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當代愛情的演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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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當代愛情的演繹法
剛進酒吧，她就看到了坐在吧臺上的張麟其，她心想這不愧是張公子的老巢，怎麽好不容易來一次還能撞個滿懷。嘉倩在每個人耳邊都叮囑，別提她和宋濤的事兒，然後把張麟其叫了過來。
一個晚上張麟其靠著嘉倩說了很多話，八卦了遠天的近況，說什麽今年業務難做，幾個合夥人私底下對宋濤意見不小，什麽劉雨嫣表面看著正常，其實是個奇葩，平時沒少讓他難受。張麟其酒量和嘉倩不相上下，到最後就剩他們兩個清醒著，其他人都喝得七七八八了。
趙方洲帶著方卉先走了，代駕開著周序的車送了嘉倩再送張麟其，三個人住得都不遠，彎彎繞繞的還是在這一圈。嘉倩回家打開門，按了門廳的燈，燈卻沒有亮，她才想起樓道貼著的停電通知，晚上兩點，手機也快沒電了。
她坐在黑暗裏把手機玩到沒電才睡覺，第二天睜開眼睛卻赫然看見游揚的臉，睡得雲裏霧裏的也不知道幾點了，窗外的大太陽照得她如墜夢中。
她伸手摸了摸游揚，流暢的下頜，堅毅的下巴，眉頭微皺著，這手感有點太過具體，顯然這是一張真實的臉而不是在做夢，她嚇得坐了起來。
“你來幹什麽？你怎麽進來的？”
“你手機一直關機，敲門也不開，我就試了試你之前用過的幾個密碼，就進來了。”
“你怎麽那麽變態，還記得我之前的密碼，我都不記得了。”
“你覺得這對我來說很難嗎？”
“不知道，I don't care，你出去吧，我要換衣服。”
游揚一臉莫名其妙，“需要這樣嗎？”
“怎麽樣？”
“我是沒見過你換衣服嗎，還要我出去。”
“我們現在不一樣了，游總。”
“行吧，你說什麽都對。”然後他關門走了出去。
嘉倩換好衣服，把手機插上電源，一看時間都下午三點了，這兩天沒什麽事，手機上也沒什麽人找，唯一擺在她面前的事就是門外的游揚。
“你不打聲招呼就出現在別人家裏，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嗎。”
她站在熱水機前連喝了兩大杯溫水，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了。
“誰叫你不明不白地聯系不上，我擔心你出什麽事兒，不然你以為我閑呢。”
“你不就是閑得慌嗎，閑得慌就出去找點事做，別一天到晚纏著我。”
“我沒纏著你，我找你有事。”
游揚操著手坐在沙發上，按開了電視機，全然沒把自己當外人。
“有事？又有什麽事？你就編吧。”
“我有個案子想找你做。”
“對不起我不接，當不了您的乙方。”
“是我媽的事兒，她被詐騙了五百多萬，我勸了好久她才答應去報警，並且除了你她不想找別的律師。”
“為什麽要找我，她也不認識我啊。”
“誰說她不認識你了，她早就認識你了，只是沒見過面而已。”
“所以這就是你回國的原因？”
“不是，我回國是來找你的，這事只是剛好發生了。”
“我不相信。”嘉倩慢悠悠地說，她拿起茶幾上拼了一半的樂高，蹲在地上又拼了幾塊。
“你現在倒真的像我那些當事人了，滿嘴跑火車。”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沒有騙過你。”
“游總，局部的真話就等於假話。”
“隨便你怎麽想吧，這案子你接不接？”
嘉倩這才擡頭看著他，“你可要想清楚，我現在可貴了，你不一定消費得起。”
游揚聽到這話忍不住嘴角上揚，“價錢隨便開，你什麽時候跟我去見我媽？”
“就今天行嗎，這事兒不能拖。”
“好，我打個電話問問她。”
“你去吧，我洗個澡，大概半個小時出門。”
嘉倩進了浴室開始洗澡，熱水一淋，她突然才發現剛才發生的這一段堪稱詭異，準確來說是她和游揚的關系詭異。這些年，他們在任何劇烈爭吵之後，都可以莫名其妙地破冰，就好像所有的爭吵片段都是在脫離主線打怪，打不死就算了，他們依舊會回到主線重生。
無法被任何確切的關系定義，這是困擾他們的原因，但無法否認但是，他們訣別再多次也依舊依戀，屬於他們的主線故事展現的就是人類相互貼近的原始欲望。
