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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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答
有那麽一兩秒鐘, 夏添不太懂。
他是特意過來說這麽句話？
亦或是，單純洗手偶遇，隨口一說。
“謝謝。”
夏添禮貌回應, 想了想, 覺得自己也該禮尚往來誇讚他：“他們說你唱歌也很好聽。”
“啊……”鐘斯琰擡手關了水龍頭，漫不經心地從鏡子裏看她, “什麽意思？”
“……？”
只是客套一下的意思。
夏添以為, 正常的反應無論是自謙自卑自戀，到這兒話題應該也就結束了。
沒想到, 他還能拋出個問題。
像是意識到她的為難。
鐘斯琰從一旁墻上的抽紙盒抽了幾張紙出來, 自己留一張，剩下的都遞給她。
“是暗示我唱歌給你聽的意思？”
“……其實也沒有。”夏添低頭擦手，“不過如果你想唱的話, 也行。”
說完把紙丟進垃圾桶裏，指了指外面：“我先走了。”
院子裏的一群人圍著長條木桌在玩比劃猜謎的游戲, 氣氛高昂，像喝酒劃拳。
秦姝罵潘明武：“你真的笨死了！”
“明明是你自己比劃得有問題好吧？”
“我來我來！我來猜！”
“我來出謎底，能猜到算我輸！”
“那不行, 太難了不行, 還是要考慮一下楊霖智商的, 是不是啊楊霖？”
“滾你丫的朱志剛！你自己都是豬還好意思說別人智商？”
“這怎麽還沒開始就急了啊？”
“吳瑕, 你來跟我一起, 咱們組隊！”
“那不行啊，你倆附中的組隊，就欺負我一個七中的是吧？”
“我我我！”錢梨舉手, “我跟你一隊！”
“哇哦！你跟他一對？”
一群人起哄地笑起來。
錢梨鬧了個臉紅：“一個隊伍的一隊！”
“嗯嗯，一對嘛, 懂懂懂！”
“夠了啊。”朱志剛一掌拍到楊霖背上，“逗人家女生幹什麽？”
“哎呀，護上了！”
夏添一回到院子就見到這群人在起哄，沒上去湊熱鬧，在之前的座位上坐下看他們玩。
蘇彌探頭看向她身後，沒見到鐘斯琰，忍不住問她：“你見到鐘斯琰了嗎，夏添？”
“什麽？”夏添看得專心，一時沒聽清，“抱歉，可能你需要再說一遍。”
蘇彌正要開口，鐘斯琰進了後院，她便笑了笑：“沒事，我看到了。”
見她這樣，夏添也就沒再多問。
一群人在鐘斯琰的到點游戲廳後院鬧到了晚上九點半才散，一開始說好要來玩的游戲機一個也沒玩上。
這是夏添第二次來到點游戲廳，兩次來都是打車，上次回學校也是打車，現在要獨自回家，她自然選擇更適合自己的公交車。
前段時間那支早該淘汰的舊手機壞了，沒有修的價值，她也就一直放著沒管，這會兒才察覺到沒有手機的不方便——
沒辦法上網搜回去的公交路線。
迫不得已，夏添只能問秦姝借用手機。
查到的公交路線倒也不算太麻煩，還是總共坐兩班公交車，附近就有公交站。
大家都各自打車坐公交離開，只有她一個人是相反方向，秦姝本來要送她過去坐車，恰好跟潘明武打的車到了，只能先走。
夏添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這些年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走。
正要和鐘斯琰告別，他卻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走吧，送你一段。”
夏添背著書包快步跟上：“謝謝。”
鐘斯琰單手插兜偏頭瞥她一眼：“秦姝讓潘明武托我送，你謝什麽謝。”
“好吧。”夏添確實沒想到秦姝這也替她打點，“但還是謝謝了。”
“……”
公交站離得不算遠，快要到時，夏添停下，從書包裏翻出一個蘋果。
“就到這兒吧，我能過去，這個給你。”
鐘斯琰垂眸瞥了眼，沒收，又撩起眼皮看她：“幹嘛？”
“謝謝你今天的款待。”
剛剛她有悄悄問過秦姝今天的費用需不需要AA，不小心被潘明武聽見。
那人一副大嗓門立即就嚷了起來：“A什麽A，今天全場的消費都由鐘少爺買單！”
說起來那一刻她真的有點尷尬。
雖然最後確實鐘斯琰也沒讓他們A錢，他的朋友好像也都已經習慣，但她還是覺得不太自在。
