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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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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蝶

萬樂菱這次是自己開車過去的,她穿過街道,直達十七號,一路上皆是通暢。

此時大門敞開,琉璃瓦中流下的水成了參差不齊的冰柱,兩座石獅子的表情嚴肅,像是在大漠風沙裏守著邊關的將士。

萬樂菱輕車熟路地穿過幾道門,走到院落深處,那是梁矜住的地方。

她扣著門扉上的鎖,發出些聲響,預備著進去便開始脫自己的手套。

木門沈寂了半晌,終於晃出一個人影,雕花刻葉的鏤空裏貼上淡藍色的布料,紗簾一樣抻著慢慢地附上去,像是開在冬日裏的蘭花。

萬樂菱不確定地叫了一聲,“梁矜?”

“嗯。”

裏面應下淡淡的一句,門裏面也落了鎖,她進去找鑰匙,撥弄了兩下金色的鎖扣,啪嗒就開了。

“我忘記這裏的門鎖了,阿姨只留了裏面的門。”梁矜手裏拿著一把鑰匙,只開了一扇門,催促萬樂菱進來,“快來,外面是不是很冷?”

“冷啊,”萬樂菱後悔自己的手套脫得早了,手指在室外多露出一秒就凍得發紅,“我差點以為你被鎖在房間裏了,我的心可是更冷了。”

“沒有。”梁矜穿著一件寬大衣袖的衣裳,裏料是棕色的貂毛,一模一手的柔軟,袖口滾著花邊,領口是兩粒黑色的盤扣。

她的頭發規整地梳到腦後,盤了一個低低的發髻,堆在後面像是遠處山腰的雲彩。

“這院子大得很,就是不知道該做什麽。”

說是被鎖在了院子裏,可這樣大的院子,沒個一時半會繞一圈也繞不完,梁矜還是能自由地出入房間的。

“你沒什麽大事就好。”萬樂菱拍了拍胸口,她克制著想去摸梁矜頭發的手,“你的頭發梳得真漂亮,又亮又滑,一點碎頭發也沒有。”

梁矜扯了扯袖子,她穿不慣大袖樣式的衣服,也是李麗雲找出來的,“頭發是李阿姨給我梳的,我老家那裏的女人會梳這樣的頭發,不過現在不大流行這個了。”

什麽發型配什麽衣服,李麗雲親手給梁矜梳了頭發,顯得她幹凈利落,很有精神朝氣。

梁矜問道:“他怎麽樣了?”

“你說沈頌年,他沒什麽事,”萬樂菱抱了一個熱水袋,“他媽給他找的護工跟十八羅漢似的,能有什麽事。”

她這個表弟也是不自量力,是怎麽敢想自己能在小舅舅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的。

梁矜喃喃道:“都是我害了他。”

她不能去醫院看沈頌年,也不知道他的傷勢怎麽樣了。

“梁矜,你別自責了,這事你要誰幫忙都沒有用,誰讓我小舅舅自帶天羅地網呢。”萬樂菱搭著梁矜的肩膀,摸著到順滑的布料,手指不舍地再蹭了蹭。

安慰的話怎麽都不得勁,萬樂菱反應過來,“我沒有說你做困獸之爭的意思,也沒說你白費功夫……”

她嗨呀一聲,就聽到梁矜道:“沒關系,我打算過些日子就去港城了。”

“不是吧?”萬樂菱扔了熱水袋,她湊上去說:“你還要走?要不要偷身份證?”

梁矜扯了扯嘴角,“想什麽呢,又不是私奔。”

“小舅舅變得臉變得夠快啊,”萬樂菱沈思良久道:“可惜我得在燕京過年,我們家挺看重吃團圓飯的,要不我就跟你過去玩幾天了。你不在,沈頌年也要走,無聊的嘞。”

梁矜的神情有些驚詫,“沈澤清要送他出國?”

果然她還是拖累了沈頌年,懲罰竟然如此的嚴厲。

“不要緊,你可要清醒點,別去跑到我小舅舅跟前求情。沈少爺出一趟國房子車子都買好,有舅媽供著有滋有潤,又不是普通留學生。”萬樂菱說服梁矜淡定些,畢竟愛情會蒙蔽一個男人的雙眼,即使梁矜跟沈頌年真的沒什麽關系,梁矜再求下去,恐怕小舅舅也不能理智了。

梁矜翻著衣服下擺,“但是他不會想去吧?”

誰讓小舅舅生氣了呢,萬樂菱寬慰道:“我這個傻弟弟一點也不知道什麽叫邊界感,送出去給他個教訓也好。”

和沈頌年相比,梁矜則是一個指頭也沒被人動,沈澤清還答應讓她走了。

“你確定要走嗎?”萬樂菱看著梁矜,她看得出小舅舅的對梁矜用情至深,愛著她又放她離開,何嘗不是將自己的心剜下一塊來,“我就是想讓你想清楚,以後千萬不要後悔。”

小舅舅的二十九歲生日也要到了,一般這個時候沈家早就往外散請帖,臨近年關,堂口要擺宴席奏樂,明面上給小舅舅過生日,其實是哄外祖父開心。

生日結束後要舉行祭祀,在祠堂祭拜天地祖宗,每次都要是小舅舅來當主持人。

重視程度如此之高的日子,偏偏今天什麽動靜也沒有,萬樂菱隱約猜到還是與梁矜有關,為著梁矜,小舅舅大概是跟家裏吵翻天了。

梁矜沈默良久,認真道:“我想清楚了。”

