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仙人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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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仙人冢（11）
易玦敏銳地察覺出, 悟了祖師似乎被逼急了，原本還打著徐徐圖之的計劃，想要對眾青年修士們溫水煮青蛙, 但近來他動作頻繁，大概是生怕夜長夢多，不想再等待下去。
或許是得了命令，整個梵音宮裏裏外外的巡邏弟子們走動、輪班得愈加勤懇, 恨不得連見著飛過的一只蚊蠅，都要留下來好好盤問一番。
易玦不止一次發現, 庭院前負責灑掃的小僧人, 同樣一邊慢悠悠晃著掃把, 一邊轉動著漆黑無光的眼珠, 若有若無地觀察著易玦及周圍來往修士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很好, 越是著急, 行動之中破綻越多……易玦氣定神閑地想著。
然而易玦是靜觀其變, 等著悟了祖師暴露出底牌, 花茵道君卻是按捺不住了。
越是有意忽略，她的目光反倒是越不由自主地飄向那些弟子的面容上，一一仔細比對。
眼睛、眉梢、嘴角……
這些一模一樣的、死板僵硬的細微神態不斷在花茵道君腦海中徘徊, 揮之不去, 讓她夜夜閉眼後又被驚醒，連冥想打坐都常常驚悸。
實在不願意再在這詭異的山上待下去，花茵道君很快就趁著一日正午, 其餘修士都神志清醒的時候, 在路上攔住悟了祖師。
頂著明媚艷陽, 花茵道君深吸一口氣，似乎能從自頭頂傾瀉而下的暖瀑中汲取到勇氣, 以“家中長輩傳訊”的理由，向悟了祖師請辭。
悟了祖師仍然慈祥和善地笑著，周身氣息柔和禪意，靜靜地瞧了花茵道君幾眼，竟然意外的好說話，通情達理地囑咐花茵路上小心。
一切都發展得太順利。
驚喜之餘，花茵道君又感到幾分不安，有種白日做夢般的恍惚之感。
怔楞之中，易玦溫潤可靠的微笑倏然浮現在她眼前。
花茵道君總覺得，那個一向表現得和和氣氣、禮貌方雅的散修，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如此簡單……戳破那層淡淡的、如沐春風的微笑，她仿佛能窺見底下神秘莫測的內裏。
對，易道友一定知道些什麽！
花茵道君定了定神，刻意避開旁人的目光，決定前去拜訪易玦。
一路上，她走得格外小心，幾乎是本能地躲避那些四處巡邏、打更或是灑掃的梵音宮弟子。
“你要下山了？這麽快，”易玦聽聞她的經歷，若有所思道，“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是……易道友不覺得有些古怪嗎？”花茵道君的重重思慮憋在心底憋得慌，卻不敢直說，只能吞吞吐吐地暗示道，“這答應的，是不是太快了？”
易玦對自己在房內布下的隱蔽陣法有幾分信心，這可是從陣法大師邊遲月那裏學來的，所以她說話就直白多了：“興許是還不想和各大宗門世家撕破臉，不願意放棄他這千萬年積累的聲望吧。”
“他本也不是多麽有膽氣之人，唯有在壽元將盡的這些年，終於膽敢破釜沈舟，放手一搏。”易玦向來和善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尖銳的嘲諷。
如果僅僅是對付悟了祖師一人，那甚至不值得易玦動用多個傀儡，還輔以本體親自打入敵人內部。
悟了祖師雖然狡詐如狐，老謀深算，用一副偽善的模樣偽裝了千萬年，欺瞞過不少人，但他終究還沒有到智多近妖的程度，且本身能力有限，性格上的缺陷也不少。
真正需要警惕的，是蟄伏多年，裏裏外外不知道拉攏、控制了多少人，還疑似有“天道”在背後撐腰的悟了祖師。
——這個總是以慈悲笑臉示人的老者，在愈來愈清晰的隕落威脅面前，拼盡全力耐心編織了一張密密麻麻的蛛網……