也有可能是因為不太習慣朋友間的社交。
總之，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給他點兒什麽，卻又沒什麽能給他。
這個蘋果是今早她出門上學時在客廳拿了準備當早飯的，考了一天試也忘記吃。
可能有點滑稽，但她也只有這個。
“行吧。”鐘斯琰這回倒是伸手接了，蘋果在手裏掂了掂，“就拿這個謝啊？”
“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鐘斯琰看著她，忽地笑了下：“這麽大口氣，也不怕你給不起？”
“好吧。”夏添把書包拉鏈拉好，重新背回背上，“抱歉，就當我沒說過，蘋果請你吃，我先走了。”
“等會兒。”鐘斯琰叫住她，“到了打個電話，我好交差，別回頭找不著人來怪我。”
夏添猶豫了下，沒答應：“可能不行，我的手機壞了，開不了機，打不了電話。”
“家裏人沒手機？”
夏添沈默。
有是有，但這個點兒回去，那倆可能已經睡了，或者在他們自己的房間裏。
就算林媛為了勸她去拍那個眼鏡宣傳片還在客廳等她，手機也不是這麽好借的。
見她沈默不語，鐘斯琰直接邁步朝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回頭叫她：“跟上。”
夏添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後：“去哪兒？”
鐘斯琰把那顆蘋果當球一樣左手右手來回拋著玩兒，調子懶洋洋的：“送你。”
直至他跟她上了同一輛公交車，夏添才明白他這句“送你”的意思——
好像不止是送她到車站。
他居然要送她回家。
“其實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夏添試圖勸他，她並不想給人添什麽麻煩，也不想欠別人人情。
更何況，這麽多年她都是一個人坐公交車回家，不僅已經習慣，也覺得很安全。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重新啟動，夏添沒註意被晃了一下，握住拉環的手瞬間抓緊。
“平常沒見你話這麽多。”
鐘斯琰反應極快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她肩頭衣服布料將她拽回來。
“站穩。”
夏添沒再跟他討論，安靜地立在他身旁。
車內頂燈的光線昏黃陳舊，他離得她很近，因為長得太高，別人都是拉著拉環，他卻直接抓住了拉環頂上的那條橫杠。
仿佛這樣，才不至於讓他的胳膊彎曲得太委屈。
不知不覺到了下一個站臺，車上湧進來新的乘客，有人嚷著往後退，往裏擠。
夏添迫不得已往後退了一點，卻再退無可退。
鐘斯琰也隨著她往裏動了動，抓著拉環橫桿的那只手越過她抓的拉環，落到旁邊。
那只胳膊懸在她頭頂後上方，無端有種將她圈起來的感覺。
夏添擡眸瞥了眼，悄悄地避開了一點。
可惜車內擁擠，並沒多少空間讓她施展，因此，那種被他圈住罩住的感覺仍然明顯。
這個年紀的少年，雖然已經長得高而挺拔，骨架卻較之成年男性仍有些清瘦。
那是獨屬於少年的清瘦，瘦而不弱，比成年男性多幾分清爽，又充滿安全感。
他沒玩手機，同她一起安靜地擠在公交車上的人群裏，無聊地看向窗外不斷倒退變換的夜間街景。
沒有多餘的動作，所以不讓人覺得冒犯。
所幸車裏開了空調，還不算熱，空氣雖然有些悶，卻也還不算難聞。
離得這麽近，她又聞到他身上很淡的清冽的柚子香味，微苦，解膩。
倆人安靜地站到中轉站，下車後夏添仍舊勸他回去：“就到這兒就可以了，你先回吧。”
“送人送一半，說出去讓人笑話。”
“……”
夏添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說出去給誰，誰又那麽大膽子敢笑話他。
“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是嗎？”鐘斯琰斜眼看她，“然後就握住我的把柄，以後就可以威脅我了？”
“……？”
坦白講，她真的不太懂他的邏輯。
而且她瞧著也不是那麽忘恩負義的人吧。
