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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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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回答

鐘斯琰今早不去學校, 夏添自己在小區外面掃了輛電動車騎過去。

剛騎出去沒到一百米,就有輛黑車跟上。

拐彎路口經過紅綠燈,夏添停下, 莫名感覺心頭惴惴, 擡手拍了拍胸口。

這感覺來得突如其然,像是要發生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以至於綠燈亮了她都沒發覺。

直至後面響起喇叭鳴笛聲, 她才恍然驚醒,立即重新啟動電瓶車騎出去。

到了學校, 那種感覺仍舊沒消失。

夏添內心不安, 把車停好後給鐘斯琰發了條微信消息,提醒他今天開車要註意安全。

沒等到回覆,夏添邊走邊低頭看手機。

在她身後不遠處, 路燈燈柱後頭冒出來個長相氣質都挺剛硬的男人。

男人隨手把燃著的煙摁滅在路邊的垃圾桶,默不作聲地跟了她一路, 未被她察覺。

走進外國語學院大樓,終於等到鐘斯琰的回覆,夏添甩開心頭雜亂的想法, 收了手機。

身後的男人沒再跟著她, 就這麽停在外國語學院大樓的大門外, 擡頭仰望這棟大樓。

看了片刻, 直至惹來門衛懷疑探究的目光, 男人才偏頭沖門衛笑笑,轉身離開。

門衛一臉莫名,目送他離開。

夏添上完上午兩堂課, 本想回辦公室收拾一下,處理點收尾工作就回家。

卻沒想到, 剛出教室就接到辦公室其他老師打來的電話:“夏老師,你家裏人找你來了,我說你在上課,他們已經在這兒等了快二十分鐘,鬧了好一陣。”

夏添眼皮猛地一跳,忽然有些明白早上出門時為什麽心裏會惴惴不安。

當時還擔心鐘斯琰開車出意外,卻沒想到,這意外是出在自己身上。

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夏添很快淡定下來,拿著剛剛上課用的東西小跑回去。

還沒靠近辦公室大門,遠遠就聽見夏成剛嚴厲的大嗓門在質問:“不是說在上課?我剛剛可是聽見下課鈴響了,她還不回來?”

接著是林媛安撫的聲音:“好了好了,你多點耐心,咱們再等一會兒,興許拖堂呢?”

“我還不夠耐心?都等了她這麽久了,我的時間不是時間,全拿來等她好了!”

辦公室老師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兩位別著急,我剛剛已經給夏老師打過電話了,她應該馬上就會回來,再等等好嗎?”

“放你的屁!誰讓你給她打電話的!你給她打了電話她怎麽可能還會回來?你是故意的是吧?你跟她關系好就給她通風報信?”

“不是,你怎麽能這樣講話?講點道理好不好,說話怎麽這麽沒素質,這是在學校,不是在你家,你能懂點禮貌嗎?我是看你等得著急才幫你打電話問了一下,你怎麽——”

“誰讓你打電話了!我看你是個老師對你有兩分尊敬才沒有對你爆粗,女人就是事多,當老師了也改不了,離我遠點!”

“你!”女老師氣急,“不可理喻!”

夏添怕場面更加混亂,到時候無法收拾,立即加快了腳下速度,沖到辦公室門口。

這一路跑得太遠也太快,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停,嗓子眼裏滿出鐵銹味。

夏添一手拿著剛剛上課用的東西,一手撐著門框平緩心跳和呼吸,一擡眼就看見平常和諧溫馨的辦公室陷入混亂。

辦公室裏的老師上課時間都各有不同,前兩堂課安排的比較多,除了留下來的這位女老師,其他老師剛剛都在上課。

她也是倒黴,本來前兩堂沒課不用這麽早來學校,偏偏今天起了個大早,好不容易勤勞一次來學校加個班,沒想到遇上這種事。

轉眼見到夏添出現在門口,女老師立即像看見救星一般沖她揚聲喊到:“夏老師!你終於回來了!”

辦公室裏的老師平常相處都很好,不至於太親近,也沒太多勾心鬥角,算得上很和諧。

雖然被夏成剛這一通瞎鬧,她倒也沒有因此就生氣而遷怒於夏添,只是真的不想再與夏成剛繼續糾纏,逃似的回到自己工位。

被她這聲喊,夏成剛和林媛也馬上回頭看見了出現在門口的夏添,立即氣沖沖朝她走過來,夏成剛擡手就想給她一巴掌,被林媛抱住手臂攔住:“別沖動!這是在學校!”

