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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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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答

你也不要我嗎?

迄今為止的人生中, 夏添從未敢想過,某天會有人問她這樣的問題。

作為一直被拋棄的那一個,她也有資格去做出要或者不要這樣的選擇嗎?

她有些懵地看著鐘斯琰的臉, 看著他跳動著火光的眼睛, 竟從裏面看出一絲悲傷。

他是在同情自己嗎?

他是在可憐自己嗎?

他一定是因為上午在學校裏撞見了她的不堪,對她悲慘的人生產生了一絲同情。

他這樣悲傷的眼神, 是因為可憐她。

他提出這樣的問題, 是因為心生憐憫。

是不是因為她現在看上去特別狼狽?

這樣的深更半夜,她獨自跑到鄉下的山間墳地, 還在路上摔了一跤, 渾身濕透頭發淩亂的樣子一定特別狼狽可憐吧。

明明這麽難過,卻沒有人可以訴說,只能偷偷地跑到奶奶的墓碑面前哭, 一定很慘。

他從小就生活得那麽幸福,一定會覺得, 現在的她,比街頭流浪的乞丐還可憐。

乞丐可不會像她這麽脆弱。

也一定,不會像她這麽貪心矯情, 追求什麽虛無縹緲的偏愛。

為什麽他會回到學校。

為什麽他要回到學校。

為什麽, 就偏偏那麽湊巧, 要讓他撞見她的不堪, 撞見她歇斯底裏聲嘶力竭的瘋狂, 撞見她這麽脆弱又破爛的一面。

明明她最不想讓他撞見,她不要他一星半點的憐憫,她只想要和他勢均力敵的平等。

但他卻全都看見也全都聽見了。

學校裏別人怎麽看怎麽說, 她都不介意,可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好。

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這樣糟糕爛透的家庭, 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這樣艱難的人生。

她喜歡他,喜歡得那麽小心翼翼,努力維持倆人之間表象上的平等。

就在這樣的一個周五,全毀了。

紙錢已經燒盡,火光暗下去,只剩下風中搖曳的燭火,明明滅滅地照著彼此的臉。

漫山的蟲鳴此起彼伏,夏添避而不答鐘斯琰的問題,莫名另起了個頭。

“鐘斯琰,你有沒有吃過那種雪糕。”

“哪種?”

“五毛錢一個,外面有一層巧克力脆皮,裏面是白色的奶油,很甜的那種。”

“吃過。”

“不,你肯定吃的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巧克力脆皮還是完整的,還在冒冷氣的那種。”

“嗯。”

“那你知道,我吃的是哪種嗎?”

“哪種?”

“小時候,奶奶種了很多東西,到了收貨的季節就會拿去街上賣,有時是葡萄,有時是新鮮的玉米,有時是剛摘的辣椒。”

“大多數時候都是暑假,每次她賣完東西,總會給我買一些吃的,裏面一定會有雪糕。”

“她舍不得坐車回家,每次都是走路,那時候的路還很爛也很繞,不好走,從街上回家要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她怕雪糕化了,每次都會用東西包著,有時候是問別人要的報紙,有時候是裝東西的塑料袋,把雪糕包裹很多層保溫。”

“她長得一點都不高,腿也不長,但只要給我買了雪糕走路總是很快,每次回到家都比平時要快十幾分鐘,然後獻寶似的從背簍裏拿出一個被層層包裹的雪糕給我。”

“雖然她已經很小心地保護了雪糕,也盡量走得很快,但夏天好熱,每次雪糕到我手裏的時候,巧克力脆皮都是四分五裂的,裏面的白色奶油也會微微化開,稍微吃慢一點奶油就會和巧克力脆皮一起滴到地上。”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吃過這樣的雪糕了。”

夏添哽咽著說完最後一句,忽然釋然。

她想,鐘斯琰說得沒錯,奶奶愛夏增,是因為奶奶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她的愛是偉大的,所以自然平等。

重要的不是那一份偏愛。

重要的是,奶奶曾經切切實實地,愛過她,在每一個還擁有生命的日夜裏。

她擁有了這份愛,足以慰藉餘生。

“鐘斯琰,你不用同情我,也不用把你的愛分給我,雖然我不像你一樣擁有好多好多的愛,但我的奶奶,比誰都還要愛我。”

“我一點都不可憐,雖然我的父母很爛,雖然除了奶奶沒人愛我,但我一點都不在乎——”

“那我呢,夏雙喜?你也不在乎我嗎?”

