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誠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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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誠則靈
林欣悅穿好她今晚做生意的土氣衣服，走後門在老地方等林偉來接她。
林偉每次在這附近溜達接客，就會順便接她去做生意，再去安平夜市打聽一早有沒有小販們願意坐他的車送貨，才不至於早上白跑一趟。如果有，那送林欣悅去上班也是林偉當晚的最後一單。
當然，林欣悅不會白嫖，她每個月給林偉50塊錢，雖然不多但是林偉肯拿。
只是可能今晚林偉還在路上吧，林欣悅等不來人，就倚靠在維納斯後門路邊的椰子樹那等。。因為這裏有路燈，比較安全。對比維納斯後半夜那種講情調的老式跳恰恰歌舞廳，隔壁不遠處酒吧激情四射的迪斯科音樂已經開始了。昂貴的音響制造的效果，就算是在路邊也能聽到。林欣悅晚上唱歌嗓子已經累了，就頭一搖一晃地跟著迪斯科音樂抖動。
從路邊開來一輛黑色奧迪100，緩緩地停在林欣悅面前。
林欣悅肯定知道自己大伯林偉開的是紅色出租車，就讓開閃到隔壁的椰子樹下繼續點頭聽歌等人。
不用一會，林欣悅就看到蕭謹辰提著公文包，走到那輛奧迪車邊。
林欣悅也沒多想，習慣性開口就要問好。
但是才剛冒出一個字，她就意識到現在自己太矬了，好像不適合打招呼。
畢竟剛才她才從張安心那裏知道，原來蕭謹辰是大老板，有個食品廠的項目在開發區那裏。
是正兒八經市裏招商引資的歸國華僑，可以享受經濟特區的稅收減免政策。
想到對方在這個大家才剛開始致富的時候就已經是人上人。
林欣悅這個連戶口和身份證都沒有的小窮夥計，遂放棄，低下頭，踢腳下的小石頭。
不一會，林欣悅覺得自己腳下的燈光沒了，擡頭一看，是蕭謹辰。
“你在這裏做什麽？”
“肖總，”林欣悅尷尬地笑了笑，“我在等家裏的出租車來接我。”
“你一個人在這裏不安全。下次你讓你家裏人打電話去店裏，人來了你再出來。”蕭謹辰已經沒有拿著公文包，估計已經丟進去車裏了。他雙手插著褲袋，站在林欣悅旁邊。
林欣悅點點頭，嘴裏說著好好，心裏卻想著怎麽人還不來啊。
兩個人站在椰樹下，也不說話。
蕭謹辰從西裝口袋拿出煙，抖出一個，但是看了兩秒又用手指按了下去。
林欣悅用眼神偷偷瞄到了，就開口說：“肖總是在陪我嗎？我一個人沒事的，偶爾也會這樣，等一會就來了。”
既然已經開了口，林欣悅膽子就大了起來，“肖總不是喝了酒嗎？早點回去休息吧，不然怪難受的。”
蕭謹辰側過頭看了看林欣悅，林欣悅這時也剛好轉過頭。兩人對視，蕭謹辰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低沈地“嗯”了一聲。
蕭謹辰又突然開口道：“你是在關心我嗎？”
林欣悅有點呆，脫口而出：“是啊。”
蕭謹辰又一聲“嗯”，然後說：“我陪你。”
林欣悅遲疑，小小聲說：“額……也不用啦。”
蕭謹辰：“嗯？……”
林欣悅哪有那個膽子駁了老板的好心，乖乖站在那裏。
-------------------------------------
蕭謹辰的調味食品廠已經到了建設收尾期，幾條生產線也已經送到了，正在安裝調試。這幾天他白天都呆在工廠裏，晚上就應酬合作商，定包裝，找銷售渠道。
蕭謹辰一家以前也是從大陸去到島上的，現在大陸改革開放，還設置了經濟特區。蕭謹辰家就有了回家鄉投資建設的想法，而蕭家是做食品的，就在韓江市瞄準了調味食品生產。韓江流域傳統的美食文化中，各種研制風味小菜有很多的品類，如果進行規模化生產銷售肯定有很大的市場。
另外韓江市正在建設大型港口，而韓江存在又能讓商品從韓江市沿經梅州和江西，運向內陸。
