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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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林煙回答說：“不用買什麽了, 公寓什麽都有。”
她一邊說一邊把拆下來的桌板疊起來，然後用繩子把它們綁好。
沈聿書看著林煙熟練地做著這些事，過一會兒, 開口問她，“如果我不來，你打算怎麽把這些東西弄回去？”
林煙回答說：“所以我把它拆下來了嘛，我問房東奶奶借了一個推車，把他們放進推車裏, 再坐地鐵把它們拉回去就好了。”
她說得那樣平常，仿佛這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但這張桌子即使把它拆下來，也少說有三四十斤，沈聿書很難想象林煙要怎麽拖著它們, 搭地鐵穿過半個城市，再回到她的公寓裏。
但林煙仿佛真的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她把桌子綁好，然後起身去把她的推車推過來，蹲下來後把桌板幾塊幾塊地抱到推車上。
沈聿書看不下去, 伸手拉住林煙的手腕，皺眉道：“別忙了。”
他說著就起身走去了不遠處的收銀臺。
林煙以為沈聿書要去付錢, 連忙道：“我已經付過錢了！”
沈聿書沒搭理她，仍然徑直走去收銀臺。
林煙不知沈聿書去收銀臺做什麽, 想跟過去看, 又怕別人拿走她好不容易搶到的桌子，於是只好在原地守著。
過了一會兒，沈聿書就走了回來, 林煙還蹲在地上，問他, “你去幹嘛了？”
沈聿書道：“聯系搬運公司。”
林煙聞言不由得睜大眼睛，她驚訝地道：“你知道搬運公司多貴嗎？我這張桌子才30英鎊！你現在去給我請個搬運公司，我可沒錢給！”
沈聿書看著林煙一臉財迷的樣子，沒忍住勾唇笑了，看著她道：“我讓你給了嗎？”
林煙被沈聿書氣得腦袋都暈了，沒好氣地懟他，“你錢多得沒地方花了？”
沈聿書笑，看著她說：“你猜對了，所以你要不要幫我花點？就當是做慈善。”
林煙懶得搭理他了，她低下頭繼續把她的桌子木板往推車上抱，邊抱邊說：“你去把錢退了，我坐地鐵半個小時就到家了，何必浪費錢。”
她的話才剛說完，幾個工人就走過來，直接彎身抱走了她的木板。
她還來不及阻止，他們三兩下就把木板搬上了小貨車。
林煙在原地楞了幾秒，然後下意識地看向沈聿書。
沈聿書抄兜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眼裏似有若無地閃過點笑意，說：“怎麽樣？花錢是不是能解決很多事？”
林煙道：“是，沈總牛逼。”
她拍拍手從地上站起來，說：“看樣子我更要努力賺錢了，有錢人過的日子可真讓人羨慕。”
沈聿書走到她跟前，從褲兜裏摸出銀行卡遞給她，說：“拿去。”
林煙搖搖頭，仍然堅決地道：“我不要，我有錢。”
“有錢需要大老遠跑到二手市場來拖家具？林煙，我沒有太多時間陪你耗下去，你把錢拿去，這裏面的錢足夠你大學幾年的開支。我們雖然不是親兄妹，但好歹也相識一場，又一起生活了那麽久，是個人都會有感情，我不可能放任你在這邊吃苦而對你不聞不問。別的我給不了你，但是你需要多少錢，我都可以資助你。”
林煙認真看向沈聿書，說：“沈聿書，我很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就像你說的，我們並不是親兄妹，你沒有義務照顧我，我也不願意接受你的資助。希望你能尊重我。”
沈聿書聞言不禁蹙眉，看著林煙道：“你這頂帽子倒是扣得大，我什麽時候不尊重你了？”
林煙不禁抿了下唇，她看著沈聿書，認真地說：“沈聿書，我說過，別對我太好。如果你不能永遠對我好，現在就不要開始。”
沈聿書看著她，說：“你怎麽知道我不能永遠對你好？”
林煙問道：“像哥哥對妹妹那樣的好？”
沈聿書沈默看著她，沒回答。
林煙嚴肅看著他，繼續道：“沈聿書，我不需要一個哥哥，你知道的。”
話說到這一步，又斷了兩人繼續交流的話題。
沈聿書沈默看著林煙，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接話。
林煙看著沈聿書，也不由得沈默了一會兒。
過好一會兒，臉上才又露出個淡淡的笑容，說：“看樣子，我們還是沒法做兄妹。沈聿書，謝謝你今天來找我，也謝謝你擔心我的安危。但是我真的可以照顧好我自己，這一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十二歲的時候就能照顧好我自己，何況我現在已經十八歲了。”
“至於錢，我真的有，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給你看。”
她說著就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個銀行app，翻出餘額遞給沈聿書看。
沈聿書掃了一眼，眉心蹙得更緊，擡頭看向林煙，問道：“你哪來的錢？”