夏添忽然頓住。

明滅的燭火中光線如此昏暗,但她好像還是能夠如此清晰地看見鐘斯琰認真的眼眸。

她想說,在乎的,她當然在乎他,可嗓子眼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發不出聲音。

只能就這麽看著他靠近自己,呼吸交纏。

“我不愛你嗎?我不能愛你嗎?”

“這麽多年,你一點都沒感覺到嗎?”

“我喜歡你,這很不明顯嗎?”

“行,你聽著,夏雙喜,雖然這地兒不太合適,但正好也讓奶奶做個見證。“

“我喜歡你,也只喜歡你。”

“你不明白也沒關系,不確定也沒事,可以反覆向我確認,你想要的唯一,親情友情都很難給你,但是愛情可以。”

“我給你唯一的愛情,給你永遠的偏愛,咱倆以後就丁克到死,我孩子也不要,家裏長輩肯定也走在我前頭,到時候就咱倆過一輩子,□□人做朋友做親人,什麽都唯一。”

夏添紅著眼眶看他,完全被他這些話震驚到了:“你怎麽可以這樣詛咒長輩……”

“這叫什麽詛咒,這是事實。”

“哪有人表白像你這樣的……”夏添帶著哭腔,卻又有些欲哭無淚,“這根本就——”

“那也沒人像你這樣深夜跑山上墳前跪著,披頭散發滿臉帶淚的,要是有人路過,你不得給人嚇死,到時候賠還是不賠。”

夏添直接哭出聲來:“我也不想這樣的,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好難過,鐘斯琰,路好黑,我也好害怕,我還在田裏摔了一跤,有蟲子咬我的腳,還有螞蝗……”

從奶奶離開後,這麽多年,她還是頭一次像這樣小孩般直言自己的委屈難過。

鐘斯琰把她摟到懷裏輕拍後背:“好好好,咱們雙喜太委屈了,腳痛不痛?”

夏添吸著鼻子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其實一點都不痛,她甚至都忘了蟲子咬的哪只腳,但還是很可憐地看著他:“痛。”

鐘斯琰打開手機電筒低頭去檢查:“那我看看,咬的哪只腳。”

“……忘記了。”

“?”鐘斯琰拿手機晃她眼,“忘了?”

“反正兩只腳都痛。”

“哦,那可能是你跪太久了。”鐘斯琰說著把手機遞給她,轉身背對著蹲下去,“上來,背你回去,好好照著路,別回頭咱倆都摔田裏,那就好玩了,聽見沒?”

“可我衣服都濕了。”

“那咱倆就一起濕。”

“你不嫌棄我嗎?”

“誰舍得嫌棄你。”

夏添趴到他背上,一手摟著他脖子,一手拿著手機照路,山裏不知道什麽東西在叫,她以前是害怕的,這會兒卻不怕了。

“我重不重?”

“這麽輕,你有九十斤麽?”

“剛好九十。”

“那算個屁的重啊。”

“鐘斯琰,你怎麽說臟話。”

“這也叫臟?”

“今天好多人看到了,我好狼狽。”

“能有現在狼狽?”

“……他們肯定都會說我的。”

“說你幹嘛,要說也是說你那黑心肝的爹,還有你那虛偽的繼母。”

“他們肯定會覺得我特別可憐。”

“你本來就可憐。”

“他們肯定都同情我,你也同情我嗎?”

“我心疼你。”

夏添慢慢再流不出眼淚了,鐘斯琰的背太寬闊太可靠,她趴在上面很踏實。

“可是我有這麽糟糕的一個家庭。”

“有就有唄,又不是你能選擇的。”

“他們肯定會像狗皮膏藥一樣纏上來的,你這麽有錢,他們要是知道咱倆在一起,肯定會老是來煩你,問你要錢。”

“我不會趕他們走?”

“他們會道德綁架你。”

“哦,我沒有道德,怎麽綁架?”

“那你家裏肯定也會覺得,有這麽樣的一個親家,特別丟臉,別人肯定會笑的。”

“嘖,這就開始想著嫁給我了?”