將修仙界內外不知多少人，盡數籠罩在盤根錯節的蛛網中。
在搞明白悟了祖師有多少手段和準備之前，易玦不敢輕舉妄動。
聽了易玦對悟了祖師的評價，花茵錯愕一瞬，接著撫掌讚同道：“沒錯……要是換作我們和他一樣，活了千萬年，定不會止步在他那個高度！”
“他之於我們的優勢，不過是活的時間更久罷了。我們何須過於懼怕？”
花茵道君本就是桀驁不馴、不尊舊禮之人，言語頗為狂妄。
經過易玦如此指點，她當下便覺得神清氣爽，前途一片開闊。
眉宇間舒展開，花茵道：“這梵音宮古裏古怪的，我真是多一刻也待不下去，還是不蹚這趟渾水了——接下來我會攛掇著幾位信得過的人，一同與悟了祖師辭行。”
“易道友要隨我們一同離去嗎？”她主動邀請道。
“不必了，多謝你一番好意，”易玦搖了搖頭，帶著些微歉意地解釋，“只是我還有些事要辦。”
“好吧……你多保重。”花茵道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臨走前，花茵道君悄悄地在衣袖的掩蓋下，把一團揉搓成圓球的紙塞進易玦手裏。
易玦頓了頓，沒有開口，只是向她笑了笑。這時，花茵道君恰巧走出房門後轉身，沖易玦眨了眨眼。
陳舊的木門吱呀作響，緩緩合上，遮擋住花茵友善祝福的目光。
謹慎地確認無人窺視之後，易玦動作小心地一點點打開那個紙團，將其攤平在桌上。
徹底展開後，可以看出這張紙是花茵道君不知從那本冊子裏撕下來的，邊緣還有凹凸不平的撕裂痕跡。
幾乎沒有黃豆大小的字，全部擠在皺巴巴的紙面上，字跡潦草、筆畫相連，看得出花茵寫時心緒煩躁混亂，讓易玦不得不湊近紙面，仔細逐字逐句辨認。
「易道友，雖不知你到底有何目的，又知道些什麽，但我想，你對我們並無惡意，祝君武運昌隆，得償所願。」
「這些日子裏，我繼續觀察那些梵音宮佛修，誤打誤撞發現如下規律，希望能夠幫助到你。」
「一，四處巡邏、灑掃、打雜的弟子是最“低級”的，他們情緒最少，神情最呆板，反應也最緩慢。」
「他們本身修為低微如凡人，並無威脅性，但他們的眼睛可能有問題……我總覺得他們比起活人，更像是一雙雙眼睛的載體，帶著那些眼睛監視著什麽。」
「二，那些披普通僧衣、未著袈裟的佛修，神態言行自然許多，思維清晰，能與人正常交談。」
「但是，他們給我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對了，我知道了！是眼神！也許是他們眼神，讓我想起野獸註視盤中之餐的貪婪視線！」
「有一次，一個路過的僧人與我打招呼，他露齒微笑時，我甚至隱隱看見黏在他牙齦上的血絲……他到底吃了什麽？」
「三，除了悟了祖師之外，我能接觸到的等級最高的佛修，大概是山上八大寺院的住持。」
「我只見過寥寥幾面，倒不t曾發覺任何異樣，但想想就知道，手下一群牛鬼蛇神，他們怎麽可能是什麽正常修士？」
「另外，先前我的侍從擅自闖入你住處，打擾你清修，這件事她已經老老實實向我交代了，我代她向你道歉一聲，你以後若是需要幫助，可來無垢城林氏尋我，我必全力相報。」
「總之，易道友你若是留在山上，切記處處小心，註意安全。」
易玦看完紙上內容，靜思片刻。
從她在垂首山上遇見的，一旦失去人皮包裹、血肉滋潤便很快喪失理智的怪物，到這梵音宮中外表看不出異樣的僧人們，她早有猜測，這種怪物似乎在進化……
或者說，可能是制造它們的幕後者的工藝正在不斷精進。
不過猜想歸猜想，花茵道君為她提供了更加完善的觀察結論，並且一一將其分類分級，還是對易玦幫助良多的。
長舒一口氣，易玦正要放下手中皺巴巴的紙頁，卻見紙張翻動之間，一線光透過紙面，顯出了隱隱約約的字跡輪廓。
但乍一眼看去，卻見不著筆墨痕跡，只有清淺的、微微凹陷的劃痕……就好像，曾有人反覆用指甲刮過紙面，掐出了字的痕跡。
——紙的背面，莫非也有字？
易玦微微一頓，接著立刻翻過紙頁，手指撫過這些凹陷的痕跡，確認不是她的錯覺後，就瞇起眼仔細辨認。
“莫、觀……”她下意識跟著念出前兩個字，忽地意識到什麽，抿著唇不再出聲。
——莫觀仙人跡。
這是這行字想向易玦傳達的訊息。