蕭謹辰除了忙投資建廠的事情，還要忙著拜訪各種在民間制作風味小菜的能人，去跟他們買菜譜，買成品，然後部分待會寶島由家裏的企業研發生產工藝，一部分則留在當地，由蕭謹辰招募的團隊進行研究。畢竟投資建廠不難，只要家裏把錢砸下去，政府要拿地拿項目並不是什麽難事，畢竟現在正是政府不對招商引資的時候。
而現在，他們遇到的瓶頸來自於對一種產品的攻堅。就是魚露，將生魚古法腌制後留下的汁做成的一種鹹味調味品。
魚露在中國人餐桌上不常見，但是在隨著近代廣東福建沿海的人民不斷地移民到東南亞和港澳各地，魚露反而被帶到東南亞各地，成為當地家常的調味劑。除此之外，
但是要研究出好吃的，符合傳統風味又符合大眾口味的產品，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現在，蕭謹辰皺著眉頭，試魚露已經試到嘴裏發苦。
就連蕭謹辰身後的幾個本地老饕，也忍不住搖搖頭。
“還是不行嗎？”說話的是蕭謹辰從韓江市國營魚露廠挖過來的骨幹，要把一個人從國營廠弄出來不容易。高薪養著這幾個人，這產品研發也已經搞了半年。
其他小菜的產品研發因為有蕭謹辰背後家族企業參與研發，進展不錯，已經突破了傳統做法往規模化生產流程的過度，有兩款產品甚至機器調整的參數已經出了，只要投入試產就可以了。
但是唯獨做出來的魚露風味大家都覺得跟韓江市國營魚露廠做出來的差別很大。
別說分成三個檔次的魚露產品，就連最基本的款都是不行。如果只是現在的口味，出口東南亞問題不大，但是要突破韓江市國營廠生產的魚露水平，往閩粵地區銷售，甚至是沒有使用魚露習慣的全國，恐怕還有差距。
“還是有腥味。”蕭謹辰毫不客氣地說，他不用試了，再試他這個水缸就要破了。他猛地喝了一瓶礦泉水，隨手就將瓶身捏蹩，說：“到底是哪個環節有問題？你們已經是用了生產高級魚露的鳀魚和巴浪魚了。”
研發員中有個在國營廠資歷較深的組長說：“許是魚的產地和海鹽的問題……畢竟國營產的魚都是自己的漁船從指定海域捕撈的，而海鹽也是有專供的鹽場。”
魚露在傳統工藝上，普通的要腌制至少半年，精品的則要數年才能瓶裝生產。蕭謹辰不想吐槽，究竟是魚還是海鹽的問題，他只想解決問題避免戰線越拖越長。
“你們把你們所知道的魚的捕撈海域和鹽場信息下來。”蕭謹辰看著他們幾個人猶猶豫豫的，低吟了一陣，說：“很難嗎？！”
“不！不會！”組長動手就寫了下來，遞給蕭謹辰。
蕭謹辰把字面給其他幾人看，說：“有沒有不對？”
眾人看了，搖搖頭，又面面相覷。
而蕭謹辰身後其他生產線的人，則在看好戲。
蕭謹辰蹙眉看著面前的研發小組，說：“這兩樣東西我都會去找來，我也會再找其他人在外面嘗試。如果到時候你們還做不出國營廠的水平，我就只能另請高明了！”
-------------------------------------
林欣悅坐在租來的面包車裏，一車子女人。車裏除了她們母女，還有水產協會五個理事家裏出的人，大多是老板娘啦。另外三個女的，是包括朱三姐在內的三個小販。
畢竟拜媽祖，很多韓江人都有這個信仰。朱三姐他們這種願意自費同去的，林欣悅也樂得大家一起湊熱鬧擴大一些協會的知名度。
畢竟協會這種沒有生產力只靠影響力創造價值的單位，不積矽步不行啊。
媽祖能祈禱漁業和水產業的從業者一帆風順，是他們非常敬愛的神秘。
在安平路隔壁巷口，就有一間韓江市本地的媽祖廟。每到初一十五，都是香火鼎盛。
林欣悅並不是虔誠的佛道教徒，甚至可以說她連信仰都沒有。九年的義務教育加上後面幾年的高等教育，從始至終都在教育學生要相信科學。加上林欣悅小時候九十年代極致的遠離邪教教育，更是讓林欣悅這代九零後根本很難擁有宗教信仰。
而韓江市又是什麽神明都可以祭拜的地方，只要有用！最簡單的證據就是韓江市有不少四姑娘廟，而這些姑娘在古時候或是舊社會有什麽神奇的傳說，誰又能記住呢？大家只關心，靈？還是不靈！
林欣悅一路睡了過去，因為車上大家正在激情討論著哪裏神明拜了有用，哪裏的先生很靈之類的事情，大家完全沒有剛剛結束工作的狀態。但是林欣悅不行，她工作了整整一晚，她需要休息。