最終還是讓他又一起上了車，甚至讓他跟到了小區門口，雖然後來一路都沒再講話。
夏添在小區門口停下，故意問他：“要進去嗎？”
“那倒是不必了。”
鐘斯琰擡頭看了眼小區名字，眉頭微挑。
“大晚上隨便跟人回家，我也是挺害怕的。”
“……”
真看不出來。
“好，再見，謝謝你送我回家。”
“行，走了。”
-
林媛果然在客廳等她。
夏添進門換鞋，林媛仍舊是那副裝得很完美完美到有些虛假的笑臉：“回來啦？今晚晚飯煲了湯，我去廚房裏給你熱一熱？”
“不用了阿姨。”夏添沖她笑了下，“我吃過飯了，還不餓，先去洗澡了。”
“吃的什麽啊？哎？再喝點啊？”
林媛跟上去，夏添沒怎麽管她，自顧自地拿了衣服去洗澡。
“真不用了阿姨，你先睡吧。”
夏添說完直接把門關上。
林媛拍門：“那我等你啊，你洗完澡出來我們再聊聊嘛，又不是什麽大事。”
夏添沒再應聲，打開淋浴，水聲嘩啦啦響起來，林媛終於轉身離開。
這件事到底要怎樣才能翻篇呢？
夏添任由熱水沖下來，閉著眼思索答案。
-
整個假期，夏添在家被磨到耳朵都要起繭子，就連晚上睡覺夢裏也是林媛。
“拍吧，有錢拿的，到時候留一些給你交學費，剩下的給你當生活費和零花錢。”
“又不是你一個人，那麽多學生拍呢！”
“而且這不是拍什麽不好的東西，給眼鏡店拍個宣傳片而已，不用你做什麽麻煩的事，就當你坐那裏學習，別人順便拍一下而已。”
“你要不拍的話，生活費就要減一點，你也知道的，你爸賺錢也不容易，還要養你弟，你弟才多大啊，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以後還得給他買房。”
“你也別怨我，家裏就這條件是不是？”
“咱倆這關系，我對你也算仁至義盡的，你好好想想吧。”
……
假期最後一天，夏添從夢裏醒來，耳邊還在回蕩著夢裏林媛的那些念經一樣的念叨。
吃過晚飯去學校，林媛的態度比之前冷淡了些：“反正這兩天開學季人家就要開拍了，人家也不可能等你，到時候沒那麽多生活費給你你就自己受著，不可能給你加的。”
夏添沒應聲。
她想起自己還沒給母親蘇雨打過電話要錢，可現在手機壞了，沒辦法聯系。
似乎真的需要買個手機。
趁著晚自習課間休息，夏添找秦姝借用手機查了一下，旭豐眼鏡店的確是個連鎖店，但目前寧陽並無這家店的分店。
她不拍宣傳片的想法開始有一點動搖。
翌日早上，上課前餘環棲提著一袋東西過找過來。
“你們沈老師怕你想吃寧陽的特產吃不到，特意給你寄的，說你手機一直關機，聯系不上，所以寄到了我那兒。”
夏添忙道了謝接過：“我手機壞了。”
“怪不得，我給你打了幾次也是關機，正好今天開學，順道給你拿過來。”
“謝謝餘老師。”
“在這兒還習慣嗎？學習什麽的有沒有問題？答應了你們沈老師要照顧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到我辦公室來找我。”
“還習慣的，同學們都很好，老師們教得也很好，謝謝餘老師關心。”
“那就行。”餘環棲笑著點點頭，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我還得回去處理開學的事情，先走了，你好好學習，要是手機修好了，給你沈老師回個電話，她很關心你。”
夏添一一答應，目送他離開。
秦姝從身後湊上來，趴在她肩頭跟她一起看向餘環棲離開的背影，好奇到：“哇，夏添，你居然認識高二的餘環棲老師？他還給你送東西，你倆什麽關系啊？”
“他是我以前英語老師的朋友，這是讓他幫忙轉交的寧陽特產。”
夏添提著袋子轉身進教室，低頭打開看了眼，確實是些寧陽當地的特色美食。
有糕點還有肉制品，而且看包裝還是老字號的店鋪裏買的，應該不會很便宜。
“你英語老師還給你寄特產？這也太好了吧！可惡，我怎麽就沒遇到！”
夏添內心一片柔軟：“她確實很好，很漂亮也很溫柔，我是她帶的第一屆學生。”
“女老師啊？很漂亮？單身嗎？”秦姝在潘明武的座位上反身坐下，一臉八卦，“餘環棲老師長得那麽好看，聽說還沒女朋友，嘿嘿。”
夏添一聽她這話和語氣就知道她心裏鐵定又在亂嗑CP，從袋子裏拿了糕點堵她嘴。
“嘗嘗，很好吃的。”