當她正沈浸於回憶之中，企圖從千頭萬緒裏找到正解，游揚打開了廁所的門。
“我媽今天有空，晚上一起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隨便吧，別太辣，我嗓子疼。”
“好。”
然後他關上門出去了，嘉倩才意識到，她是裸著的。
收拾整齊出門，嘉倩開車，去年她買了這個車，有時候一個人去外地開庭走高速，她就開自動駕駛，路上還能研究一下材料，很多時候她都由衷感嘆，這個年代的車比男人靠譜，至少真的能幫她解決人生難題。
坐上車游揚這翻那翻，這摸那摸的。
“你幹嘛，看不起國產電動車啊。”嘉倩問。
“不是。”游揚辯解，“幾年前我做過這品牌的項目，那時候幾款車真的挺醜的，現在看著倒是有模有樣的，這車好開嗎？”
“車都差不多，沒有什麽好不好開的，別燃起來就行。”
一個念頭劃過腦海，讓她心上缺了個口，如果當年的車有現在這麽好的技術，可能她和若琪那場車禍就不會發生了，那現在的她們又過著怎樣的生活呢，坐在她旁邊的人還會是游揚嗎。
“你媽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
嘉倩旁敲側擊，企圖明白她在游揚媽媽這是個什麽樣的身份。
“那可就早了，讀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了。”
“都這麽多年了還記得啊。”
“她這人喜歡多管閑事，誰家的事兒都管，前幾天她還問你呢。”
“問我？問什麽？”
“問你結沒結婚，在幹嘛之類的，表揚你能幹，說要給你介紹對象。”
游揚說到這頓了頓，他暗中觀察著嘉倩的表情，嘉倩目不轉睛地看著前面，沒什麽特別的變化。“我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才勸動她找你。”
“她不是住在大連嗎？什麽時候又來成都了。”
“就今年上半年搬回來的，回成都養老。”
“你媽是真的不知道你和劉遙遙離婚了？”
“還不知道。”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她呢？”
“過了這一陣再說吧，她最近情緒不太穩定，等這事兒過去了再說吧，我現在都沒告訴她我搬回國了，她還以為我過一陣就要走，天天在那張羅家宴呢。”
“行吧，說不定哪天我心情不好就說漏嘴了。”
“你不會心情不好的。”
“見到你我心情就已經不好了。”
嘉倩這句話說出去就像水掉進了海裏，車裏一片寂靜，沒有游揚慣常的毒舌接住她，場面有點過於冷靜。
“梁嘉倩。”
“嗯？”
“你是真的不想見到我？只要你說是真的，我就馬上消失，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現。”
嘉倩回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他並不是在開玩笑，她突然有點心慌，卻又死活說不出那句真心話。
“隨便你怎麽想，神經病。”
“那你就是想我了？”
“想，想得很，想掙你的錢，我還要靠你們這些金主爸爸還房貸呢。”
游揚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喜上眉梢，他伸手摸了摸嘉倩的頭。
“別嘴硬了，承認你想我了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嘉倩被他這句話惹得有點煩，她右手一揮把游揚的手打掉了。
“離我遠點，別老是動手動腳的。”
“好好好。”游揚癟癟嘴，做出投降的動作，“我不碰你，你好好開車。”
“你真的是個賤人。”嘉倩又氣成了一只河豚。
和游揚說話，嘉倩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掉入陷阱，他們之間的來回仿佛一場商務談判，游揚總是占據上風，對此她惱羞成怒。
但在游揚看來，嘉倩才是掌握著絕對權力的那一方，她總是擁有放棄的本事，能輕易毀了整場游戲，他們對彼此的權力都有著極大的不安全感，拔河的兩邊都在害怕對方放手。
游揚的媽媽卻比嘉倩想象的更和藹可親，這些年她聽了太多游揚的抱怨，還以為游琴會是電視劇裏那種控制狂母親，見面才發現盡管嚴格的家教和催婚催生都是真的，游琴卻依舊算得上一位識大體也很溫柔的媽媽。
