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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元明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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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元明清(七)

白白:“宋初征服後蜀之際, 主帥王全斌與將領晝夜宴飲,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卻不恤軍士,既要馬兒跑, 又讓馬兒不吃草。”

“然後呢, 宋初不愧是承載著後周遺風, 士兵嘩變, 一拍腦門, 你既然不給我賞賜,我就自己去搶, 兵禍橫行。可人家蜀地百姓也不是任由你欺壓的呀?結局當然就是血的教訓……”

天幕之下北宋知道這段歷史的人自然而然接道:“部下漁奪無已, 蜀人苦之。”

好好吃著飯,突然被沙子硌了牙的宋仁宗趙禎摸了摸臉頰“嘶”了聲, 心理上愈發牙痛, 嘆:“王全斌壞江山大事,大肆斂財, 壓迫蜀軍, 克扣物資,讓‘興國軍’叛首全師雄, 擁眾十萬叛亂。”

太荒唐了, 王全斌還說成都府十多個縣都參加了叛亂, 成都幾乎變成一座孤城,最後還要靠宋軍援兵去撈他。

宋軍開了個好頭,一路勢如破竹, 攻城略地, 從頭年的十一月起兵征蜀到次年正月孟昶上表請降,不過才兩月。

看起來宋軍英勇無敵, 為保蜀地安穩,太.祖甚至征召後蜀士兵趕往開封,結果蜀軍竟搶奪武器叛亂,全師雄自稱“興蜀大王”,從次年正月打到臘月,和有來有回,打了一年。

單從平叛的時間簡單比較,一個全師雄能打六個後蜀孟昶。

可全師雄是路過被蜀軍順手擁立的,孟昶可是茍在天險裏的皇帝啊!

白白:“斂財貪墨,吏治腐敗,蜀地就沒安靜下來,到宋太宗朝,蜀中又爆發王小波、李順造反。”

趙禎:“……”他憂愁地捂著自己的臉頰,為什麽突然覺得臉皮更疼了?

宮人還以為他牙疼,急忙要召太醫來看。趙禎擺擺手:“不要聲張此事,如果追究下來,就會有人因此喪命。”

從自己伯祖父,到自己親祖父,剛被掀翻遮羞布,已經夠尷尬,仙人竟然開始講宋軍飲酒風氣。照這麽算賬的,老祖宗到他誰都逃不過。

現在不是單純的牙疼的問題,他突然預感到臉皮會被打得啪啪作響。

白白並未停止:“擁立趙光義登基的大宦官王繼恩在領軍征討期間,久留成都,成都真是個神奇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喝酒敗仗的魔咒,這位大宦官也因為專以宴飲為務,縱容士兵擄掠搶劫,軍紀敗壞,然後又被百姓給反了,義軍發展到10萬多人,最後還讓皇帝下旨招降來撈他。”

小酒吐槽:“那些前車之鑒都當看不到似的。”

白白:“有句話說得好,歷史的教訓就是,人永遠從歷史t中得不到任何教訓。”

“他們還是嗜酒如命。”她繼續道,“趙光義的兒子宋真宗趙恒時期,有位副指揮使呂遇白日逃班喝酒,喝到傍晚才歸營,醉到無法控制馬匹,撞傷途中百姓,成為北宋醉駕入刑第一人。”

“騎馬不規範,親人兩行淚啊。”

“有時候喝酒也是擺爛,逃避現實,負責開封南城垣防禦的指揮官李擢逃避現實,醉生夢死,‘於城樓上修飭坐臥處如晏閣賓館,日與僚佐飲酒烹茶,或彈琴燕笑,或日醒醉’,為北宋滅亡助力。”

“到了南宋,那更是醉生夢死的主場,軍紀更為松散,南宋臨安城大火,延燒居民殆十餘裏,結果消防官兵主管侍衛步軍司夏侯恪竟然還在酣酒未醒,全不指呼撲救,遂成大禍。”

“即使岳家軍令行禁止,早期的岳飛將軍也喜愛飲酒,年輕時做巡警,也常喝得酩酊大醉,酒後鬧事,他領兵後曾因興致高漲發酒瘋,幾乎將江南西路兵馬鈐轄趙秉淵毆打致死,被彈劾後皇帝都勸他少喝點。不過,岳將軍是個能吸取教訓,積極反省,自此,就算在郾城戰役後,各路捷報頻傳之時,他也滴酒不沾,只是許諾‘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

“令人遺憾的是,十二道金牌下來,岳飛將軍等不到那一杯酒了。”

小酒也嘆氣:“唉。”

樁樁件件,都是白白抄錄的事跡。

宋仁宗猛咳:“北宋,南宋!咳咳!”