長途跋涉的最後，大家好不容易閉嘴睡覺了，但下了車還要坐船，才算到了湄洲島。為了媽祖旦，湄洲島已經彩旗飄揚。林欣悅看著島上飄揚的彩旗，頭暈乎乎地在船上晃蕩，腦子裏全是剛才低頭看到飛馳的漁船邊蕩起的海水泡沫，充滿鹹度的風充斥鼻間，耳邊一堆女人嗡嗡地說個沒完。
難受，難頂。
話聊到沒路了，女人就開始了她們最愛的候補話題，婚戀。朱三姐果然是老話重提：“欣悅啊，你今年都二十了吧，該找個對象了。”
“對啊，欣悅啊，女人一生過得好不好就看嫁什麽男人。你現在年輕，得開始挑了。”
“現在欣悅有本事，不僅會賺錢，而且在協會裏也是有能力的。不要找太差的！如果看上一樣是做市場的至少要是個老板，在賺錢的比較好。”
林欣悅禮貌地尷尬一笑：“安平夜市的老板不都結婚了嘛？”
“找一個吃鐵飯碗的，你以後相夫教子，也不用像現在這麽辛苦。”
“欸，找男人還是老實好一些。”
林欣悅只覺得頭好暈，就隨口說：“姐們有介紹可以跟我說啊，我到時候看看。”不要拒絕，拒絕會被教育。
王雪珍呵呵笑：“對啊，你們要是有看到好的，可以介紹給欣悅。”
朱三姐知道上次給她介紹蕭總的事是沒戲了。她內心只覺得那家夥不識貨，才一年時間，林欣悅長得更加水靈。比起以前有些束手束腳的樣子，現在看起來活潑多了，整個人看著就讓人喜歡。尤其是在朱三姐幾次自己到安平夜市買貨的時候，林欣悅還帶著晚上工作的面妝，看起來更是明艷動人。
朱三姐覺得還是先問問林欣悅喜歡什麽樣的人，然後才好給她物色物色。免得又像那個蕭總一樣，直接在市場見了。要知道在市場做生意的女人，那個時候哪個看起來不是忙得發瘋呢？
朱三姐問：“欣悅啊，你想找什麽樣的男人，你說說看？”
一群女人當然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啦，忙嬉笑著問起來。
林欣悅只是糊弄糊弄，沒想到她們還真是認真的，連自己親媽都這樣，難怪她以前還沒大學畢業就要相親了。
可她腦袋實在被這全速前進的漁船蕩得頭暈，就只能按照自己的本能回答：“人帥，錢多，學歷高。”
“……沒想到欣悅要求還很高啊。”
王雪珍也說：“欣悅啊，性格才是最重要的。”
林欣悅轉身倚在媽媽手臂那，說：“好，那就再加一個對我好。”這好像跟性格沒什麽關系。
這下的要求更是上天了，但是哪個女人不是這個要求呢？
朱三姐畢竟是老媒婆了，就問：“你這也要有個標準，我才好知道啊。例如你希望他長得帥具體是要怎麽樣的呀？學歷要多少啊？高中夠了吧。”
林欣悅內心嘀咕，你怎麽跳過了有錢這個點。有錢才是第一位的！有錢+對我好，我就可以拿錢給我媽養老母女直接退休了！
林欣悅也說不上個所以然，隨口說：“像張學友一樣帥？”
一個老板娘脫口而出：“……張學友帥嗎？”
“很帥啊！”林欣悅一下子彈起，說完又蔫回去，重覆道，“很帥！”
“我覺得劉德華比較帥。”
“還是黎明吧。”
王雪珍柔聲說：“不要說像明星拉，那不現實。”
“哦。”林欣悅乖乖聽話，突然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就穿西裝帥。”
“穿西裝？”
林欣悅朗笑，說：“對啊，有錢有文化的人都穿西裝。寬肩窄腰，西裝不能寬寬垮垮的，像劉德華海報那樣。”
“行，那學歷高中就好吧。現在有高中學歷就已經不錯了。”
林欣悅跨著臉，埋怨：“哈？才高中啊？我不要，沒有本科學歷不行！”好歹自己211本科英語專業畢業，不是什麽野雞大學的好吧！
輪到朱三姐臉跨了。本科學歷，還要穿西裝像劉德華，還要有錢對她好？這姑娘要求太高了吧？
旁邊的大姐們都覺得林欣悅在開玩笑了，打趣說：“你要求這麽高，到時候人家看不上你啦。搞到最後別自己嫁不出。”畢竟林欣悅只是一個水產檔口的夥計。
林欣悅擺擺手，說：“哎呀，我還年輕嘛，年紀就是資本！”
王雪珍相對平靜，也不予認同，說：“欣悅啊，你還是好好想想，年紀不小了，真的要嫁人了。”
林欣悅往媽媽懷裏拱了拱，說：“我還小呢，不急！”