林煙道：“你知道的，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所以我從十二歲就開始攢錢了，就是為了將來能出國念書。只不過以前在江城的時候賺錢的機會很少，攢錢的速度也很慢，但到北城以後賺錢的機會就變得多起來了，過年的時候我擺攤就賺了不少錢，然後三月份拿到錄取通知書後，我一天打好多份工，還兼職做模特，晚上去夜市擺攤，幾個月下來已經攢了不少錢，最後學費還差三萬，我問南枝借了。”
沈聿書沒說話地看著林煙，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寧願問朋友借錢，也不跟我開口？”
林煙道：“沈聿書，你換位思考一下，你會問你喜歡的人借錢嗎？”
沈聿書深深看著林煙。
過一會兒，問她，“那生活費呢？你就打算每天吃泡面？”
林煙樂觀地道：“我有手有腳，學費都能掙出來，生活費也一定會掙出來的。”
她不想再和沈聿書繼續這個話題，笑著看向他問：“你要去我的公寓參觀一下嗎？我請你吃泡面。”
沈聿書看她一眼，然後才說：“走吧。”
林煙笑著嗯一聲，跟上沈聿書，兩人一起往外走。
到了家具市場外面，沈聿書徑直走到車前，擡手拉開副駕駛車門，然後看向林煙，喊她，“上車。”
林煙看到沈聿書開了車來的，不由得道：“你開了車怎麽還找搬運公司啊。”
沈聿書道：“你看我這車放得下你的桌子嗎？”
說到這兒，好奇問了句，“你買那麽大張桌子拿來做什麽？做工作臺？”
林煙點了下頭，她一邊坐進副駕駛，一邊說：“租的公寓裏沒有大桌子，我沒辦法放縫紉機。這張桌子還是我今天中午在網上看到處理的，我生怕被別人搶走了，午飯都沒吃就趕緊跑過來買了。”
沈聿書站在車邊看她，說：“你這適應能力還挺快，昨天才到，今天就知道二手市場在哪兒了。”
林煙微笑望著沈聿書，說：“我來之前做過功課的，你以為我是什麽都沒準備就過來的嗎？”
“知道你不會。”沈聿書一邊幫林煙關上車門，一邊說：“你這睡覺都會拿刀的性子，是不太可能貿然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說著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室那邊，拉開車門上車。
林煙聽沈聿書提到她睡覺拿刀的事，等沈聿書上車後，她的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到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心中有些自責，不由得看向沈聿書，問道：“沈聿書，你手上的疤怎麽還沒消？”
沈聿書一邊將車子發動，一邊回答她說：“你當是被蚊子咬的嗎，傷口有那麽深，要好也需要點時間。”
林煙看著沈聿書手背上的傷疤，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了摸。
沈聿書的手背被林煙柔軟的手指觸碰，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心仿佛也被撩撥了一下。
他目視著前方開車，轉移註意力地說：“空的時候考個駕照吧，我把車留給你，你平時去哪兒也方便點。”
林煙收回觸碰沈聿書的手，看向他道：“我應該沒什麽機會會用到車。”
沈聿書道：“要在這邊待好幾年，你怎麽知道你不會用。總之我一會兒把車鑰匙留給你，等你拿到駕照了可以直接用。”
林煙不自覺地抿了下唇，她看著沈聿書，然後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國？”
沈聿書道：“明天一早，要出差。”
林煙聽見沈聿書明天一早還要出差，不由得有些自責，說：“對不起，你這麽忙，還讓你專程跑一趟。”
沈聿書道：“所以你聽點話，我就省心了。”
林煙沒再回答，她收回目光，看向車窗外。
半小時後，沈聿書送林煙回到公寓，搬運公司的人已經把東西搬到了林煙租住的公寓門口，林煙打開門後，他們幫林煙把東西搬進房間裏，然後就離開了。
林煙的室友還沒有來，林煙領著沈聿書進屋，和他介紹：“外面的客廳是公共區，我的房間在這裏面。”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房間裏，打開燈，然後側身請沈聿書進屋參觀。
然而沈聿書根本不用進去，站在門口就能把整個屋子看完。
他看著狹窄到幾乎沒法落腳的房間，皺著眉沈默了很久，然後看向林煙，嚴肅地說：“林煙，我在倫敦有套公寓，離你的學校不遠，開車也就十幾分鐘，你搬過去住。”
林煙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不用，我喜歡這裏。”
“你喜歡這裏？”沈聿書眉心蹙得更緊，說：“等你把桌子裝上，往屋子裏一放，你覺得你還有地方可以睡覺嗎？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潮濕到墻壁都發黴了，你也不怕生病？還有你昨晚是怎麽睡覺的？就在地上鋪一床被子就睡了？你是不是嫌你自己身體太好？在江城住這種地方就算了，出來留學你還住這種地方。林煙，你苦日子還沒過夠嗎？”
“沈聿書！”林煙有些生氣地盯住沈聿書，說：“你別說了可以嗎？”
沈聿書臉色也不太好看，盯著林煙沒再繼續說什麽。
