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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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沈聿書目光落在林煙身上, 看著她充滿生命力的笑容，心仿佛被什麽抓住，很久也無法移開視線。
直到林煙快跑近他, 他才回過神，上前去幫她接過行李。
他伸手把行李箱拎過來的時候，感覺到重，不由得微蹙了下眉，看向林煙, “你買什麽了？”
林煙微笑著說：“買了點布料。”
她邊說邊走到前面去帶路，說：“我們不是放假了嗎，學校關門了，我打算寒假在公寓做點東西, 難得去一趟面料市場，就多買了些。”
她說著走進公寓大廳, 走到電梯外面，伸手按了上行按鈕，然後才笑著看向沈聿書, 說：“有點重吧。”
沈聿書單手抄在褲兜，另一只手扶在行李箱的拉桿上, 他盯著林煙看一會兒，然後才開口, “不是給你留了車鑰匙嗎, 你拖著這麽重的東西到處亂跑什麽。”
林煙回答說：“這一學期好忙，我哪有時間去學車。”
沈聿書道：“那你不知道打個車回來？滿大街拖著個行李箱不嫌重？”
說話間電梯下來，林煙一邊往電梯裏走一邊說：“哥哥, 我最近雖然賺到點錢，但也沒有到錢多到可以隨便打車的地步。再說地鐵也挺方便的, 坐一會兒就到了。”
沈聿書聽見林煙喊他哥哥，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林煙擡手按下樓層，然後笑著看向沈聿書，問道：“你晚上想吃什麽？”
沈聿書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道：“隨便，不吃泡面就行。”
林煙笑著道：“泡面多好吃呀，又方便又管飽，還便宜。”
沈聿書深看向林煙，說：“所以你就整天吃泡面對付？”
林煙笑道：“那倒沒有，只是有時候沒有時間做飯會將就一下。”
說話間已經走到林煙的公寓門口，她從包裏摸出鑰匙開門，一邊進屋一邊說：“我室友回家過寒假了，現在公寓就只有我一個人。”
她把門口的燈打開，伸手接過沈聿書幫她推著的行李箱，一邊拎著往她的房間裏走一邊說：“你直接進來吧，我家裏沒有男人的拖鞋。”
沈聿書嗯一聲，進屋後站在門口四下看了一眼，林煙把行李箱拎回房間後，脫掉外套從裏面出來，站在門口一邊紮頭發一邊笑著問沈聿書，說：“怎麽樣？我的新公寓還行吧？”
沈聿書道：“勉強。”
確實是勉強，房間依然很小，但好在墻壁幹燥，沒有發黴的跡象，住著至少不會影響身體健康。
林煙打趣道：“你真的很挑剔沈聿書。”
她一邊說一邊走去餐邊櫃旁邊，把她的杯子洗幹凈，又燒熱水把杯子仔細燙過一遍，對沈聿書說：“沒有多餘的杯子，你先用我的吧，我用開水燙過了。”
沈聿書原本站在陽臺打量附近的環境安全，聽見林煙的話，回頭看見她站在餐邊櫃前用開水給他燙杯子。
他為林煙對他這樣過分小心的行為而感到有些不舒服，走過去說：“沒這麽講究。”
林煙開玩笑地說：“我怕你有潔癖。”
她把杯子燙好，用廚房紙巾把杯壁的水擦幹，然後才看向沈聿書，問道：“你想喝什麽？有茶和咖啡。”
沈聿書道：“白水就行。”
他伸手拎起餐邊櫃上的保溫瓶，說：“我自己來。”
林煙微笑道：“行，那我不管你了，你坐一會兒，我去做晚飯。”
她說著就轉身走去廚房，打開冰箱把她早上買的菜拿出來。
因為今天過聖誕節，雖然只有她一個人，但好歹也是過節，所以她今天早上特意去超市買了點菜，原本打算自己一個人過節，但沒想到沈聿書會來。
因為沈聿書的到來，她此刻的心情格外好，一邊洗菜一邊高興地和沈聿書說：“你今天來得真是時候，我早上特意去超市買了菜，你知道我的廚藝在這邊有多受歡迎嗎，上次有留學生開生日派對，特意請我過去幫忙做飯。”
沈聿書端著杯子抄兜倚在廚房門邊，聞言不自覺地皺眉，看著林煙，問：“你去了？”
林煙回答說：“當然了，給我兩千塊一天，有錢不賺是傻子。”
沈聿書沒說話地看著林煙。
過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林煙，辛苦嗎？”
林煙聞言，切菜的手不小心劃了一下，左手食指一下就流出血來，她怕被沈聿書看到，迅速把手指蜷起來，想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繼續切菜。
但沈聿書已經看到了，他眉心蹙緊，立刻走過去，拉起林煙的左手。
林煙蜷著手指，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去，“幹嘛？”
沈聿書捉著她的手腕，擡眼看她，臉色有些難看，“你說幹嘛？”
他說完低頭拉起林煙左手食指看了一眼，看到傷口還在流血，臉色不禁更加難看，從案臺上抽了張紙幫她止血，擰著眉問：“家裏有創口貼嗎？”
“沒有。”林煙把手抽回去，隔著紙巾按住傷口，完全不當一回事地說：“一點小傷口而已，一會兒就不流血了。”
沈聿書臉色很難看地盯著林煙，警告她說：“別做飯了，我下樓給你買藥，好好待著。”
他說完順手把廚臺上燒著水的火關了，然後轉身朝外走去。
林煙站在廚房，看著沈聿書離開的背影，目光很難從他身上移開。
直到沈聿書關門出去後，她才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眼左手食指上的傷口。
她想起沈聿書剛才問她的那句話。
林煙，辛苦嗎？
辛苦嗎林煙？
她回憶起來，好像很少這樣問過自己。
不是因為不辛苦或者不孤獨，而是因為自憐對她而言，是很無用的情緒，她不喜歡自己脆弱，她希望自己像個戰士，狂風暴雨也別想摧毀她。
沈聿書給林煙買好藥回來的時候，進門就看到林煙還在廚房裏做飯，他徑直朝廚房走去，皺眉道：“不是讓你待著嗎。”
林煙正在把淘好的米放進電飯煲裏，說：“我先把米飯蒸上，這個電飯煲要煮好一會兒。”
沈聿書走到林煙面前，把手裏拎著的袋子放到案臺上，然後先從裏面拿出消毒的碘伏和棉簽。
林煙低頭把包著傷口的紙巾拆掉，擡頭看到沈聿書把棉簽浸進碘伏裏，打算幫她傷口消毒。
她看著沈聿書英俊的側臉，有點著迷，當沈聿書浸好碘伏，伸手來拉她的手腕，打算幫她傷口消毒時，她下意識說：“我自己來吧。”
沈聿書左手拉著林煙的手腕，右手拿著浸好碘伏的棉簽正要往林煙傷口上擦，聞言不由得頓了下。
他擡起眼，朝林煙看去。
林煙伸手接過沈聿書手裏的棉簽，看著沈聿書認真地說：“我自己來。”
沈聿書目光沈沈地盯著林煙看了幾秒，最後什麽話也沒說，松開了林煙的手。
林煙低頭自己給傷口消毒，然後從袋子裏拿了一張創口貼用牙齒咬開，再自己貼到食指的傷口上。