夏成剛猛地一甩手,把林媛抱著他手臂的雙手甩開:“管它在哪兒,老子教育女兒,在哪兒都天經地義不犯法,誰敢說什麽!”

話落,那巴掌還是朝夏添臉上扇去。

夏添側身躲避開,他這一巴掌撲了空,頓時更氣:“你還敢躲!長本事了是吧!”

“為什麽不能躲?”夏添冷冷直視他的眼睛,“就因為你是我爸,就要讓你打?”

“老子是你爹,打你你就得受著!”

“不可能,別想了。”

這會兒已經下課,後兩堂沒課的老師陸續回到辦公室,老遠就聽見了這邊的動靜,紛紛加快腳步趕了過來。

很快,辦公室裏外就聚了一堆人,除了本辦公室的老師們,還有其他辦公室的老師,以及聽見動靜過來看戲的學生。

見狀,林媛又開始裝起好人來,笑著和稀泥並且顛倒是非黑白:“哎呀夏添,你怎麽能這樣說呢,他畢竟是你爸,你說說你,高考結束之後就一走了之,誰都不聯系,你爸急得找了你好久,現在你回來了,也不聯系他,叫他怎麽不生氣啊?對不對?”

夏添瞥了她一眼,那臉上的笑和從前一樣虛偽,說出來的話倒是比從前更惡心。

顛倒黑白,忽略因果,林媛真挺厲害的。

周圍響起小小的議論聲,夏添聽不清那些聲音在討論什麽,只知道肯定在說自己。

她知道,在學校裏,因為自己剛入校不久,又年輕漂亮,講課也講得好,脾氣也很不錯,一直很受學生喜歡,也小有名氣。

但是沒人了解她的家庭,也不知道她的過往,只知道她從前在南塔一中讀書,博士畢業於渝寧大學,是個很有能力也年輕漂亮的女老師。

大概也沒人想到,她美好的表象下,有這樣不堪的一個原生家庭。

夏添不知道他們會怎麽看自己,以同情,還是以看好戲的心態。

但這些她都有預料到,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並不十分意外,這是她遲早都要面對的。

唯一的意外,大概是鐘斯琰也來了這所學校當老師,但值得慶幸的是,他今天去了醫院,學校裏沒課不在,不會看見這樣的場面。

也許他會聽說,也許他會聽說……

只是這樣一想,夏添就覺得密密麻麻的難過,壓得她快要撐不下去應對這樣的場面。

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須要面對,逃不開也躲不了,只有處理好,才能翻越過去。

夏添緩了緩,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更淡定冷漠些:“林姨,我敬你是長輩,但作為長輩,你不應該這樣亂說話。”

林媛反駁:“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你當初高考結束是不是誰也沒告訴偷偷離開的?還把你爸的聯系方式全都拉黑,一走這麽多年,逢年過節你有給他打過一通電話問候嗎?你有關心過他一次嗎?”

“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學業有成前途無量,就可以翻臉不認自己的爸爸,回到南塔這麽久,居然也沒回家看過他一次!”

林媛剛剛還裝得溫柔體貼帶笑地在陰陽怪氣,這會兒卻是又換了另一副色厲內荏的面孔,底氣十足地指責起來。

這些年夏添接觸過最難纏的人都比不上林媛,她顛倒黑白的本事無人能及,若是跟她扯,順著她的話很難占據上風。

夏添不認為自己有跟她糾纏的必要,轉而看向夏成剛:“換個地方聊吧。”

“怎麽,這麽多人看著你感覺到丟臉了是吧?換個地方聊?想得美!”

夏成剛一把拽過旁邊的椅子坐下,帶動著旁邊的東西都嘩啦啦散落一地。

那是另一個女老師的工位,她平常最愛收拾,見不得自己的工位亂七八糟,每天都會給桌面和椅子消毒,輕易也不肯讓別人坐。

此刻夏成剛卻不管不顧地拽過她的椅子就坐,女老師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差點就要跳腳,看了眼夏添,又忍住了。

夏添脾氣好,誰的忙都會盡力幫,平時也會請大家喝東西,相處起來很舒服,辦公室裏的老師都挺喜歡她,女老師不想給她添亂。

她替夏添考慮,夏添自然也會在意她的感受,註意到夏成剛拽的是她的椅子,立即伸手要去拽他:“你起來!這個椅子你不能坐!”

夏成剛本就怒火中燒,一聽這話更是氣急攻心,不僅沒有聽她的話從這把椅子上起來,反而趁機給了她一巴掌:“老子真是白養你了!坐把椅子你也要叫!”

