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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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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焰山戰區·後方營地

龍族的突襲打了人族軍隊一個措手不及,前鋒折損過半,軍陣也被暴風雨沖亂,但在聖女與大魔法師的聯手之下,人族仍舊以壓倒性的數量優勢穩住了陣腳。王太子坐鎮中軍指揮若定,在山腳與龍族展開了拉鋸。

桑德斯帶領一批聖教堂神父換防回營,正碰上聖女的女仆端著一盆熱水腳步匆匆走過。

“桑德斯大人。”盡管身居混亂的軍營中,王宮出身的女仆依然禮數不亂,對大魔法師略略屈膝。

不必桑德斯開口,他身旁的神父就已上前接過女仆手中的水盆,而桑德斯則問:“聖女大人已經無礙了?”

“還有些發燒。與那頭龍單獨作戰消耗了聖女太多力量。”女仆如實告知:“不過比起昨天已經有了很大的起色,想必傍晚時分就能夠退燒。”

“那就好,替我向聖女大人致安。”桑德斯不再逗留,點頭後匆匆離去。

回到營帳內,見習神父裝扮的夢魔等候多時,待他坐下便開始傳遞消息:“主人,在外所有的族人都已經恢覆了聯絡,經過統計,其中四成已經卷入戰亂中死亡,另外六成的情形也不太好,都無法等到足夠有效的消息。”

桑德斯輕描淡寫地嗯了聲,在桌前展開其他情報閱讀,半跪在他腳邊的夢魔緊繃著臉皮,額頭微汗,不敢再出聲。

雖然被統稱為“夢魔”,但他很清楚整個族群都被歷代的“主人”有意識地分成兩個大類培養,一種是擁有種族特征且魅惑屬性不強,可以游走各種族收集信息的間諜種,另一種則是生活在各地聖教堂地下實驗室的實驗品。

間諜種大多是實驗室的優良產物,他們能夠學習、識字,融入其他種族間生活,通過夢魔的天賦能力在夢境中向主人傳達消息。

這是一種基於靈魂層面的契約,以主人的血液或骨肉作為觸媒啟動,只要主人的靈魂不死,他們便要代代向其盡忠。

任何叛徒,都會在靈魂層面遭到抹殺,更甚者,靈魂會被困在夢境中陷入永無止境的折磨。

夢魔本身就是依附著其他種族生活的溫順種族,沒有特殊情況誰也不會叛主,只是……

主人的性情歷經數百年從未變過,對他的恐懼也通過血脈一代代在夢魔間繁衍,傳遞著無法動搖的核心——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不配活著。

夢魔絕望地合眼,失去情報網的他們,恐怕會被主人無情地拋棄。

桑德斯逐一閱覽過國內的消息,他一目十行地看過主教那堆砌著無用社交辭令的請求信:境內有幾處聖教堂失聯,現在可靠的人手不夠,要求調回一部分在外的神父支援。

他冷哼一聲,心想不枉費老國王多年苦心鉆營的結果,終於暗度陳倉地把聖教堂大主教養成了一個滿腦肥腸的廢物點心。也多虧那繼承他優良政治天賦的王太子的驅狼吞虎之計,緊接著就用貴族這塊肥肉糊了全境聖教堂的腦子,要不然他還真不好利用這具“替身”的身份。

想到此處,他幾乎想笑出聲。連命運都如此偏愛他,不僅送來一個蠢貨聖女,還附贈一個貪婪的勇者。等到戰爭結束,聖教堂對於他便如探囊取物,輕易可得。到那時,財力與勢力都達到頂峰的聖教堂該是多麽完美的實驗室,而那些教區內的愚民,又該是多麽完美的實驗品呢?

他擡手,輕輕撫摸那只夢魔的頭頂:“好孩子,我要給你一個任務。”

指尖輕點信件上的“調回”二字,他笑道:“回國,替我接手那些實驗室。”

夢魔如釋重負,欣喜若狂地垂下頭:“是,主人!”

桑德斯將信件給他,又仿佛隨口問:“沒找到‘蘋果’?”

夢魔眼睛一眨,只用了半刻便回想起這個代號的意義:“您是說伊甸實驗場的核心?”