沈聿書抄兜站在旁邊看著她，過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說了句，“擦個藥而已，我還能占你便宜不成？”
林煙一邊貼創口貼一邊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回答說：“男女授受不親。”
沈聿書：“……”
不過林煙不讓沈聿書幫她擦藥，當然不是因為這種原因。她只是擔心自己意志力太薄弱，沈聿書對她太好，她會忍不住繼續糾纏他。
她把傷口貼好創口貼，擡頭看向沈聿書，說：“你到外面坐會兒吧，我做飯很快，半個小時就好。”
沈聿書看著林煙，問：“怎麽？你還打算做飯？”
“當然了。”林煙擡起左手在沈聿書眼前左右晃了晃，說：“這不是已經貼好創口貼了嗎。”
她說著就轉過身去，拿起案臺上的菜刀準備繼續切菜，沈聿書沈著臉看了她幾秒，然後伸手把她手裏的刀拿走。
林煙手上一空，下意識地側頭看向沈聿書。
沈聿書看她一眼，臉色不悅地說：“你能不能把你自己的身體當點事兒？手都切傷了還做飯？”
林煙無奈地看向沈聿書，說：“那怎麽辦呢？我都做一半了。”
她其實也並不喜歡做飯，因為小時候天天給林有福做飯，令她覺得做飯並不是一件快樂的事，她有時候甚至很反感到廚房來。
今天如果不是因為過節，她其實也不會去超市買菜，像平時一樣拌碗蔬菜沙拉，或者泡碗面也能解決一頓。
但今天外面太熱鬧了，滿大街張燈結彩，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不想讓自己在這樣熱鬧的節日裏也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待在公寓裏。所以她今天早上特意去超市買了菜，打算晚上給自己做一點熱騰騰的食物，然後找一部溫馨的電影，來打發這漫長又孤獨的夜晚。
沈聿書看了林煙一會兒，然後把手裏的菜刀放回案臺上，說：“去換衣服，出去吃。”
林煙看著沈聿書，沈默了一下，然後說：“好吧。”
她說完就轉身出了廚房，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去換衣服。
林煙去換衣服後，沈聿書在廚房善後，把電飯煲的電斷了，拿出來的菜用保鮮膜重新封好，放回冰箱裏。
林煙換好衣服從房間裏出來時，看到沈聿書已經在門外等她，她一邊去拿手機，一邊往廚房那邊看，問：“廚房收拾了嗎？”
沈聿書嗯一聲，回過頭看向林煙，說：“收拾了，走吧。”
林煙聽見沈聿書說廚房收拾了，就沒再去廚房，拿好手機就走到門口，從鞋櫃裏拿出她的鞋子。
她又換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長發重新用卷發棒卷了一下，戴了一對亮晶晶的耳環。
走廊上的燈很亮，林煙站在玄關彎身換鞋的時候，沈聿書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他一直知道林煙長得很漂亮，但他從前看林煙，完全是哥哥看妹妹那種角度。
但今晚不知為什麽，他看林煙的感覺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他看了她很久，直到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才不禁微蹙了下眉，心事沈沈地移開了視線。
*
因為過節，外面的餐廳大多都要提前定位置，林煙坐在車裏的時候，拿著手機連著給好幾家餐廳打了電話想定位置，但都被告知已經滿座。
她翻完一整頁餐廳排行榜，最後放下手機，側頭看向沈聿書，說：“要不然我們去吃中餐吧，我知道一家中餐館味道還不錯。”
沈聿書嗯一聲，一邊開車一邊問她，“在哪兒？給我輸個導航。”
“嗯。”林煙應一聲，在沈聿書的車上給他設置了導航地址。
車子開過去十幾分鐘，也許因為過節，中餐廳的生意也很好，但幸好還有空桌，林煙下車後就先去找位置，她走進餐廳，看到靠窗還有張空桌，便徑直走過去。
沈聿書去把車停好，走進餐廳的時候，林煙正拎著茶壺在倒茶，看到沈聿書從外面進來，笑著朝他揮手。
沈聿書走過去，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下。
林煙倒好茶，把菜單遞給他，說：“你看看想吃什麽。”
沈聿書接過菜單看了眼，看菜單像是間傳統的中餐館，他一邊翻看一邊問：“什麽好吃？”
林煙回答說：“他們家的菜都還可以，雖然跟國內的餐廳比不了，但在這邊已經算好的了。”
林煙其實很少出門吃飯，來這間餐廳還是因為兩個月前班級聚餐。她對食物很少挑剔，所以一般的餐廳只要不是做得非常難吃，她都覺得還不錯，只是不知道沈聿書這少爺胃能不能吃得習慣。
沈聿書翻看完菜單，索性隨便點了幾個招牌菜，問林煙：“喝點什麽？”
林煙回答說：“我想喝啤酒。”
沈聿書聞言擡眼朝林煙看去。
林煙笑著道：“今天過節不是嗎，喝點酒也沒什麽。”
她說著自己起身，走到吧臺那邊去問老板拿了一瓶啤酒，順便幫沈聿書拿了一瓶礦泉水。
回到座位上，她把礦泉水放到沈聿書面前，笑著道：“沒有給你拿酒哦，你要開車。”
沈聿書看著林煙拿著開瓶器熟練地把啤酒蓋子起開，問她，“什麽時候學會喝酒的？”
林煙回答說：“這東西還要學啊？我畢業的時候就會喝了。”
她說著把啤酒倒進杯子裏，然後舉杯敬向沈聿書，笑著道：“沈聿書，節日快樂。”
沈聿書看了她一眼，之後才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下杯。
林煙酒量很好，但是她並沒有酒癮，只有在很高興的時候才會喝一點。
她今晚就很高興，原本以為會自己一個人冷清地在公寓裏度過，沒想到居然能見到沈聿書，還能和他一起吃晚飯。
她一頓飯吃得很開心，吃完飯讓沈聿書開車送她去一下商場，她到商場裏面去挑了點禮物，買好後交給沈聿書，說：“你幫我把這個帶回去給月姨吧，她快要過生日了，到時候我肯定沒時間回去，幫我向月姨問好，祝她生日快樂。”
沈聿書看著林煙，問，“過年不回來？”
月姨的生日就在年前幾天，林煙不能回去陪月姨過生日，自然也不會回去過春節。
林煙微笑著搖了搖頭，說：“不回去了，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春節的機票實在太貴了，往返一次能花掉她小半年的學費。她實在狠不下心去買機票回國，之前本來想幫月姨寄生日禮物回去，但這次見到沈聿書，索性請他幫她把禮物轉交給月姨。
她看著沈聿書，臉上露出個笑容，說：“沈聿書，也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幫我向月姨和你母親問好。”
沈聿書深深看著林煙。
過一會兒，問她，“想要什麽新年禮物嗎？”
林煙搖搖頭，微笑說：“不用，你今晚請我吃飯已經是很好的禮物了。”