他拾掇拾掇心裏被沖擊碎成片的渣渣,仍在意:“軍隊禁酒此事……”不若趁此時機落實下來。

天幕之下,不止他一個皇帝動心。

宋太.祖已經鐵青著臉:“禁!今天就給朕禁!”

趙匡胤仍然信奉酒本身是個好東西,錯的是喝酒的人。聽聽這些臣子幹的事,借酒害人,害我大送江山社稷。

仙人的話怎麽說來著?對,咱們酒不背這鍋!

趙匡胤呼喚趙普:“金匱之盟……呵,這事先放一邊,給朕統錄歷朝禁酒令!”

——

天幕之下,漢武帝雖然沒能杜絕民間飲酒,至少民間私釀從明面轉為了暗地,取得了明面的成功。

早早禁酒的皇帝呵呵冷笑:“喝什麽酒?怎麽能喝酒?”

某些手握軍權的:“什麽軍隊軍紀差成這樣?”

有的看過秦漢唐宋變遷,自覺看透:“官吏翹班喝酒這個宋朝也要完。”

秦漢的臣子們一邊嫉妒得質壁分離一邊嘲諷:“在我們這兒,這麽濫飲是要下獄的!”

即使大秦官員,也只有特定節日才能痛飲,否則與民同罪。

跨時空畫面滑稽得活像老一輩數落新一代,公元前的人背著手,邁著四方步,嘖嘖搖頭,最好還能當眾長籲短嘆一番:我就知道,後世年輕人啊,不行!

書吏喜奮筆疾書,正記錄著後世珍藏的雲夢睡虎地秦簡,聽到天音,頓了頓,增添了兩筆:“秦軍攻打邢丘(趙國)戰前戰後皆大量飲秦酒,但秦酒不醉人,使人發熱亢奮,若軍士濫飲醉酒,想必與同罪……”

鹹陽宮中,嬴政沈聲:“春夏二季禁民飲酒,冬十月的酒是用來祭祀的。”

大秦對於民間飲酒管束嚴格,以前的秦酒是糯米釀的,不醉人,即使現在有高度酒,糧食產量永遠是他們難以攻克的難關。

嬴政眺望南方,那邊有開拓新版圖的軍隊,他有種預感,南方勝仗會帶來好消息。

——

白白:“雖然有許多喝酒,最終釀成苦果只能自己咽的案例在前,因皇帝沒有下狠手根治毒瘤,只能在事發之後追責,對偏心愛臣更是優容,無論是軍中還是官場上,飲酒的習氣還是蔚然成風。”

“宋朝優容官僚士大夫,文人們聚會少不了以酒助興,所以漸漸發展成聚會主人家要是不請酒,那就是趕客的說法。”

“觥籌交錯之間,文官武將都愛在酒局上談公事,有順利達成心願的,也有因此釀成了□□的。就像宋太祖趙匡胤就是個中好手。”

白白震聲:“作為善於籠絡人心的勸酒狂人,人生格言是——沒什麽事情是喝一杯不能解決的,喝了這杯酒,你才算看得起我!”

小酒被氣場震懾,輕輕吐口氣:“媽耶……皇帝也是這種勸酒法?太可怕了,那跟皇帝喝的人壓力不得大死?誰敢拒絕皇帝勸酒啊?”