林煙看著沈聿書，說：“沈聿書，這種地方對你來說，可能連乞丐窩都不如，但對我而言，能夠遮風避雨已經很好了。我是出來念書的，不是出來享福的。你問我是不是苦日子沒有過夠，你以為我不想過好日子嗎？”
“但是我生來就是這樣，我就是生來什麽都沒有，能有現在這樣的片瓦遮頭都是我自己掙來的！我和你不一樣沈聿書，你生來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你沒有受過窮你沒有捱過苦，錢對你來說就只是一個數字，只要你願意，你隨時都可以揮金如土。我也知道，只要我開口，要多少錢你都會給我。但我不想接受你的資助，我也不想被別人施舍。我自己有手有腳有腦子，我的前程我自己會掙。我也從來不怕吃苦，靠自己總好過靠別人。”
林煙說完這番話，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
她看著沈聿書，忽然覺得她和沈聿書完全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她心中雖然很不舍，但想了很久還是開口說：“沈聿書，你走吧，我們不要再見了。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
沈聿書站在門口，深深地看了林煙很久。
最後他點了下頭，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徑直離開了。
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還是短暫地停留了幾秒，從褲兜裏摸出車鑰匙和銀行卡，放到門邊的櫃子上，然後才拉開門徑直離開。
*
自從那天以後，林煙和沈聿書就徹底斷了聯系。
但林煙其實很後悔過，那天不該由著情緒上頭發脾氣。明明知道沈聿書是擔心她的身體，才會說那些話。可她當時卻控制不住地對他發脾氣，還說出不要再見面這樣的話。
她一直因為這件事情後悔了很久，直到十二月十七號，沈聿書生日那天，大概國內時間晚上十一點左右，她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給沈聿書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沈聿書那時在沈家老宅那邊。
他母親前段時間從國外度假回來了，張羅著今年要給他過生日。
他一向不太在意過不過生日的事，但家裏能因為他過生日熱鬧一下，他也無所謂。
那會兒已經吃過晚飯，家裏人在客廳擺了桌子打麻將，他母親最近交了新男友，心情十分好，一整晚都笑瞇瞇的，唯獨就是牌運不太好，上桌沒打幾圈就輸了不少。
沈聿書略懶散地靠坐在沙發裏，手裏無聊地把玩著一只打火機。
也許因為今天過生日，他不自覺地就想起了林煙。
想起去年生日的時候，林煙獨自坐了整整五個小時的高鐵，帶著生日蛋糕抱著鮮花來他出差的地方給他過生日。
想起那時的場景，他心口莫名地就有些發堵，壓抑在心底的或許還有別的情緒，被他刻意忽略掉了。
他正想著林煙，揣在褲兜裏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他原以為又是朋友打來祝賀他生日的電話，散漫地從褲兜裏摸出手機，但當他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時，有那麽一會兒，懷疑自己出現錯覺。
過了有好幾秒，他才接通了電話。
但是也並沒有開口，只是接起電話，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林煙才試探著出聲，“沈聿書？”
自從那天兩人在公寓吵架以後，沈聿書和林煙已經有將近半年沒有聯系過。
此刻重新聽見林煙的聲音，沈聿書莫名發堵的心仿佛終於變得舒暢了點，他嗯一聲，主動開口道：“還存著我電話呢？我還當你早已經把我拉黑了。”
林煙聽見沈聿書這樣說，心裏更愧疚了，小聲地說：“怎麽會呢。”
她那時正在圖書館樓下的小花園裏，周圍沒什麽人，她坐在花臺邊，握著手機，無聲地沈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說：“沈聿書，生日快樂。”
沈聿書道：“難得，還記得我生日。”
林煙不自覺地抿了下唇，輕聲問：“沈聿書，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沈聿書沒有回答，倒是反問她，“我生什麽氣？”
林煙沈默了一會兒，然後索性將上次的事情攤開來說，她主動開口道歉，說：“沈聿書，那天在公寓是我不對。我明明知道你是因為擔心我才說的那些話，但我還是沒忍住對你發脾氣。其實你那天走了之後我就後悔了，這半年來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你知道，我是一個自尊心有點強的人，所以一直沒能拉得下臉來給你打電話。”
沈聿書聽著林煙的聲音，一顆心其實已經變得很柔軟，但嘴上故意說：“那你今天怎麽想起來打電話了？”