本來說好今晚她請的，但沈聿書提前結了賬，沒讓她付錢。
她本來也想給沈聿書買個新年禮物，但剛才在商場裏看了一圈，沒有看到特別合適的，合適的又太貴，她暫時買不起。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地看向沈聿書的襯衫袖口。
他一向有戴袖扣的習慣，但她並沒有見沈聿書戴過她送給他的那對袖扣。
半年前他來倫敦找她的那次沒戴，今天也沒有戴。
她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她送的袖扣太廉價，所以沈聿書沒有場合能戴它。
這樣想著，她便也不想再送自己做的東西給他。
她看著沈聿書，問道：“你明天幾點的飛機回國？”
沈聿書道：“上午九點。”
林煙擡手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快淩晨，擡頭看向沈聿書，說：“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沈聿書深看了林煙一眼，然後說：“我先送你回去。”
他說著徑直走向商場電梯。
林煙見狀，只好也跟著過去。
進電梯後，兩人到地下車庫取車，回去的路上，林煙看著車窗外的城市夜景，到處都張燈結彩，沿路都有很多漂亮的聖誕裝飾，整個城市都沈浸在熱鬧的節日氛圍中。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到林煙公寓樓下。
她低頭解開安全帶，然後擡頭看向沈聿書，微笑說：“沈聿書，今晚謝謝你請我吃飯，也謝謝你送我回來。”
沈聿書看著她，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什麽話說。
過幾秒，才問她，“春節真的不回來嗎？如果是因為機票，到時我可以過來接你。我母親也挺想你，前幾天還在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林煙微笑說：“不是因為機票，我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很掛念漫雲阿姨，等我有時間再回去看她吧。”
林煙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沈聿書也不想再說什麽，看了她一眼，說：“隨你吧，照顧好自己。”
林煙面帶笑容地點了下頭，說：“好，那我走了。”
她說完便轉身推開車門下了車，然後站在車門邊，彎身和沈聿書揮了揮手，臉上露出笑容，開朗地道：“沈聿書，Merry Christmas，開車小心，註意安全，我上樓了。”
沈聿書坐在車裏看著林煙，他刻意忽視掉心中異樣的感受，淡嗯了一聲，狀似隨口叮囑她一句，“註意你的手，別碰水。”
林煙微笑道：“好，那我走了。”
沈聿書嗯一聲，移開視線，越過車前的擋風玻璃，看向遠處。
林煙情不自禁地盯著沈聿書看了幾秒，雖然很舍不得，但還是要說再見。
她說完話，便強迫自己轉過身，徑直朝公寓大廳走去。
她一直沒有回頭，直到電梯下來，她走進電梯裏，關上電梯門。
沈聿書坐在車裏，也並沒有立刻離開。
他不知為什麽，心口有些發悶，從扶手箱裏撚出一支煙來，坐在車裏點了支煙抽。
等到看到林煙公寓的燈亮起，他才拿手機給林煙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沈聿書問：“到家了？”
林煙嗯一聲，說：“到了，你還沒走嗎？”
她下意識走到窗邊，往樓下看去，一眼就看到沈聿書的車還停在樓下，她透過車窗玻璃，看到沈聿書的身影，他的右手夾著煙搭在車窗沿上，指間的火星在黑夜中明明暗暗。
沈聿書嗯一聲，說：“走了，早點睡。”
他說完掛了電話，然後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將車子發動，調頭駛出小巷。
林煙站在窗邊，看著沈聿書開車離開，她的心好像也隨著沈聿書的離開而空了一塊。
等到沈聿書的車影徹底消失，她放下窗簾，轉身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更加孤寂。
她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的目光落到她的工作臺上，她才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換掉衣服去浴室洗澡，等洗完澡換好睡衣出來，她便坐到她的工作臺前，拿起紙筆全神貫註地投入到她的工作中。
*
林煙雖然真的很喜歡沈聿書，會因為看見他而高興，也會因為他離開而失落。
但她不會允許自己沈溺在這種情緒中太久，調整好心情後便又全神貫註地投入到她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中。
她說過她只會對沈聿書表白一次，他拒絕後她就不會再糾纏。
她有她的驕傲和自尊，她的驕傲不會允許她去祈求別人的感情。
所以日常生活中她其實很少和沈聿書聯系，只有過年過節會打個電話或者發條短信問候。
兩人再見面已經是來年的春天，那是四月份，北城正是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季節。
但沈聿書近來一直心事重重，傅正南難得把他約出來打個高爾夫，他也完全心不在焉，一上午都散漫地靠在椅子裏，也不知在想什麽。
傅正南打完球走到咖啡桌前，實在是很好奇，忍不住問：“我說你最近怎麽老是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麽啊？”
沈聿書懶得搭理傅正南，他手裏捏著一支煙，懶洋洋地說：“少管。”
傅正南在他對面坐下來，滿眼八卦，好奇地問：“不會是在想女人吧？”
沈聿書本來在看遠處的山，聞言總算朝著傅正南看了一眼。
“臥槽！”傅正南像發現什麽驚天大新聞似的，激動地說：“真讓我猜中了？！哪個女人這麽有本事，能把你這棵千年鐵樹撩得動了心？”
沈聿書自然不可能告訴傅正南，懶怠地移開視線。
但傅正南卻一副很知情的樣子，賤兮兮地笑問：“不會是林煙吧？”
沈聿書聞言皺了下眉，臉色有些難看地看向傅正南。
傅正南連忙解釋，“先聲明啊，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手機的，是上次在飯局上，我看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不小心瞄了一眼你的手機，看到你在看林煙的朋友圈。”
沈聿書聞言臉色更難看，盯著傅正南，“你想死是不是？”