白白:“宋朝皇帝熱愛美酒這是肯定的,宋太宗趙光義過壽,群臣祝酒,禮制是酒過三巡。趙光義沒喝痛快,對禦史滕中正說:三爵之飲,實惟常禮,朕欲與群臣更舉一卮,可乎?禦史也不好掃興,過生日就要過生日的氣氛,於是殿中成了歡樂的海洋,再飲一番。”

“但宋太宗好像也戒過酒,他們是否推廣全國飲酒風氣,這還真不好說,官方節日飲酒,國家大事必定喝酒,趙光義自己做酒詩自嘲,半年未曾喝過一酒,所以有機會喝酒時,他不禁感嘆有幸和大臣們有機會喝一次破個例,也是不容易。”

天幕之下,趙光義:“朕不鼓勵濫飲,怎麽說朕是個酒鬼皇帝一般,我大宋哪有那麽誇張?”

仙人誤我,風評被害,若天下宋人皆嗜酒如命到這個地步,朕這皇帝也沒必要當了。

經歷過太.祖的恐怖式勸酒對比,臣子們感慨:陛下放心好了,我們知道您不是酒鬼。

——

白白:“宋仁宗就開始明確規定了,‘惟提點刑獄不得赴妓樂’,禁止諸位提刑官參加妓樂宴會,類似朱元璋的禁娛令,同時不鼓勵官員隨意飲酒。”

“在這種飲酒風氣中,說一個官員是好酒,不會是什麽惡名,但酗酒,就不是正道了,也是會被彈劾的。”

“眾人皆知,歐陽修自號醉翁,聽起來很雅,這就是個好名聲。他的詩文中總是帶‘酒’玩,飲少輒醉,酒量又不好,年紀又大,總把自己灌醉,其實十分危險,老了說要註意養生了也放不下酒,也是運氣好,活到白發蒼蒼也沒喝出事。”

對大宋冗官制度下手遭貶謫,前兩年剛起覆在安安分分修書的歐陽修擡頭望天:“還有我的事?”

才三十幾歲的他:“醉翁?聽起來不錯。”

歐陽修很快活,被劇透自己未來又能喝酒又能長壽,簡直不要太幸福。就是吧,自己年紀還小,暫時用不上這名號。

“運氣不好的呢,就像宋太宗時期的蘇易簡,不過37歲就已經做到宰相之位,年少有為啊。可惜被同僚借嗜酒彈劾,連皇帝勸了兩次都勸不住的嗜酒如命啊,那不是一般的清雅文人小愛好了,皇帝最終覺得他還需要磨礪,降為禮部侍郎屢次貶謫。”

“遺憾的是官場失意又令蘇易簡借酒消愁,年僅三十九歲,便因飲酒過度死亡。”

“唉,喝死一個。”天幕之下,趙光義嘆息,“易簡果以酒死,可惜也。朕曾經多次勸誡他,並寫下《勸酒》二章賜他當著母親的面誦讀,他才有所收斂。”

趙光義可喜歡蘇易簡了,人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風趣幽默。兩人愛好相同,都擅長書法旁通佛學,趙光義因此經常召蘇易簡來宮中對飲。

記起已故之人,回憶中滿滿都是濾鏡,趙光義和左右回憶:“記得朕順口的上聯‘君臣千載遇’,易簡應聲對出下聯‘忠孝一生心’,世上無人如他,我的禦用金酒器也無人可賜了……”

另一時空,還不是皇帝的趙光義憂心忡忡看向他老哥:“哥,您經常飲酒過量,悠著點吧。”

聽聽這個蘇易簡,多可怕,前車之鑒啊!

趙匡胤面色和緩了一些,這個弟弟沒有白養,知道為他的健康著想:“朕每次宿醉後就沒有不後悔的。沈湎於酒,何以為人?唉,酒,天之美祿,何其無辜……”

趙匡胤就是典型的戒酒人,每次酒醒發誓後,一喝酒來又上頭。

——

白白:“另一位堪稱北宋第一酒鬼的石延年,他也是因為飲酒而亡,但死因更為魔幻——相傳宋仁宗因為愛其才而力勸其戒酒,石延年聽上諭戒酒後,竟積疾成病,享年47歲。”

小酒:“戒酒就掛了……這是巧合吧?”

