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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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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回答

“哐——”

不知是哪兒來那麽大一股力量, 鐘斯琰連人帶椅子往後摔倒在地上。

夏添差點嚇一跳,立刻伸手去拉他。

不是很明白,自己剛剛只是吹了一下他的眼睛, 怎麽就能那麽厲害, 給他吹到地上去。

像鐵扇公主來揮了一扇子。

“鐘斯琰。”

夏添一只手沒拉動他,彎腰蹲下去, 雙手都去扶, 一邊扶一邊檢查他有沒有磕到。

“有沒有哪兒疼?”

“你別碰我……咳……那兒……咳……”

鐘斯琰一句話沒說完,仰天咳起來。

那場面看起來, 顯得他有些可憐。

夏添頓時彈開雙手, 再也不敢碰他。

“那你還能起來嗎?是不是背磕到了?要不要我找人來幫忙?”

夏添說著起身就要往前廳跑。

手腕忽地一緊,被滾燙掌心貼住。

她回過頭,繚繞煙霧在鐘斯琰臉上漸漸散了, 那張輪廓鋒利立體的俊臉變得清晰。

深邃的黑眸在夜色下牢牢鎖住她,他的眼裏一片清明。

“不用了。”他說, “能起。”

夏添盯著他的眼睛,只覺得像荒野裏低頭對上一汪幽深的古潭,潭水自帶某種魔力, 仿佛要將她吸進去。

平靜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了一瞬。

夏添低頭去看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眼神和表情都有些呆萌的質感:“哦。”

時間好似在此刻靜止。

木炭熬過潮濕難起火的煙熏火燎的時刻, 迎來劈裏啪啦燃起熊熊烈火的輝煌時分。

迷霧般的煙逐漸散去, 再也沒什麽能熏人眼睛嗆人喉嚨, 院子裏一切景象逐漸顯現出原本的樣子。

食物在爐火上的鍋具裏隨著炭火的加熱而散發出濃郁的鮮香,是下午晚飯沒吃完的鮮鍋麻辣兔。

夏添驀然想起晚飯時,鐘斯琰開的玩笑。

“有時覺得你像兔子。”

他邊說邊從布滿紅油的砂鍋裏夾起一塊兔肉。

“傻得能被人一口吃掉。”

她剛想說, 自己不是兔子,也不會傻到被誰吃掉, 也很不服氣,想問他能被誰吃掉。

下一秒,他當著她的面,吃下那塊兔肉。

然後笑起來,模樣有些壞。

“味道挺好。”

他在說兔子。

一定是。

可那一鍋兔肉,她別扭得一塊兒沒吃。

她沒吃,鐘斯琰自然吃不完,剩下許多,被他打包回來給她做夜宵。

搞得這後院煙熏火燎的,好大陣仗。

夏添懷疑,他是遭了報應——

說她像兔子,又非要她下來吃那鍋兔子,這不是讓她同族自相殘殺麽。

雖然她絕不可能是兔子。

手腕間貼著的掌心好像在升溫,夏添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這麽久了,他居然還抓著自己。

“我不去找人,你可以松開了。”

鐘斯琰應聲松開她的手腕,卻還是躺在地上,齜牙咧嘴地說疼:“起不來。”

“……你剛剛不是說能起嗎?”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

鐘斯琰邊說邊“嘶”了聲,像疼得吸氣。

“你弄的,你不給我弄起來?”

夏添仔細回想,自己到底哪來的本事,做了什麽,能給他弄成這樣——

似乎也不過就是吹了口氣。

真會這麽誇張嗎?

她又不是妖女。

其實也見慣了他耍賴不講理,夏添告訴自己大少爺就是這麽嬌氣的,又勸自己最近多受他照拂,還是不要跟他太計較。

安撫好自己,夏添沒什麽怨言地繼續去扶他。

從前面不好施力,繞到他腦袋後面,雙手穿過他腋下,架著他往上擡。

好重。

夏添往上擡到一半,實在沒力氣,又怕半途而廢,伸出只腿抵著他後背,怕他掉下去。

“你能自己使點兒力嗎?”