游揚安排在一間很高端的中餐，包間裏面只有他們三個人，說案子之前游琴先招呼嘉倩喝湯吃菜，人口普查般地問了她有沒有對象。嘉倩對游揚有大怨，故意乖巧配合，說請阿姨幫忙給她介紹個男朋友。
“我看付駿跟你倒是挺合適的，他是電力公司的，我表姐的孩子，長得高大帥氣又孝順，你要是喜歡的話，阿姨幫你約他吃飯。”
看嘉倩笑得花枝亂顫，游揚忍不住要潑她幾盆涼水。“付駿？媽，你別亂點鴛鴦譜了，就付峻那傻樣還高大帥氣。”
“怎麽就不帥氣了，你以為就你這樣才是帥氣？我看付駿就比你好，至少還知道留在爸媽旁邊，哪像你跑那麽遠去安家，幾年不回來，人都看不到，你也不想想家裏人有多擔心你。”
“唉，怎麽又說到我頭上了，先說事兒吧。”
嘉倩看著游揚挨呲打心底裏高興，但她聽完整個案子，大概也明白了為什麽游琴會遲疑。2022 年游琴先後把五百萬借給孫國棟做生意，孫國棟按照年化 10%的利息返利息給她從未中斷，一直到一個月前聯系不上人了，她才知道孫國棟一直拿著這筆錢去網賭，賭到現在傾家蕩產，她也只是眾多受害者之一。
孫國棟現在人不見了，家裏的親戚朋友都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但就算抓到了人，這總共一千多萬的債務他這輩子都還不上。孫國棟有個剛上高中的女兒，太太也沒有工作，如果被認定成詐騙，一千萬就是無期，五十多歲的人了，這輩子也就算完了。
游琴說她認識老孫快三十年了，不忍心看著他淪落至此，既然不管她告不告，最後的結果都拿不回來錢，那還不如不告了，她缺了這五百萬生活不會有多大影響，就當是生意虧了，但這五百萬對於老孫家就是火上澆油。
游琴下不了決心，來來回回都在替老孫開脫，她拉著嘉倩的手，“閨女，你給阿姨出個主意，你覺得我是告還是不告呢？”
嘉倩這種事情見得多了，要是游琴就是個普通當事人，她三兩句就能勸動她簽了這委托協議，可惜他們這關系沒這麽簡單，她也只好把自己撇遠點兒，免得日後生了嫌隙。
“阿姨，這種事情您得聽從自己的心啊，別人說什麽都不管用的。”
“我很猶豫，一會兒覺得算了吧，做人慈悲為懷，一會兒又覺得氣不過，畢竟他從始至終都在騙我，但我就怕告了以後要背上良心債，再見到他家裏人我不好意思。”
嘉倩寬慰她說，“阿姨，作為律師我當然會勸您去報警，但是我理解您的糾結，這麽大一筆錢，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很正常。這樣吧，改天我陪您出去轉轉，散散心，讓您跳脫一下現在這個環境，長期在一個念頭裏打轉，很容易迷糊的，到時候您再跟我說說您的想法，我再給您出出主意，好嗎？”
“好，好，阿姨聽你的。”
游琴顯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她把服務員叫來又加了兩道菜，臨別約了嘉倩下周三去青城山散心。
送走游琴之後，嘉倩和游揚坐在車裏聊剛才的事。
“你媽哪有你說得那麽恐怖，只是要強勢一些罷了。”
“你不了解她，她是可以把人逼瘋的，不然我跑美國去幹嘛呢，還不都是為了躲著她。”
“不是為了躲我嗎？”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梁嘉倩。”
游揚大笑。
“當初去美國是因為她一天到晚催我結婚，而且誰叫你不留我了，說點好話說不定我就留下了。”
“我留你？我拿什麽留住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還是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就用無常、用危險、用失敗吧。”
說完他們兩人哈哈大笑，在這一瞬間都感覺到了一種此生不換，他們明白自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會在尋常的對話裏莫名其妙開始背博爾赫斯的《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這首詩被嘉倩寫在了游揚的高中畢業相冊的扉頁上，這些年游揚看了千遍，每一遍都是關於他心的詮釋。
“哦，對了。”嘉倩說，“你應該知道你媽不願意報警的真正原因吧？”
