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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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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葚酒

“到底為什麽不賣了呀?”

周逾白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困惑,他吸了下鼻子,扭身去抽抽紙,調酒師適時遞出包紙巾,他一伸手便能碰到,朝對方露出個感激的微笑。

含羞帶澀完,他上前幾步,將亓季昀扯到一邊說小話。

“我都跟人聊好了,買家還是個一米八六的單身帥哥。”

因為那Alpha給他下蠱了,這是證物。

亓季昀剛說完“不為什麽”,忽而一怔,看他:“你怎麽知道對面是……”

周逾白羞澀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亓季昀默默翻了個白眼:“去檢查裝飾,再過兩小時就是午夜十二點,花車要從主城區出發了。”

從今天下午三點起,不少人已經陸陸續續放了假,酒吧的人流量從下午六點多開始居高不下,亓季昀現在都不想往一樓去,就怕多占了一個人的位置,少賺一杯酒水的錢。

通訊耳機滋滋兩聲,他輕敲側面接通:“說。”

“頭兒,消防設施與安保設施核查完畢,一樓保鏢、酒保、調酒師和舞臺相關工作人員已就位,輪班樂隊還差一個人到,二樓隔離室全開啟,醫療設施檢查完畢,抑制劑配套齊全,催情劑放入保險櫃上鎖,三樓……”

“酒都清點過了?”

“清點過了,貴的都拿出來了,隨時可以開。”

他沒空再搭理周逾白,拍了下他的肩,往前推了下:“去檢查。”

他低頭:“別忘了那些吸血鬼的特制劑,精靈的光圈和金粉,每一位,能灑多少灑多少,亮一點,越亮越好,最好瞎子都能看見,告訴那些偷潛進來的人偶別打架,損壞三倍賠償,有意外……”

亓季昀思索一瞬,微偏過頭,和聞聲扭頭看來的周逾白對視:“有意外你把他們打出去,沒人會相信是你打的,沈喬會黑掉監控,放心做。”

鐳射紫燈照過他的下巴,亓季昀伸手擋了下差點照到他眼睛的光,瞇眼繼續跟耳機那頭對話:

“沒跟你說,安保隊不要動手,你們體積太龐大了……今晚十二分精神都打起來,這三天要緊張一點,獎金三倍,出錯另說。”

周逾白聳聳肩,認命去檢查酒吧各處的裝飾。

掛著耳機說太多話口渴,亓季昀路過吧臺,順手從冰裏順了瓶冰鎮桑葚酒,他單手撬開,劈次冒氣,仰頭灌了口,朝樓梯口走去,上了三樓。

監控室的燈一直亮到四點,他靠坐在椅背裏,單手支著頭,還是沈喬推門進來,才把視線從大大小小的屏幕上移開。

“換班了。”

沈喬放下手中的紅茶蛋糕,盤桌相切的瞬間有輕微的聲響,他站在椅背後,雙手交疊壓著椅背,俯身從比他高一些的角度看向屏幕。

自動鎖定技術圈出各色危機等級的物種,不同的低飽和色交融在一起,右下角的即時風險評估為低風險。

“怎麽樣?我聽說剛有個Alpha上門找自己的未婚妻。”

亓季昀怏怏垂著眼皮:“小摩擦有,大矛盾滾。”

沈喬手搭在他左肩上捏了下,安撫道:“放松,別緊張,今天損壞三倍賠償呢。”

他身上很香,亓季昀不自覺扭頭:“你今天化妝了?”

沈喬今天的眼妝很好看,襯得那雙桃花眼流光溢彩,眼尾還打了點紅。

沈喬笑起來,眼睛彎起來像一道月牙,點頭:“嗯,我提前把班值完了,這個假期都不用去醫院,總不該繼續穿我的白大褂。”

他輕拍亓季昀的肩:“讓個座,其他人呢?”

“去拿東西了,不想和他們坐一起,怪。”

亓季昀邊上還有幾把空椅子,他長腿一伸,鞋尖勾了把最近的,曲起腿往這邊勾。

哐泠泠,沈喬一手把還在打轉的椅子摁住,沒坐。

他微微俯身,把重量壓在亓季昀身後靠背上:“不回去啊?”

見對方頗為奇怪地瞥了自己一眼,像是聽見他說了什麽莫名其妙的話,沈喬無奈:“跟家裏那個Alpha說過了?這麽晚不回去,是個正常人都會擔心吧。”

“嗯,這副表情……我就知道,你把人家忘了吧。”

面前人唇角下滑的弧度迅速拉直,沈喬純當沒看見,也不揭穿,將椅背上披著的外套遞給他:“讓座吧親愛的,你該回家探望一下望妻石了。”

“外面冷,沐青說你喝了不少酒,我給你叫了輛車,車牌號發你智腦了,回去好好休息,我可以在這坐到明晚。”

亓季昀不滿:“周逾白那姘頭怎麽什麽都說?”