易玦正處於沈思中，驀地，她猛然握拳，把紙重新揉搓成團，扔進掐訣召出的火苗裏。
在灰燼紛飛中，易玦擡頭，仿佛能透過緊閉的窗戶、堅硬冰冷的墻壁，望見窗外的景象。
此時正是晌午過後一時辰，烈日繞過人們頭頂，逐漸沈向西邊山林盡頭，數道金光斜斜地穿過樹梢枝頭，照拂整個梵音宮。
毫無征兆的，那烈日倏然光芒大盛！像是吞沒了天地精華，渾身膨脹一圈，日光滾滾，刺眼異常。
而那異常耀眼的太陽裏——
隱隱睜開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眼白鑲嵌在日輪中，淡色的眼瞳紮根於正中，微微轉動，顯出十成十的邪異。
它的視線隨著萬丈金光，照徹山林。
此刻，每一絲、每一縷日光，皆是它無處不在的視線，細密交織成天羅地網，鋪天蓋地壓下！
霎時間，若有若無籠罩山間的輕雲淡霧如生靈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山霧之中，隱隱凝出莫枕眠朦朧的身影，她仰起頭，沖著寄居在太陽裏的“天道”化身冷冷一笑。
就在她即將被無處不在的日光捕捉到的前一刻，她如錦鯉擺尾似的，一頭紮入迷霧深處。
借著與天地間霧氣的聯系，莫枕眠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山林深處。
而這交鋒雖驚險，但從頭到尾只經歷了短短幾息時間，甚至沒來得及驚動更多人，便落幕了。
無主的白霧茫茫散去，梵音宮山上再度恢覆表面上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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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玦敏銳地察覺出, 悟了祖師似乎被逼急了，原本還打著徐徐圖之的計劃，想要對眾青年修士們溫水煮青蛙, 但近來他動作頻繁，大概是生怕夜長夢多，不想再等待下去。
或許是得了命令，整個梵音宮裏裏外外的巡邏弟子們走動、輪班得愈加勤懇, 恨不得連見著飛過的一只蚊蠅，都要留下來好好盤問一番。
易玦不止一次發現, 庭院前負責灑掃的小僧人, 同樣一邊慢悠悠晃著掃把, 一邊轉動著漆黑無光的眼珠, 若有若無地觀察著易玦及周圍來往修士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很好, 越是著急, 行動之中破綻越多……易玦氣定神閑地想著。
然而易玦是靜觀其變, 等著悟了祖師暴露出底牌, 花茵道君卻是按捺不住了。
越是有意忽略，她的目光反倒是越不由自主地飄向那些弟子的面容上，一一仔細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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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一模一樣的、死板僵硬的細微神態不斷在花茵道君腦海中徘徊, 揮之不去, 讓她夜夜閉眼後又被驚醒，連冥想打坐都常常驚悸。
實在不願意再在這詭異的山上待下去，花茵道君很快就趁著一日正午, 其餘修士都神志清醒的時候, 在路上攔住悟了祖師。
頂著明媚艷陽, 花茵道君深吸一口氣，似乎能從自頭頂傾瀉而下的暖瀑中汲取到勇氣, 以“家中長輩傳訊”的理由，向悟了祖師請辭。
悟了祖師仍然慈祥和善地笑著，周身氣息柔和禪意，靜靜地瞧了花茵道君幾眼，竟然意外的好說話，通情達理地囑咐花茵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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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喜之餘，花茵道君又感到幾分不安，有種白日做夢般的恍惚之感。