林煙坦誠地說：“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沈聿書，我們講和吧，我並不是沒有心肝的人，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知道你拿我當親妹妹一樣照顧，但你就當我好強吧，我不想靠別人資助我，我想靠我自己。”
沈聿書聽完林煙這一番話，沈默了一會兒，終於出聲，語氣難得地柔軟，說：“我沒有生你的氣。”
他承認，那天在公寓裏，林煙突然莫名其妙發脾氣時，他確實有點被她給氣著了。
但那點氣，其實在他下樓以後，坐在車裏抽煙的時候，就已經消散殆盡了。
他冷靜下來，其實也非常能理解林煙為什麽非要那麽好強。
因她從來沒有被人保護過，就像她說的，她生來什麽都沒有，她吃的每一粒米，喝的每一口水，都需要她自己去掙。她靠自己養活自己，靠自己賺錢供自己念書，她甚至那麽厲害地考上了自己夢想中的學校，又靠她自己攢夠了學費送自己出國念書。
她是那樣地了不起，那間公寓雖然狹窄潮濕破舊，但卻是她自己努力掙來的，可以為自己遮風避雨的地方。
想到這裏，沈聿書難得地也拉下臉面來，抱歉地對林煙說：“林煙，我沒有生你的氣。相反，那天的事，我應該向你道歉。你本來熱情地邀請我去參觀你的公寓，我不應該對你努力掙來的家指手畫腳。”
不知是不是倫敦的冬天太冷，林煙坐在圖書館樓下的花臺邊，聽到沈聿書向她道歉，她忽然有些鼻酸，有點想哭，但心中又是溫暖的，於是臉上露出了開朗的笑容，說：“你幹嘛跟我道歉，我知道你只是關心我，想讓我住得好一點。”
說到這裏，她開心地和沈聿書分享近況，說：“不過我前段時間已經搬家了，我上個月拿到了挺大一筆獎學金，然後開學後和同學一起做的項目也賺到了一些錢，我最近手頭寬裕很多，所以上個月換到一間條件還不錯的公寓裏，如果有機會，你下次再來倫敦的時候，歡迎你來參觀我的新公寓，這次我可以請你吃大餐，或者在家裏開火也行。”
沈聿書聞言，勾唇笑了下，逗她說：“這次不會再下逐客令吧？”
林煙沒忍住笑，開玩笑地說：“那你別惹我生氣就好了，你知道我脾氣不太好。”
沈聿書笑了下，也開玩笑地說：“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林煙微微笑了一下。
沈聿書也不再開玩笑，問她，“放假回來嗎？”
林煙搖了搖頭，說：“不回來了，寒假想在這邊做新項目。”
說到這裏，林煙不由得問道：“沈聿書，月姨他們好嗎？”
沈聿書嗯一聲，說：“身體都還行，就是月姨最近老念叨，說你出國後就忘了她，說好每周給她打電話的，已經好久沒打。”
林煙十分愧疚，解釋說：“我最近做期末作業，每天忙到昏天暗地，有時在教室裏做到淩晨，累到回家倒頭就睡，我這輩子的睡眠質量都沒這麽好過。”
沈聿書聞言，不由得提醒她，“你註意點身體，晚上早點睡，少熬點夜。”
林煙微笑地點下頭，難得聽話地回答說：“知道了。”
說完又道：“那我先掛了沈聿書，我得給月姨打個電話，要不然回頭忙起來又沒時間。”
沈聿書嗯了一聲，不自覺地叮囑她一句，“最近冷，出門多穿點，別感冒了。”
“好。”林煙道：“你也是，多穿點，別感冒了。”
沈聿書嗯一聲。
默了幾秒，說：“掛了。”
“好。”
兩人把該說的說完，也沒什麽別的話要講，於是就掛了電話。
但掛了電話以後，沈聿書心裏莫名地有點空，這陌生的情緒令他不自覺地蹙了下眉，也沒有心情去深究這情緒背後的原因。
*
再見到林煙，是在聖誕節那天。
那時沈聿書剛好到倫敦出差，辦完事後還有點時間，又恰逢過節，他索性給林煙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林煙的聲音開朗地傳過來，“沈聿書！”
沈聿書隔著聽筒聽見林煙那邊有車流的聲音，問：“在外面？”
林煙回答說：“對，我在外面買點東西。”
沈聿書開她玩笑，說：“不會又是去買二手家具吧？”
林煙笑道：“當然不是，我出來買點面料，怎麽了？”
沈聿書道：“我過來倫敦出差，明天一早回去，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飯？”
林煙大半年沒見過沈聿書，鬼知道她有多想他，聞言連忙說：“當然要！你想吃什麽？在外面吃還是在家裏吃？要不然在家裏吃吧，我上午剛買了菜，而且我最近廚藝大漲，做幾個拿手菜給你吃？”
沈聿書嗯一聲，說：“你現在在哪兒？來接你嗎？”
林煙道：“不用，我馬上上地鐵了，我把我的新地址發給你，你到我家樓下等我吧。”
沈聿書嗯一聲，說：“發我微信上。”
“好。”
掛了電話，林煙就把新地址發到了沈聿書的微信上，正好地鐵過來，她收起手機，拖著行李箱上車。
半個小時後，林煙拖著行李箱出了地鐵站，過人行橫道，再穿過一條小巷，就到了她新租住的地方。
她走進巷子，遠遠就看到沈聿書倚在車門邊等她。
他穿一身黑色西裝，單手抄在褲兜裏，右手拿著手機在看。
林煙大半年沒有見到沈聿書，此刻遠遠看到他不自覺地又被他迷住。
她開心地大聲喊他，“沈聿書！”
沈聿書聽見林煙的聲音，側頭朝她看過去。