“……”

“我沒求婚呢還。”

“我真的很糟糕,對不對?”

“啊對對對,深更半夜能躲到這裏來,你的想法的確很糟糕,我要是膽兒小點都不敢來找你,哪家姑娘能有你這本事。”

“……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就少這麽嚇我。”

“你真的沒有同情我嗎?”

“我同情我自己。”

夏添低頭湊近,好奇:“為什麽?”

“還問為什麽,你就沒反思一下?”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我想知道。”

“那你就想。”

“……鐘斯琰,你怎麽這樣。”

“哪樣?”

“那咱倆交換秘密。”

“說來聽聽。”

“你不是問我,為什麽不那麽愛喝牛奶卻要每天都訂,不愛吃零食卻總是要買好多放在家裏一直到過期嗎。”

“嗯,為什麽?”

“因為我小時候就特別羨慕別人每天都有鮮牛奶喝,我就想著以後長大了工作賺錢了一定也要每天都給自己訂鮮牛奶。”

“還有零食,我很小的時候被送到外婆家,外婆家有表哥表弟,他們老愛欺負我。”

夏添告訴他,自己小時候寄居外婆家,表哥表弟們都有零食,就她沒有。

她說她從小就渴望擁有好多好多零食擺在自己的房間裏,盡管那時候她甚至不知道那些零食是什麽味道。

她不知道那些零食是什麽做的,只聞到各種各樣讓小朋友很饞的香味。

那時候的她也是小朋友,她當然也饞。

可是她沒吃過。

外婆說,零食都是不好的東西,對小朋友的胃不好,會損害小朋友的智商和身體健康。

那時候的她雖然很饞,卻也深信不疑。

因為那幾個吃了很多零食的表哥表弟,讀書成績都不好,也總是說生病不去上學。

但她也只是個小朋友。

小朋友很難管什麽好不好的,只有喜歡和不喜歡,想要和不想要。

她沒嘗過,自然談不上很喜歡,但因為大家都有,她卻沒有,所以她很想要。

這種執念,從她的幼年開始埋下種子,而後在許許多多她不被偏愛的年月裏,萌芽生長。

後來她終於嘗到了那些重油重鹽有許多添加劑也確實不健康但對小朋友來說確實很美味的零食,即便她並不喜歡,執念也並沒消失。

說不清是對童年執念的滿足,還是對那些歲月裏缺憾的報覆,她開始像倉鼠屯糧,買回家許多她根本不會打開吃的零食。

她還特意買了零食推車,就放在沙發旁邊,然後把那些買回來的零食滿滿當當地堆放上去,像是把幸福也堆在上面。

是的,她幾乎從來都不會打開這些零食。

但是,這些零食的包裝五顏六色,很是漂亮,是許多小朋友絕對會喜歡的東西。

每天她下班回來,坐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只要看見這些包裝美麗色彩鮮艷的東西,她就會感到滿足,感到幸福。

她感受到了這些東西帶給她的幸福和滿足,吃不吃掉它們,根本不重要。

她沒有偷也沒有搶,花的是自己賺的錢。

盡管有時候,她根本忘記不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她跟在表哥表弟的身後,真的好想好想嘗一嘗他手裏那袋烏梅的味道。

但是,無論是表哥還是表弟,都不肯分給她一顆。

她只能,她只能像一個流浪的、可憐的、猥瑣的小偷,在他們隨手丟掉那袋烏梅的塑料包裝袋之後,偷偷地撿起來。

然後,躲在沒有光,也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陰暗角落裏,悄悄舔一口包裝袋。

她還記得那個包裝袋上烏梅汁水的殘留,斑駁的黑紫色,濕答答的,粘粘的,在舌尖上化開,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不好吃。

她這樣告訴自己,並且讓自己如此堅信。

所以她也堅信自己並不喜歡。

但還是被發現了。

明明她選了一個好陰暗根本不會有人去的角落,但還是被表哥發現了。

他像是發現了什麽天大的秘密,像是發現了什麽特別稀奇好玩的事情,笑得彎下了腰。

大概肚子都笑得疼了,他捂著肚子,蹲在地上一邊笑得露出掉了牙齒的牙齦,一邊指著她大喊:“快來看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夏添好像一個小乞丐啊,在地上撿東西吃哈哈!”