“唔……”秦姝從她手裏接過糕點，緩慢咀嚼，“確實很好吃，居然是鹹香口的。”
“靠！高一新生太瘋狂了，差點擠死我。”
潘明武人還沒出現聲音先到了，一眼看見秦姝坐在他座位上吃得臉頰鼓鼓，大嗓門又扯起來：“偷吃什麽呢秦姝？”
“寧陽特產，夏添給的。”
潘明武低頭一看，夏添懷裏確實抱著個挺大的紙袋，立即毫不見外地湊上去：“我也要。”
秦姝嗆他：“你什麽都要，就不給你！”
“等一下。”夏添拿了糕點和特制肉幹分給他和秦姝，“別的也嘗嘗吧。”
“愛死你了夏添！”秦姝起身彎腰抱了抱夏添，拿著分到的特產回了座位。
潘明武大口咬了糕點，臉上浮現出驚艷的表情。
“還挺香？鹹口的。”
“嗯，也有甜口的，是那個紅色紙的包裝。”夏添說完，拿了一個糕點遞給鐘斯琰，“你要嗎？”
鐘斯琰接了過去，潘明武催他：“快嘗嘗，真挺不錯，鹹香鹹香的。”
又問夏添：“你在哪兒買的？”
“我在寧陽的英語老師給我寄的。”
“網上有賣嗎？”
“可能有，不太清楚，你找找？”
潘明武轉身去翻手機，夏添觀察著鐘斯琰的反應，見他咬了一口，小聲問他：“怎麽樣？”
鐘斯琰眉梢微挑，言簡意賅地點評：“還不錯。”
雖然還不算很了解他，但既然他說了還不錯，對於他而言應該就算是還比較喜歡。
夏添稍稍放心，從袋子裏又每樣多挑了兩份給他：“這些都給你。”
“？”
鐘斯琰上下掃她一眼，視線落回她雙手捧著的東西上。
記得沒錯的話，剛剛給秦姝都沒這麽多。
上課鈴響起，夏添見他沒收，也顧不得許多，彎腰湊過去，全都塞到他課桌裏。
吃他那麽多東西，現在能還一點是一點，欠太多總歸心裏不舒服。
甚至也不介意再體貼一點——
“可能吃多了會口渴，你多喝水。”
鐘斯琰：“……？”
強塞就算了，喝水還要提醒？
行，又開始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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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是，單純洗手偶遇，隨口一說。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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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鐘斯琰擡手關了水龍頭，漫不經心地從鏡子裏看她, “什麽意思？”
“……？”
只是客套一下的意思。
夏添以為, 正常的反應無論是自謙自卑自戀，到這兒話題應該也就結束了。
沒想到, 他還能拋出個問題。
像是意識到她的為難。
鐘斯琰從一旁墻上的抽紙盒抽了幾張紙出來, 自己留一張，剩下的都遞給她。
“是暗示我唱歌給你聽的意思？”
“……其實也沒有。”夏添低頭擦手，“不過如果你想唱的話, 也行。”
說完把紙丟進垃圾桶裏，指了指外面：“我先走了。”
院子裏的一群人圍著長條木桌在玩比劃猜謎的游戲, 氣氛高昂，像喝酒劃拳。
秦姝罵潘明武：“你真的笨死了！”
“明明是你自己比劃得有問題好吧？”
“我來我來！我來猜！”
“我來出謎底，能猜到算我輸！”
“那不行, 太難了不行, 還是要考慮一下楊霖智商的, 是不是啊楊霖？”
“滾你丫的朱志剛！你自己都是豬還好意思說別人智商？”
“這怎麽還沒開始就急了啊？”
“吳瑕, 你來跟我一起, 咱們組隊！”
“那不行啊，你倆附中的組隊，就欺負我一個七中的是吧？”
“我我我！”錢梨舉手, “我跟你一隊！”
“哇哦！你跟他一對？”
一群人起哄地笑起來。
錢梨鬧了個臉紅：“一個隊伍的一隊！”
“嗯嗯，一對嘛, 懂懂懂！”
“夠了啊。”朱志剛一掌拍到楊霖背上，“逗人家女生幹什麽？”
“哎呀，護上了！”
夏添一回到院子就見到這群人在起哄，沒上去湊熱鬧，在之前的座位上坐下看他們玩。
蘇彌探頭看向她身後，沒見到鐘斯琰，忍不住問她：“你見到鐘斯琰了嗎，夏添？”
“什麽？”夏添看得專心，一時沒聽清，“抱歉，可能你需要再說一遍。”
蘇彌正要開口，鐘斯琰進了後院，她便笑了笑：“沒事，我看到了。”