他遺憾地搖頭:“主人,我們沒能找到他的夢境,恐怕他已經……”

“是嗎。”桑德斯表情不變,放他走了:“去吧。”

夢魔匆匆離去,桑德斯仍在桌前,修長的指節輕敲桌面,在規律的“篤、篤”聲中,他忽然眉尖一挑,向後靠進椅背中,閉上了眼睛。

千裏之外的梵多尼克境內,某位前貴族的居所臥房中,一本書緩緩合上,露出其後林喬陰郁的表情。

千刀殺的大魔法師!

正欲踏入房內的維克多差點被逼至眼前的濃郁殺氣嚇了個跟頭,一聲發自本能的尖叫硬是卡在喉嚨間,那如有實質的黑色魔素便在他一個屏氣間快速散去,沒留下一絲痕跡。

站在窗前的魔女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窗外因無人打理而格外茂密的花園,開口:“什麽事?”

“麥文想見您。”維克多直白道。

實際上二王子殿下給出的理由要更覆雜,在真話上套了層層謊言的糖衣,將幼稚的請求矯飾成居高臨下的吩咐。維克多懶得理會他那自以為隱藏極好的小心思,在魔女面前替他無情道破,並且補上一句自己的評論:“真是個愛撒嬌的孩子。”

他的無心之言似乎觸動了魔女,她凍凝的臉色稍有所緩,披在她肩膀上的黑紗飄出些許弧度——她預備有所動作。

但,這點念頭很快被打斷。一片粘稠的黑影順著她被月光拉長的影子無聲而迅速爬上她的鞋跟,順著她的衣裙鉆入她的黑發間,悄聲私語。

——【龍,藍色,金光,死掉】

她眼神微變。

愛撒嬌的二王子只等來維克多的回話:“殿下,魔女大人已經離開了。”

“什麽!”麥文豁然從床上彈起來,嚷道:“她說了要陪我去下一個地方的!”

維克多心中嘟囔一句死孩子,臉上端著抱歉的微笑:“很遺憾未能如您所願,不過——”,換來二王子扔來的枕頭一只。

轟走多餘生物的麥文盯著掌心的魔女紋樣足有三秒,牙齒咬白了嘴唇,最終還是惱恨地把頭栽進枕頭間,無能狂怒。

……

裏奧繞過戰區,花了比平時更長的時間才回到龍焰山。腳上還栓著矮人族的回禮——一包很大當地風幹肉,它把那玩意兒從腳上扯下來,隔著包裝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肉香,別別扭扭地想:“行了,伯萊看到這個總該高興了。”

它沒想到戰爭會持續這麽久,或許伯萊也累了,沒準負傷了,這下它就有理由說教哥哥一頓,再塞給他這些零食,兩只龍的關系也會恢覆如初。

它送魯頓回國時,舉國飄喪,而乘龍歸來的矮人王得到了無數的眼淚與歡呼。被它看不起的小小矮人一下成為了整個國家、整個種族的脊梁,昏暗蒼白的小小國度在瞬間煥發光彩,生機綿延不絕。

這就是身為“王”,身為一族之長,才能帶來的振奮與希望。

裏奧似有所悟,或許是受到那小小火苗的溫暖,驅散了父親離世的寒意。,它想,無論如何,它要幫助伯萊成為龍族新的脊梁,到那時,它一定會理解父親的選擇,繼承父親的榮光。

“裏奧!你回來了!”一頭與它年紀相仿的龍飛旋而來,臉上帶著的不是驚喜而是凝重:“——你怎麽才回來!”

“什麽意思?”裏奧疑惑。

“快去祭司大人那裏!”小龍焦急道:“伯萊,你哥哥,它快死了!”

一盆凍水迎頭澆下!

“什、什麽?”肉幹掉到腳下,散落一地,裏奧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你說什麽!”

“它被人族的聖女攻擊——等等、裏奧!裏奧!我的天啊裏奧你要幹什麽!”

在小龍驚恐的尖叫聲中,黑龍化身一枚黑色的彗星,以粉身碎骨的態勢,全速沖向了人族陣營!