夏添這次沒防備,被他一巴掌扇到臉上,頓時小巧白皙又嫩滑的臉上就浮起來一個紅腫的巴掌印,十分顯眼恐怖。

女老師立即喊到:“沒事夏老師!讓他坐吧,你別跟他爭了,我回頭洗一下就好。”

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夏添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臉,被扇巴掌的地方似乎已經有些麻木,卻又鉆心地疼。

可她卻連眼眶都沒紅,只是死死地盯住夏成剛,重覆道:“我叫你起來。”

一見她這樣夏成剛更加來氣,擡手又要一巴掌打過去,被夏添眼疾手快地擋住。

他力氣大,夏添用兩只手才能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巴掌落下。

可他另一只手是自由的,見狀就要用另一只手去打她,被旁邊同辦公室的男老師拽住了:“這位大叔,你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夏成剛兩條手臂都被控制住,擡腳就要去踹夏添,被那位男老師眼疾手快地連人帶椅子往後一拖,將他拉開:“你還想打?”

男老師還年輕,才三十多歲,夏成剛氣得從椅子上掙紮起身就開始罵:“你個小鱉崽子多管閑事是不是閑得蛋.疼!你看上她了是不是?行,彩禮一百萬,拿來她就歸你!”

“夠了!”夏添大吼。

她從未在任何外人面前這樣大聲吼叫過,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安安靜靜一身清冷,最生動的時候也就是微微笑著。

沒人見過她這樣歇斯底裏的一面,頓時都有些被嚇到,剛剛那些議論聲頓時消失,現場立即安靜下來。

夏成剛可不會被她這樣就輕易嚇到,反而聲音比她更大地叫起來:“你還敢吼?”

“我說夠了,你聾了是不是?”夏添毫不畏懼地沖他回吼過去,“誰聲音大誰就更厲害是嗎?你真的是人嗎?你說的這些話跟禽獸畜牲有什麽區別?在你眼裏就只有錢是不是?”

“你是真長本事了!你不要錢?不要錢你怎麽長這麽大?以前你問我要錢的時候怎麽不這麽有底氣,有本事你別問我要錢餓死!”

“我把你養這麽大,現在你有工作能賺到錢了,就是該回報我,誰家的女兒像你一樣不懂事?還敢吼我,我看你就是打少了!”

夏成剛說著又要沖過來動手,剛剛攔住他的男老師也顧不了別的,見狀立即又把他從身後雙手攔腰抱住攔下來。

“你這大叔怎麽說話口無遮攔,我有老婆有孩子,不是你憑空汙蔑想象的那種情況,你再亂說我可要告你誹謗了!”

“你個小鱉崽子趕緊把老子放開!你有老婆孩子還來管她的閑事,你倆是不是私下有一腿?虧你們還是老師,為人師表,卻幹出這種下三濫不要臉的事!簡直是丟臉!”

這話就比剛剛說的話還要更難聽了,就連圍觀的眾人也都有些聽不下去,紛紛朝夏添投來同情的目光。

夏添也沒想到夏成剛說話這麽沒底線,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高三五四文藝晚會那天,她不過是因為表演節目後跟大家吃了夜宵回家晚了些,就因為她化了妝穿了裙子,他也是用這樣不堪入耳的話來罵他。

可能在他這樣的人心裏,女人生來就是低賤的,是可以隨意汙蔑責罵的。

他從來就沒有把男人和女人放在同樣平等的位置上,不管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女兒。

甚至,包括他的母親,在他心裏,也遠遠不如他的父親尊貴。

夏添也還記得當初奶奶病重離世的前幾天,夏成剛被夏穎強行叫回家,說是要送她最後一程,至少要守到他離開。

頭一天倒還好,夏成剛臉上還能看出點悲傷神色,第二天第三天,越往後,他臉上的不耐煩就越來越多,雖然都在看時間數日子。

有天晚上,奶奶情況危急像是馬上就要撒手人寰,她哭得不能自已,夏成剛卻有些喜出望外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將奶奶送走。

可是那天晚上奶奶挺了過來,她和夏穎都很開心,他卻板著張臉,跑去問醫生像奶奶這種情況到底還能活多久。

虧得醫生還以為他舍不得自己母親,安慰他說好好養著也許還能活一個月。

他是激動了,激動地回家就要收拾東西離開鼓嶺回南塔,說是有生意等著他去做,已經耽擱了好幾天,再也耽擱不起。

偏偏就在他踏出家門的那一刻,奶奶永久地閉上眼睛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場葬禮辦得很潦草也很迅速,因為墓碑是早就修好的,所以奶奶只在祠堂停靈了一天就上了山。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流一滴眼淚,潦草地拜別過奶奶後,還特意去拜了爺爺。