見她這樣，夏添也就沒再多問。
一群人在鐘斯琰的到點游戲廳後院鬧到了晚上九點半才散，一開始說好要來玩的游戲機一個也沒玩上。
這是夏添第二次來到點游戲廳，兩次來都是打車，上次回學校也是打車，現在要獨自回家，她自然選擇更適合自己的公交車。
前段時間那支早該淘汰的舊手機壞了，沒有修的價值，她也就一直放著沒管，這會兒才察覺到沒有手機的不方便——
沒辦法上網搜回去的公交路線。
迫不得已，夏添只能問秦姝借用手機。
查到的公交路線倒也不算太麻煩，還是總共坐兩班公交車，附近就有公交站。
大家都各自打車坐公交離開，只有她一個人是相反方向，秦姝本來要送她過去坐車，恰好跟潘明武打的車到了，只能先走。
夏添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這些年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走。
正要和鐘斯琰告別，他卻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走吧，送你一段。”
夏添背著書包快步跟上：“謝謝。”
鐘斯琰單手插兜偏頭瞥她一眼：“秦姝讓潘明武托我送，你謝什麽謝。”
“好吧。”夏添確實沒想到秦姝這也替她打點，“但還是謝謝了。”
“……”
公交站離得不算遠，快要到時，夏添停下，從書包裏翻出一個蘋果。
“就到這兒吧，我能過去，這個給你。”
鐘斯琰垂眸瞥了眼，沒收，又撩起眼皮看她：“幹嘛？”
“謝謝你今天的款待。”
剛剛她有悄悄問過秦姝今天的費用需不需要AA，不小心被潘明武聽見。
那人一副大嗓門立即就嚷了起來：“A什麽A，今天全場的消費都由鐘少爺買單！”
說起來那一刻她真的有點尷尬。
雖然最後確實鐘斯琰也沒讓他們A錢，他的朋友好像也都已經習慣，但她還是覺得不太自在。
也有可能是因為不太習慣朋友間的社交。
總之，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給他點兒什麽，卻又沒什麽能給他。
這個蘋果是今早她出門上學時在客廳拿了準備當早飯的，考了一天試也忘記吃。
可能有點滑稽，但她也只有這個。
“行吧。”鐘斯琰這回倒是伸手接了，蘋果在手裏掂了掂，“就拿這個謝啊？”
“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鐘斯琰看著她，忽地笑了下：“這麽大口氣，也不怕你給不起？”
“好吧。”夏添把書包拉鏈拉好，重新背回背上，“抱歉，就當我沒說過，蘋果請你吃，我先走了。”
“等會兒。”鐘斯琰叫住她，“到了打個電話，我好交差，別回頭找不著人來怪我。”
夏添猶豫了下，沒答應：“可能不行，我的手機壞了，開不了機，打不了電話。”
“家裏人沒手機？”
夏添沈默。
有是有，但這個點兒回去，那倆可能已經睡了，或者在他們自己的房間裏。
就算林媛為了勸她去拍那個眼鏡宣傳片還在客廳等她，手機也不是這麽好借的。
見她沈默不語，鐘斯琰直接邁步朝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回頭叫她：“跟上。”
夏添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後：“去哪兒？”
鐘斯琰把那顆蘋果當球一樣左手右手來回拋著玩兒，調子懶洋洋的：“送你。”
直至他跟她上了同一輛公交車，夏添才明白他這句“送你”的意思——
好像不止是送她到車站。
他居然要送她回家。
“其實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夏添試圖勸他，她並不想給人添什麽麻煩，也不想欠別人人情。
更何況，這麽多年她都是一個人坐公交車回家，不僅已經習慣，也覺得很安全。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重新啟動，夏添沒註意被晃了一下，握住拉環的手瞬間抓緊。
“平常沒見你話這麽多。”