“什麽原因？”游揚費解。
“她和孫國棟關系不一般吧，不像只是朋友。”
“你這都發現了？梁律相當可以嘛。”
“我估計最後你媽不會去報警的，你媽好面子，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對她來說很危險。”
“那你也得幫我勸她報警啊，不然我找你來幹嘛呢。”
“為什麽非要報警啊？”這回輪到嘉倩困惑了。
“唉，你不明白這裏面的水有多深。”
游揚看上去憂心忡忡。
“我不明白你就告訴我啊，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幹嘛。”
“是這樣，我媽跟孫國棟已經很多年了，孫國棟他老婆都知道，我媽對老孫家有愧，但要是這次不把他們一竿子打到底，以後這關系就會成為老孫家的把柄，如果我們連五百萬都能不追究，他們以後更會獅子大開口，咬住我們不放了。”
嘉倩表示游揚的考慮非常有道理，她當律師這麽多年，看慣了金錢面前的醜陋嘴臉，如果說人類還保有一絲風度，也只能是因為誘惑還不夠大而已，真正的人性絕對經不起考驗。
驅車返程，嘉倩先送游揚回酒店，臨下車的時候游揚痞痞地說，“不上去坐坐？”
“不敢不敢，我怕你再隨手一創把我創飛，有陰影了，何況我是不會跟當事人亂搞男女關系的。”
她解開門鎖，“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行吧，再見。”游揚開門下車。
嘉倩把車開了一兩公裏，找了個空地在路邊停下，不想就這麽回家，她打開天窗享用這千金不換的秋風，周序的電話急匆匆地打進來，在這夜裏顯得很奔忙。
“餵。”嘉倩懶懶地接起來。
“嘉倩，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啥問題？”
“張麟其......他什麽情況啊，他是 gay 嗎？”
“不是啊，你別腐眼看人基了，看到個帥哥就覺得人家是 gay。”
“不是......什麽叫我腐眼看人基了，是他，他約我去看蔡依林演唱會。”
“啊？”嘉倩的三觀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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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酒吧，她就看到了坐在吧臺上的張麟其，她心想這不愧是張公子的老巢，怎麽好不容易來一次還能撞個滿懷。嘉倩在每個人耳邊都叮囑，別提她和宋濤的事兒，然後把張麟其叫了過來。
一個晚上張麟其靠著嘉倩說了很多話，八卦了遠天的近況，說什麽今年業務難做，幾個合夥人私底下對宋濤意見不小，什麽劉雨嫣表面看著正常，其實是個奇葩，平時沒少讓他難受。張麟其酒量和嘉倩不相上下，到最後就剩他們兩個清醒著，其他人都喝得七七八八了。
趙方洲帶著方卉先走了，代駕開著周序的車送了嘉倩再送張麟其，三個人住得都不遠，彎彎繞繞的還是在這一圈。嘉倩回家打開門，按了門廳的燈，燈卻沒有亮，她才想起樓道貼著的停電通知，晚上兩點，手機也快沒電了。
她坐在黑暗裏把手機玩到沒電才睡覺，第二天睜開眼睛卻赫然看見游揚的臉，睡得雲裏霧裏的也不知道幾點了，窗外的大太陽照得她如墜夢中。
她伸手摸了摸游揚，流暢的下頜，堅毅的下巴，眉頭微皺著，這手感有點太過具體，顯然這是一張真實的臉而不是在做夢，她嚇得坐了起來。
“你來幹什麽？你怎麽進來的？”
“你手機一直關機，敲門也不開，我就試了試你之前用過的幾個密碼，就進來了。”
“你怎麽那麽變態，還記得我之前的密碼，我都不記得了。”
“你覺得這對我來說很難嗎？”
“不知道，I don't care，你出去吧，我要換衣服。”
游揚一臉莫名其妙，“需要這樣嗎？”
“怎麽樣？”
“我是沒見過你換衣服嗎，還要我出去。”
“我們現在不一樣了，游總。”
“行吧，你說什麽都對。”然後他關門走了出去。
嘉倩換好衣服，把手機插上電源，一看時間都下午三點了，這兩天沒什麽事，手機上也沒什麽人找，唯一擺在她面前的事就是門外的游揚。
“你不打聲招呼就出現在別人家裏，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嗎。”
