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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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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的眼睛

20

明炤的意思是,因為青蓮聖女給的一個香囊,明娜公主被激得暈過去。

“香囊?”紀嫻山皺起了眉頭,“昨晚,青蓮聖女便是強塞香囊給明娜公主,不過公主當時沒有即刻暈倒,只是頭疼,後來似乎是被彥霖仙君發怒的樣子嚇到了……”

明炤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的臉:“紀姑娘認為,這香囊,還有青蓮聖女,會否與六十年前那樁案子有關?”

很難不讓人懷疑,青蓮聖女知道犯人是誰,並用這香囊來試探明娜。畢竟,明娜是見過兇犯長相的,只是暫時失憶了而已。

會不會,這香囊是犯人用過的呢?

明炤剛一想到這裏,咬牙切齒。

紀嫻山直覺其中有隱隱的關聯,但是沒有確定的事肯定不能亂說,於是只說自己不知道,如果重啟當年的案子,一定會徹查到底。

明炤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

正好這時候,霄律帶人送上早飯來。

明炤依舊給她布菜。

堂堂族君,給她布菜。不用說,周圍的人也能猜到是什麽原因。

紀嫻山微笑著拒絕。

明炤沒有再堅持。

紀嫻山問他,明娜如何了。

一旁上菜的霄律有些愕然,她方才明明都給紀仙子說過了,為何她又問?

明炤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好多了。”

紀嫻山看著碗裏,說:“明娜有你這樣的哥哥,真好。我昨夜在一旁看到你照顧她,無微不至,真是羨慕。”

“哥哥都是這樣的吧。”

“也不一定。”紀嫻山笑了。

這世間哪有什麽一定呢?

明炤承認:“為了明娜,我什麽都可以付出。”

他微笑著看她。

昨天因為明娜撞傷了她,兩人便因此疏遠。

明炤當然想要挽回,但是他必須確定,他會無條件為了妹妹付出這件事,能不能被紀嫻山接納。

紀嫻山扒了扒碗裏的飯菜,沒有擡頭看他,只是一字一字地說:“對於族君你來說,明娜是全部吧。”

一旁的霄律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帶著其他人安靜地退出去。

正廳裏安靜下來。

明炤說:“對於我來說,妹妹是最重要的,這個原則永遠不可逾越,即使我會愛上其他人……很多女子應該都接受不了這一點。”

他看著她的側臉,她連日勞累,沒什麽血色。

昨日撞傷的地方,也不知道好點了沒有。

紀嫻山放下手裏的碗,擡頭看著他。

他眼裏是悲傷,是期望。

她搖頭,輕聲說:“應該會有人接受你最愛妹妹,也能理解族君你的辛苦。明娜平白無故遭受……那樣的事情,你應該很愧疚,也很自責,希望在餘生保護好妹妹,免受一切傷害,所以才會如此……在意吧。”

明炤很震驚,他是真的沒想到,她竟然能理解這一點,他伸手抓住她膝蓋上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嫻山。”

他眼中湧現驚喜。

紀嫻山於心不忍,但她知道當斷則斷是最好的靈丹妙藥,於是抽出了自己的手:“雖然能理解這一點,也能接受最愛的是別人,但是……族君你為了妹妹,願意拋棄一切,這一切當中也包括自己和其他任何人吧。”

明炤最愛的是妹妹,這沒什麽,她不在意,她在意是明炤為了妹妹,可能毀了他自己,以及站在他身邊的人。

而紀嫻山可以愛別人,前提是她的命運在她自己的手中。

她不願意被拋棄,所以不會選擇成為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明炤抓住了她的指尖:“你的擔心是多餘的,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作為妖族族君,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紀嫻山將指尖抽出來。

留在這裏必須要說的話,她都說完了。

·

紀嫻山回到大獄,告訴方坤,族君答應護他一家安全。

聽到這個好消息,方坤驚到喉嚨眼子的心,終於放下去了,如同石頭落了地,踏實。

紀嫻山遞上供詞:“你看看,沒有問題就簽字畫押。”

“這麽快?”方坤被她的效率驚到。

“難道你還想反悔?”紀嫻山轉手要抽回那張供詞。

方坤趕忙拉住供詞另一角,笑道:“怎麽可能呢?”