這一天的林煙穿了一件白色大衣，黑色的高筒靴，長卷發隨意地散在肩背上，夕陽在她身後，她拖著行李箱滿面笑容地朝他跑過來，風吹亂了她的長發，也吹亂了沈聿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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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煙回答說：“不用買什麽了, 公寓什麽都有。”
她一邊說一邊把拆下來的桌板疊起來，然後用繩子把它們綁好。
沈聿書看著林煙熟練地做著這些事，過一會兒, 開口問她，“如果我不來，你打算怎麽把這些東西弄回去？”
林煙回答說：“所以我把它拆下來了嘛，我問房東奶奶借了一個推車，把他們放進推車裏, 再坐地鐵把它們拉回去就好了。”
她說得那樣平常，仿佛這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但這張桌子即使把它拆下來，也少說有三四十斤，沈聿書很難想象林煙要怎麽拖著它們, 搭地鐵穿過半個城市，再回到她的公寓裏。
但林煙仿佛真的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她把桌子綁好，然後起身去把她的推車推過來，蹲下來後把桌板幾塊幾塊地抱到推車上。
沈聿書看不下去, 伸手拉住林煙的手腕，皺眉道：“別忙了。”
他說著就起身走去了不遠處的收銀臺。
林煙以為沈聿書要去付錢, 連忙道：“我已經付過錢了！”
沈聿書沒搭理她，仍然徑直走去收銀臺。
林煙不知沈聿書去收銀臺做什麽, 想跟過去看, 又怕別人拿走她好不容易搶到的桌子，於是只好在原地守著。
過了一會兒，沈聿書就走了回來, 林煙還蹲在地上，問他, “你去幹嘛了？”
沈聿書道：“聯系搬運公司。”
林煙聞言不由得睜大眼睛，她驚訝地道：“你知道搬運公司多貴嗎？我這張桌子才30英鎊！你現在去給我請個搬運公司，我可沒錢給！”
沈聿書看著林煙一臉財迷的樣子，沒忍住勾唇笑了，看著她道：“我讓你給了嗎？”
林煙被沈聿書氣得腦袋都暈了，沒好氣地懟他，“你錢多得沒地方花了？”
沈聿書笑，看著她說：“你猜對了，所以你要不要幫我花點？就當是做慈善。”
林煙懶得搭理他了，她低下頭繼續把她的桌子木板往推車上抱，邊抱邊說：“你去把錢退了，我坐地鐵半個小時就到家了，何必浪費錢。”
她的話才剛說完，幾個工人就走過來，直接彎身抱走了她的木板。
她還來不及阻止，他們三兩下就把木板搬上了小貨車。
林煙在原地楞了幾秒，然後下意識地看向沈聿書。
沈聿書抄兜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眼裏似有若無地閃過點笑意，說：“怎麽樣？花錢是不是能解決很多事？”
林煙道：“是，沈總牛逼。”
她拍拍手從地上站起來，說：“看樣子我更要努力賺錢了，有錢人過的日子可真讓人羨慕。”
沈聿書走到她跟前，從褲兜裏摸出銀行卡遞給她，說：“拿去。”
林煙搖搖頭，仍然堅決地道：“我不要，我有錢。”
“有錢需要大老遠跑到二手市場來拖家具？林煙，我沒有太多時間陪你耗下去，你把錢拿去，這裏面的錢足夠你大學幾年的開支。我們雖然不是親兄妹，但好歹也相識一場，又一起生活了那麽久，是個人都會有感情，我不可能放任你在這邊吃苦而對你不聞不問。別的我給不了你，但是你需要多少錢，我都可以資助你。”
林煙認真看向沈聿書，說：“沈聿書，我很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就像你說的，我們並不是親兄妹，你沒有義務照顧我，我也不願意接受你的資助。希望你能尊重我。”
沈聿書聞言不禁蹙眉，看著林煙道：“你這頂帽子倒是扣得大，我什麽時候不尊重你了？”
林煙不禁抿了下唇，她看著沈聿書，認真地說：“沈聿書，我說過，別對我太好。如果你不能永遠對我好，現在就不要開始。”
沈聿書看著她，說：“你怎麽知道我不能永遠對你好？”
林煙問道：“像哥哥對妹妹那樣的好？”
沈聿書沈默看著她，沒回答。
林煙嚴肅看著他，繼續道：“沈聿書，我不需要一個哥哥，你知道的。”
話說到這一步，又斷了兩人繼續交流的話題。
沈聿書沈默看著林煙，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接話。
林煙看著沈聿書，也不由得沈默了一會兒。
過好一會兒，臉上才又露出個淡淡的笑容，說：“看樣子，我們還是沒法做兄妹。沈聿書，謝謝你今天來找我，也謝謝你擔心我的安危。但是我真的可以照顧好我自己，這一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十二歲的時候就能照顧好我自己，何況我現在已經十八歲了。”
“至於錢，我真的有，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給你看。”
她說著就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個銀行app，翻出餘額遞給沈聿書看。
沈聿書掃了一眼，眉心蹙得更緊，擡頭看向林煙，問道：“你哪來的錢？”