她站在熱水機前連喝了兩大杯溫水，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了。
“誰叫你不明不白地聯系不上，我擔心你出什麽事兒，不然你以為我閑呢。”
“你不就是閑得慌嗎，閑得慌就出去找點事做，別一天到晚纏著我。”
“我沒纏著你，我找你有事。”
游揚操著手坐在沙發上，按開了電視機，全然沒把自己當外人。
“有事？又有什麽事？你就編吧。”
“我有個案子想找你做。”
“對不起我不接，當不了您的乙方。”
“是我媽的事兒，她被詐騙了五百多萬，我勸了好久她才答應去報警，並且除了你她不想找別的律師。”
“為什麽要找我，她也不認識我啊。”
“誰說她不認識你了，她早就認識你了，只是沒見過面而已。”
“所以這就是你回國的原因？”
“不是，我回國是來找你的，這事只是剛好發生了。”
“我不相信。”嘉倩慢悠悠地說，她拿起茶幾上拼了一半的樂高，蹲在地上又拼了幾塊。
“你現在倒真的像我那些當事人了，滿嘴跑火車。”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沒有騙過你。”
“游總，局部的真話就等於假話。”
“隨便你怎麽想吧，這案子你接不接？”
嘉倩這才擡頭看著他，“你可要想清楚，我現在可貴了，你不一定消費得起。”
游揚聽到這話忍不住嘴角上揚，“價錢隨便開，你什麽時候跟我去見我媽？”
“就今天行嗎，這事兒不能拖。”
“好，我打個電話問問她。”
“你去吧，我洗個澡，大概半個小時出門。”
嘉倩進了浴室開始洗澡，熱水一淋，她突然才發現剛才發生的這一段堪稱詭異，準確來說是她和游揚的關系詭異。這些年，他們在任何劇烈爭吵之後，都可以莫名其妙地破冰，就好像所有的爭吵片段都是在脫離主線打怪，打不死就算了，他們依舊會回到主線重生。
無法被任何確切的關系定義，這是困擾他們的原因，但無法否認但是，他們訣別再多次也依舊依戀，屬於他們的主線故事展現的就是人類相互貼近的原始欲望。
當她正沈浸於回憶之中，企圖從千頭萬緒裏找到正解，游揚打開了廁所的門。
“我媽今天有空，晚上一起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隨便吧，別太辣，我嗓子疼。”
“好。”
然後他關上門出去了，嘉倩才意識到，她是裸著的。
收拾整齊出門，嘉倩開車，去年她買了這個車，有時候一個人去外地開庭走高速，她就開自動駕駛，路上還能研究一下材料，很多時候她都由衷感嘆，這個年代的車比男人靠譜，至少真的能幫她解決人生難題。
坐上車游揚這翻那翻，這摸那摸的。
“你幹嘛，看不起國產電動車啊。”嘉倩問。
“不是。”游揚辯解，“幾年前我做過這品牌的項目，那時候幾款車真的挺醜的，現在看著倒是有模有樣的，這車好開嗎？”
“車都差不多，沒有什麽好不好開的，別燃起來就行。”
一個念頭劃過腦海，讓她心上缺了個口，如果當年的車有現在這麽好的技術，可能她和若琪那場車禍就不會發生了，那現在的她們又過著怎樣的生活呢，坐在她旁邊的人還會是游揚嗎。
“你媽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
嘉倩旁敲側擊，企圖明白她在游揚媽媽這是個什麽樣的身份。
“那可就早了，讀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了。”
“都這麽多年了還記得啊。”
“她這人喜歡多管閑事，誰家的事兒都管，前幾天她還問你呢。”
“問我？問什麽？”
“問你結沒結婚，在幹嘛之類的，表揚你能幹，說要給你介紹對象。”
游揚說到這頓了頓，他暗中觀察著嘉倩的表情，嘉倩目不轉睛地看著前面，沒什麽特別的變化。“我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才勸動她找你。”
“她不是住在大連嗎？什麽時候又來成都了。”
“就今年上半年搬回來的，回成都養老。”
“你媽是真的不知道你和劉遙遙離婚了？”
“還不知道。”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她呢？”
“過了這一陣再說吧，她最近情緒不太穩定，等這事兒過去了再說吧，我現在都沒告訴她我搬回國了，她還以為我過一陣就要走，天天在那張羅家宴呢。”