鐘斯琰反應極快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她肩頭衣服布料將她拽回來。
“站穩。”
夏添沒再跟他討論，安靜地立在他身旁。
車內頂燈的光線昏黃陳舊，他離得她很近，因為長得太高，別人都是拉著拉環，他卻直接抓住了拉環頂上的那條橫杠。
仿佛這樣，才不至於讓他的胳膊彎曲得太委屈。
不知不覺到了下一個站臺，車上湧進來新的乘客，有人嚷著往後退，往裏擠。
夏添迫不得已往後退了一點，卻再退無可退。
鐘斯琰也隨著她往裏動了動，抓著拉環橫桿的那只手越過她抓的拉環，落到旁邊。
那只胳膊懸在她頭頂後上方，無端有種將她圈起來的感覺。
夏添擡眸瞥了眼，悄悄地避開了一點。
可惜車內擁擠，並沒多少空間讓她施展，因此，那種被他圈住罩住的感覺仍然明顯。
這個年紀的少年，雖然已經長得高而挺拔，骨架卻較之成年男性仍有些清瘦。
那是獨屬於少年的清瘦，瘦而不弱，比成年男性多幾分清爽，又充滿安全感。
他沒玩手機，同她一起安靜地擠在公交車上的人群裏，無聊地看向窗外不斷倒退變換的夜間街景。
沒有多餘的動作，所以不讓人覺得冒犯。
所幸車裏開了空調，還不算熱，空氣雖然有些悶，卻也還不算難聞。
離得這麽近，她又聞到他身上很淡的清冽的柚子香味，微苦，解膩。
倆人安靜地站到中轉站，下車後夏添仍舊勸他回去：“就到這兒就可以了，你先回吧。”
“送人送一半，說出去讓人笑話。”
“……”
夏添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說出去給誰，誰又那麽大膽子敢笑話他。
“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是嗎？”鐘斯琰斜眼看她，“然後就握住我的把柄，以後就可以威脅我了？”
“……？”
坦白講，她真的不太懂他的邏輯。
而且她瞧著也不是那麽忘恩負義的人吧。
最終還是讓他又一起上了車，甚至讓他跟到了小區門口，雖然後來一路都沒再講話。
夏添在小區門口停下，故意問他：“要進去嗎？”
“那倒是不必了。”
鐘斯琰擡頭看了眼小區名字，眉頭微挑。
“大晚上隨便跟人回家，我也是挺害怕的。”
“……”
真看不出來。
“好，再見，謝謝你送我回家。”
“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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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媛果然在客廳等她。
夏添進門換鞋，林媛仍舊是那副裝得很完美完美到有些虛假的笑臉：“回來啦？今晚晚飯煲了湯，我去廚房裏給你熱一熱？”
“不用了阿姨。”夏添沖她笑了下，“我吃過飯了，還不餓，先去洗澡了。”
“吃的什麽啊？哎？再喝點啊？”
林媛跟上去，夏添沒怎麽管她，自顧自地拿了衣服去洗澡。
“真不用了阿姨，你先睡吧。”
夏添說完直接把門關上。
林媛拍門：“那我等你啊，你洗完澡出來我們再聊聊嘛，又不是什麽大事。”
夏添沒再應聲，打開淋浴，水聲嘩啦啦響起來，林媛終於轉身離開。
這件事到底要怎樣才能翻篇呢？
夏添任由熱水沖下來，閉著眼思索答案。
-
整個假期，夏添在家被磨到耳朵都要起繭子，就連晚上睡覺夢裏也是林媛。
“拍吧，有錢拿的，到時候留一些給你交學費，剩下的給你當生活費和零花錢。”
“又不是你一個人，那麽多學生拍呢！”
“而且這不是拍什麽不好的東西，給眼鏡店拍個宣傳片而已，不用你做什麽麻煩的事，就當你坐那裏學習，別人順便拍一下而已。”
“你要不拍的話，生活費就要減一點，你也知道的，你爸賺錢也不容易，還要養你弟，你弟才多大啊，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以後還得給他買房。”
“你也別怨我，家裏就這條件是不是？”
“咱倆這關系，我對你也算仁至義盡的，你好好想想吧。”
……
假期最後一天，夏添從夢裏醒來，耳邊還在回蕩著夢裏林媛的那些念經一樣的念叨。