林煙道：“你知道的，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所以我從十二歲就開始攢錢了，就是為了將來能出國念書。只不過以前在江城的時候賺錢的機會很少，攢錢的速度也很慢，但到北城以後賺錢的機會就變得多起來了，過年的時候我擺攤就賺了不少錢，然後三月份拿到錄取通知書後，我一天打好多份工，還兼職做模特，晚上去夜市擺攤，幾個月下來已經攢了不少錢，最後學費還差三萬，我問南枝借了。”
沈聿書沒說話地看著林煙，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寧願問朋友借錢，也不跟我開口？”
林煙道：“沈聿書，你換位思考一下，你會問你喜歡的人借錢嗎？”
沈聿書深深看著林煙。
過一會兒，問她，“那生活費呢？你就打算每天吃泡面？”
林煙樂觀地道：“我有手有腳，學費都能掙出來，生活費也一定會掙出來的。”
她不想再和沈聿書繼續這個話題，笑著看向他問：“你要去我的公寓參觀一下嗎？我請你吃泡面。”
沈聿書看她一眼，然後才說：“走吧。”
林煙笑著嗯一聲，跟上沈聿書，兩人一起往外走。
到了家具市場外面，沈聿書徑直走到車前，擡手拉開副駕駛車門，然後看向林煙，喊她，“上車。”
林煙看到沈聿書開了車來的，不由得道：“你開了車怎麽還找搬運公司啊。”
沈聿書道：“你看我這車放得下你的桌子嗎？”
說到這兒，好奇問了句，“你買那麽大張桌子拿來做什麽？做工作臺？”
林煙點了下頭，她一邊坐進副駕駛，一邊說：“租的公寓裏沒有大桌子，我沒辦法放縫紉機。這張桌子還是我今天中午在網上看到處理的，我生怕被別人搶走了，午飯都沒吃就趕緊跑過來買了。”
沈聿書站在車邊看她，說：“你這適應能力還挺快，昨天才到，今天就知道二手市場在哪兒了。”
林煙微笑望著沈聿書，說：“我來之前做過功課的，你以為我是什麽都沒準備就過來的嗎？”
“知道你不會。”沈聿書一邊幫林煙關上車門，一邊說：“你這睡覺都會拿刀的性子，是不太可能貿然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說著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室那邊，拉開車門上車。
林煙聽沈聿書提到她睡覺拿刀的事，等沈聿書上車後，她的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到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心中有些自責，不由得看向沈聿書，問道：“沈聿書，你手上的疤怎麽還沒消？”
沈聿書一邊將車子發動，一邊回答她說：“你當是被蚊子咬的嗎，傷口有那麽深，要好也需要點時間。”
林煙看著沈聿書手背上的傷疤，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了摸。
沈聿書的手背被林煙柔軟的手指觸碰，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心仿佛也被撩撥了一下。
他目視著前方開車，轉移註意力地說：“空的時候考個駕照吧，我把車留給你，你平時去哪兒也方便點。”
林煙收回觸碰沈聿書的手，看向他道：“我應該沒什麽機會會用到車。”
沈聿書道：“要在這邊待好幾年，你怎麽知道你不會用。總之我一會兒把車鑰匙留給你，等你拿到駕照了可以直接用。”
林煙不自覺地抿了下唇，她看著沈聿書，然後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國？”
沈聿書道：“明天一早，要出差。”
林煙聽見沈聿書明天一早還要出差，不由得有些自責，說：“對不起，你這麽忙，還讓你專程跑一趟。”
沈聿書道：“所以你聽點話，我就省心了。”
林煙沒再回答，她收回目光，看向車窗外。
半小時後，沈聿書送林煙回到公寓，搬運公司的人已經把東西搬到了林煙租住的公寓門口，林煙打開門後，他們幫林煙把東西搬進房間裏，然後就離開了。
林煙的室友還沒有來，林煙領著沈聿書進屋，和他介紹：“外面的客廳是公共區，我的房間在這裏面。”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房間裏，打開燈，然後側身請沈聿書進屋參觀。
然而沈聿書根本不用進去，站在門口就能把整個屋子看完。
他看著狹窄到幾乎沒法落腳的房間，皺著眉沈默了很久，然後看向林煙，嚴肅地說：“林煙，我在倫敦有套公寓，離你的學校不遠，開車也就十幾分鐘，你搬過去住。”
林煙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不用，我喜歡這裏。”
“你喜歡這裏？”沈聿書眉心蹙得更緊，說：“等你把桌子裝上，往屋子裏一放，你覺得你還有地方可以睡覺嗎？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潮濕到墻壁都發黴了，你也不怕生病？還有你昨晚是怎麽睡覺的？就在地上鋪一床被子就睡了？你是不是嫌你自己身體太好？在江城住這種地方就算了，出來留學你還住這種地方。林煙，你苦日子還沒過夠嗎？”
“沈聿書！”林煙有些生氣地盯住沈聿書，說：“你別說了可以嗎？”
沈聿書臉色也不太好看，盯著林煙沒再繼續說什麽。
林煙看著沈聿書，說：“沈聿書，這種地方對你來說，可能連乞丐窩都不如，但對我而言，能夠遮風避雨已經很好了。我是出來念書的，不是出來享福的。你問我是不是苦日子沒有過夠，你以為我不想過好日子嗎？”