她不會更改自己的決定,她的心也不該為此而動搖。

“好吧,我就不送你了。”萬樂菱伸出手抱了抱梁矜,離別總是讓人傷感的,“那邊春暖花開,是個好地方。”

飛港城的機票是張明晗買的,出發的時間正好要過了沈澤清的生日,梁矜拿到機票的那個瞬間立刻懂了這張機票的意思。

梁矜走到廚房裏,她給李麗雲要了一件圍裙,廚房的櫃子裏有好多件圍裙備用,李麗雲特意挑了件小貓圖案的給梁小姐穿。

可仍舊太素凈了,不是小女孩會喜歡的顏色。

梁矜覺得沒什麽,她找來了雞蛋牛奶,在冰箱裏找到冷藏的淡奶油和黃油,知道自己出門怪令人擔心的,所以她想要自己做一個蛋糕。

李麗雲席上圍裙給梁矜打下手,“梁小姐,您要做蛋糕嗎?我來幫您。”

梁矜拿起一個雞蛋輕輕地磕在碗邊,將蛋清和蛋黃分離,“好,我都兩年沒做過蛋糕了,李阿姨幫我盯著步驟,別多放了什麽東西。”

前不久兩人的關系還不可開交,如今倒是都好了,李麗雲自然認為沈先生和梁小姐是互相放不下的,“沈先生好福氣,可真讓人羨慕。”

梁矜沒說話,她稱了白砂糖的重量,又減少了一勺。

她做蛋糕的手藝還是在烹飪書上學的,高三畢業的那年,梁矜給自己過了人生最後一個生日,因為沒人給她買蛋糕,而父母早在幾年前就忘記了有那麽一回事。

她們在廚房捯飭了一下午,梁矜的手法生疏,抹奶油抹得十分生疏,表面有不太平整的痕跡,像是下雨天泥土路上澆出的水坑。

她煩惱了好一陣,只得去找了種類五花八門的水果,一邊切著一邊放在嘴巴裏嘗酸甜度。

終於是掩蓋住了月球表面一樣的蛋糕,好在奶油的顏色純白,看著沒有那麽劣質。

一番忙活下來都要到晚上了,沈澤清最近回來的時間不定,梁矜睡得早,他們一天下來基本沒有見面的時候。

朝著廚房外面的天色望了一眼,梁矜忽然想到什麽,蛋糕上總不能缺了蠟燭。

梁矜搞不懂這些櫃子裏都裝了什麽,詢問道:“阿姨,上次過生日的蠟燭還有剩下的嗎?”

“沒有了,梁小姐。”李麗雲小心地罩住蛋糕,蠟燭不值錢,那次用了一根就全部丟掉了,一年用不了幾次還占地方。

梁矜又說:“家裏還有小點的蠟燭嗎?能當生日蠟燭的那種。”

李麗雲想了一遍,紅色的蠟燭是有,但都是粗的,用來點燈,一根下去能把蛋糕戳成中空的。

“沒事,我去買。”梁矜脫下圍裙,沈澤清的回家的時間晚,大概可以趕上。

“不行,梁小姐,我去買吧。”李麗雲見梁矜搖頭,她朝著外面大聲地囑咐道:“您記得坐車去,司機一直都在家裏。”

“知道了。”梁矜怕找到的蛋糕店都關門了,坐車去正好也快,省時間。

司機接上梁矜,給張明晗發了信息。

梁小姐出門了,還是在晚上。

沈澤清埋頭工作,拿著手機楞住的張明晗突然被自家先生點了一句,他順勢說出來實情。

梁小姐獨自出門了,而且是現在。

沈澤清手中鋼筆的筆尖略微的彎折,鎮定地拿開一份審批結束的文件。

張明晗煞費苦心,無奈梁小姐沒理解他的意思,“要去看著梁小姐嗎?”

沈澤清回答得幹脆,“不用。”

梁矜不喜歡有人跟著自己,有司機陪著她出去,不會有什麽安全問題。

梁矜是沒有問題,沈先生的問題可大了,張明晗和沈澤清一起默不作聲。

離開的時間近在咫尺,他們相處的時間縮短到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許久,沈澤清合上筆帽,站起來說:“今天就到這了。”

他回到家裏,卻發現梁矜不在,原來還沒有回來。

梁矜在地圖上看了一圈,找不到一家合適的店,就是找到了人家也要關門謝客。

一籌莫展之際,司機找到一個合適的蛋糕店,不過快要關門了。

梁矜急忙下車,因為路上的積雪打掃得不幹凈,她在店門口跌了一跤。

馬上要關燈的店員被梁矜嚇得一驚,跑出來問她有沒有事。

梁矜搖頭,她簡略地說:“我不要蛋糕,只要蠟燭,一根也可以,錢不是問題。”

這位客人一副把這家店視為救命稻草的樣子,店員也不好婉拒,反正不用給她做蛋糕,不過順手的事,就當做個善事。

她找來了店裏品質上乘的一盒蠟燭,梁矜拆開看看露出滿意的表情,匆匆地付錢跟人道謝。

上了車,梁矜才伸手拍了拍褲腳的泥土。

她拿著蠟燭,在門口看到了等著自己的沈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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