鐘斯琰閉著眼,大爺的姿態。

“不能。”

“……那我去找人來幫忙。”

夏添說著要把他往地上放,鐘斯琰瞬間睜開眼,好像很不滿她的態度。

“就這麽點兒小事你也要找人幫忙?”

夏添解釋:“我是真的弄不動。”

“你再試試,你不試怎麽知道。”

“……好吧。”

夏添只能深吸一口氣再呼出,蓄好力準備再來一次。

真神奇。

這次如有神助,一鼓作氣地就給他扶起來。

“能站嗎?”

夏添立在他身後,比他矮一個頭,雙手仍從後面架著他,不敢松手。

離得這麽近,入目是他寬而挺拔的後背,鼻間縈繞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柚子香味。

仿佛連他的體溫也感知清晰。

有的人明明穿著外套,卻連後背都散發出極具暧昧又誘惑人的荷爾蒙。

夏添稍微往後退了點兒。

“你摔到哪兒了?要不要找個椅子給你坐著?或者扶你去那邊躺椅躺下?”

鐘斯琰低低地“嗯”了聲。

夏添沒太明白他這個“嗯”到底應的是她哪個問題,擡腳把地上隨他一起倒下的椅子勾起來,扶著他坐下。

“那你繼續坐會兒吧,要不要叫醫生?”

這待遇跟皇帝也沒差。

鐘斯琰美美地享受著她小心又貼心的攙扶,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很是大發慈悲。

“不用了,坐會兒就行。”

夏添見他神色無虞,也就不再管他,轉而去爐子跟前檢查他熱的夜宵。

鐘斯琰靠在椅背上舒適地坐著,眼簾微垂,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見她拿著扇子一會兒蹲下扇風加大火力,一會兒起身掀開蓋子檢查,背影很是迷人。

他又覺得自己剛剛裝那一遭挺過分。

人家姑娘這身骨架這麽纖細瘦弱,力氣那麽丁點兒大,要是沒撐住,得被他壓死。

下次不可以了。

鐘斯琰自我反省地想。

-

那鍋兔子肉原來這麽香。

夏添不小心嘗了一塊,把“同族相殘”這個想法徹底拋之腦後。

她又不是兔子。

鐘斯琰一邊喝水一邊看她吃得很香,嘴就忍不住要逗人:“兔子吃兔子?”

夏添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喝了口水,這才開口應他:“我不是兔子。”

“哦。”鐘斯琰笑,“不是嗎。”

夏添沒應他,他又自己找話:“剛剛不是說不餓,不想下來吃,這會兒不是吃挺香麽。”

“現在餓了。”夏添不是特別想接話,接話她就不能吃東西,是真有點餓,“剛剛扶你起來,體力消耗有點大。”

“……這就消耗大了。”

什麽體力,這麽差。

夏添不再說話,認真吃東西。

鐘斯琰見她真像餓了,也沒繼續招惹她。

木桌上擱了壺熱茶水,他不怎麽餓,吃不了多少東西,就閑得慌,扮演起茶水小廝,一見夏添水杯消下去一半就給添滿。

一旁挨著內廳過道的窗戶裏,幾個年輕女店員半蹲著躲在後面,滿臉八卦的興奮表情。

“嘖嘖嘖,還是年輕好啊!”

“他們就是吃個飯,怎麽看著就那麽暗流湧動,那麽郎才女貌,那麽般配好嗑呢?”

“小老板肯定喜歡這個小美女!”

……

“在幹嘛呢?”

領班路過,將偷懶看八卦的幾個人逮住,好奇地也探頭要去看,被幾個女生用力一拽,差點拽到地上。

“噓!”

“別被他倆發現,打擾人家帥哥美女的美好氛圍!”

“就是就是!”