傅正南急忙道：“我真不是故意看的，我本來想看你在幹嘛來著，結果不小心窺見了你的秘密。”
他看著沈聿書這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由得說：“不過林煙確實長得很漂亮，還很有人格魅力，你跟她朝夕相處這麽久，會心動也太正常了。”
沈聿書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
他從前很確定他只是拿林煙當妹妹，絲毫沒有男女之情。
但他最近總是頻繁地想起林煙，以至於已經很難分辨他對林煙究竟是什麽感情。
傅正南見他猜中了沈聿書的心事，八卦地問道：“所以你最近真的一直在想林煙？她還在倫敦嗎？什麽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幫你探探林煙的口風？”
沈聿書嚴肅地看向傅正南，警告他，“少管我的事，你敢在林煙面前提半個字試試。”
傅正南道：“行行行，我不管還不行嗎。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感情這種事可不等人，你也別想太久，小煙妹妹長得那麽漂亮，性格又那麽吸引人，隨時隨地都可能被別人追走，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沈聿書沒有回答，目光沈沈地看著遠山，神色不明，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
沈聿書再見到林煙那天，是在四月的最後一天。
那天晚上淩晨兩點，他已經睡下，半夜月姨突然上來敲門，著急地問：“沈總，您睡了嗎？小煙出事了！”
沈聿書幾乎是立刻睜開了眼睛，他起床就立刻去開門，沈著臉問道：“出什麽事了？”
月姨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立刻回答說：“剛剛小煙的同學打電話來，說她在教室突然暈倒了，她開學的時候聯系方式留了家裏的電話，剛剛她同學打電話來的時候很著急，說人已經送去醫院了。”
沈聿書沒聽完就立刻回臥室換衣服，一邊換衣服一邊立刻給助理打電話，神色凝重到極點，電話一通就立刻說：“安排飛機飛倫敦，立刻。”
沈聿書抵達倫敦時，已經是當地時間的淩晨一點。
他下飛機就立刻給林煙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開口卻不是林煙的聲音，對面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打擾人休息，小聲地說：“你好，我是林煙的室友。”
沈聿書一聽聲音就知道不是林煙，神色凝重地問道：“林煙呢？”
對面的女生小聲回答說：“小煙剛從醫院回來，吃完藥剛剛睡下了。”
沈聿書擔心地問：“她狀況怎麽樣？”
對面回答說：“醫生說是疲勞引起的，她最近在自己創業，整天沒日沒夜地畫稿做衣服，飯也不好好吃，前幾天又得了流感，斷斷續續地發燒，下午在教室上課的時候突然就暈倒了。”
沈聿書認真聽完，然後說：“麻煩你照顧她一下，我一會兒過來接她。”
“好，那我一會兒給你開門。”
“多謝。”
掛了電話，沈聿書對跟著一起過來的月姨說：“您一會兒先回公寓收拾，我先去接林煙。”
“誒。”月姨剛剛也聽見了林煙室友說的話，心疼得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上車後就立刻先回公寓去收拾打掃。
沈聿書今天沒有開車，上車後直接讓司機開去林煙的公寓。
到了地方已經快淩晨兩點，他站在門外，擡手按了下門鈴。
很快，林煙的室友就將門打開。
她和林煙做了一年的室友，自然也知道沈聿書，知道林煙很喜歡沈聿書，但沈聿書只拿她當妹妹。
她之前只看過沈聿書的照片就覺得很帥了，也非常能理解林煙為什麽會喜歡她哥哥。
此刻見到真人，才發現沈聿書真人比照片還帥，一張臉英俊得簡直叫人挪不開眼，不僅臉長得帥，身材還巨好，個高腿長，氣場也十分強大，一看就是貴族出身的氣質。
她看到沈聿書，不禁有點看入迷了。
沈聿書不喜歡被女人這樣看著，直接問：“林煙呢？”
對方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側身讓路，說：“在裏面，還在睡。”
沈聿書朝對方微點了下頭，以示感謝，然後徑直朝著林煙的房間走去。
當他走到林煙的房間門口，看到她蜷縮在被窩裏，床頭的壁燈昏黃，她閉著眼睛，臉色和嘴唇都很蒼白。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久沒見她，總覺得她比上次瘦了很多。
沈聿書走進去，在床邊坐下來。
離得近了，才發現林煙真的瘦了很多，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
他看得皺眉，心底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麽利刃刺了一下，有明顯的疼痛感。
他看著林煙，即使知道她在警覺中也許會像上次一樣用刀刺傷他，仍然心疼到情不自禁地伸手觸碰她額頭的溫度。
但林煙這次手裏並沒有拿刀，剛剛她睡得昏昏沈沈的時候，靜怡已經告訴她，說沈聿書一會兒會來接她。
她昏睡中聞到熟悉的氣息，當沈聿書溫涼的手觸碰到她的額頭時，她疲倦地睜開了眼睛，看到沈聿書坐在她床邊，那一瞬間她忽然很想哭，像是在外辛苦支撐了很久，終於看到親人。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看著沈聿書，抱歉地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同學往家裏打了電話，麻煩你這麽遠來看我。”
沈聿書很少看到林煙哭，此刻看到她的眼淚，聽到她在這種時候還對他說這種話，心裏多少有氣，說：“到這種時候你還跟我說這種話？你打算逞強到什麽時候？”
林煙不想讓沈聿書看到她哭，她把臉埋進手掌裏。
沈聿書去拉她的手，她索性把雙眼埋在沈聿書寬大溫暖的手掌裏。
她拉住沈聿書的手腕，聲音控制不住地哽咽，很輕聲地說：“我想靠一會兒。”
沈聿書看著林煙，沒有出聲，由著她把雙眼埋在他的掌心裏。
他很快感覺到溫熱的眼淚濕透了他的掌心，他看著林煙，心底那種心疼到刺痛的感覺變得更清晰。