在她們事先聯系的漁家睡了一晚，第二天的祭拜非常順利。幾個女人在一旁跟師傅講話，而林欣悅和王雪珍則去完成協會的任務，去捐錢。
說好的，每年協會會費用剩的，都要捐給媽祖廟。林欣悅把錢和寫了所有協會會員老板名稱的紅紙給了師傅後，師傅說了一堆吉祥話。王雪珍雙手合十在那裏虔誠跟師傅對談，林欣悅註意力則早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今天的媽祖旦，她聽到了有寶島的商團來祭拜的事情。她身上帶著名片想要去套近乎。畢竟好歹是亞洲四小龍，等接了互聯網，以後就有機會可以互通有無，做做生意。
真的，要不是自己是到了1992年，連互聯網都沒有。要是再晚個三五年，自己就去建個淘寶網，哪裏還用賣魚啊。不過當時她很快打消了那個念頭，就算自己能夠早人一步，也沒有馬爸爸那種時運和毅力。
還是乖乖做賣魚佬好了。
但是這不代表有機會，她不會試試！
林欣悅看著隔壁臺記完名字在跟廟裏的人講話。她已經帶了名片，不管有沒有用，且上去給她一個自我介紹的機會，就算單方面給名片也行啊。
林欣悅一直在那裏觀察，看著那個人已經雙手合十向，彎腰準備跟工作人員作別，林欣悅就漫步走上去，也雙手合十彎腰跟對方打了招呼。
林欣悅語氣溫和，很虔誠地說著：“不好意思，我想問你們也是組團來祭拜的嗎？”
那個四十幾歲的男人一臉和氣說：“是啊，我們是從寶島來的。你是？”
林欣悅瞧他的態度便安心了一些，笑著說：“我們是從隔壁省的韓江市來的，我們也是組團一起。不過我們是第一次來，就不是很熟，很多事情就怕冒犯……”
男人笑了笑，說：“沒什麽的，心誠就好。我們來了有好幾年了，每年都是媽祖旦過來拜一下，也是求平安，生意順風順水。”
林欣悅做出一副煥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從包裏拿出名片，雙手遞上：“對不起，我還沒自我介紹。”對方接過名片後，林欣悅說：“我們是在韓江市做水產的。我們這一行也是拜媽祖，今年就來湄洲島，希望媽祖保佑，求個安心。協會成員很多，我跟幾個人就做代表過來。”
男人看了看名片，說：“韓江市啊！我知道，特區，我知道。”
林欣悅嬉笑說：“比不上亞洲四小龍啦，那個……大家都是心誠才有機會認識，都是緣分。我們韓江市的菜很好吃，以後有機會來，可以來找我，我請你吃海鮮！”
男人笑了笑，也客氣了一下，說：“一定，謝謝你。”說完他看到有人跟他招手，便跟示意離開了。
林欣悅呆呆地看著他走開，心裏有些賭氣。如果是爸爸自己來的話，肯定可以跟他談天說地，至少拿到對方的名片是沒問題的。而不是像自己一樣，這麽沒用。
王雪珍走過來，回頭看了剛才跟林欣悅說話的男人，說：“怎麽了，認識的嗎？”
“不認識，”說完林欣悅委屈地又抱住媽媽地胳膊，“我想跟人家換名片，人家都不給我。”
王雪珍笑了笑，說：“慢慢來吧，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回去之前，林欣悅她們一行人去吃了碗媽祖平安面。這是欣悅第一次吃這個東西，說是吃完之後可以平平安安又一歲。
這碗面裏面有豆腐條，五花肉和紫菜，當然主食是媽祖線面，像銀絲一樣。線面也是她們帶回去給每家人除了拜好的貢品外的手信。
林欣悅吃著面線，突然想到這個紫菜是不是可以做啊？但是她知道韓江市在未來生產的紫菜，要產自韓江市一個島上的才有名。而且每年，這個島上的頭班紫菜要價頗高，有很高的商業價值。
而且紫菜還是幹貨，成本也比較低，未來到了千禧年還可以走電商路線。
林欣悅想到這有些興奮，快速扒完了這碗媽祖平安面，決定回去再使喚爸爸坐船去島上找紫菜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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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悅穿好她今晚做生意的土氣衣服，走後門在老地方等林偉來接她。