她慌亂地把拿著烏梅包裝袋的手背到身後,卻被圍觀過來的一群小朋友跑過來硬是抓著她的手掰開搶走。

他們笑得更大聲,全都叫她小乞丐。

那時候真的很想哭,但她知道自己如果哭了就會更可憐,所以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也不肯落下來。

她也不敢開口反駁。

忍著眼淚不掉下來已經很辛苦了,如果開口說話的話,眼淚一定會忍不住掉下來的。

她還不懂什麽叫堅強,但她已經開始學著堅強了。

她不肯丟臉,因為她已經沒什麽可丟的了,她能守著的東西不多,所以一定要守好。

她成長為一個很要強的人。

因為她知道,只要自己愛自己,就任何時候都是有人愛著自己的。

沒人愛她也沒關系,她會把自己愛得很好。

夏添說完,久久沒聽到鐘斯琰的聲音,低頭問他:“你在同情我嗎?”

“沒,我只是在想,家裏哪個房間給你做零食屋比較好,或者重新給你訂個櫃子,專門用來放你各種各樣的零食。”

“會很浪費。”

“過期之前送別人吃,我再給你補。”

夏添沒說話,只是摟他脖子的手收緊了點,勒得鐘斯琰仰起腦袋喊:“恩將仇報搞謀殺是吧,喘不過氣了夏雙喜。”

“對不起……”

夏添立即松了手,卻剛好遇到下山最後一個臺階,瞬間重心不穩,嚇得她雙手都摟住他脖頸,整個上半身也貼上他後背。

鐘斯琰身體頓時僵了下,連腳下步伐都有些失去平衡,東倒西歪地趔趄了兩步。

夏添以為是自己沒照好路他看不清才會這樣,立即把手機電筒舉高照遠。

明明她剛剛摔倒在田裏過,鐘斯琰還是在她身上聞到了熟悉的西瓜清香味。

為了轉移背上異樣的註意力,他隨口起了個話題:“為什麽一直喜歡西瓜味的東西。”

這些答案本來一直都是夏添難以啟齒的,可今天她最大的不堪都被鐘斯琰撞破了,所以她好像也就沒什麽好再隱藏的。

“其實外婆家雖然不算很富裕,但也算不上窮,每年夏天都會買好多西瓜,幾乎每天表哥表弟們都會分到一塊,但是我沒有。”

“她說女孩子不能吃這種寒涼的東西,吃了對身體不好,以後長大了會痛經。”

“那時候我也不懂痛經是什麽意思,我只知道炎熱的夏天,光是聞著西瓜味都會感覺好涼快,特別想嘗嘗那是什麽味道的。”

“可是外婆只喜歡表哥表弟,不喜歡我,甚至連西瓜的邊角料都不會給我。”

“直到後來我回到奶奶家,才終於嘗到了西瓜的清甜。也許是渴望太久,西瓜也真的很美味,所以第一次吃到西瓜我就愛上了。”

說完,夏添也好奇:“那你呢,我幾乎沒怎麽看見你吃過柚子,可你身上總是有一股很好聞的淡淡柚子香氣。”

“這麽關註我。”

“嗯,忍不住。”

“忍不住什麽?”

“在意你,好奇你,關註你。”

鐘斯琰輕笑了聲:“這麽喜歡我,卻又逃避我,你別不別扭,夏雙喜。”

“別扭,但是我從前不敢承認。”

“現在敢了?”

“嗯,因為你撞破了我的不堪,卻還願意繼續愛我,我想,我要為了你勇敢。”

“嗯,你一直都很勇敢。”

-

夏成剛滿腔怒火地帶著林媛回到家裏,夏增一見倆人這表情就知道事情搞砸了。

當然,不用等倆人回來,他也早就知道。

“要不以後咱們別去找姐姐麻煩了,這麽多年她一個人也不容易,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我們作為她的家人,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應該祝福她。”

夏成剛難得對他發火:“放屁!虧你為她想得這麽周到體貼,把她當姐姐,卻不知道女人生來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沒良心的東西!”