“行吧，說不定哪天我心情不好就說漏嘴了。”
“你不會心情不好的。”
“見到你我心情就已經不好了。”
嘉倩這句話說出去就像水掉進了海裏，車裏一片寂靜，沒有游揚慣常的毒舌接住她，場面有點過於冷靜。
“梁嘉倩。”
“嗯？”
“你是真的不想見到我？只要你說是真的，我就馬上消失，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現。”
嘉倩回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他並不是在開玩笑，她突然有點心慌，卻又死活說不出那句真心話。
“隨便你怎麽想，神經病。”
“那你就是想我了？”
“想，想得很，想掙你的錢，我還要靠你們這些金主爸爸還房貸呢。”
游揚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喜上眉梢，他伸手摸了摸嘉倩的頭。
“別嘴硬了，承認你想我了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嘉倩被他這句話惹得有點煩，她右手一揮把游揚的手打掉了。
“離我遠點，別老是動手動腳的。”
“好好好。”游揚癟癟嘴，做出投降的動作，“我不碰你，你好好開車。”
“你真的是個賤人。”嘉倩又氣成了一只河豚。
和游揚說話，嘉倩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掉入陷阱，他們之間的來回仿佛一場商務談判，游揚總是占據上風，對此她惱羞成怒。
但在游揚看來，嘉倩才是掌握著絕對權力的那一方，她總是擁有放棄的本事，能輕易毀了整場游戲，他們對彼此的權力都有著極大的不安全感，拔河的兩邊都在害怕對方放手。
游揚的媽媽卻比嘉倩想象的更和藹可親，這些年她聽了太多游揚的抱怨，還以為游琴會是電視劇裏那種控制狂母親，見面才發現盡管嚴格的家教和催婚催生都是真的，游琴卻依舊算得上一位識大體也很溫柔的媽媽。
游揚安排在一間很高端的中餐，包間裏面只有他們三個人，說案子之前游琴先招呼嘉倩喝湯吃菜，人口普查般地問了她有沒有對象。嘉倩對游揚有大怨，故意乖巧配合，說請阿姨幫忙給她介紹個男朋友。
“我看付駿跟你倒是挺合適的，他是電力公司的，我表姐的孩子，長得高大帥氣又孝順，你要是喜歡的話，阿姨幫你約他吃飯。”
看嘉倩笑得花枝亂顫，游揚忍不住要潑她幾盆涼水。“付駿？媽，你別亂點鴛鴦譜了，就付峻那傻樣還高大帥氣。”
“怎麽就不帥氣了，你以為就你這樣才是帥氣？我看付駿就比你好，至少還知道留在爸媽旁邊，哪像你跑那麽遠去安家，幾年不回來，人都看不到，你也不想想家裏人有多擔心你。”
“唉，怎麽又說到我頭上了，先說事兒吧。”
嘉倩看著游揚挨呲打心底裏高興，但她聽完整個案子，大概也明白了為什麽游琴會遲疑。2022 年游琴先後把五百萬借給孫國棟做生意，孫國棟按照年化 10%的利息返利息給她從未中斷，一直到一個月前聯系不上人了，她才知道孫國棟一直拿著這筆錢去網賭，賭到現在傾家蕩產，她也只是眾多受害者之一。
孫國棟現在人不見了，家裏的親戚朋友都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但就算抓到了人，這總共一千多萬的債務他這輩子都還不上。孫國棟有個剛上高中的女兒，太太也沒有工作，如果被認定成詐騙，一千萬就是無期，五十多歲的人了，這輩子也就算完了。
游琴說她認識老孫快三十年了，不忍心看著他淪落至此，既然不管她告不告，最後的結果都拿不回來錢，那還不如不告了，她缺了這五百萬生活不會有多大影響，就當是生意虧了，但這五百萬對於老孫家就是火上澆油。
游琴下不了決心，來來回回都在替老孫開脫，她拉著嘉倩的手，“閨女，你給阿姨出個主意，你覺得我是告還是不告呢？”
嘉倩這種事情見得多了，要是游琴就是個普通當事人，她三兩句就能勸動她簽了這委托協議，可惜他們這關系沒這麽簡單，她也只好把自己撇遠點兒，免得日後生了嫌隙。
“阿姨，這種事情您得聽從自己的心啊，別人說什麽都不管用的。”
“我很猶豫，一會兒覺得算了吧，做人慈悲為懷，一會兒又覺得氣不過，畢竟他從始至終都在騙我，但我就怕告了以後要背上良心債，再見到他家裏人我不好意思。”