林偉每次在這附近溜達接客，就會順便接她去做生意，再去安平夜市打聽一早有沒有小販們願意坐他的車送貨，才不至於早上白跑一趟。如果有，那送林欣悅去上班也是林偉當晚的最後一單。
當然，林欣悅不會白嫖，她每個月給林偉50塊錢，雖然不多但是林偉肯拿。
只是可能今晚林偉還在路上吧，林欣悅等不來人，就倚靠在維納斯後門路邊的椰子樹那等。。因為這裏有路燈，比較安全。對比維納斯後半夜那種講情調的老式跳恰恰歌舞廳，隔壁不遠處酒吧激情四射的迪斯科音樂已經開始了。昂貴的音響制造的效果，就算是在路邊也能聽到。林欣悅晚上唱歌嗓子已經累了，就頭一搖一晃地跟著迪斯科音樂抖動。
從路邊開來一輛黑色奧迪100，緩緩地停在林欣悅面前。
林欣悅肯定知道自己大伯林偉開的是紅色出租車，就讓開閃到隔壁的椰子樹下繼續點頭聽歌等人。
不用一會，林欣悅就看到蕭謹辰提著公文包，走到那輛奧迪車邊。
林欣悅也沒多想，習慣性開口就要問好。
但是才剛冒出一個字，她就意識到現在自己太矬了，好像不適合打招呼。
畢竟剛才她才從張安心那裏知道，原來蕭謹辰是大老板，有個食品廠的項目在開發區那裏。
是正兒八經市裏招商引資的歸國華僑，可以享受經濟特區的稅收減免政策。
想到對方在這個大家才剛開始致富的時候就已經是人上人。
林欣悅這個連戶口和身份證都沒有的小窮夥計，遂放棄，低下頭，踢腳下的小石頭。
不一會，林欣悅覺得自己腳下的燈光沒了，擡頭一看，是蕭謹辰。
“你在這裏做什麽？”
“肖總，”林欣悅尷尬地笑了笑，“我在等家裏的出租車來接我。”
“你一個人在這裏不安全。下次你讓你家裏人打電話去店裏，人來了你再出來。”蕭謹辰已經沒有拿著公文包，估計已經丟進去車裏了。他雙手插著褲袋，站在林欣悅旁邊。
林欣悅點點頭，嘴裏說著好好，心裏卻想著怎麽人還不來啊。
兩個人站在椰樹下，也不說話。
蕭謹辰從西裝口袋拿出煙，抖出一個，但是看了兩秒又用手指按了下去。
林欣悅用眼神偷偷瞄到了，就開口說：“肖總是在陪我嗎？我一個人沒事的，偶爾也會這樣，等一會就來了。”
既然已經開了口，林欣悅膽子就大了起來，“肖總不是喝了酒嗎？早點回去休息吧，不然怪難受的。”
蕭謹辰側過頭看了看林欣悅，林欣悅這時也剛好轉過頭。兩人對視，蕭謹辰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低沈地“嗯”了一聲。
蕭謹辰又突然開口道：“你是在關心我嗎？”
林欣悅有點呆，脫口而出：“是啊。”
蕭謹辰又一聲“嗯”，然後說：“我陪你。”
林欣悅遲疑，小小聲說：“額……也不用啦。”
蕭謹辰：“嗯？……”
林欣悅哪有那個膽子駁了老板的好心，乖乖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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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謹辰的調味食品廠已經到了建設收尾期，幾條生產線也已經送到了，正在安裝調試。這幾天他白天都呆在工廠裏，晚上就應酬合作商，定包裝，找銷售渠道。
蕭謹辰一家以前也是從大陸去到島上的，現在大陸改革開放，還設置了經濟特區。蕭謹辰家就有了回家鄉投資建設的想法，而蕭家是做食品的，就在韓江市瞄準了調味食品生產。韓江流域傳統的美食文化中，各種研制風味小菜有很多的品類，如果進行規模化生產銷售肯定有很大的市場。
另外韓江市正在建設大型港口，而韓江存在又能讓商品從韓江市沿經梅州和江西，運向內陸。
蕭謹辰除了忙投資建廠的事情，還要忙著拜訪各種在民間制作風味小菜的能人，去跟他們買菜譜，買成品，然後部分待會寶島由家裏的企業研發生產工藝，一部分則留在當地，由蕭謹辰招募的團隊進行研究。畢竟投資建廠不難，只要家裏把錢砸下去，政府要拿地拿項目並不是什麽難事，畢竟現在正是政府不對招商引資的時候。
