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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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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神虞清楚,贏厭只是想要對她好,並無惡意。

至於會做出此舉,他是在惡人堆裏殺出來的,所知所見,必然會與常人不同。

她溫柔道:“沒誰看到白骨做成的房子會感到開心。”

贏厭肉眼可見黯淡了眉眼。

神虞又道:“可這是你費心建蓋的,我進去看看也無妨。”

贏厭眉眼的黯淡被欣喜沖散,雙眼亮晶晶地盯著她問:“阿虞當真願意?”

神虞笑道:“自然是願意的。”

贏厭抱著她,雀躍的如同個孩童,幾步來到白骨房前如數家珍。

“這門用了幾十人的腿骨,窗是肋骨,房頂是用人頭混著人骨泥做成的。”

寂火不滅,崖底沒水,他要去很遠才能尋到水源。這些人骨他要一一捏碎,為做成這房子,他費了不少心思,也用不少功夫。

這話甚為驚悚。

神虞輕笑著,道:“帶我進去看看。”

用人骨做成的房子,裏面很是溫暖。

這片大地被寂火烘烤了幾百年,人骨又在飄在巖漿火海上不知多少時日。雖為人骨所造,異常合適她這樣的冰骨居住。

神虞環視人骨房,漸漸看出些熟悉感。

當日她被贏厭掠去瑞陽村,贏厭造了一座石房,還特地問了她可覺熟悉。

神虞從落塵的記憶裏翻出一絲蛛絲馬跡,看著贏厭,眸光微微有些震顫。

她最懂人心,卻於前世的神闕身上刻意忽略了一件事。

贏厭唇角上揚著,獻寶似得道:“阿虞,房頂可擋熱氣洩漏,四面人頭自帶縫隙,能讓你不覺憋悶又能暖熱你身,天下再沒這裏更合適你居住的了。”

神虞低垂了眼簾,輕拍他沒受傷的手臂,示意他將自己放下。

贏厭入了火海,那身袍子早已化成了灰燼。他還算知羞,不至於真就全身裸露著,也不知去了何處撿了片大黃葉子遮擋在了腰身。

神虞見他這樣的裝扮,不著痕跡蹙了蹙眉,輕輕捧住他那只受傷的手臂,看著他用蠻力撕扯過的血肉,心底也有了幾分動容。

算起來,她對他並不好。

前世她不知他是人皇,一心輔佐神闕。因他屢屢想殺神闕常常當著許多人,讓他跪下訓斥他,絲毫不顧他是半個天下之主的臉面。

今生,她帶他出寂淵,是想過將他困在山上的。

她答應嫁他,卻又騙了他,將他困在了引神香的夢境。夢境裏,她還了他的一世夫妻情,又是一次有心的算計欺騙。

神虞擡眸望著他:“贏厭,我是不是對你很差?”

贏厭搖頭:“阿虞,那是過去事了。”

只要她一直都在,過去的經歷算不了什麽。

他的阿虞是無人出其左右的聰明人,懂他想要的從來不多。

神虞看著他黑沈的眸色,柔聲道:“我得謝謝你。”

贏厭將她摟在懷裏,輕抵住她額頭:“阿虞不需謝我,這一切是我願意做的。”

神虞回擁住他肌肉緊實的腰身:“贏厭,謝謝你兩次救了我。 ”

贏厭一瞬緊繃了肌肉,想到她一直是這樣聰明,這樣的敏銳,便又慢慢松懈了緊繃的肌肉。

他是想問她的,問她是現在剛知道,還是一直都清楚。

可看著懷裏的她,他將疑問又吞了回去,那並不重要。只要她肯這樣陪伴著他,什麽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他問:“阿虞,我們以後住在這裏可好?”

神虞微微擡起頭:“好,住到你生辰日。”

寂淵是荒涼之地,百裏不生草木,曾經這裏是贏厭最厭惡,最想要逃離的囚地。

現在卻又不同了。

他喜愛這裏,瞧這黃沙漫天也有了七分顏色。

瀝國少帝病了,禦醫們也束手無策。前日強撐著病身上了一次早朝,當文武百官的面,將朝政大事全權托付給了攝政王贏祁。

朝政自來都在攝政王之手,百官紛紛猜測,少帝此舉恐是天命將歸,有心禪位於攝政王。

果不過幾日,少帝躺在龍榻上,竟連身也起不來了。

掌印大太監連夜將少帝幾位心腹找來。

君臣幾人隔著龍幔,一躺幾跪。少帝打起精神道:“朕負了皇爺爺之心。”

他沒本事,沒能從贏祁手裏奪回兵權。

幾位臣子跪在地上,哭紅了眼。

朝堂上,百官都在裝糊塗。

少帝這病因什麽起,早在少帝策後數年,後宮只有幾位公主,並沒皇子誕生便見了分曉。

少帝面如黃紙,眸光卻又銳利了起來,沈聲道:“朕是活不成了,記住,這位子萬不能讓贏祁坐上。”

幾位臣子哽咽道:“皇上洪福齊天,贏祁這奸賊定不可得逞,再不濟,神女還在鷹城,微臣們願去鷹城懇求神女前來。”

少帝笑了,問:“愛卿可記得,神女有一義子?”