怔楞之中，易玦溫潤可靠的微笑倏然浮現在她眼前。
花茵道君總覺得，那個一向表現得和和氣氣、禮貌方雅的散修，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如此簡單……戳破那層淡淡的、如沐春風的微笑，她仿佛能窺見底下神秘莫測的內裏。
對，易道友一定知道些什麽！
花茵道君定了定神，刻意避開旁人的目光，決定前去拜訪易玦。
一路上，她走得格外小心，幾乎是本能地躲避那些四處巡邏、打更或是灑掃的梵音宮弟子。
“你要下山了？這麽快，”易玦聽聞她的經歷，若有所思道，“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是……易道友不覺得有些古怪嗎？”花茵道君的重重思慮憋在心底憋得慌，卻不敢直說，只能吞吞吐吐地暗示道，“這答應的，是不是太快了？”
易玦對自己在房內布下的隱蔽陣法有幾分信心，這可是從陣法大師邊遲月那裏學來的，所以她說話就直白多了：“興許是還不想和各大宗門世家撕破臉，不願意放棄他這千萬年積累的聲望吧。”
“他本也不是多麽有膽氣之人，唯有在壽元將盡的這些年，終於膽敢破釜沈舟，放手一搏。”易玦向來和善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尖銳的嘲諷。
如果僅僅是對付悟了祖師一人，那甚至不值得易玦動用多個傀儡，還輔以本體親自打入敵人內部。
悟了祖師雖然狡詐如狐，老謀深算，用一副偽善的模樣偽裝了千萬年，欺瞞過不少人，但他終究還沒有到智多近妖的程度，且本身能力有限，性格上的缺陷也不少。
真正需要警惕的，是蟄伏多年，裏裏外外不知道拉攏、控制了多少人，還疑似有“天道”在背後撐腰的悟了祖師。
——這個總是以慈悲笑臉示人的老者，在愈來愈清晰的隕落威脅面前，拼盡全力耐心編織了一張密密麻麻的蛛網……
將修仙界內外不知多少人，盡數籠罩在盤根錯節的蛛網中。
在搞明白悟了祖師有多少手段和準備之前，易玦不敢輕舉妄動。
聽了易玦對悟了祖師的評價，花茵錯愕一瞬，接著撫掌讚同道：“沒錯……要是換作我們和他一樣，活了千萬年，定不會止步在他那個高度！”
“他之於我們的優勢，不過是活的時間更久罷了。我們何須過於懼怕？”
花茵道君本就是桀驁不馴、不尊舊禮之人，言語頗為狂妄。
經過易玦如此指點，她當下便覺得神清氣爽，前途一片開闊。
眉宇間舒展開，花茵道：“這梵音宮古裏古怪的，我真是多一刻也待不下去，還是不蹚這趟渾水了——接下來我會攛掇著幾位信得過的人，一同與悟了祖師辭行。”
“易道友要隨我們一同離去嗎？”她主動邀請道。
“不必了，多謝你一番好意，”易玦搖了搖頭，帶著些微歉意地解釋，“只是我還有些事要辦。”
“好吧……你多保重。”花茵道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臨走前，花茵道君悄悄地在衣袖的掩蓋下，把一團揉搓成圓球的紙塞進易玦手裏。
易玦頓了頓，沒有開口，只是向她笑了笑。這時，花茵道君恰巧走出房門後轉身，沖易玦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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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展開後，可以看出這張紙是花茵道君不知從那本冊子裏撕下來的，邊緣還有凹凸不平的撕裂痕跡。
幾乎沒有黃豆大小的字，全部擠在皺巴巴的紙面上，字跡潦草、筆畫相連，看得出花茵寫時心緒煩躁混亂，讓易玦不得不湊近紙面，仔細逐字逐句辨認。
「易道友，雖不知你到底有何目的，又知道些什麽，但我想，你對我們並無惡意，祝君武運昌隆，得償所願。」