而現在，他們遇到的瓶頸來自於對一種產品的攻堅。就是魚露，將生魚古法腌制後留下的汁做成的一種鹹味調味品。
魚露在中國人餐桌上不常見，但是在隨著近代廣東福建沿海的人民不斷地移民到東南亞和港澳各地，魚露反而被帶到東南亞各地，成為當地家常的調味劑。除此之外，
但是要研究出好吃的，符合傳統風味又符合大眾口味的產品，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現在，蕭謹辰皺著眉頭，試魚露已經試到嘴裏發苦。
就連蕭謹辰身後的幾個本地老饕，也忍不住搖搖頭。
“還是不行嗎？”說話的是蕭謹辰從韓江市國營魚露廠挖過來的骨幹，要把一個人從國營廠弄出來不容易。高薪養著這幾個人，這產品研發也已經搞了半年。
其他小菜的產品研發因為有蕭謹辰背後家族企業參與研發，進展不錯，已經突破了傳統做法往規模化生產流程的過度，有兩款產品甚至機器調整的參數已經出了，只要投入試產就可以了。
但是唯獨做出來的魚露風味大家都覺得跟韓江市國營魚露廠做出來的差別很大。
別說分成三個檔次的魚露產品，就連最基本的款都是不行。如果只是現在的口味，出口東南亞問題不大，但是要突破韓江市國營廠生產的魚露水平，往閩粵地區銷售，甚至是沒有使用魚露習慣的全國，恐怕還有差距。
“還是有腥味。”蕭謹辰毫不客氣地說，他不用試了，再試他這個水缸就要破了。他猛地喝了一瓶礦泉水，隨手就將瓶身捏蹩，說：“到底是哪個環節有問題？你們已經是用了生產高級魚露的鳀魚和巴浪魚了。”
研發員中有個在國營廠資歷較深的組長說：“許是魚的產地和海鹽的問題……畢竟國營產的魚都是自己的漁船從指定海域捕撈的，而海鹽也是有專供的鹽場。”
魚露在傳統工藝上，普通的要腌制至少半年，精品的則要數年才能瓶裝生產。蕭謹辰不想吐槽，究竟是魚還是海鹽的問題，他只想解決問題避免戰線越拖越長。
“你們把你們所知道的魚的捕撈海域和鹽場信息下來。”蕭謹辰看著他們幾個人猶猶豫豫的，低吟了一陣，說：“很難嗎？！”
“不！不會！”組長動手就寫了下來，遞給蕭謹辰。
蕭謹辰把字面給其他幾人看，說：“有沒有不對？”
眾人看了，搖搖頭，又面面相覷。
而蕭謹辰身後其他生產線的人，則在看好戲。
蕭謹辰蹙眉看著面前的研發小組，說：“這兩樣東西我都會去找來，我也會再找其他人在外面嘗試。如果到時候你們還做不出國營廠的水平，我就只能另請高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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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悅坐在租來的面包車裏，一車子女人。車裏除了她們母女，還有水產協會五個理事家裏出的人，大多是老板娘啦。另外三個女的，是包括朱三姐在內的三個小販。
畢竟拜媽祖，很多韓江人都有這個信仰。朱三姐他們這種願意自費同去的，林欣悅也樂得大家一起湊熱鬧擴大一些協會的知名度。
畢竟協會這種沒有生產力只靠影響力創造價值的單位，不積矽步不行啊。
媽祖能祈禱漁業和水產業的從業者一帆風順，是他們非常敬愛的神秘。
在安平路隔壁巷口，就有一間韓江市本地的媽祖廟。每到初一十五，都是香火鼎盛。
林欣悅並不是虔誠的佛道教徒，甚至可以說她連信仰都沒有。九年的義務教育加上後面幾年的高等教育，從始至終都在教育學生要相信科學。加上林欣悅小時候九十年代極致的遠離邪教教育，更是讓林欣悅這代九零後根本很難擁有宗教信仰。
而韓江市又是什麽神明都可以祭拜的地方，只要有用！最簡單的證據就是韓江市有不少四姑娘廟，而這些姑娘在古時候或是舊社會有什麽神奇的傳說，誰又能記住呢？大家只關心，靈？還是不靈！
