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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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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陣(修)

隨著一陣不堪重負的破碎聲,地面上玄妙的符文頃刻間失去了意義,陣法如同擲地的瓷器一般寸寸龜裂。

陣法中的人們意識回籠,眼眸如同死水中註入了清流一般靈動起來,臉上漸漸露出了或迷茫或恐懼的神情。

遠處的濃霧也消散了,現場一時間熱鬧無比,幼兒的啼哭聲、成人們的竊竊私語聲和林間的鳥鳴聲混雜在一起,響作一團。

“嗚嗚嗚——娘親,餓!”

“奇了怪了,我怎麽到這裏來了?”

“哎呦!家裏的剩菜還沒收拾呢!”

邊遲月幾人看到這幅熱鬧的景象,都不禁松了一口氣。

李文言小心翼翼地扶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坐下,把水囊遞給他:“前輩,您感覺怎麽樣?”

“唉,沒什麽大礙,不過是人老了,身子骨不如年輕人健朗,”老人急急地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緩了一會兒才開口,“多虧了你們來得及時,救了全谷男女老少那麽多人。”

李文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著說:“我們其實沒幫上什麽忙……如果不是您當時反應快,寄出了那封信,我們都想不到要來這裏看看。”

“至於最後破陣,那也是魔……咳,邊前輩的功勞。”

魔?

老人一怔,聽到“邊”這個姓氏後就反應了過來,才註意到不遠處站在陣眼處的紅衣男子,頓時臉色大變。

此時,邊遲月身邊已經圍了一圈嘰嘰喳喳的小孩,有幾個膽大不怕生的孩子還拽了拽他身上華美的服飾,看起來都對這個長得好看、衣服也好看的大哥哥很有好感。

“……”老人臉都白了。

你們放尊敬一點啊!以這人的年齡和輩分,當你們祖宗都綽綽有餘!

李文言眾人對於“魔君”這個身份,其實並沒有那麽大感觸。在他們眼中,這和什麽“魔將”、“仙君”之類的沒什麽區別,都只是稱呼或者地位而已。但是像他這樣的老一輩人,卻對邊遲月懷有深深的忌憚、恐懼之情。

幾百年前適逢亂世,許多勢力背後的老狐貍都還行走於世間,邊遲月也不例外。

燎原烈火之上的刀光血影,魔君背後盤踞一方的巨龍異象,俊美的臉龐上邪氣橫生的血眸……這些都是那個年代的噩夢。

邊遲月的威名從來不是天上憑空掉下來的,而是來源於千年金鼓連天的沙場、百年前狠戾無情的手段。

“漂亮大哥哥!要抱抱!”邊遲月腳邊的女孩燦爛地笑著,期待地張開雙臂。

他從來沒見過有人敢用“漂亮”這個詞形容魔君……

老人一下子白了臉色,心驚肉跳地看著邊遲月冷漠地垂頭,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腳邊眨巴著眼睛的女孩,然後緩緩伸出手——

動作堪稱輕柔地抱起了她。

“……咳咳!”老人一句撕心裂肺的“住手”猛地卡在喉嚨裏,邊遲月困惑的目光掃過他,他立刻掩飾般地咳嗽起來。

李文言擔憂地拍著他的後背,一邊為他順順氣,一邊關切地問道:“前輩,您怎麽了?您方才……”想說什麽?

老人沈默著搖了搖頭,拄著竹杖慢悠悠地起身,正躊躇不前。

他想到了自己還年輕氣盛的時候,那時魔君前來請他雕刻的傀儡,如今已經完工很多年了,是時候物歸其主了。

於是老人悄無聲息地繞過魔君,向著他那間只有傀儡值點錢的破竹屋走去。

……

易玦很喜歡小孩子,雖然現在換了一個疑似心狠手辣的魔君殼子,但仍不能改變這點。

本來只是看著孩子們在他身邊嬉戲打鬧,他尚且繃得住冷酷無情的人設,但當腳邊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擡起白白嫩嫩的小臉蛋,笑著要他抱的時候……

他的心一下子化成了水,在片刻的受寵若驚之後,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姑娘,笑容溫柔。

這下子,腳邊的孩子們頓時炸開了鍋,一個個擠來擠去的,都不甘示弱地想被舉高高。

邊遲月眼中的柔情更盛了,要不是李文言幾人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也想象不到他就是名聲說出來能止小兒夜啼的魔君。

“噗哈哈……”孩子們無憂無慮的打鬧聲中,突然插入了一個戲謔的聲音,“我也要抱抱啊,大哥哥。”