那時她還小,聽信了林媛說他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雖然沒哭,但是內心已經傷心無比。

他整日裏板著臉,實在看不出開心的樣子,她也就真的以為他在傷心難過。

如今一一細想,奶奶在世時,他就幾乎從來都不會回去探望她,哪怕是團聚的春節,他也只在南塔和林媛夏增一家三口團聚。

奶奶在世的最後幾個春節,都是她陪著她,兩個人守著古老的電視機一同度過的。

夏添本來沒覺得有多難過和委屈,反正她早就沒對夏成剛再抱有任何期待,也早就明白他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

可想起奶奶,想起他曾經那樣對待奶奶,她的內心就忽然生出千萬種傷心難過。

“你夠了!”夏添一嗓子差點吼破音,再也顧不了任何事,“你口口聲聲說把我養大,你真的把我養大了嗎?我明明是奶奶養大的!”

“你作為她唯一的兒子,那些年每逢佳節你有去探望過她嗎?你甚至連電話都會忘記打給她!你知不知道她總是等著你的電話睡著!”

“她把你從小養大,你有回報過她嗎?你甚至在她纏綿病榻的時候盼著她早點死!你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來要求別人?我剛剛還說錯了,你簡直比禽獸畜牲都還要不如!”

“你放肆!”夏成剛被那位男老師從背後攔腰抱住實在掙紮不開,只能憤怒地虛空踢腳,“我再不孝至少給她養老送終,還給她傳宗接代延續香火,你有什麽用?”

“是嗎?”夏添語氣慢慢平靜下來,“你給她傳宗接代延續香火?你到底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她,你自己心裏清楚。”

“老子當然清楚,當初把你生下來就該把你扔河裏淹死,你個喪門星!白眼狼!”

馮媛伊趕過來時整個辦公室裏裏外外已經被堵得水洩不通,不知是誰在通風報信,把院長和主任等一眾領導也驚動過來。

幾人在樓下碰面,一路上都跑得飛快。

終於跑到辦公室樓道外,她已經累得不行,扶著欄桿彎腰喘氣。

緩了一會兒,不經意間一瞥,看見樓下一道高大身影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她當然認出了這道身影,也記得他。

醫學院新來的那位帥到爆.炸極受歡迎的男老師,明心醫院心外科的明星醫生,鐘斯琰。

馮媛伊也記得,他跟夏添以前是同桌,倆人關系匪淺,甚至有可能是戀人。

看樣子他應該也是在哪裏聽說了今天這件事,所以此時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馮媛伊沒空再多想,剛剛她就聽學生說了,夏添現在處境艱難,她要進去陪著她。

“讓一讓讓一讓!”

馮媛伊憑借著自己苗條的身材順利擠了進去,站到夏添旁邊一把握住她的手。

“沒事吧?”

夏添搖頭:“沒事。”

幾位領導先一步擠了進來,正在詢問現場的具體情況,夏成剛還在鬧,被院長皺眉叫停:“這位男士,你再鬧我要叫保安了。”

院長是個挺慈眉善目的男人,但畢竟久居高位,身上自然就有不怒自威的氣勢。

夏成剛混跡商場多年,看人,尤其是看男人的本事多少還是有的,一眼就看出了院長身上的領導氣質,倒是很給面子地安靜下來。

主任是跟著院長一起來的,來的幾位領導之前都有給夏添說過媒,眼下看見這副場面,多多少少有點明白夏添為何總是拒絕相親。

就這樣的家庭,她可能打從心底裏就抗拒男人,抗拒婚姻,又怎麽可能去相親。

那位唯一一個一直在辦公室裏的女老師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夏成剛聽著頗為不讚成,不停地在反駁她的話,還揚言女人說話最會顛三倒四,她說的話不可信之類的。

攔住他的那位男老師主動把話接過去:“那我是男的我來說,院長,事情就是邵老師說的那樣,大家都看見也聽見了。”

“放你的屁!”夏成剛又炸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她有一腿就在這裏幫她說話,你說的話鬼都不會相信!”

院長聽不下去,厲聲斥到:“閉嘴!人家錢老師是院裏有名的高道德高素質教師,且早已娶妻生子家庭幸福美滿,容不得你這樣憑空汙蔑,我看你是失心瘋了,給我叫保安!”

林媛見狀立即開始賠笑道歉:“院長別生氣,他就是脾氣爆了點,最近壓力也大,所以說話有點口無遮攔的,別介意別介意!”