林欣悅一路睡了過去，因為車上大家正在激情討論著哪裏神明拜了有用，哪裏的先生很靈之類的事情，大家完全沒有剛剛結束工作的狀態。但是林欣悅不行，她工作了整整一晚，她需要休息。
長途跋涉的最後，大家好不容易閉嘴睡覺了，但下了車還要坐船，才算到了湄洲島。為了媽祖旦，湄洲島已經彩旗飄揚。林欣悅看著島上飄揚的彩旗，頭暈乎乎地在船上晃蕩，腦子裏全是剛才低頭看到飛馳的漁船邊蕩起的海水泡沫，充滿鹹度的風充斥鼻間，耳邊一堆女人嗡嗡地說個沒完。
難受，難頂。
話聊到沒路了，女人就開始了她們最愛的候補話題，婚戀。朱三姐果然是老話重提：“欣悅啊，你今年都二十了吧，該找個對象了。”
“對啊，欣悅啊，女人一生過得好不好就看嫁什麽男人。你現在年輕，得開始挑了。”
“現在欣悅有本事，不僅會賺錢，而且在協會裏也是有能力的。不要找太差的！如果看上一樣是做市場的至少要是個老板，在賺錢的比較好。”
林欣悅禮貌地尷尬一笑：“安平夜市的老板不都結婚了嘛？”
“找一個吃鐵飯碗的，你以後相夫教子，也不用像現在這麽辛苦。”
“欸，找男人還是老實好一些。”
林欣悅只覺得頭好暈，就隨口說：“姐們有介紹可以跟我說啊，我到時候看看。”不要拒絕，拒絕會被教育。
王雪珍呵呵笑：“對啊，你們要是有看到好的，可以介紹給欣悅。”
朱三姐知道上次給她介紹蕭總的事是沒戲了。她內心只覺得那家夥不識貨，才一年時間，林欣悅長得更加水靈。比起以前有些束手束腳的樣子，現在看起來活潑多了，整個人看著就讓人喜歡。尤其是在朱三姐幾次自己到安平夜市買貨的時候，林欣悅還帶著晚上工作的面妝，看起來更是明艷動人。
朱三姐覺得還是先問問林欣悅喜歡什麽樣的人，然後才好給她物色物色。免得又像那個蕭總一樣，直接在市場見了。要知道在市場做生意的女人，那個時候哪個看起來不是忙得發瘋呢？
朱三姐問：“欣悅啊，你想找什麽樣的男人，你說說看？”
一群女人當然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啦，忙嬉笑著問起來。
林欣悅只是糊弄糊弄，沒想到她們還真是認真的，連自己親媽都這樣，難怪她以前還沒大學畢業就要相親了。
可她腦袋實在被這全速前進的漁船蕩得頭暈，就只能按照自己的本能回答：“人帥，錢多，學歷高。”
“……沒想到欣悅要求還很高啊。”
王雪珍也說：“欣悅啊，性格才是最重要的。”
林欣悅轉身倚在媽媽手臂那，說：“好，那就再加一個對我好。”這好像跟性格沒什麽關系。
這下的要求更是上天了，但是哪個女人不是這個要求呢？
朱三姐畢竟是老媒婆了，就問：“你這也要有個標準，我才好知道啊。例如你希望他長得帥具體是要怎麽樣的呀？學歷要多少啊？高中夠了吧。”
林欣悅內心嘀咕，你怎麽跳過了有錢這個點。有錢才是第一位的！有錢+對我好，我就可以拿錢給我媽養老母女直接退休了！
林欣悅也說不上個所以然，隨口說：“像張學友一樣帥？”
一個老板娘脫口而出：“……張學友帥嗎？”
“很帥啊！”林欣悅一下子彈起，說完又蔫回去，重覆道，“很帥！”
“我覺得劉德華比較帥。”
“還是黎明吧。”
王雪珍柔聲說：“不要說像明星拉，那不現實。”
“哦。”林欣悅乖乖聽話，突然她想起了一個人，“那就穿西裝帥。”
“穿西裝？”
林欣悅朗笑，說：“對啊，有錢有文化的人都穿西裝。寬肩窄腰，西裝不能寬寬垮垮的，像劉德華海報那樣。”
“行，那學歷高中就好吧。現在有高中學歷就已經不錯了。”
林欣悅跨著臉，埋怨：“哈？才高中啊？我不要，沒有本科學歷不行！”好歹自己211本科英語專業畢業，不是什麽野雞大學的好吧！
輪到朱三姐臉跨了。本科學歷，還要穿西裝像劉德華，還要有錢對她好？這姑娘要求太高了吧？
旁邊的大姐們都覺得林欣悅在開玩笑了，打趣說：“你要求這麽高，到時候人家看不上你啦。搞到最後別自己嫁不出。”畢竟林欣悅只是一個水產檔口的夥計。
林欣悅擺擺手，說：“哎呀，我還年輕嘛，年紀就是資本！”
王雪珍相對平靜，也不予認同，說：“欣悅啊，你還是好好想想，年紀不小了，真的要嫁人了。”