夏增看了眼林媛,林媛像沒聽見夏成剛這掃射性的辱罵一般,起身就走:“我先去洗澡,你們父子倆慢慢聊。”

夏成剛燥郁難平,夏增卻淡定極了,等他緩了緩,才開口道:“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爸,我最近認識了個人。”

夏成剛不甚在意:“誰。”

“一個寧陽的富二代,他說他叫徐成驍,是姐姐以前在寧陽的同班同學,這個月剛從國外回來,喜歡我姐很久了。”

“那有什麽用?”

“我跟他接觸了幾回,感覺他對我姐挺癡心的,在國外這麽多年都沒談過戀愛,一直喜歡我姐,這次回國後也專門來南塔找他。”

夏成剛似乎聽出了點端倪:“然後呢?”

“你公司最近不是急需資金周轉嗎?他說他正好打算做點投資,覺得你這個項目大有可為,想當面跟你聊聊,順便也聊聊我姐。”

夏成剛到底是生意場上待久了的人,有些事不用說太明白,一點就通。

“行,那你跟他約個時間。”

“好,那我這就聯系他。”

-

夏添從前不知在哪兒看過一句話,那句話好像是這麽說的——

一個好的愛人是可以治愈一切的良藥。

當時她匆匆劃過,如今卻真切體會到了。

從前的不安、忐忑、自卑、逃避,一切不好的東西,都在被鐘斯琰撞破她的不堪後而完全破解,她甚至可以接受他同情自己。

那天在學校裏發生的事自然是堵不住悠悠眾口而傳開,除了學校裏的人,那群朋友們也都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

大家紛紛打來電話發來消息詢問關心,並默契地對夏成剛展開了抨擊。

秦姝則是不太放心地直接跑到她家裏住下,還帶了防狼工具,信誓旦旦要保護她。

夏添一再跟她解釋說不用,她都不聽,也不肯離開,躺在床上也渾身警覺,直至半夜鐘斯琰從醫院加班回來敲響她的房門。

秦姝警鈴大作,瞬間驚醒,一邊急切地問著:“來了嗎來了嗎?是不是他來了?”

一邊麻溜兒地翻身下床,操起早就準備好的防狼噴霧就直楞楞地往門口沖。

夏添剛反應過來要叫住她,秦姝就已經將門打開對著門外那人一頓猛滋。

邊滋還邊回頭沖房間裏大喊:“快報警夏添!我已經壓制住他了!”

話音剛落,手腕一麻,還沒用完的防狼噴霧掉到地上,頓時嚇得她尖聲大叫:“啊!”

“閉嘴。”

門口響起鐘斯琰嫌棄的聲音。

秦姝一楞,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鐘斯琰,被她的防狼噴霧噴得一臉狼狽,卻絲毫不影響他半分帥氣,反而多了點反派壞壞的帥勁。

“不對,怎麽是你?”她自我懷疑地扒拉著門框探頭往外看,“人呢?”

“不是我還能是誰?”

鐘斯琰嗤笑了聲,打電話給潘明武:“現在,立刻,馬上,過來把煩人精秦姝領走。”

“不是,我還以為是……”

秦姝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伸手想要替鐘斯琰拍拍衣服,鐘斯琰動作迅速地躲開了。

“請你自重。”

“啊哈哈……那個……不好意思啊。”

秦姝幹笑了幾聲,不用他趕人,迅速地去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要跑。

“既然潘明武來接我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倆了啊,拜拜!”

話說完人也沒了影,夏添這才有空插話。

“她不是故意的,你這麽晚來敲門,她以為你是夏成剛半夜來找我麻煩。”

她邊說邊拿了幹凈的毛巾幫鐘斯琰擦臉,剛洗過澡,一舉一動都是淡淡的香味。

鐘斯琰閉著眼任由她給自己擦臉,鼻腔裏哼出的聲音仍然帶著不滿。

“你怎麽沒跟我說。”

“你今天不是有好多手術要做,怕打擾你,就沒跟你說秦姝過來了。”

“哦,那現在這樣就很好?”