「這些日子裏，我繼續觀察那些梵音宮佛修，誤打誤撞發現如下規律，希望能夠幫助到你。」
「一，四處巡邏、灑掃、打雜的弟子是最“低級”的，他們情緒最少，神情最呆板，反應也最緩慢。」
「他們本身修為低微如凡人，並無威脅性，但他們的眼睛可能有問題……我總覺得他們比起活人，更像是一雙雙眼睛的載體，帶著那些眼睛監視著什麽。」
「二，那些披普通僧衣、未著袈裟的佛修，神態言行自然許多，思維清晰，能與人正常交談。」
「但是，他們給我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對了，我知道了！是眼神！也許是他們眼神，讓我想起野獸註視盤中之餐的貪婪視線！」
「有一次，一個路過的僧人與我打招呼，他露齒微笑時，我甚至隱隱看見黏在他牙齦上的血絲……他到底吃了什麽？」
「三，除了悟了祖師之外，我能接觸到的等級最高的佛修，大概是山上八大寺院的住持。」
「我只見過寥寥幾面，倒不t曾發覺任何異樣，但想想就知道，手下一群牛鬼蛇神，他們怎麽可能是什麽正常修士？」
「另外，先前我的侍從擅自闖入你住處，打擾你清修，這件事她已經老老實實向我交代了，我代她向你道歉一聲，你以後若是需要幫助，可來無垢城林氏尋我，我必全力相報。」
「總之，易道友你若是留在山上，切記處處小心，註意安全。」
易玦看完紙上內容，靜思片刻。
從她在垂首山上遇見的，一旦失去人皮包裹、血肉滋潤便很快喪失理智的怪物，到這梵音宮中外表看不出異樣的僧人們，她早有猜測，這種怪物似乎在進化……
或者說，可能是制造它們的幕後者的工藝正在不斷精進。
不過猜想歸猜想，花茵道君為她提供了更加完善的觀察結論，並且一一將其分類分級，還是對易玦幫助良多的。
長舒一口氣，易玦正要放下手中皺巴巴的紙頁，卻見紙張翻動之間，一線光透過紙面，顯出了隱隱約約的字跡輪廓。
但乍一眼看去，卻見不著筆墨痕跡，只有清淺的、微微凹陷的劃痕……就好像，曾有人反覆用指甲刮過紙面，掐出了字的痕跡。
——紙的背面，莫非也有字？
易玦微微一頓，接著立刻翻過紙頁，手指撫過這些凹陷的痕跡，確認不是她的錯覺後，就瞇起眼仔細辨認。
“莫、觀……”她下意識跟著念出前兩個字，忽地意識到什麽，抿著唇不再出聲。
——莫觀仙人跡。
這是這行字想向易玦傳達的訊息。
易玦正處於沈思中，驀地，她猛然握拳，把紙重新揉搓成團，扔進掐訣召出的火苗裏。
在灰燼紛飛中，易玦擡頭，仿佛能透過緊閉的窗戶、堅硬冰冷的墻壁，望見窗外的景象。
此時正是晌午過後一時辰，烈日繞過人們頭頂，逐漸沈向西邊山林盡頭，數道金光斜斜地穿過樹梢枝頭，照拂整個梵音宮。
毫無征兆的，那烈日倏然光芒大盛！像是吞沒了天地精華，渾身膨脹一圈，日光滾滾，刺眼異常。
而那異常耀眼的太陽裏——
隱隱睜開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眼白鑲嵌在日輪中，淡色的眼瞳紮根於正中，微微轉動，顯出十成十的邪異。
它的視線隨著萬丈金光，照徹山林。
此刻，每一絲、每一縷日光，皆是它無處不在的視線，細密交織成天羅地網，鋪天蓋地壓下！
霎時間，若有若無籠罩山間的輕雲淡霧如生靈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山霧之中，隱隱凝出莫枕眠朦朧的身影，她仰起頭，沖著寄居在太陽裏的“天道”化身冷冷一笑。
就在她即將被無處不在的日光捕捉到的前一刻，她如錦鯉擺尾似的，一頭紮入迷霧深處。
借著與天地間霧氣的聯系，莫枕眠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山林深處。
而這交鋒雖驚險，但從頭到尾只經歷了短短幾息時間，甚至沒來得及驚動更多人，便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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