“……”

領班無語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拽得變形的衣領,簡直受不了這群八卦的女生。

“松開松開,都給我去幹活。”

……

夏添吃飽喝足,很勤勞地將後院也收拾好。

時間有些晚了,她準備回樓上房間洗澡睡覺。

“玩游戲麽。”

鐘斯琰隨口問了句。

夏添抽了紙擦手上的水,想了想,這是她住在這裏的最後一晚,興許以後都不會再像今天這樣,這麽晚還待在這裏。

前廳那麽多游戲機,她確實也沒體驗過。

“貴嗎?”她問。

“不貴。”鐘斯琰起身,“走吧。”

夏添眉心輕蹙,疑惑地看著他沒事人一般行走的背影,默默跟上去。

“能走了嗎?”

“當然。”

夏添:“……”

恢覆這麽快。

剛剛不是都動不了,起不來的麽。

-

鐘斯琰從夏添手中抽走一張十塊錢的紙幣,換成許多遠超十塊錢價格的游戲幣。

許多他覺得挺有意思的游戲機,都帶她一一體驗。

單人的教她玩,雙人的帶她一起玩。

娃娃機裏今天放了許多可愛的玩偶,夏添抓了幾次都沒抓到,他接手操作,問她想要哪個。

夏添小時候喜歡玩偶,但沒人舍得給她買,只有奶奶給她縫了一個。

久而久之,她好像也就沒有喜歡的。

因為得不到,所以幹脆不喜歡。

這會兒突然有人指著娃娃機透明玻璃壁內明亮燈光下滿滿當當的漂亮玩偶問她想要哪個。

想要哪個,仿佛哪個都可以,只要她想要。

像毫無準備之下,被巨大的幸運砸中。

夏添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想要哪個。

她看著裏面挨在一起的虹貓藍兔,小時候她沒看過多少動畫片,《虹貓藍兔七俠傳》是為數不多看過的動畫片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其他的玩偶她其實都不太認識。

夏添輕輕抿了下唇,視線鎖定在那個藍兔上。

她挺想要那個,可又怕被鐘斯琰說她是兔子。

“要那個虹貓吧。”

“行。”

鐘斯琰應聲,操控著搖桿,很快就順利地將虹貓夾出來給她。

夏添接過虹貓,視線卻落在藍兔上。

下一秒,就見鐘斯琰操縱著搖桿,娃娃機內的抓夾再次啟動,伸向藍兔。

不過短短數秒。

夏添也不知道他怎麽那麽厲害,甚至在她都還不敢想那個藍兔是不是也要夾出來給她時,鐘斯琰就已經夾出藍兔塞她懷裏。

“別人是一對,別給人拆散了。”

夏添唇角不受控地翹起來,抱著那藍兔,抽出虹貓塞到鐘斯琰懷裏。

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只知道自己不能太貪心兩個都要,所以還回去一個。

“這個給你。”

“……?”

鐘斯琰眉頭輕挑,收下了。

-

這個夜晚太美好,夏添玩得忘記時間,回房間準備休息時,看時間已經淩晨三點,才嚇了一跳。

將明天要帶回家的東西簡單收拾好,洗完澡,抱著鐘斯琰夾給她的藍兔玩偶很快入睡。

秦姝一早發來消息,說臨時有事,很抱歉今天的約會要取消,並表示下次再補上。

夏添並不介意被放鴿子,這個月的月考在即,她挺想多些時間來學習。

想起今天是周日,夏成剛和林媛可能都會在家,白天提著東西搬回去被發現會被詢問,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夏添發消息問鐘斯琰能不能晚上再拿走。

鐘斯琰當然沒有異議。

夏添晚上下了晚自習就趕回到點游戲廳搬東西,鐘斯琰跟在後面,問她還要不要多住一段時間。

“打折活動沒結束呢。”

夏添不太好意思地拒絕:“不了。”

實在是囊中羞澀,無法再繼續照顧他生意。

“哦。”

鐘斯琰倚在門框上看她動作利落地將東西收在一起,繼而整理房間。

從夏添搬到這裏開始,他從未踏進這房間半步,每次最多最近也就是倚在門框跟她交流。

此刻她要走,他仍舊沒踏進去。

“在這兒住著是不是挺安全。”

“是挺安全的。”

“你回家了一個人,不怕有危險?”