這“大哥哥”三個字說得尤其輕佻,邊遲月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手都不禁抖了抖。

他緩緩低頭,就見一群衣著樸素的孩子中,不知不覺混進了一個一身貴氣的小家夥。她仗著自己一副幼童模樣,毫不羞恥地擠走了其他孩子,伸出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做工精巧的小紅傘輕輕點地。

雖然又小了幾號,但從五官上還是能辨認出一些熟悉的味道……

邊遲月楞是從莫枕眠天真爛漫的笑容中,感受到了惡意和挑釁。

來了,她來了……果然,該來的總會來的。

他放下懷裏的孩子,視死如歸地抱起了莫枕眠。

“……”李文言幾人欲言又止。

他們剛剛眼睜睜地看著成人模樣的莫枕眠氣勢洶洶地走來,然後驀地駐足在不遠處,在望著心情愉悅的邊遲月挑了挑眉後,紅傘一轉變成了幼童的模樣。

所以,魔君你知不知道自己抱起了什麽?

莫枕眠白嫩的臉頰蹭過他的側臉,距離近得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這幅場景在一般人看來,是大人與小孩的和諧共處,但在李文言一幹知情者眼中……

幾乎閉上眼就能想象到成年模樣莫枕眠依偎在邊遲月身側,而被依靠的對象,則滿臉生無可戀,這場面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那是誰啊?”李文言一臉茫然。

霍清歌瞥了一眼對方手中的紅紙傘,輕笑一聲:“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大晴天還紅傘不離身,還能是誰?

“怪不得紅傘霧妖又被稱為畫皮鬼……果然名不虛傳。”晏如玉望著莫枕眠一手千變萬化、毫無破綻的幻形,不禁讚嘆一聲。

那邊莫枕眠已經湊到了邊遲月耳畔,語氣陰森森地輕聲說道:“鑒於你這次的表現很不靠譜——我和本體準備把你發配魔界!”

邊遲月猛地一驚,身體瞬間僵住了:“什麽?!”

莫枕眠幸災樂禍地笑著說:“我們總要弄清這兩個馬甲到底是冒牌的傀儡,還是本人吧?紅傘霧妖的前身已經失蹤很久了,最好找的果然還是家大業大、統禦魔界的邊遲月了……”

“這就是你們打發我去魔界冒險的理由?”邊遲月欲哭無淚,“萬一我是冒牌的,魔君本尊能把我骨灰都給揚咯!你們難道不會痛嗎——就算不共享痛覺,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莫枕眠一臉沈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但我們相信,這點風險比起真相而言是值得的!我們不會忘記你的……如果我帶著本體吃香的喝辣的,一定不會忘記給你共享味覺的。”

“……我謝謝你哦。”邊遲月一臉冷漠地把她放下。

他明白了,作為三具身體中唯一一個男性,他就是被明晃晃地嫌棄兼排擠了。

暗戳戳關註兩人的晏如玉看著邊遲月不為所動的模樣,悄悄地感嘆道:“魔君雖然老奸……咳,算無遺策,但對道侶倒還算是專一。”

“……這麽說也沒錯,魔君真是個好人啊。”不料身旁有人附和了她一聲,晏如玉意外地轉頭,就見一個年齡不大的白衣少女站在她身側,冷漠的臉上透著點深沈,補充道,“之前是我誤會他了。”

不愧是幹大事的人,魔君的胸懷是如此廣闊啊……

白衣少女雖然年齡不大,但是神情中的成熟穩重不比成人差。晏如玉來了興趣,饒t有興味地問道:“這位姑娘,請問怎麽稱呼?”

“‘鬼市’花應閑。”她將思緒從沈思中抽離出來,擡頭瞥了一眼晏如玉。

晏如玉:“在下侍劍峰大師姐,晏如玉。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說一說你方才說的誤會是?”

“你也看到了,莫大人與他關系密切,我本以為是他有了道侶還沾花惹草……”花應閑頓了頓,深沈地嘆了一口氣,語焉不詳道,“或許是我們對不起他。”

見晏如玉楞在原地,花應閑默默走開了。

你們對不起他?對不起他什麽?

總不會是搶了他道侶吧?晏如玉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暗自把“鬼市”對魔君有愧的重要消息記在心裏。

作為游走在灰色地帶的中立陣營,在大局中“鬼市”的立場往往十分重要,甚至在戰爭中可能直接決定了雙方勝負,所以各個勢力對於“鬼市”有關態度的情報都很看重。

當然,她所不知道的是,如今“鬼市”和魔君已經因為易玦,徹底綁定在一個陣營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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