他擡起右手，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也變得溫柔，輕聲地問：“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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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書目光落在林煙身上, 看著她充滿生命力的笑容，心仿佛被什麽抓住，很久也無法移開視線。
直到林煙快跑近他, 他才回過神，上前去幫她接過行李。
他伸手把行李箱拎過來的時候，感覺到重，不由得微蹙了下眉，看向林煙, “你買什麽了？”
林煙微笑著說：“買了點布料。”
她邊說邊走到前面去帶路，說：“我們不是放假了嗎，學校關門了，我打算寒假在公寓做點東西, 難得去一趟面料市場，就多買了些。”
她說著走進公寓大廳, 走到電梯外面，伸手按了上行按鈕，然後才笑著看向沈聿書, 說：“有點重吧。”
沈聿書單手抄在褲兜，另一只手扶在行李箱的拉桿上, 他盯著林煙看一會兒，然後才開口, “不是給你留了車鑰匙嗎, 你拖著這麽重的東西到處亂跑什麽。”
林煙回答說：“這一學期好忙，我哪有時間去學車。”
沈聿書道：“那你不知道打個車回來？滿大街拖著個行李箱不嫌重？”
說話間電梯下來，林煙一邊往電梯裏走一邊說：“哥哥, 我最近雖然賺到點錢，但也沒有到錢多到可以隨便打車的地步。再說地鐵也挺方便的, 坐一會兒就到了。”
沈聿書聽見林煙喊他哥哥，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林煙擡手按下樓層，然後笑著看向沈聿書，問道：“你晚上想吃什麽？”
沈聿書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道：“隨便，不吃泡面就行。”
林煙笑著道：“泡面多好吃呀，又方便又管飽，還便宜。”
沈聿書深看向林煙，說：“所以你就整天吃泡面對付？”
林煙笑道：“那倒沒有，只是有時候沒有時間做飯會將就一下。”
說話間已經走到林煙的公寓門口，她從包裏摸出鑰匙開門，一邊進屋一邊說：“我室友回家過寒假了，現在公寓就只有我一個人。”
她把門口的燈打開，伸手接過沈聿書幫她推著的行李箱，一邊拎著往她的房間裏走一邊說：“你直接進來吧，我家裏沒有男人的拖鞋。”
沈聿書嗯一聲，進屋後站在門口四下看了一眼，林煙把行李箱拎回房間後，脫掉外套從裏面出來，站在門口一邊紮頭發一邊笑著問沈聿書，說：“怎麽樣？我的新公寓還行吧？”
沈聿書道：“勉強。”
確實是勉強，房間依然很小，但好在墻壁幹燥，沒有發黴的跡象，住著至少不會影響身體健康。
林煙打趣道：“你真的很挑剔沈聿書。”
她一邊說一邊走去餐邊櫃旁邊，把她的杯子洗幹凈，又燒熱水把杯子仔細燙過一遍，對沈聿書說：“沒有多餘的杯子，你先用我的吧，我用開水燙過了。”
沈聿書原本站在陽臺打量附近的環境安全，聽見林煙的話，回頭看見她站在餐邊櫃前用開水給他燙杯子。
他為林煙對他這樣過分小心的行為而感到有些不舒服，走過去說：“沒這麽講究。”
林煙開玩笑地說：“我怕你有潔癖。”
她把杯子燙好，用廚房紙巾把杯壁的水擦幹，然後才看向沈聿書，問道：“你想喝什麽？有茶和咖啡。”
沈聿書道：“白水就行。”
他伸手拎起餐邊櫃上的保溫瓶，說：“我自己來。”
林煙微笑道：“行，那我不管你了，你坐一會兒，我去做晚飯。”
她說著就轉身走去廚房，打開冰箱把她早上買的菜拿出來。
因為今天過聖誕節，雖然只有她一個人，但好歹也是過節，所以她今天早上特意去超市買了點菜，原本打算自己一個人過節，但沒想到沈聿書會來。
因為沈聿書的到來，她此刻的心情格外好，一邊洗菜一邊高興地和沈聿書說：“你今天來得真是時候，我早上特意去超市買了菜，你知道我的廚藝在這邊有多受歡迎嗎，上次有留學生開生日派對，特意請我過去幫忙做飯。”
沈聿書端著杯子抄兜倚在廚房門邊，聞言不自覺地皺眉，看著林煙，問：“你去了？”
林煙回答說：“當然了，給我兩千塊一天，有錢不賺是傻子。”
沈聿書沒說話地看著林煙。
過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林煙，辛苦嗎？”
林煙聞言，切菜的手不小心劃了一下，左手食指一下就流出血來，她怕被沈聿書看到，迅速把手指蜷起來，想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繼續切菜。
但沈聿書已經看到了，他眉心蹙緊，立刻走過去，拉起林煙的左手。
林煙蜷著手指，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去，“幹嘛？”
沈聿書捉著她的手腕，擡眼看她，臉色有些難看，“你說幹嘛？”
他說完低頭拉起林煙左手食指看了一眼，看到傷口還在流血，臉色不禁更加難看，從案臺上抽了張紙幫她止血，擰著眉問：“家裏有創口貼嗎？”
“沒有。”林煙把手抽回去，隔著紙巾按住傷口，完全不當一回事地說：“一點小傷口而已，一會兒就不流血了。”
沈聿書臉色很難看地盯著林煙，警告她說：“別做飯了，我下樓給你買藥，好好待著。”
他說完順手把廚臺上燒著水的火關了，然後轉身朝外走去。
林煙站在廚房，看著沈聿書離開的背影，目光很難從他身上移開。
直到沈聿書關門出去後，她才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眼左手食指上的傷口。
她想起沈聿書剛才問她的那句話。
林煙，辛苦嗎？
辛苦嗎林煙？
她回憶起來，好像很少這樣問過自己。
不是因為不辛苦或者不孤獨，而是因為自憐對她而言，是很無用的情緒，她不喜歡自己脆弱，她希望自己像個戰士，狂風暴雨也別想摧毀她。
沈聿書給林煙買好藥回來的時候，進門就看到林煙還在廚房裏做飯，他徑直朝廚房走去，皺眉道：“不是讓你待著嗎。”
林煙正在把淘好的米放進電飯煲裏，說：“我先把米飯蒸上，這個電飯煲要煮好一會兒。”
沈聿書走到林煙面前，把手裏拎著的袋子放到案臺上，然後先從裏面拿出消毒的碘伏和棉簽。
林煙低頭把包著傷口的紙巾拆掉，擡頭看到沈聿書把棉簽浸進碘伏裏，打算幫她傷口消毒。
她看著沈聿書英俊的側臉，有點著迷，當沈聿書浸好碘伏，伸手來拉她的手腕，打算幫她傷口消毒時，她下意識說：“我自己來吧。”
沈聿書左手拉著林煙的手腕，右手拿著浸好碘伏的棉簽正要往林煙傷口上擦，聞言不由得頓了下。
他擡起眼，朝林煙看去。
林煙伸手接過沈聿書手裏的棉簽，看著沈聿書認真地說：“我自己來。”
沈聿書目光沈沈地盯著林煙看了幾秒，最後什麽話也沒說，松開了林煙的手。
林煙低頭自己給傷口消毒，然後從袋子裏拿了一張創口貼用牙齒咬開，再自己貼到食指的傷口上。
沈聿書抄兜站在旁邊看著她，過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說了句，“擦個藥而已，我還能占你便宜不成？”