夏添不得不佩服他作為老板的攬客能力,如此貼心地從她的角度出發,其實是為了賺她的錢。

但這段時間他確實給了自己很多幫助,夏添不是知恩不報的人,因此也很貼心地給他面子,賦予他高大偉岸的形象——

“沒關系的,我可以保護好自己,總不能一直躲在你身邊,讓你保護我。”

“怎麽就——”

怎麽就不能呢。

鐘斯琰及時閉了嘴,話出口又變成另一番意味:“又在欲迎還拒。”

“……”

好吧,他想怎麽理解就怎麽理解。

夏添沒跟他還嘴,挺讓著他。

東西全都收好,房間也整理得很幹凈整潔,她檢查完沒有問題,告別鐘斯琰離開。

在這裏住了半個月,店員們見她脾氣性格都很好,很好相處,跟她玩得也挺熟,紛紛不舍地送別,還讓她以後沒事也多來玩。

夏添一一笑著應了,走得頭也沒回。

這輩子目前為止的人生中,經歷的離別多於相聚,所以她早已習慣分離。

無論有沒有不舍,都沒必要回頭。

等那道孤獨纖細瘦弱卻堅定的背影在夜色裏漸漸消失,大家也都各自散開繼續工作。

獨留鐘斯琰一個人立在到點游戲廳的門口,遠遠眺望著夜色茫茫。

片刻後,那道高而挺拔的身影踏進夜色裏。

路邊掛著“空車”牌子的出租車在路邊停下,副駕門打開又關上,出租車重新啟動。

“去哪兒啊小帥哥?”

“前面公交站。”

“哈?這麽近,不是走兩步就到了。”

“跟著那輛751路公交車。”

“啊?哦哦哦!”

-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中流逝。

明明感覺才過盛夏,轉眼就已近深秋。

鐘斯琰關上副駕車窗,隔絕凜冽冷氣。

臉被風吹得有些僵,他胡亂地雙手捧著臉搓了搓,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

怎麽就這麽煩躁。

哪哪兒都不得勁兒。

深夜的南塔也依舊繁華熱鬧,大街上人來人往,霓虹閃爍,車流不息。

沒有任何人關心,也沒人註意。

這輛751路公交車後面始終跟著同一輛出租車。

隨著它拐彎,隨著它加速減速,隨著它停下,隨著另一輛公交車重新啟動。

而後獨自跟著一道纖瘦背影,緩慢行駛到澄水巷巷口。

“就到這兒吧。”

“現在返回嗎?”

“再等等。”

時間安靜地流逝著,像旁邊的澄水河河水日覆一日地流淌。

副駕上手機屏幕燈光暗了又亮。

summer:【到了。】

ZSY:【哦。】

“行了,走吧師傅。”

“好嘞!”

那夜是2012年的農歷九月初七,出現在前半夜的上弦月,月牙開口朝上,月光其實並不怎麽亮堂。

十七歲的少年偏偏在城市璀璨迷人眼的霓虹燈光裏捕捉到那一絲微弱的皎潔月光。

他沈默著,靠著椅背,偏頭看窗外夜空的月亮,其實內心也不太明白怎麽就送到了這兒。

怎麽就將她,放心不下。

想來想去,疑心自己是被下了蠱。

分明是她先動的心,怎麽就能一路走得頭也不回,讓他像姜太公釣上來的傻魚。

沒鉤硬咬。

這怨念並非沒來由,但也可真不灑脫。

到此為止。

他想。

下一秒,手機“嗡嗡”振動。

屏幕亮起冷白色光,他低頭看——

summer:【忘記說了,晚安。】

“……”

哦。

他不打算理。

手機又“嗡嗡”振動。

summer:【做個好夢。】

呵。

鐘斯琰打字回她,很是高冷——

ZSY:【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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