“別生氣,洗個澡就好了。”

“你倒是大方,男朋友被人欺負成這樣,你還雲淡風輕的。”

夏添第一次聽到他以這個身份自居,還有些不太適應,臉頰微熱,也不知道說什麽,只能沒話找話地小聲嘟囔:“準確地說,咱倆好像還沒正式確定過關系,算不上男女朋友。”

鐘斯琰瞇了瞇眼:“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夏添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鐘斯琰,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空氣好像瞬間靜止,雖然已經確定他的心意,夏添內心仍有些忐忑。

“是不是不太正式?要不我——”

“行。”

“啊?”

“我答應了。”

“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嗎?”

“不然呢?”

“我還以為,你會故意為難我。”

“為難你?”

“就是可能會提一些小要求。”

“比如說?”

“比如說,讓我親你一下什麽的。”

“哦。”鐘斯琰點點頭,“那你現在親我一下,不然我反悔了。”

“……”

鐘斯琰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她:“瞧你為難那樣,前兩天你說想吃的那家面包店剛好還在開門,順路給你買了,明早我可能出門很早,要不也不可能半夜敲你門。”

“早點睡,我去洗澡了。”

鐘斯琰說完放下東西就走,夏添鬼使神差的叫住他:“鐘斯琰。”

“嗯?”鐘斯琰回頭,“還有事?”

“那個……你要不要……抱一下。”

“秦姝噴我這一身,你確定要抱?”

夏添直接用行動代替回答,雙手環住他的腰,側臉貼著他胸口抱住。

“嗯,我確定。”

鐘斯琰雙手往兩側擡高,沒敢回抱她。

他剛剛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顯然已經洗過澡,他這一身邋裏邋遢的,還是收著點兒。

就這麽任由她抱了會兒,見她還沒有松開的意思,他只能道:“再不松手你也臭了。”

夏添松開手:“哦。”

“怎麽瞧著還不高興了。”鐘斯琰笑,“這麽臭你沒聞到?”

“我沒嫌棄你。”

“我自己嫌棄自己行不行?”

夏添垂著眼,一語不發。

鐘斯琰“嘖”了聲,一把將她摟到懷裏:“抱,抱抱抱,想抱就抱,臭了再洗。”

-

再次見到夏增,是在周五下午。

下午只有前兩節課,結束後夏添並沒有逗留,簡單收拾了東西就下班。

剛出教學樓,就看見等在大門外的夏增,正蹲在地上在逗學校裏的貓。

他笑得很陽光,看著不像個壞人。

但夏添知道,這一切僅僅只是他的表象,或者說,只是他的偽裝。

如果他真如他表面上那麽陽光,純潔無害,夏成剛和林媛不會找到這裏來。

即便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他發現她在這裏並告訴了夏成剛和林媛,即便夏成剛和林媛都在為他開脫說好話。

夏添就是覺得,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就算一切與他無關,他真的無辜又良善,她也並不想與他有任何牽扯。

本想裝作沒看到直接路過,夏增卻已經發現了她,笑著叫了聲“姐”。

夏添停下,冷冷地看著他,想看看他今天找到這裏來是想搞什麽花樣。

“對不起啊。”夏增起身到她跟前,開口就是一句道歉,“那天的事,我也是後面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一定會攔住他們的。”

“有事說事,沒事讓開。”

“你還在生氣嗎姐?你放心,我已經勸好了爸媽,他們不會再來找你了。”

“來了又怎樣?”

“不會再來了,我保證!”

夏添只覺得他虛偽,比林媛更虛偽。

林媛的虛偽是看得見的,是很容易就看出來的,可他的虛偽,卻讓人感覺到真誠。

真是可怕。

“行,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姐,你別這樣好嗎。”

“你還有事?”

夏增欲言又止,一副十分為難的表情。

好半晌,他才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擡眼看她。

“姐,如果我說,我得罪了人,你會相信我會幫我嗎?”

夏添毫不猶豫:“不會。”

“好,沒事。”夏增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受傷,“我知道,以前我不懂事欺負了你,雖然那時候我還小,但是你不原諒我也無可厚非,你也不喜歡爸媽,不幫我也很正常。”

夏添微微蹙眉,並沒有被他這副模樣欺騙,而是不再停留:“嗯,我先走了。”

說完,沒再給夏增說話的機會,與他錯身而過,再也沒有回頭。

夏增目送著她離開,表情漸漸變得冷漠,雖然唇角掛著笑,卻沒什麽溫度。

隨後,他撥通了那串電話號碼。

“她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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