紀嫻山這才松了供詞。

方坤大致看了下,這供詞沒什麽問題,和他想說的差不多,沒有強行要求他作偽證的任何嫌疑,於是爽快地寫了名字,按了手指印。

看來這紀仙子名不虛傳,是真真的鐵面無私,好好辦案的典範。

紀嫻山一心只系在供詞上,壓根沒註意到他的小心思,拿到供詞,她也開心。

終於做成了這一件事。

這時候傳音石動了,是華智來找。

華智不久前抓到了朱小九,並且有了重大發現。原來,他抓到朱小九後,便粗略證實了姬老五的作案動機。

朱小九也覺得,姬老五與這樁血案脫不了幹系,因此她選擇晚上跑路。

現在,他們一行人正往回趕,詳細的要到府衙裏再說。

這可是個大進展。

今日許多事都異常順利,好消息一個接一個。

紀嫻山開心撫掌,將手中指認青蓮聖女的供詞好生收著,準備等華智回來。

華智一回來,便吃上了熱湯熱水,換下幹燥衣裳。

他們外出抓捕時,一路追到了驁山,山裏下了雨,再加上朱小九為了逃命,甚至跳下了河。

華智跟著跳下河,才將她抓回來。

因此,朱小九也是一身的濕衣裳,冷得臉色發白。

紀嫻山讓人拿來一套幹凈衣裳給她換上,又上了一壺熱茶。

華智幾步趕過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大饅頭。

紀嫻山早已安排人在旁邊記錄,一切準備停當,這才開始問詢朱小九。

朱小九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便從一開始娓娓道來。

姬老五幼年時是與他姑母一起相依為命的,開的是一個豬肉鋪子,自家人動手殺豬,倒也還算和諧。

後來姑母結婚生子,便與姬老五沒有那麽親密了。

再加上他姑父討厭姬老五,覺得他生性殘忍。姑父也是個屠夫,為了減少豬的痛苦,都是脖頸處一刀斃命;可是姬老五卻不同,他總是喜歡在殺豬的過程中,一刀一刀地捅傷豬肚子,或者是切下一條豬腿,興奮地觀察這鮮血四流的景象,關鍵是,這個時候豬還沒有死,痛嚎聲,方圓五裏都聽得見。

姬老五說,他這時候最喜歡做的,就是看著豬的眼睛。

豬的眼睛就像人一樣,會透出恐懼或者是祈求。

姬老五日漸大了,姑父日漸老了,便心生恐懼。

再後來,姬老五的姑母一次外出去人間時,不知為何斷了雙腿,雖然活著回來,但整個人性情越發古怪,需要人照顧。

他們生活在驁山中,有傳聞是姬老五砍了姑母的雙腿,就像砍了豬腿那樣。

朱小九說,他們一家人當然知道不可能是姬老五,因為姬老五把姑母當成是母親一樣的依賴。

再則,朱小九說,母親出事的時候,表哥跟著父親一起外出送肉,完全沒有任何可能。

朱小九那時候還小,只是幼童,但她記得,一向沈默寡言的表哥,突然就發瘋了一般,喃喃說著要治好母親的腿。

斷掉的腿如何再長好呢?大家都嘲笑他。

朱小九她父親肯定也不會相信這種鬼話,甚至以無法兼顧姬老五為由,讓他出去自己討生活。

這便是要把姬老五趕出門,讓他獨自伶仃地生活。

朱小九說,父親這樣做,她也能理解,畢竟表哥實在可怖。

有次,她去到屋後面的河邊草棚裏給表哥送飯。原本父母是不讓她靠近那裏的,再三叮囑,將飯菜放在草坪附近的一個瘸腿木桌上即可。

這是他們家的屠宰屋,腥味很重。朱小九也不想靠近。

但那一天,她突然聽到一陣哈哈大笑聲傳出,便忍不住朝草棚的間隙裏看去,正好看到一頭肥豬被綁在木柱上。

表哥背對著她,吹著口哨,一刀一刀地切下了豬腿。

血液噴發出來,濺在草棚四周,還有表哥的頭上。

表哥抹了一把血,用舌頭舔著嘗了嘗,仿佛吃到了什麽美味佳肴。

在豬的哀嚎聲中,他輕輕哼起歌來。

他的身形越發輕快,笑聲越發放縱。

草棚外的朱小九,嚇得渾身發冷,她拔腿想跑,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在抖,四肢僵硬在原地,如同石頭一般。

動彈不得。

而朱小九對面的那頭豬,一直哀嚎著,發現草棚外的人,如同見了救星,撲騰著剩下的三個肢體,伸著脖子叫得更厲害了。

它兩眼死死盯著草棚外的朱小九。

朱小九失魂落魄地往四周一瞥,這才發現,草棚四壁上,全都是暗紅色的血跡……飛濺的血痕,四處都是。

她當即嚇得魂飛魄散,忘了那頭求救的豬,一路連滾帶爬地回到了家,大病一場。

從此,朱小九和她父親一道,都堅持要把姬老五趕出去,不管用什麽理由。

姬老五原本不願意離開相依為命的姑母,但是沒有辦法,姑父和表妹帶著失智的姑母,靜悄悄地離開了驁山。

把他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朱小九說到這裏,理直氣壯:“這事換了任何一個人都要怕,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防不勝防的,最叫人膽戰心驚。我父親人好,給他留了家裏大部分靈石寶器。”

當然,姬老五也沒有要。

他被人拋下了,難不成還指望拿這麽點錢能補償麽?

朱小九知道這事,是多年後路過老屋附近。

時光如同白駒過隙,算算已經分別一百多年。

朱小九鬼使神差地想知道表哥過得如何了,便想去老屋看看。

而一想起這,朱小九便後悔不疊。這是所有不幸的開端,只因為一時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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