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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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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2)

趙姬覺得謝錦年今天有點奇怪,以往她都是很不屑地越過她往前走,但今天不管她走得有多慢,謝錦年都沒有越過她去,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不過她也沒有說什麽,謝錦年這兩年長大了,雖然讀完小學就沒讀了,但畢竟識字後懂理了,開始有意無意地暗地裏幫她一些忙。

就像她會跟著她一起出來割豬草,雖然是羅金娣見她實在是餵不飽這麽多頭豬吩咐她幫忙的,但起碼她跟出來的時候沒有偷懶。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幹得快,畢竟豬越養越大,趙姬又行動不便,餵不飽這些豬,等待她的又是一頓毒打。

沒有誰願意被打,雖然趙姬也不感激她的幫忙,但她能主動來幫忙她也是不會拒絕的。

已經是六月時節了,但山裏的清晨還是有點涼,謝錦年穿著薄薄的長袖也覺得有點冷,但趙姬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爛爛的短袖,上面布滿了汙漬,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兩只瘦弱的胳膊在寬大的短袖裏露出來,仿佛一折即斷。

謝錦年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辛酸,她已經長得跟趙姬一般高了,她的衣服可以給趙姬穿。

但她不能。

謝家人強烈禁止家中任何一個人對趙姬好,即使她是她的親生女兒也不例外。

她從小就被教育要恨趙姬,如果能打她幾下,朝她吐幾口口水就更好了。

其實她也知道趙姬對她沒有感情,她像恨謝家的每一個人一樣恨著她,這個從她身體裏長出來的人。

她是她的恥辱。

但她到底沒有泯滅人性,上一輩子在她遭遇那等悲慘命運的時候明知自己無力,卻仍然要站出來為她說幾句話。

她欠趙姬的。

如果說這輩子她要償命,她也該償給趙姬。

打豬草的山邊很快就到了,農村地方,植被野蠻生長,除了少肉,野菜豬草是永遠不缺的。割了一茬,三五天又長起來了,永遠也割不完。

三花村山多石多,是典型的丘陵地勢,謝錦年跟趙姬在兩個不同的方向割豬草,謝錦年16歲,正是年輕力健的時候,她很快就割了滿滿一背簍,壓了又壓,只為趙姬可以少背點。

她瘸了一只腿,還鎖著鏈子,根本沒辦法背負太重的東西,在她沒來幫忙之前,她都不知道她一天要來回多少次山邊才能夠把一天的豬草背回去。

她剛想背起來,卻發現在另一邊割草的趙姬人影不見了。

兩人之間隔了一塊大石頭,大概有十多米的距離。

她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輕手輕腳地靠近了那塊石頭,趴在上面仔細傾聽動靜。

果然!

石頭後面傳來了一男一女低聲交談的聲音。

男的道:“你一定要記得,10天後的早上六點鐘,你準時到學校旁邊,誰都別驚動,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的。”聲音很年輕,又很堅定,帶著勢不回頭的決心。

趙姬的聲音有點飄:“我真的能出去嗎?會不會拖累了你?”

男的道:“你放心,這裏的山路這麽難行,只要離開了三花村,村裏的人就追不上的,我到時會叫司機開快點,離了這裏就安全了。”

趙姬哽咽道:“楊老師,你放心,只要我能出去,我一定會求我爸媽把你調到你想去的地方去,我發誓。”

男的道:“現在先別說這些了,一切都等我們離開了這個地方再說。”

趙姬聲音變得堅定起來:“你放心,10天後,我無論如何也會趕到學校跟你一起離開。”

男的道:“此地不宜久留,千萬不能讓人發現我跟你有接觸,我得趕緊回去了,這些日子你一定要低調,不要引人註意。”

趙姬的心怦怦亂跳,她快要壓抑不住那股絕處縫生的激動之心,重重地點了點頭。

男的很快離開了。

謝錦年聽見石頭另一邊的響動,趕緊放輕腳步回到了自己的背簍前。

趙姬背著半簍草跛著腳過來了,看見謝錦年正背起那滿滿一背簍的豬菜,她楞了一下,嘴巴張了張,沒有說話。

謝錦年面無表情道:“走吧。”

率先走在了前面。

趙姬今天走得明顯要比以前輕快,謝錦年緊緊抓著背簍的把手,心卻徹底地沈了下去。

原來楊盛文是這時候跟趙姬約好要逃跑的。

楊t盛文是去年過來支教的,帶整個學校一百多人的語文課,謝錦年成績不是很好,一直處於默默無聞的狀態,所以跟他不是很熟。

這是個很有理想也很有愛心的年輕人,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放著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跑來山區支教,村裏的人聽說他是大學畢業的,對他簡直奉若天神般尊敬。

他骨子裏是個浪漫的人,喜歡拿著一本詩集到處去采風,謝錦年估計他就是這樣碰上趙姬的。

他所受到的教育決定了他不能容忍趙姬被這樣對待,這跟牲畜沒有區別,所以他自大地想要把趙姬帶走。

但他沒有意識到五道溝的人對他的尊敬是有條件的,他縱然是個天仙般的人物,也只限把他供在表面上,他可以隨意地進入任意一戶人家裏喝酒吃飯,但卻不能對他們打老婆的行為發表一點意見。