林煙一邊貼創口貼一邊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回答說：“男女授受不親。”
沈聿書：“……”
不過林煙不讓沈聿書幫她擦藥，當然不是因為這種原因。她只是擔心自己意志力太薄弱，沈聿書對她太好，她會忍不住繼續糾纏他。
她把傷口貼好創口貼，擡頭看向沈聿書，說：“你到外面坐會兒吧，我做飯很快，半個小時就好。”
沈聿書看著林煙，問：“怎麽？你還打算做飯？”
“當然了。”林煙擡起左手在沈聿書眼前左右晃了晃，說：“這不是已經貼好創口貼了嗎。”
她說著就轉過身去，拿起案臺上的菜刀準備繼續切菜，沈聿書沈著臉看了她幾秒，然後伸手把她手裏的刀拿走。
林煙手上一空，下意識地側頭看向沈聿書。
沈聿書看她一眼，臉色不悅地說：“你能不能把你自己的身體當點事兒？手都切傷了還做飯？”
林煙無奈地看向沈聿書，說：“那怎麽辦呢？我都做一半了。”
她其實也並不喜歡做飯，因為小時候天天給林有福做飯，令她覺得做飯並不是一件快樂的事，她有時候甚至很反感到廚房來。
今天如果不是因為過節，她其實也不會去超市買菜，像平時一樣拌碗蔬菜沙拉，或者泡碗面也能解決一頓。
但今天外面太熱鬧了，滿大街張燈結彩，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不想讓自己在這樣熱鬧的節日裏也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待在公寓裏。所以她今天早上特意去超市買了菜，打算晚上給自己做一點熱騰騰的食物，然後找一部溫馨的電影，來打發這漫長又孤獨的夜晚。
沈聿書看了林煙一會兒，然後把手裏的菜刀放回案臺上，說：“去換衣服，出去吃。”
林煙看著沈聿書，沈默了一下，然後說：“好吧。”
她說完就轉身出了廚房，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去換衣服。
林煙去換衣服後，沈聿書在廚房善後，把電飯煲的電斷了，拿出來的菜用保鮮膜重新封好，放回冰箱裏。
林煙換好衣服從房間裏出來時，看到沈聿書已經在門外等她，她一邊去拿手機，一邊往廚房那邊看，問：“廚房收拾了嗎？”
沈聿書嗯一聲，回過頭看向林煙，說：“收拾了，走吧。”
林煙聽見沈聿書說廚房收拾了，就沒再去廚房，拿好手機就走到門口，從鞋櫃裏拿出她的鞋子。
她又換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長發重新用卷發棒卷了一下，戴了一對亮晶晶的耳環。
走廊上的燈很亮，林煙站在玄關彎身換鞋的時候，沈聿書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他一直知道林煙長得很漂亮，但他從前看林煙，完全是哥哥看妹妹那種角度。
但今晚不知為什麽，他看林煙的感覺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他看了她很久，直到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才不禁微蹙了下眉，心事沈沈地移開了視線。
*
因為過節，外面的餐廳大多都要提前定位置，林煙坐在車裏的時候，拿著手機連著給好幾家餐廳打了電話想定位置，但都被告知已經滿座。
她翻完一整頁餐廳排行榜，最後放下手機，側頭看向沈聿書，說：“要不然我們去吃中餐吧，我知道一家中餐館味道還不錯。”
沈聿書嗯一聲，一邊開車一邊問她，“在哪兒？給我輸個導航。”
“嗯。”林煙應一聲，在沈聿書的車上給他設置了導航地址。
車子開過去十幾分鐘，也許因為過節，中餐廳的生意也很好，但幸好還有空桌，林煙下車後就先去找位置，她走進餐廳，看到靠窗還有張空桌，便徑直走過去。
沈聿書去把車停好，走進餐廳的時候，林煙正拎著茶壺在倒茶，看到沈聿書從外面進來，笑著朝他揮手。
沈聿書走過去，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下。
林煙倒好茶，把菜單遞給他，說：“你看看想吃什麽。”
沈聿書接過菜單看了眼，看菜單像是間傳統的中餐館，他一邊翻看一邊問：“什麽好吃？”
林煙回答說：“他們家的菜都還可以，雖然跟國內的餐廳比不了，但在這邊已經算好的了。”
林煙其實很少出門吃飯，來這間餐廳還是因為兩個月前班級聚餐。她對食物很少挑剔，所以一般的餐廳只要不是做得非常難吃，她都覺得還不錯，只是不知道沈聿書這少爺胃能不能吃得習慣。
沈聿書翻看完菜單，索性隨便點了幾個招牌菜，問林煙：“喝點什麽？”
林煙回答說：“我想喝啤酒。”
沈聿書聞言擡眼朝林煙看去。
林煙笑著道：“今天過節不是嗎，喝點酒也沒什麽。”
她說著自己起身，走到吧臺那邊去問老板拿了一瓶啤酒，順便幫沈聿書拿了一瓶礦泉水。
回到座位上，她把礦泉水放到沈聿書面前，笑著道：“沒有給你拿酒哦，你要開車。”
沈聿書看著林煙拿著開瓶器熟練地把啤酒蓋子起開，問她，“什麽時候學會喝酒的？”
林煙回答說：“這東西還要學啊？我畢業的時候就會喝了。”
她說著把啤酒倒進杯子裏，然後舉杯敬向沈聿書，笑著道：“沈聿書，節日快樂。”
沈聿書看了她一眼，之後才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下杯。
林煙酒量很好，但是她並沒有酒癮，只有在很高興的時候才會喝一點。
她今晚就很高興，原本以為會自己一個人冷清地在公寓裏度過，沒想到居然能見到沈聿書，還能和他一起吃晚飯。
她一頓飯吃得很開心，吃完飯讓沈聿書開車送她去一下商場，她到商場裏面去挑了點禮物，買好後交給沈聿書，說：“你幫我把這個帶回去給月姨吧，她快要過生日了，到時候我肯定沒時間回去，幫我向月姨問好，祝她生日快樂。”
沈聿書看著林煙，問，“過年不回來？”
月姨的生日就在年前幾天，林煙不能回去陪月姨過生日，自然也不會回去過春節。
林煙微笑著搖了搖頭，說：“不回去了，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春節的機票實在太貴了，往返一次能花掉她小半年的學費。她實在狠不下心去買機票回國，之前本來想幫月姨寄生日禮物回去，但這次見到沈聿書，索性請他幫她把禮物轉交給月姨。
她看著沈聿書，臉上露出個笑容，說：“沈聿書，也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幫我向月姨和你母親問好。”
沈聿書深深看著林煙。
過一會兒，問她，“想要什麽新年禮物嗎？”
林煙搖搖頭，微笑說：“不用，你今晚請我吃飯已經是很好的禮物了。”
本來說好今晚她請的，但沈聿書提前結了賬，沒讓她付錢。