“但是我生來就是這樣，我就是生來什麽都沒有，能有現在這樣的片瓦遮頭都是我自己掙來的！我和你不一樣沈聿書，你生來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你沒有受過窮你沒有捱過苦，錢對你來說就只是一個數字，只要你願意，你隨時都可以揮金如土。我也知道，只要我開口，要多少錢你都會給我。但我不想接受你的資助，我也不想被別人施舍。我自己有手有腳有腦子，我的前程我自己會掙。我也從來不怕吃苦，靠自己總好過靠別人。”
林煙說完這番話，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
她看著沈聿書，忽然覺得她和沈聿書完全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她心中雖然很不舍，但想了很久還是開口說：“沈聿書，你走吧，我們不要再見了。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
沈聿書站在門口，深深地看了林煙很久。
最後他點了下頭，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徑直離開了。
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還是短暫地停留了幾秒，從褲兜裏摸出車鑰匙和銀行卡，放到門邊的櫃子上，然後才拉開門徑直離開。
*
自從那天以後，林煙和沈聿書就徹底斷了聯系。
但林煙其實很後悔過，那天不該由著情緒上頭發脾氣。明明知道沈聿書是擔心她的身體，才會說那些話。可她當時卻控制不住地對他發脾氣，還說出不要再見面這樣的話。
她一直因為這件事情後悔了很久，直到十二月十七號，沈聿書生日那天，大概國內時間晚上十一點左右，她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給沈聿書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沈聿書那時在沈家老宅那邊。
他母親前段時間從國外度假回來了，張羅著今年要給他過生日。
他一向不太在意過不過生日的事，但家裏能因為他過生日熱鬧一下，他也無所謂。
那會兒已經吃過晚飯，家裏人在客廳擺了桌子打麻將，他母親最近交了新男友，心情十分好，一整晚都笑瞇瞇的，唯獨就是牌運不太好，上桌沒打幾圈就輸了不少。
沈聿書略懶散地靠坐在沙發裏，手裏無聊地把玩著一只打火機。
也許因為今天過生日，他不自覺地就想起了林煙。
想起去年生日的時候，林煙獨自坐了整整五個小時的高鐵，帶著生日蛋糕抱著鮮花來他出差的地方給他過生日。
想起那時的場景，他心口莫名地就有些發堵，壓抑在心底的或許還有別的情緒，被他刻意忽略掉了。
他正想著林煙，揣在褲兜裏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他原以為又是朋友打來祝賀他生日的電話，散漫地從褲兜裏摸出手機，但當他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時，有那麽一會兒，懷疑自己出現錯覺。
過了有好幾秒，他才接通了電話。
但是也並沒有開口，只是接起電話，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林煙才試探著出聲，“沈聿書？”
自從那天兩人在公寓吵架以後，沈聿書和林煙已經有將近半年沒有聯系過。
此刻重新聽見林煙的聲音，沈聿書莫名發堵的心仿佛終於變得舒暢了點，他嗯一聲，主動開口道：“還存著我電話呢？我還當你早已經把我拉黑了。”
林煙聽見沈聿書這樣說，心裏更愧疚了，小聲地說：“怎麽會呢。”
她那時正在圖書館樓下的小花園裏，周圍沒什麽人，她坐在花臺邊，握著手機，無聲地沈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說：“沈聿書，生日快樂。”
沈聿書道：“難得，還記得我生日。”
林煙不自覺地抿了下唇，輕聲問：“沈聿書，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沈聿書沒有回答，倒是反問她，“我生什麽氣？”
林煙沈默了一會兒，然後索性將上次的事情攤開來說，她主動開口道歉，說：“沈聿書，那天在公寓是我不對。我明明知道你是因為擔心我才說的那些話，但我還是沒忍住對你發脾氣。其實你那天走了之後我就後悔了，這半年來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你知道，我是一個自尊心有點強的人，所以一直沒能拉得下臉來給你打電話。”
沈聿書聽著林煙的聲音，一顆心其實已經變得很柔軟，但嘴上故意說：“那你今天怎麽想起來打電話了？”
林煙坦誠地說：“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沈聿書，我們講和吧，我並不是沒有心肝的人，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知道你拿我當親妹妹一樣照顧，但你就當我好強吧，我不想靠別人資助我，我想靠我自己。”