吃過晚飯去學校，林媛的態度比之前冷淡了些：“反正這兩天開學季人家就要開拍了，人家也不可能等你，到時候沒那麽多生活費給你你就自己受著，不可能給你加的。”
夏添沒應聲。
她想起自己還沒給母親蘇雨打過電話要錢，可現在手機壞了，沒辦法聯系。
似乎真的需要買個手機。
趁著晚自習課間休息，夏添找秦姝借用手機查了一下，旭豐眼鏡店的確是個連鎖店，但目前寧陽並無這家店的分店。
她不拍宣傳片的想法開始有一點動搖。
翌日早上，上課前餘環棲提著一袋東西過找過來。
“你們沈老師怕你想吃寧陽的特產吃不到，特意給你寄的，說你手機一直關機，聯系不上，所以寄到了我那兒。”
夏添忙道了謝接過：“我手機壞了。”
“怪不得，我給你打了幾次也是關機，正好今天開學，順道給你拿過來。”
“謝謝餘老師。”
“在這兒還習慣嗎？學習什麽的有沒有問題？答應了你們沈老師要照顧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到我辦公室來找我。”
“還習慣的，同學們都很好，老師們教得也很好，謝謝餘老師關心。”
“那就行。”餘環棲笑著點點頭，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我還得回去處理開學的事情，先走了，你好好學習，要是手機修好了，給你沈老師回個電話，她很關心你。”
夏添一一答應，目送他離開。
秦姝從身後湊上來，趴在她肩頭跟她一起看向餘環棲離開的背影，好奇到：“哇，夏添，你居然認識高二的餘環棲老師？他還給你送東西，你倆什麽關系啊？”
“他是我以前英語老師的朋友，這是讓他幫忙轉交的寧陽特產。”
夏添提著袋子轉身進教室，低頭打開看了眼，確實是些寧陽當地的特色美食。
有糕點還有肉制品，而且看包裝還是老字號的店鋪裏買的，應該不會很便宜。
“你英語老師還給你寄特產？這也太好了吧！可惡，我怎麽就沒遇到！”
夏添內心一片柔軟：“她確實很好，很漂亮也很溫柔，我是她帶的第一屆學生。”
“女老師啊？很漂亮？單身嗎？”秦姝在潘明武的座位上反身坐下，一臉八卦，“餘環棲老師長得那麽好看，聽說還沒女朋友，嘿嘿。”
夏添一聽她這話和語氣就知道她心裏鐵定又在亂嗑CP，從袋子裏拿了糕點堵她嘴。
“嘗嘗，很好吃的。”
“唔……”秦姝從她手裏接過糕點，緩慢咀嚼，“確實很好吃，居然是鹹香口的。”
“靠！高一新生太瘋狂了，差點擠死我。”
潘明武人還沒出現聲音先到了，一眼看見秦姝坐在他座位上吃得臉頰鼓鼓，大嗓門又扯起來：“偷吃什麽呢秦姝？”
“寧陽特產，夏添給的。”
潘明武低頭一看，夏添懷裏確實抱著個挺大的紙袋，立即毫不見外地湊上去：“我也要。”
秦姝嗆他：“你什麽都要，就不給你！”
“等一下。”夏添拿了糕點和特制肉幹分給他和秦姝，“別的也嘗嘗吧。”
“愛死你了夏添！”秦姝起身彎腰抱了抱夏添，拿著分到的特產回了座位。
潘明武大口咬了糕點，臉上浮現出驚艷的表情。
“還挺香？鹹口的。”
“嗯，也有甜口的，是那個紅色紙的包裝。”夏添說完，拿了一個糕點遞給鐘斯琰，“你要嗎？”
鐘斯琰接了過去，潘明武催他：“快嘗嘗，真挺不錯，鹹香鹹香的。”
又問夏添：“你在哪兒買的？”
“我在寧陽的英語老師給我寄的。”
“網上有賣嗎？”
“可能有，不太清楚，你找找？”
潘明武轉身去翻手機，夏添觀察著鐘斯琰的反應，見他咬了一口，小聲問他：“怎麽樣？”
鐘斯琰眉梢微挑，言簡意賅地點評：“還不錯。”
雖然還不算很了解他，但既然他說了還不錯，對於他而言應該就算是還比較喜歡。
夏添稍稍放心，從袋子裏又每樣多挑了兩份給他：“這些都給你。”
“？”
鐘斯琰上下掃她一眼，視線落回她雙手捧著的東西上。
記得沒錯的話，剛剛給秦姝都沒這麽多。
上課鈴響起，夏添見他沒收，也顧不得許多，彎腰湊過去，全都塞到他課桌裏。
吃他那麽多東西，現在能還一點是一點，欠太多總歸心裏不舒服。
甚至也不介意再體貼一點——
“可能吃多了會口渴，你多喝水。”
鐘斯琰：“……？”
強塞就算了，喝水還要提醒？
行，又開始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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