在三花村,村長跟宗族才是權力跟權威的象征。

他們固守著千百年來自治的規矩,一言可定生死,在村子裏擁有著絕對的權力,是絕對不會容許有人侵犯的。

楊盛文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以為村裏人是因無知而犯法,企圖轎正跟救贖,卻不知這些人視外面的法度如無物。

就像他不可能預見這些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從千仞山推下去一樣。

謝錦年重活了一世,自然不會再容許這件事情發生,她要想辦法阻止楊盛文。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被處死。

背簍把她肩膀都磨紅了,她放下豬草順手就拖過了爛簸箕跟菜刀,開始切豬菜。

堂姐謝錦麗捏著一根烤熟的番薯進來了,一看是謝錦年在剁豬菜,登時便冷諷道:“喲,到底是親母女啊,還幫著那只鏈豬幹活呢。”

“鏈豬”是羅金娣給趙姬起的外號,全家人都這麽叫。

謝錦年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低下頭繼續剁豬菜。

謝錦麗手裏的番薯直接扔到了她的臉上:“你敢瞪我!你再瞪一眼試試看?”

謝錦年手裏的刀直接就朝她扔了過去,謝錦麗尖叫一聲,連忙閃開,刀碰到了破爛的木門上,撞得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謝錦麗驚呆了,不知道這個一向木訥少言的堂妹怎麽敢向她扔刀子,雖然那是一把生了銹的鈍刀,但那也是刀!她想殺人嗎?

她登時不敢待在廚房了,一邊尖叫一邊向後院狂奔:“爺,奶,謝錦年那個瘋子拿刀砍我了,快救命啊!”

她的聲音淒厲,像一只被掐了一半喉嚨的母雞,一下就把正在吃早飯的一家人驚動了。

她的母親黃玉英氣沖沖地拉著女兒奔向廚房,身後稀稀拉拉跟著一群人,黃玉英一把推開廚房的門,謝錦年還在那裏悶聲剁豬菜,臉上黑乎乎的印子,還粘了一塊烤番薯在上面沒來得及擦:“你個賠錢貨,你敢拿刀砍我女兒?”

謝錦年擡起了那張沾了灰的臉,漠然道:“我沒有扔她。是她拿烤番薯扔我。”

謝錦棠睜大了眼睛,氣急敗壞道:“你還不承認?!你明明把刀扔向我,我一閃,刀就掉到了地上,你明明是想砍死我!”

謝錦年低下頭,一邊剁豬菜一邊道:“我沒有做就是沒有做,你要是覺得冤枉就找個證人來給你作證。”

羅金娣推開黃玉英:“別擋道!錦年,好好的為什麽要拿刀砍姐姐?”

謝錦年擡起頭,認真地看著羅金娣,眼神很清澈:“奶奶,我沒有扔她,是她惡人先告狀,她拿番薯扔我臉上了,怕我跟我爸說,所以才這麽講的。”

羅金娣楞了一下,謝錦年還是頭一回這麽言語清晰地反駁謝錦麗,以前被欺負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也是不敢吱聲的。

她下意識地就以為是謝錦麗又玩新花樣,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既然沒傷到,就別在這裏羅裏八索了。不要擠在這裏,該幹嘛就幹嘛去!鏈豬呢?死哪裏去了,怎麽還沒回來剁豬菜?”

趙姬這時才背著背簍慢慢地走近了廚房。

謝錦麗見奶奶竟然不相信她,登時就要發飆:“奶奶,她明明就拿刀扔了我,你怎麽不打她?她敢對你撒謊,她簡直十惡不赦!”

趙姬垂下的眼神裏閃過一絲不屑。

蠢貨,上了幾年學就會亂用成語了,跟堂妹之間的小打小鬧都用上了十惡不赦這樣的成語,心思之歹毒想必也不輸羅金娣多少。

羅金娣看著謝錦年臉上的番薯渣子,想罵又覺得太勉強,轉而瞪向謝錦麗:“一大早吃飽飯在這裏呱呱叫,衣服洗了嗎?牛放了嗎?還不快去幹!你今年已經18歲了,眼裏還沒一點兒活,我看你怎麽嫁得出去?”

謝錦麗馬上道:“今天輪到謝錦年洗你跟爺爺的衣服了,放牛也是輪到她。”

羅金娣道:“她還沒餵豬,這陣子多雨衣服洗晚了就要不幹了,你馬上端出去洗了,別在這裏磨磨嘰嘰的。錦年,你快點把豬菜剁了,再把院子還有堂屋掃幹凈,今天有客人要過來。”

羅金娣在這個家裏是說一不二的存在,講話比謝煙鬥還管用,謝錦麗不敢不聽,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低著頭在剁豬菜的謝錦年一眼,恨恨地出去了。

一邊走一邊詛咒:“死丫頭,敢陰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轉而又想:“她明明就是一副幫著那只鏈豬的樣子,還不想承認,哼,賤種就是賤種,這次吃的虧我要想辦法找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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