沈聿書聽完林煙這一番話，沈默了一會兒，終於出聲，語氣難得地柔軟，說：“我沒有生你的氣。”
他承認，那天在公寓裏，林煙突然莫名其妙發脾氣時，他確實有點被她給氣著了。
但那點氣，其實在他下樓以後，坐在車裏抽煙的時候，就已經消散殆盡了。
他冷靜下來，其實也非常能理解林煙為什麽非要那麽好強。
因她從來沒有被人保護過，就像她說的，她生來什麽都沒有，她吃的每一粒米，喝的每一口水，都需要她自己去掙。她靠自己養活自己，靠自己賺錢供自己念書，她甚至那麽厲害地考上了自己夢想中的學校，又靠她自己攢夠了學費送自己出國念書。
她是那樣地了不起，那間公寓雖然狹窄潮濕破舊，但卻是她自己努力掙來的，可以為自己遮風避雨的地方。
想到這裏，沈聿書難得地也拉下臉面來，抱歉地對林煙說：“林煙，我沒有生你的氣。相反，那天的事，我應該向你道歉。你本來熱情地邀請我去參觀你的公寓，我不應該對你努力掙來的家指手畫腳。”
不知是不是倫敦的冬天太冷，林煙坐在圖書館樓下的花臺邊，聽到沈聿書向她道歉，她忽然有些鼻酸，有點想哭，但心中又是溫暖的，於是臉上露出了開朗的笑容，說：“你幹嘛跟我道歉，我知道你只是關心我，想讓我住得好一點。”
說到這裏，她開心地和沈聿書分享近況，說：“不過我前段時間已經搬家了，我上個月拿到了挺大一筆獎學金，然後開學後和同學一起做的項目也賺到了一些錢，我最近手頭寬裕很多，所以上個月換到一間條件還不錯的公寓裏，如果有機會，你下次再來倫敦的時候，歡迎你來參觀我的新公寓，這次我可以請你吃大餐，或者在家裏開火也行。”
沈聿書聞言，勾唇笑了下，逗她說：“這次不會再下逐客令吧？”
林煙沒忍住笑，開玩笑地說：“那你別惹我生氣就好了，你知道我脾氣不太好。”
沈聿書笑了下，也開玩笑地說：“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林煙微微笑了一下。
沈聿書也不再開玩笑，問她，“放假回來嗎？”
林煙搖了搖頭，說：“不回來了，寒假想在這邊做新項目。”
說到這裏，林煙不由得問道：“沈聿書，月姨他們好嗎？”
沈聿書嗯一聲，說：“身體都還行，就是月姨最近老念叨，說你出國後就忘了她，說好每周給她打電話的，已經好久沒打。”
林煙十分愧疚，解釋說：“我最近做期末作業，每天忙到昏天暗地，有時在教室裏做到淩晨，累到回家倒頭就睡，我這輩子的睡眠質量都沒這麽好過。”
沈聿書聞言，不由得提醒她，“你註意點身體，晚上早點睡，少熬點夜。”
林煙微笑地點下頭，難得聽話地回答說：“知道了。”
說完又道：“那我先掛了沈聿書，我得給月姨打個電話，要不然回頭忙起來又沒時間。”
沈聿書嗯了一聲，不自覺地叮囑她一句，“最近冷，出門多穿點，別感冒了。”
“好。”林煙道：“你也是，多穿點，別感冒了。”
沈聿書嗯一聲。
默了幾秒，說：“掛了。”
“好。”
兩人把該說的說完，也沒什麽別的話要講，於是就掛了電話。
但掛了電話以後，沈聿書心裏莫名地有點空，這陌生的情緒令他不自覺地蹙了下眉，也沒有心情去深究這情緒背後的原因。
*
再見到林煙，是在聖誕節那天。
那時沈聿書剛好到倫敦出差，辦完事後還有點時間，又恰逢過節，他索性給林煙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林煙的聲音開朗地傳過來，“沈聿書！”
沈聿書隔著聽筒聽見林煙那邊有車流的聲音，問：“在外面？”
林煙回答說：“對，我在外面買點東西。”
沈聿書開她玩笑，說：“不會又是去買二手家具吧？”
林煙笑道：“當然不是，我出來買點面料，怎麽了？”
沈聿書道：“我過來倫敦出差，明天一早回去，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飯？”
林煙大半年沒見過沈聿書，鬼知道她有多想他，聞言連忙說：“當然要！你想吃什麽？在外面吃還是在家裏吃？要不然在家裏吃吧，我上午剛買了菜，而且我最近廚藝大漲，做幾個拿手菜給你吃？”
沈聿書嗯一聲，說：“你現在在哪兒？來接你嗎？”
林煙道：“不用，我馬上上地鐵了，我把我的新地址發給你，你到我家樓下等我吧。”
沈聿書嗯一聲，說：“發我微信上。”
“好。”
掛了電話，林煙就把新地址發到了沈聿書的微信上，正好地鐵過來，她收起手機，拖著行李箱上車。
半個小時後，林煙拖著行李箱出了地鐵站，過人行橫道，再穿過一條小巷，就到了她新租住的地方。
她走進巷子，遠遠就看到沈聿書倚在車門邊等她。
他穿一身黑色西裝，單手抄在褲兜裏，右手拿著手機在看。
林煙大半年沒有見到沈聿書，此刻遠遠看到他不自覺地又被他迷住。
她開心地大聲喊他，“沈聿書！”
沈聿書聽見林煙的聲音，側頭朝她看過去。
這一天的林煙穿了一件白色大衣，黑色的高筒靴，長卷發隨意地散在肩背上，夕陽在她身後，她拖著行李箱滿面笑容地朝他跑過來，風吹亂了她的長發，也吹亂了沈聿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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