另一邊,白龍克瑞斯不出意料地等到了那抹黑影出現在祭壇內。魔女面上全無表情而身帶殺氣,眼神接觸的數息之內便來到了它的腳下,靠近了蜷縮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藍色小龍。

“怎麽回事。”她蒼白的手撫摸過伯萊胸口處的撕裂傷,留下一抹鮮紅的血跡。

“戰鬥開始時,伯萊只身沖向了人族的聖女。”克瑞斯也不再貧嘴,答道:“它太大意了,以為自己足夠靈活,能夠戲弄人族的魔法師。但人族聖女的魔法並不需要吟唱,她的神聖魔法更是足以擊破所有魔物的防護,它沒能占到上風,被擊中了胸口。”

“對方如何。”

“消耗過度。近期都沒有再現身。”

血液穿透傷口,將那些金色的魔力絞殺殆盡,伯萊緊閉的雙眼張開一條細細的縫,從喉嚨中擠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不要……裏奧……知道……”

“裏奧去送矮人王了,還沒回來,放心吧。”克瑞斯眼底劃過一抹憐愛,伸舌舔著它的眼睛。

“對不起……”

沒有理會龍間的溫情互動,林喬問起戰況:“前線的情況如何?”

克瑞斯看了一眼伯萊,不確定現在是否合適談起這個話題。

“我在這裏,你怕什麽?”林喬瞥它。

“不算明朗。他們物資豐厚,也很善戰。”克瑞斯答道:“大魔法師和勇者都在其中,我在盡量維持你說的持久戰,但恐怕支撐不了太久。”

“畢竟他們的戰力就是按照滅族的標準安排的。”感受到神聖魔法已經被清除,林喬留下部分血液供伯萊恢覆傷口,這才起身:

“雖然有點早,不過也無妨。”

她口中呢喃古代語,召喚數只暗影族探子聚集到腳下,一一發出命令:“通知各戰區撤退,放棄據點;通知魔王,確認各部隊脫戰後立刻按照先前傳信他的點位進攻人族國境。”

“以及——”一只蜘蛛迅速爬到她掌心:“變更剛剛給朱莉的指令,僅僅是魔王城內的護衛不夠,我要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帶走梅爾!”

她眼中的血色沸騰:“不惜一切代價,任何阻攔她的生物、任何!格殺勿論!”

蜘蛛得令,連帶她腳下的暗影族一同飛速消失。

克瑞斯斂翅屏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但,還有龍沒感受到那些尖銳的殺氣,吼叫著:“裏奧瘋了!”沖進來。

克瑞斯忙扇動翅膀,用一道氣流打飛闖進來的小龍,避免它被魔女的殺氣所殃及,吼道:“舌頭捋直了說話!”

“裏奧!裏奧它剛回來!知道伯萊的事情後就瘋了!它沖到戰場上去了!”

克瑞斯爆了一聲響亮的粗口,猛地把那頭莽撞的小龍從哪裏進來扇回哪裏去,起身就要前往戰場。

“你陪著伯萊,”

魔女身上的寒意又如水般回歸,她身上華麗又搖曳的配飾被無形的火焰吞噬燒灼,留下簡單的黑色無袖緊身連體衣,同樣黑色的、仿佛凍冰一樣的魔素侵染她的四肢:

“等它恢覆,帶著整個族群準備外遷。”

克瑞斯沒有反駁,這是事先與魔女約定好的事項:她要龍族作為誘餌吊住勇者方的最強戰力,一旦成功,她會讓龍焰山成為與勇者的戰場。

以一己之身,拖住這只在全大陸無往不利的精英部隊,為龍族爭取到撤離時間。

又或者……

偌大的戰場之上,出現了一道濃黑的墨點。

——殺光所有的人族,送龍族一頓肉食盛宴。

黑色的小龍正飛越所有攻擊自己的魔法與武器,振動著傷痕累累的雙翼,金色的雙瞳洶湧著覆仇的烈火,憤怒地沖向戰場後方那名嬌美的少女。

魔女擡手,一柄黑色長矛在掌心纏繞生成,飛擲向聖女頭頂!

轟!!!!!!!

龍、聖女、長矛三者交點處發出轟然巨響,揚起足以遮蔽視線的塵煙,淹沒了後勤人員、聖女護衛的尖叫以及龍嘶吼,團團滾起的煙塵又轉眼被一道柔和的勁風卷去散開,露出其中情形。

林喬的瞳孔微縮,嘴角卻揚起了一個自嘲的弧度。

好啊……

那擋在龍與長矛間,擋在聖女,擋在“世界的命運”前的,正是精靈王忠心的護衛——沙朗!

“請——聽我一言!”

突如其來的變數並未讓俊美的精靈臉上染上任何塵埃,他的眉心蹙起憂慮而好看的弧度,懇切地開口:

“這是來自精靈王的預言,傳達給人族與龍族!”

“‘停戰吧!這是勝利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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