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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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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鏈

“破產?”張以舟不明所以。

“哦,你還用不到‘破產’這個詞。”祁蔚換了個說法,“你是不是沒錢了?”

“不是。”張以舟說。

“嘟”——祁蔚掛了電話。當張以舟以為她又是風一樣消失了的時候,她一個視頻撥了過來。

“你就是沒錢了。”祁蔚透過鏡頭盯著他,好像在說一個精準的調研結果。她也確信自己的判斷。她只撞見兩次張以舟吃飯,兩次都是清湯寡水。一次腌蘿蔔配素面,一次紫菜清湯配白飯。

上回去張以舟那,冰箱裏葷素搭配,還挺充實。這會突然直線下降,祁蔚隨便一想,就猜到原因了——因為來西雅圖一趟。

來回機票是祁蔚訂的,住也是在祁蔚這,基本沒花他什麽錢。但是他走的時候,留下一條寶格麗項鏈,說是他送祁蔚的生日禮物。項鏈上有很多鉆石,閃閃亮亮的,還算達到祁蔚的喜好。不過她項鏈太多,換著戴一年也不重樣,所以戴了一次就丟盒子裏了。

這會想起那條,祁蔚想了想,估計價錢在十萬人民幣左右。十萬,祁蔚和朋友玩一晚上,或許就花掉了,但對普通人來說,好像算很多錢了?至少讓張以舟已經吃了一個月的素。祁蔚想起林竹說的那番話。原來物質基礎不同,是這樣影響人對於金錢的感知。

“給我個卡號,我打十萬給你。”祁蔚說。

張以舟垂下眼,說:“我還有錢。”

“別跟我杠……”

“喔!蔚蔚!”一個吸血鬼從祁蔚背後探頭,企圖嚇她。祁蔚只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他別吵。她背後是成群結隊的鬼怪,在大街上提著南瓜燈籠游行。周圍太吵了,祁蔚把手裏拎著的骷髏頭塞給夏招昭,拿著手機就近走進一棟樓裏。她跟保安說了幾句,便乘電梯上了頂樓。

“你也換個地方。”祁蔚說,“我看到你師兄來了。”正說著,張以舟的同門師兄就越過張以舟肩頭,朝她揮了揮手。祁蔚一秒笑了起來,歡快地說:“你好你好。”等張以舟走出實驗室,祁蔚表情又嚴肅起來。

“張以舟,”祁蔚在天臺上找了個位置坐下,背景是高樓的紅色流光燈,還有一彎昏黃的上弦月掛在背後,看起來是鬼怪出沒的好時候。“你沒必要為了我犧牲自己的生活質量,我並不會因此覺得感動。”

張以舟站在樓道深處,太陽正從格子窗裏落到他身上。他摸了摸被曬得有些透明的耳朵,說:“不是為你,是為著數學論壇。我原本就辦好了美國簽證,要去參加論壇。”

“……”祁蔚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自作多情”。

張以舟看出了她的窘,笑笑說:“但如果沒有你,我見不到那些高山泰鬥。我導師給我爭取到的名額是10月2日的世界青年數學論壇。你為我敲開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後才能叩響的門。”

“所以那條項鏈是你感謝我的咯?”

“嗯。”張以舟點頭。

“哦。”祁蔚忽然有些沒趣,“掛了,我要去玩了。”

“註意安全。”張以舟先掛了電話。

祁蔚甩著巫師袍,吊兒郎當地下樓。夏招昭居然還在樓下等她。她穿著白色的公主服,抱著骷髏頭。看起來像個白切黑的壞公主,但她的神情卻是羞怯的,有點討好的。祁蔚莫名覺得好笑。

“你怎麽還在這?大部隊都過去了。”祁蔚抓起骷髏頭,笑問。

“我得等你呀。”夏招昭看見她的巫師袍拖地了,於是彎腰撿起袍子,幫她整理。初中在國內的時候,夏招昭就是這樣對祁蔚。她像個小媽媽,對朋友都極盡照顧,哪怕很多時候要退讓她的需求。夏招昭說她習慣了,在家帶弟弟妹妹就是這樣的。

祁蔚忽然想起,夏招昭每個月從祁家這裏拿的工資不低,但她好像要打很多回家。“招昭,你存多少錢了?”祁蔚不經意問,“什麽時候實現你的第二個目標?”