林欣悅往媽媽懷裏拱了拱，說：“我還小呢，不急！”
在她們事先聯系的漁家睡了一晚，第二天的祭拜非常順利。幾個女人在一旁跟師傅講話，而林欣悅和王雪珍則去完成協會的任務，去捐錢。
說好的，每年協會會費用剩的，都要捐給媽祖廟。林欣悅把錢和寫了所有協會會員老板名稱的紅紙給了師傅後，師傅說了一堆吉祥話。王雪珍雙手合十在那裏虔誠跟師傅對談，林欣悅註意力則早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今天的媽祖旦，她聽到了有寶島的商團來祭拜的事情。她身上帶著名片想要去套近乎。畢竟好歹是亞洲四小龍，等接了互聯網，以後就有機會可以互通有無，做做生意。
真的，要不是自己是到了1992年，連互聯網都沒有。要是再晚個三五年，自己就去建個淘寶網，哪裏還用賣魚啊。不過當時她很快打消了那個念頭，就算自己能夠早人一步，也沒有馬爸爸那種時運和毅力。
還是乖乖做賣魚佬好了。
但是這不代表有機會，她不會試試！
林欣悅看著隔壁臺記完名字在跟廟裏的人講話。她已經帶了名片，不管有沒有用，且上去給她一個自我介紹的機會，就算單方面給名片也行啊。
林欣悅一直在那裏觀察，看著那個人已經雙手合十向，彎腰準備跟工作人員作別，林欣悅就漫步走上去，也雙手合十彎腰跟對方打了招呼。
林欣悅語氣溫和，很虔誠地說著：“不好意思，我想問你們也是組團來祭拜的嗎？”
那個四十幾歲的男人一臉和氣說：“是啊，我們是從寶島來的。你是？”
林欣悅瞧他的態度便安心了一些，笑著說：“我們是從隔壁省的韓江市來的，我們也是組團一起。不過我們是第一次來，就不是很熟，很多事情就怕冒犯……”
男人笑了笑，說：“沒什麽的，心誠就好。我們來了有好幾年了，每年都是媽祖旦過來拜一下，也是求平安，生意順風順水。”
林欣悅做出一副煥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從包裏拿出名片，雙手遞上：“對不起，我還沒自我介紹。”對方接過名片後，林欣悅說：“我們是在韓江市做水產的。我們這一行也是拜媽祖，今年就來湄洲島，希望媽祖保佑，求個安心。協會成員很多，我跟幾個人就做代表過來。”
男人看了看名片，說：“韓江市啊！我知道，特區，我知道。”
林欣悅嬉笑說：“比不上亞洲四小龍啦，那個……大家都是心誠才有機會認識，都是緣分。我們韓江市的菜很好吃，以後有機會來，可以來找我，我請你吃海鮮！”
男人笑了笑，也客氣了一下，說：“一定，謝謝你。”說完他看到有人跟他招手，便跟示意離開了。
林欣悅呆呆地看著他走開，心裏有些賭氣。如果是爸爸自己來的話，肯定可以跟他談天說地，至少拿到對方的名片是沒問題的。而不是像自己一樣，這麽沒用。
王雪珍走過來，回頭看了剛才跟林欣悅說話的男人，說：“怎麽了，認識的嗎？”
“不認識，”說完林欣悅委屈地又抱住媽媽地胳膊，“我想跟人家換名片，人家都不給我。”
王雪珍笑了笑，說：“慢慢來吧，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回去之前，林欣悅她們一行人去吃了碗媽祖平安面。這是欣悅第一次吃這個東西，說是吃完之後可以平平安安又一歲。
這碗面裏面有豆腐條，五花肉和紫菜，當然主食是媽祖線面，像銀絲一樣。線面也是她們帶回去給每家人除了拜好的貢品外的手信。
林欣悅吃著面線，突然想到這個紫菜是不是可以做啊？但是她知道韓江市在未來生產的紫菜，要產自韓江市一個島上的才有名。而且每年，這個島上的頭班紫菜要價頗高，有很高的商業價值。
而且紫菜還是幹貨，成本也比較低，未來到了千禧年還可以走電商路線。
林欣悅想到這有些興奮，快速扒完了這碗媽祖平安面，決定回去再使喚爸爸坐船去島上找紫菜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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