“好了好了,”沈喬推他往前走,“你一直在這盯著,逾白也不好偷懶啊。”

“……”

他就知道。

夏季狂歡嘉年華的淩晨四點多,人流熙然,亓季昀孤身一人離開酒吧,懷裏抱著外套,他在酒吧後門躊躇幾秒,智腦叮嚀一聲響,特關信息浮現在屏幕上。

怕有無關信息進來影響工作,亓季昀調整過特關,即使不看昵稱,他也知道對面是誰。

有人說他能從監控室看見自己。

還說逾時打車加價。

亓季昀往下壓帽檐,面無表情地上了車。

車輛一路駛出西部城區,人流量肉眼可見地下降不少,一直開到可可裏夏,路上行人車輛才多了起來。

亓季昀瞥了眼窗外,心中有數,那些人都是往正在花車巡游的賽博主城區去的。

追花車有什麽好玩的?

不就是一群未婚青年的浪漫游戲嗎?

純然忘記了他之前也喜歡在花車巡游周邊的懸空場地舉辦舞會。

說到底,他還是沒多少結婚了的實感。

從醒來到現在,亓季昀覺得自己的情緒可以算得上穩定,穩定的不愉快。

一開始是覺得很不爽,哪裏哪裏都不爽。

對他來說,自己不過是輸了場賽車比賽,再次睜眼就成了“已婚人士”。

醒來時,整棟房子他都很陌生,但當隨機路過某個場景,比如一副壁畫時,他居然還能回想起自己對這幅畫曾經的評價。

“還不錯,拍下來。”

就像是來自宇宙的一個老舊收音機,隔著失序的時空,遙遙向他講述著曾經的自己。

斷斷續續,又殘缺不全。

如果要他給腦子裏的收音機評個分,亓季昀的評價是“差一點就能趕上鯡魚罐頭”了。

不止是房子陌生,還有人。

所以當醫生口中那位“他的丈夫”真實出現的時候,亓季昀的第一感受是不爽,很不爽,可能也許還有一點驚恐。

就像一個故事裏的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敲著你的腦殼告訴你,醒醒吧。

明明“不久前”的他還在討厭Alpha,討厭到為了贏過一個自大的Alpha下了死註競速星軌。

他隨便找了個由頭,摔了家裏的花瓶,和那個女A吵架,想跟她割席,讓她滾得越遠越好,最好離自己遠遠的,盡快跟他去辦離婚手續,結果第二天她還來敲了自己的房門。

亓季昀很少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但這次,可能是因為自己確實在無理取鬧,他隱隱有些內疚。

他聯系了沈喬,想更多了解自己的過去,卻得知這段時間他很少去酒吧,結婚的事情自己也只是跟對方聊過一點點,更具體的,對方也不清楚。

亓季昀了解發小,他是個很有邊界感的人,如果連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境況,只能說明自己有意隱瞞,而他無意追問。

至於周逾白,他到現在也沒摸清楚自己和這個嬌氣鬼私交有多深,說是熟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結婚半年了,說是不熟悉,他又能給自己帶那種……東西。

好在明面上能搜集到的資料證明,他跟那個女A應該是商業聯姻,這讓亓季昀好受很多。

至少不是他在失憶的這段時間裏跟一個Alpha談了戀愛然後結婚了。

亓季昀簡直難以想象那會是什麽樣子。

他早知道自己會聯姻的,現在只是結婚的時間比他想象的早了“一點點”,還不至於不能接受。

他打定主意把對方當個必要時候的工具人,比如進局子需要人保釋的時候,應付他哥還有其他亓家人的時候,出席宴會需要舞伴的時候,應酬的時候等等,此外其他時間,他都可以“喪偶”。

但那個女A時不時的反應還有……他自己身體的反應,都讓他不能夠心安理得地“當寡婦”。

就好像他欺騙了別人的感情。

遠處的天際金光大盛,亓季昀知道那是花車啟程的預警,他閉了閉眼,摁下按鈕,關閉車窗的外視功能,車內一下暗下來,他的輪廓隨著呼吸起伏,手指虛虛在智腦界面上滑行。

沈喬沒說錯,他確實沒跟那女A說今晚不回家的事。

剛開始是覺得向她報備很奇怪,後面是忙起來忘了。

中間,閑下來的空隙,偶爾有想起來幾次,不想跟她說話,就下意識拖延了……一下下。

智腦檢測到虹膜,自動掃描、檢測,三秒後,屏幕自動解鎖,亓季昀漫無目的地劃著界面,沈默幾秒,還是打開了信息框。

信息自動跳到未預覽處。

【便宜對象:花車巡游,賽博主城區部分路段戒嚴,我會晚些到家】

發送時間傍晚六點。

他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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