他那個王弟,是個仁善的人,他看得出,他並不是六代神女口中的人魔。

只是後來,贏祁又弄出個假贏厭來混淆視聽,他的那位王弟想是遭了贏祁的毒手。

贏祁心如蛇蠍,竟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肯放過。他也僅能將希望系在王弟身上,希望他能得神女賜福,大命大運,從贏祁手中活了下來。

他道:“你們去鷹城拜見神女,定要告訴神女,神女的義子慘死在了贏祁手中。”

幾位臣子泣不成聲,只知點頭。

少帝忽然咬牙道:“還有。朕的王弟贏厭,他若能不死,朕的江山願交托於他手中。”

鷹城。

紅拂一直等神虞的傳信,這日,白鶴從天而降,紅拂從鶴爪取下一塊布條。

她看完將布條遞給綠梧,笑道:“神女回來了,啟程,帶大軍進瀝國京城。”

十二月底,少帝沒能熬過年尾,終究是駕崩了。

皇宮處處懸白陵,贏祁率領百官跪在少帝棺槨前,哭得肝腸寸斷。

禮部尚書跪在地上勸道:“王爺,悲大傷身,更何況皇上這樣去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李礽低垂眼簾,站在棺槨一側眼鼻觀心。

他是個出家人,六根清凈,這等事,他早年經過一次。只是那時是瀝國老皇帝駕崩,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的贏祁,彼時還是個青澀的少年郎。

幾位國公將滿臉淚水的贏祁從地上攙扶起來,問道:“王爺,皇上駕崩得過於倉促,我等也是沒了主張。您看,這新帝的人選……”

贏祁擦著淚水,連連擺手搖頭,痛聲道:“父皇臨終將皇上托付給本王,不想皇上這樣去了,來日本王下去如何給父皇交代。”

幾位老國公對視一眼,紛紛選擇了緘默。

贏祁這老泥鰍,閉口不談新帝人選,想要以退為進,他們偏不接這茬。

跪在武臣那排的黑髯大漢,低聲咕噥道:“王爺這些年為大瀝盡職盡責,現在皇上去了,這位子怎麽也該王爺來坐,若換旁人,本將軍可不認他。”

黑髯大漢的話一出,靈堂一如死水般凝滯地寂靜。

能跪在這裏給少帝哭靈的,最差也是個五品的官。在宦海浮沈中摸爬滾打了半輩子,什麽樣的玄機看不出來。

他們也在等。

等攝政王主動開口,或是攝政王的人跪求攝政王登基。

神女的大軍從鷹城啟程直奔京城而來,眼看就要入京,他們料定攝政王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

紅拂來京的半途遇上了少帝的心腹,又從衛靈口中得知了瀝國的變亂,大軍到達京城城門後,索性讓大軍駐紮在城門前,耐心等候著神虞的到來。

神虞掐算好了日子,趕在贏厭生辰日,乘白鶴來到了瀝國京城。

一連數日,除了贏祁的人蠢蠢欲動,文武百官商量好的似得,除少帝的國喪外,只知裝聾作啞。

辭舊迎新日,太和殿站了滿當當的人。

贏祁站在龍椅前,俯瞰著沈默不言的文武,道:“要過新年了,本王有個不成器的兒子,現在王府閉門思過。今日是他生辰,本王僅有他這一子,前些日若有對各位家眷不當處,本王今日代子向各位道歉了。”

他說著,步下禦階,向文武拱手深深一拜。

文武自然知曉他口中的獨子是誰,那可是神女的義子。

又見他這樣的作態,心底紛紛冷笑,他不是想扶持自己兒子登基做傀儡吧?

那可不單單是他的兒子,還是神女的義子。他若真敢動這念頭,來日天打雷劈,他們可要離他遠些。

文武被他一拜,不約而同避讓開來,口呼:“臣等不敢。”

贏祁直起身,看著這群低著頭的文武,眸底一閃森冷之色。

百國神女的大軍已經抵達了京城城門外,卻遲遲不進京城來。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贏祁笑道:“看來各位不肯接受本王之拜,定是在怪責本王不去迎接神女神尊了。”

文武再次異口同聲道:“王爺,臣等不敢。”

贏祁掃過他們一眼,忽又嘆道:“各位有所不知,本王不去迎接神女神尊,並非是本王不敬神女。只是本王有愧神女,不敢面對神女,唯恐神女對大瀝問責啊。”

文武紛紛豎起了耳朵。

他一人之事,怎又關乎到了他們了他們大瀝頭上?

贏祁道:“一年前,本王做了一件錯事,神女神目如電,哪能不知。本王趁此日,願前往城門外叩拜神女,向神女她老人家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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