白白擺手:“歐陽修為他撰寫的祭文中,稱石延年‘生而為英,死而為靈。’無論真相如何,酒斷人亡,成就了一段傳奇浪漫故事。”

“宋人有多愛飲酒,石延年可做翹楚,《夢溪筆談》記錄他被貶為海州通判的時候和朋友劉潛從白天喝到午夜,酒快喝完時翻找出一鬥多t的醋,拿醋摻酒,接著喝到天亮。”

“嘶!”小酒不自覺吞咽生理分泌的口水,“醋兌酒,對無論喜歡吃醋還是喜歡喝酒的人來說,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北宋朝堂之上,山西出身的醋黨宰相文彥博和自己“八拜之交”的好侄兒龍圖閣直學士李稷暗暗對視一眼,兩人皆露出了牙疼又互相嫌棄的表情,然後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他們什麽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李稷前頭站著的就是龍圖閣學士兼知開封府李詢,每日宿醉,嘴裏呼出又臭又濃的酒氣。

這是一個酒氣熏翻過皇帝,讓皇帝忍不住開口勸他戒酒的酒鬼。

李稷每天和他站在一處,感覺自己都被酒缸泡著。

李稷打定主意最近不上文府的門,要是再沾染文彥博的醋味……不行,不能想象,太恐怖了,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殿上,刑部尚書,即將升任同平章事(宰相)的晏殊道:“石延年是商丘名人,臣早有耳聞,此人性格詼諧,小事也能成為樂事。”

天聖三年,晏殊反對張耆任樞密使,被劉太後貶謫為應天府知府,任職商丘,成為應天書院院長,因此聽聞商丘名人的一些趣事,講起故事:“聽聞石曼卿騎馬,仆役沒法控馬,受驚狂奔而落馬。仆役問其是否受傷。石曼卿若無其事地爬上馬鞍,說‘賴我是石學士,若瓦學士,則跌碎矣!’”

宋仁宗哈哈大笑:“是他會說的話!”

他也有些感懷:“曼卿在秘書省,夏天盛暑時值班學士經常在大慶殿的東廊納涼,四周無人,曼卿正莊周夢蝶。雖然擋在朕的路上,朕不忍打擾清夢,繞行而過。”

說是避暑納涼,朕看石曼卿這家夥肯定又是喝醉了。朕明白,但朕不說。

今天也是為自己的善良而感動的一天!

誇誇群成員立即跟上:“官家仁善,體恤臣子。”

下頭,新進進士王安石記起入宮的事。大慶殿是北宋皇宮的正殿,舉行大典禮、大朝會的地方,王安石經過時難免好奇張望,不經意間發見殿陛上好像臥著一個人。

當時的小萌新王安石大受震撼:宮中氛圍這麽平和松散?禁衛這麽松懈的嗎?傳言有誤,不太確定,再觀察一下。

格局寬敞,殿檐較深,時時有清風襲來,當時他還感慨是個午睡的風水寶地,不知是誰膽子那麽大,當值偷溜出來偷懶。

原來那就是石延年石曼卿。

石學士職任秘閣校理,秘書省就設在大慶殿的東側,與大慶殿的殿廊之間有一道小角門相連,很合理了。

因邊疆戰事吃緊,貶謫後又起覆的範仲淹恰好也游學主持過應天書院,對石延年的軍事天賦記憶猶新:“石曼卿照常賦詩飲酒,卻不因酒誤事,貽誤軍機,所有軍政大事了如指掌,令同行天章閣待制吳遵路驚服不已,謂之神人。”

範仲淹上疏對著西夏邊防一通建議,又和同事吵了好幾架之後,更明白有軍事才華的人多難能可貴。

斯人已逝,因此滿朝似乎都成了誇誇群群主,又懷念老朋友的語氣談論。

宋仁宗趙禎看向滿朝背誦天團,天靈蓋猶如註入靈光,突然擊穿記憶:“朕想起來了!”

想起石延年以一己之力貢獻的多種飲酒方式——蓬頭垢面,露發跣足,著械而坐,謂之“囚飲”;在樹上喝酒,謂之“巢飲”;用稭稈捆住身體,引首出飲,然後收回腦袋,謂之“鱉飲”;摸黑小偷一樣飲酒,謂之“鬼飲”……

玩還是“酒鬼”會玩。

趙禎:“我有一個想法。”

臣子們斷然:“不,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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