她本來也想給沈聿書買個新年禮物，但剛才在商場裏看了一圈，沒有看到特別合適的，合適的又太貴，她暫時買不起。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地看向沈聿書的襯衫袖口。
他一向有戴袖扣的習慣，但她並沒有見沈聿書戴過她送給他的那對袖扣。
半年前他來倫敦找她的那次沒戴，今天也沒有戴。
她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她送的袖扣太廉價，所以沈聿書沒有場合能戴它。
這樣想著，她便也不想再送自己做的東西給他。
她看著沈聿書，問道：“你明天幾點的飛機回國？”
沈聿書道：“上午九點。”
林煙擡手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快淩晨，擡頭看向沈聿書，說：“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沈聿書深看了林煙一眼，然後說：“我先送你回去。”
他說著徑直走向商場電梯。
林煙見狀，只好也跟著過去。
進電梯後，兩人到地下車庫取車，回去的路上，林煙看著車窗外的城市夜景，到處都張燈結彩，沿路都有很多漂亮的聖誕裝飾，整個城市都沈浸在熱鬧的節日氛圍中。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到林煙公寓樓下。
她低頭解開安全帶，然後擡頭看向沈聿書，微笑說：“沈聿書，今晚謝謝你請我吃飯，也謝謝你送我回來。”
沈聿書看著她，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什麽話說。
過幾秒，才問她，“春節真的不回來嗎？如果是因為機票，到時我可以過來接你。我母親也挺想你，前幾天還在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林煙微笑說：“不是因為機票，我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很掛念漫雲阿姨，等我有時間再回去看她吧。”
林煙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沈聿書也不想再說什麽，看了她一眼，說：“隨你吧，照顧好自己。”
林煙面帶笑容地點了下頭，說：“好，那我走了。”
她說完便轉身推開車門下了車，然後站在車門邊，彎身和沈聿書揮了揮手，臉上露出笑容，開朗地道：“沈聿書，Merry Christmas，開車小心，註意安全，我上樓了。”
沈聿書坐在車裏看著林煙，他刻意忽視掉心中異樣的感受，淡嗯了一聲，狀似隨口叮囑她一句，“註意你的手，別碰水。”
林煙微笑道：“好，那我走了。”
沈聿書嗯一聲，移開視線，越過車前的擋風玻璃，看向遠處。
林煙情不自禁地盯著沈聿書看了幾秒，雖然很舍不得，但還是要說再見。
她說完話，便強迫自己轉過身，徑直朝公寓大廳走去。
她一直沒有回頭，直到電梯下來，她走進電梯裏，關上電梯門。
沈聿書坐在車裏，也並沒有立刻離開。
他不知為什麽，心口有些發悶，從扶手箱裏撚出一支煙來，坐在車裏點了支煙抽。
等到看到林煙公寓的燈亮起，他才拿手機給林煙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沈聿書問：“到家了？”
林煙嗯一聲，說：“到了，你還沒走嗎？”
她下意識走到窗邊，往樓下看去，一眼就看到沈聿書的車還停在樓下，她透過車窗玻璃，看到沈聿書的身影，他的右手夾著煙搭在車窗沿上，指間的火星在黑夜中明明暗暗。
沈聿書嗯一聲，說：“走了，早點睡。”
他說完掛了電話，然後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將車子發動，調頭駛出小巷。
林煙站在窗邊，看著沈聿書開車離開，她的心好像也隨著沈聿書的離開而空了一塊。
等到沈聿書的車影徹底消失，她放下窗簾，轉身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更加孤寂。
她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的目光落到她的工作臺上，她才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換掉衣服去浴室洗澡，等洗完澡換好睡衣出來，她便坐到她的工作臺前，拿起紙筆全神貫註地投入到她的工作中。
*
林煙雖然真的很喜歡沈聿書，會因為看見他而高興，也會因為他離開而失落。
但她不會允許自己沈溺在這種情緒中太久，調整好心情後便又全神貫註地投入到她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中。
她說過她只會對沈聿書表白一次，他拒絕後她就不會再糾纏。
她有她的驕傲和自尊，她的驕傲不會允許她去祈求別人的感情。
所以日常生活中她其實很少和沈聿書聯系，只有過年過節會打個電話或者發條短信問候。
兩人再見面已經是來年的春天，那是四月份，北城正是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季節。
但沈聿書近來一直心事重重，傅正南難得把他約出來打個高爾夫，他也完全心不在焉，一上午都散漫地靠在椅子裏，也不知在想什麽。
傅正南打完球走到咖啡桌前，實在是很好奇，忍不住問：“我說你最近怎麽老是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麽啊？”
沈聿書懶得搭理傅正南，他手裏捏著一支煙，懶洋洋地說：“少管。”
傅正南在他對面坐下來，滿眼八卦，好奇地問：“不會是在想女人吧？”
沈聿書本來在看遠處的山，聞言總算朝著傅正南看了一眼。
“臥槽！”傅正南像發現什麽驚天大新聞似的，激動地說：“真讓我猜中了？！哪個女人這麽有本事，能把你這棵千年鐵樹撩得動了心？”
沈聿書自然不可能告訴傅正南，懶怠地移開視線。
但傅正南卻一副很知情的樣子，賤兮兮地笑問：“不會是林煙吧？”
沈聿書聞言皺了下眉，臉色有些難看地看向傅正南。
傅正南連忙解釋，“先聲明啊，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手機的，是上次在飯局上，我看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不小心瞄了一眼你的手機，看到你在看林煙的朋友圈。”
沈聿書聞言臉色更難看，盯著傅正南，“你想死是不是？”
傅正南急忙道：“我真不是故意看的，我本來想看你在幹嘛來著，結果不小心窺見了你的秘密。”