嘉倩寬慰她說，“阿姨，作為律師我當然會勸您去報警，但是我理解您的糾結，這麽大一筆錢，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很正常。這樣吧，改天我陪您出去轉轉，散散心，讓您跳脫一下現在這個環境，長期在一個念頭裏打轉，很容易迷糊的，到時候您再跟我說說您的想法，我再給您出出主意，好嗎？”
“好，好，阿姨聽你的。”
游琴顯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她把服務員叫來又加了兩道菜，臨別約了嘉倩下周三去青城山散心。
送走游琴之後，嘉倩和游揚坐在車裏聊剛才的事。
“你媽哪有你說得那麽恐怖，只是要強勢一些罷了。”
“你不了解她，她是可以把人逼瘋的，不然我跑美國去幹嘛呢，還不都是為了躲著她。”
“不是為了躲我嗎？”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梁嘉倩。”
游揚大笑。
“當初去美國是因為她一天到晚催我結婚，而且誰叫你不留我了，說點好話說不定我就留下了。”
“我留你？我拿什麽留住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還是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就用無常、用危險、用失敗吧。”
說完他們兩人哈哈大笑，在這一瞬間都感覺到了一種此生不換，他們明白自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會在尋常的對話裏莫名其妙開始背博爾赫斯的《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這首詩被嘉倩寫在了游揚的高中畢業相冊的扉頁上，這些年游揚看了千遍，每一遍都是關於他心的詮釋。
“哦，對了。”嘉倩說，“你應該知道你媽不願意報警的真正原因吧？”
“什麽原因？”游揚費解。
“她和孫國棟關系不一般吧，不像只是朋友。”
“你這都發現了？梁律相當可以嘛。”
“我估計最後你媽不會去報警的，你媽好面子，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對她來說很危險。”
“那你也得幫我勸她報警啊，不然我找你來幹嘛呢。”
“為什麽非要報警啊？”這回輪到嘉倩困惑了。
“唉，你不明白這裏面的水有多深。”
游揚看上去憂心忡忡。
“我不明白你就告訴我啊，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幹嘛。”
“是這樣，我媽跟孫國棟已經很多年了，孫國棟他老婆都知道，我媽對老孫家有愧，但要是這次不把他們一竿子打到底，以後這關系就會成為老孫家的把柄，如果我們連五百萬都能不追究，他們以後更會獅子大開口，咬住我們不放了。”
嘉倩表示游揚的考慮非常有道理，她當律師這麽多年，看慣了金錢面前的醜陋嘴臉，如果說人類還保有一絲風度，也只能是因為誘惑還不夠大而已，真正的人性絕對經不起考驗。
驅車返程，嘉倩先送游揚回酒店，臨下車的時候游揚痞痞地說，“不上去坐坐？”
“不敢不敢，我怕你再隨手一創把我創飛，有陰影了，何況我是不會跟當事人亂搞男女關系的。”
她解開門鎖，“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行吧，再見。”游揚開門下車。
嘉倩把車開了一兩公裏，找了個空地在路邊停下，不想就這麽回家，她打開天窗享用這千金不換的秋風，周序的電話急匆匆地打進來，在這夜裏顯得很奔忙。
“餵。”嘉倩懶懶地接起來。
“嘉倩，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啥問題？”
“張麟其......他什麽情況啊，他是 gay 嗎？”
“不是啊，你別腐眼看人基了，看到個帥哥就覺得人家是 gay。”
“不是......什麽叫我腐眼看人基了，是他，他約我去看蔡依林演唱會。”
“啊？”嘉倩的三觀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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