說完又沖著被夏成剛罵過的那位女老師和男老師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兩位,他最近是真的壓力太大了,公司做不下去,馬上面臨破產,想起這個女兒,心裏是又同又氣,所以這才會過來鬧騰的,我們等下就走。”

林媛說著說著臉上又露出悲傷的神色,轉而看向夏添,心痛得都帶上一點哽咽哭腔。

“夏添,你也別怪你爸,你爸這些年也不容易,現在這世道經濟不景氣,生意不好做,他壓力很大,這兩年都沒睡過整覺,整個人都蒼老了,脾氣越來越差也很正常。”

“我們今天來找你,其實也沒什麽別的事,不是特意來找你麻煩的,只是太久沒見了,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順便問問你能不能借點錢,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還給你的!”

林媛邊說邊抹眼淚,她慣會裝樣子,這樣看上去倒真是可憐極了,像是反過來被夏添的鐵石心腸欺負了一般,誰都不忍心再怪她。

夏添冷冷拒絕到:“我沒錢。”

林媛立即落淚:“你這孩子,還在說氣話,你弟弟都說了,你現在過得好,叫我們不要來打擾你,你又是在大學裏當老師的,怎麽可能沒錢呢?聽說你還是博士,你那麽優秀,肯定有錢的,我們只是借一下,會還的。”

“我知道以前我們對你不夠好,對你的感受有很多疏忽的地方,我們以後會改的。你弟弟以前還小不懂事欺負了你,你也別往心裏去,他現在已經長大懂事了,以後會像哥哥一樣照顧你保護你的,我們是一家人啊。”

“這次你爸是真的遇到困難了,就連你弟弟,都把這些年積攢的私房錢拿了出來,包括你奶奶當時臨走時給他的錢,他也——”

“你說什麽?!”

夏添頓時無法再保持冷靜,滿腦子裏就只有林媛這句奶奶臨走前給夏增的錢。

奶奶也給夏增錢了嗎?給了多少?

她不是只給了她嗎?

她不是把所有的錢都給了她嗎?

夏添瞬時有些耳鳴,只感覺整個世界都開始在顛倒,甚至有些眩暈,快要站立不穩。

馮媛伊感覺到她的異常,立即扶住她的手臂,小聲問:“怎麽了夏添?還好嗎?”

夏添聽不見她在說什麽,只能聽見林媛在說話:“我說你奶奶臨走前給了你弟弟五千塊錢啊,現在你爸困難,你弟弟已經把所有的私房錢包括這五千塊全都拿了出來。”

五千,和她一樣的五千。

夏添忽然想笑,眨眼間卻落了一滴淚。

她小心翼翼地藏著那五千塊錢,以為自己得到了奶奶最後的偏愛。

她靠著這一點自以為是的偏愛,這麽多年風裏雨裏顛沛流離都撐了過來,現在卻被告知,夏增擁有和她一樣的五千塊。

她得到了奶奶的愛,卻沒有得到她全部的愛,也沒有得到她最後的偏愛。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早該知道的,奶奶對她和夏增是一樣的,她從不會像任何人那樣偏心。

只是她以為,她一直陪在奶奶身邊,奶奶對她的愛肯定會多一點。

但也只是她以為而已。

為什麽,為什麽林媛要說出來。

如果她不說出來,自己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不知道就可以守著這份偏愛治愈一切。

以後,她再也不能這樣欺騙自己了。

她知道了一個比任何事情都要殘酷的事實,她小心翼翼構建起來的世界頃刻崩塌。

該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你騙人。”

夏添哽咽著說出這三個字,不管不顧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一切。

卻在轉身的瞬間,一片荒蕪的世界裏,瀟瀟雨聲中,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眼眸。

她怔楞地停在原地,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本該在醫院的鐘斯琰會出現在這裏。

他是多久到的,他都看見了她的狼狽,聽見了她的不堪,知道了她沒被偏愛過嗎?

夏添擡頭看著他,泛紅的眼眶裏慢慢蓄滿了眼淚,她倔強地忍著,不肯讓眼淚掉落。

她忍到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動,氧氣好似被抽離,心臟被揪得越來越緊,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整個人都像是要窒息。

“夏雙喜。”

鐘斯琰只是開口叫了這三個字,夏添卻再也忍不住,低下頭,眼淚奪眶而出。

“對不起。”她說,“今晚我可能沒辦法去了,我還有事,我先——”

話沒說完,被鐘斯琰一把擁進懷裏。

他的雙手緊緊地摟在她的背後,五月的天,她遍體生寒,他的懷抱卻像太陽般溫暖。

她聽見他在耳邊輕喃:“沒事,我在。”

“夏雙喜,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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