夏招昭沒想到祁蔚還記得這個。兩年前她成年後第一件事把名字改了,把“娣”改成了光明的“昭”。第二件事是買房,最好是三室一廳,兩個妹妹一人一間。她扣著手指說:“還遠呢,只有十三萬。”

“啊?”祁蔚震驚地瞪大了黑眼睛,仿佛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夏招昭對祁蔚的震驚毫不詫異,陪讀這幾年,她漸漸接受了她們之間巨大的財富鴻溝。“我已經很努力了呢。也很感謝蔚蔚。”她提著裙,挽著祁蔚的手臂一起向萬聖夜派對走去,“蔚蔚你不知道,很多人就算大學畢業,好幾年都存不下十三萬。錢是很難掙的,世上絕大部分人,掙錢的速度遠遠趕不上不得不花錢的速度。”

但是夏招昭送了一雙兩萬的靴子給祁蔚做生日禮物。如果沒有送這個禮物,她就有十五萬了。

祁蔚沈默了下去。夏招昭以為是自己把話題變沈重了,連忙說:“但是我再過幾年,就可以在老家付首付了。到時候請你來我家玩好嗎?我想修一面墻的書架,從地板到天花,全是書……”夏招昭喋喋不休地說自己覺得輕松的話題,但她根本沒懂祁蔚在想什麽。

夏招昭有點笨拙,和人相處總是慢半拍似得,永遠猜不透別人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如何取悅別人。她只會像蝸牛一樣,遲緩地,用最耗時的辦法去做事。

她在國內讀書的時候,非常努力才以吊車尾的成績考上市重點中學,從此就一直是吊車尾。祁蔚那會也是吊車尾,但祁蔚純粹是不想讀書。如果林竹拿獎勵吊她,她就會前進一點。

夏招昭是非常努力,吃飯都在背書,但還是考得很差的那類同學。可是她會為了朋友挺身而出。

祁蔚在初中有個早戀對象,那個男生第一次親嘴的時候,就想摸祁蔚。於是祁蔚把他撂倒了,是當場折了一根骨頭的那種。事情鬧太大,老師和家長都知道了,男生不敢承認自己幹了什麽,就只說是祁蔚打他。

祁蔚說不對,你和我早戀,趁機占我便宜,我才打你。她說得太坦然了,完全沒有早戀該有的遮遮掩掩,以至於像是編出來的。然後夏招昭就站出來,膽怯地說她可以作證,這個男生給祁蔚寫了很多情書。

林竹就是因此,決定找夏招昭跟著祁蔚一起出國。她說這孩子品行好。

五天後,到宏智控股發工資日。夏招昭驚喜地發現自己多收到三萬塊錢,她小心翼翼地聯系對接她的HR,問是不是發錯了。HR說不是,這是林總給的獎金,發放對象是照顧祁蔚的那些“朋友們”,感謝大家陪祁蔚長大一歲。

————

“阿姨——”祁蔚大半夜把李淑安搖醒,李淑安還以為是她餓了,眼睛沒睜就要去做飯。

“阿姨——”祁蔚問,“我有一條寶格麗項鏈不見了,金色的,墜子上有一圈碎鉆的那個。”

“小祖宗,那麽多條呢……”李淑安蹲下身迷糊地給祁蔚腳上套鞋,“都入冬了,不要赤腳走路。”

“阿姨,你想想那條項鏈去哪了?十一月初,別人送的。”祁蔚搖著李淑安的胳膊說。

“不在珠寶櫃裏?”

“不在。”

“首飾盒裏呢?”

“也沒有。”

“會不會送人了?”夏招昭也被吵醒了,在門口打著哈氣問。

“想不起來了。”

李淑安說:“怎麽大半夜的突然找這個?”

“就是想起來了,必須找到。”

這個要求很無厘頭,但是李淑安習慣了。祁蔚做事就這樣,想要的東西非得馬上得到。花錢也好、付出巨大精力也好,總之就是等不了半點。

李淑安和夏招昭打開燈,滿屋子找起來了。連地毯下面都翻了,就是沒找著祁蔚要的那條。

“算了,不找了。估計丟了。”祁蔚踢掉鞋,撲倒在床上。

李淑安看不得祁蔚失望,她又翻了一會,忽然想起來了,“上回邊匯帶了兩個小孩來玩,那小女孩抓了一把首飾,好像就拿走了。”

祁蔚一下彈坐起,“完了,就是被花花拿走了。”還是她慷慨大方讓拿的。

那是邊匯的外甥和外甥女,被接來美國玩半個月,這會已經兜一圈回國去了。祁蔚一個電話打給邊匯,他還在蹦迪呢,電話裏聲音極其嘈雜。

“啊?”邊匯聽了幾遍才聽清楚,“對,好像是有那麽一條。”

“你能不能……”祁蔚送出去的東西,居然還有要回來的時候。

“能不能什麽?”

“能不能讓花花把那條項鏈還我?我有點事。”

“花花都回國去了姐,明天我帶你去寶格麗再買兩條。”

“我就要我那個。”祁蔚有氣無力地說。她剛才都快睡了,突然腦子抽風,回想起生日那會的事情。張以舟到古堡之後,一直和她呆在一起。哪有時間去買項鏈,顯然是到之前去買的。那會他可不知道祁蔚要帶他去數學論壇。所以麽……張以舟也挺嘴硬的。

“好好好……”邊匯答應說,“我問問我姐,還能不能找到。”

“你現在就問。”

“行,祖宗。”

邊匯很快就電話回來了,語氣不大好,周圍嘈雜的聲音也沒了。“項鏈沒了,被李湛一拿去賣掉了。”

“他又去賭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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