他看著沈聿書這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由得說：“不過林煙確實長得很漂亮，還很有人格魅力，你跟她朝夕相處這麽久，會心動也太正常了。”
沈聿書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
他從前很確定他只是拿林煙當妹妹，絲毫沒有男女之情。
但他最近總是頻繁地想起林煙，以至於已經很難分辨他對林煙究竟是什麽感情。
傅正南見他猜中了沈聿書的心事，八卦地問道：“所以你最近真的一直在想林煙？她還在倫敦嗎？什麽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幫你探探林煙的口風？”
沈聿書嚴肅地看向傅正南，警告他，“少管我的事，你敢在林煙面前提半個字試試。”
傅正南道：“行行行，我不管還不行嗎。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感情這種事可不等人，你也別想太久，小煙妹妹長得那麽漂亮，性格又那麽吸引人，隨時隨地都可能被別人追走，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沈聿書沒有回答，目光沈沈地看著遠山，神色不明，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
沈聿書再見到林煙那天，是在四月的最後一天。
那天晚上淩晨兩點，他已經睡下，半夜月姨突然上來敲門，著急地問：“沈總，您睡了嗎？小煙出事了！”
沈聿書幾乎是立刻睜開了眼睛，他起床就立刻去開門，沈著臉問道：“出什麽事了？”
月姨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立刻回答說：“剛剛小煙的同學打電話來，說她在教室突然暈倒了，她開學的時候聯系方式留了家裏的電話，剛剛她同學打電話來的時候很著急，說人已經送去醫院了。”
沈聿書沒聽完就立刻回臥室換衣服，一邊換衣服一邊立刻給助理打電話，神色凝重到極點，電話一通就立刻說：“安排飛機飛倫敦，立刻。”
沈聿書抵達倫敦時，已經是當地時間的淩晨一點。
他下飛機就立刻給林煙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開口卻不是林煙的聲音，對面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打擾人休息，小聲地說：“你好，我是林煙的室友。”
沈聿書一聽聲音就知道不是林煙，神色凝重地問道：“林煙呢？”
對面的女生小聲回答說：“小煙剛從醫院回來，吃完藥剛剛睡下了。”
沈聿書擔心地問：“她狀況怎麽樣？”
對面回答說：“醫生說是疲勞引起的，她最近在自己創業，整天沒日沒夜地畫稿做衣服，飯也不好好吃，前幾天又得了流感，斷斷續續地發燒，下午在教室上課的時候突然就暈倒了。”
沈聿書認真聽完，然後說：“麻煩你照顧她一下，我一會兒過來接她。”
“好，那我一會兒給你開門。”
“多謝。”
掛了電話，沈聿書對跟著一起過來的月姨說：“您一會兒先回公寓收拾，我先去接林煙。”
“誒。”月姨剛剛也聽見了林煙室友說的話，心疼得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上車後就立刻先回公寓去收拾打掃。
沈聿書今天沒有開車，上車後直接讓司機開去林煙的公寓。
到了地方已經快淩晨兩點，他站在門外，擡手按了下門鈴。
很快，林煙的室友就將門打開。
她和林煙做了一年的室友，自然也知道沈聿書，知道林煙很喜歡沈聿書，但沈聿書只拿她當妹妹。
她之前只看過沈聿書的照片就覺得很帥了，也非常能理解林煙為什麽會喜歡她哥哥。
此刻見到真人，才發現沈聿書真人比照片還帥，一張臉英俊得簡直叫人挪不開眼，不僅臉長得帥，身材還巨好，個高腿長，氣場也十分強大，一看就是貴族出身的氣質。
她看到沈聿書，不禁有點看入迷了。
沈聿書不喜歡被女人這樣看著，直接問：“林煙呢？”
對方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側身讓路，說：“在裏面，還在睡。”
沈聿書朝對方微點了下頭，以示感謝，然後徑直朝著林煙的房間走去。
當他走到林煙的房間門口，看到她蜷縮在被窩裏，床頭的壁燈昏黃，她閉著眼睛，臉色和嘴唇都很蒼白。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久沒見她，總覺得她比上次瘦了很多。
沈聿書走進去，在床邊坐下來。
離得近了，才發現林煙真的瘦了很多，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
他看得皺眉，心底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麽利刃刺了一下，有明顯的疼痛感。
他看著林煙，即使知道她在警覺中也許會像上次一樣用刀刺傷他，仍然心疼到情不自禁地伸手觸碰她額頭的溫度。
但林煙這次手裏並沒有拿刀，剛剛她睡得昏昏沈沈的時候，靜怡已經告訴她，說沈聿書一會兒會來接她。
她昏睡中聞到熟悉的氣息，當沈聿書溫涼的手觸碰到她的額頭時，她疲倦地睜開了眼睛，看到沈聿書坐在她床邊，那一瞬間她忽然很想哭，像是在外辛苦支撐了很久，終於看到親人。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看著沈聿書，抱歉地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同學往家裏打了電話，麻煩你這麽遠來看我。”
沈聿書很少看到林煙哭，此刻看到她的眼淚，聽到她在這種時候還對他說這種話，心裏多少有氣，說：“到這種時候你還跟我說這種話？你打算逞強到什麽時候？”
林煙不想讓沈聿書看到她哭，她把臉埋進手掌裏。
沈聿書去拉她的手，她索性把雙眼埋在沈聿書寬大溫暖的手掌裏。
她拉住沈聿書的手腕，聲音控制不住地哽咽，很輕聲地說：“我想靠一會兒。”
沈聿書看著林煙，沒有出聲，由著她把雙眼埋在他的掌心裏。
他很快感覺到溫熱的眼淚濕透了他的掌心，他看著林煙，心底那種心疼到刺痛的感覺變得更清晰。
他擡起右手，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也變得溫柔，輕聲地問：“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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