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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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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解釋

臨開演前兩天,萬靜純個人演奏會最後一次帶妝彩排結束。

鄭笛包下家火鍋店,請各個方向的工作人員一起吃頓飯,鼓舞士氣。

席間萬靜純心情亢奮,跟許冉冉一人一嘴傳播綜藝節目組的八卦,引得眾人連連奸笑,大聲驚呼。

她一邊聊著天,一邊狼吞虎咽,鄭笛給她夾菜也不看,凡是碗裏的都吃得幹幹凈凈。

眾人吃好喝好,各自回家,鄭笛不放心,落在後面幾步交代萬靜純:“你是不是很緊張呀?”

萬靜純笑得拘謹:“我有嗎?”

“你一狀態不對,就過度亢奮,以前就是這樣。”鄭笛笑了笑,“沒事的,就是個小型的演奏會而已。你準備得也很充足。”

“你放心好啦,就算緊張我也可以彈得很好的。”

鄭笛老覺得萬靜純說完,突然僵了一下。

萬靜純很快又把她往車上推:“快走吧,早點回家休息,最近好冷。”

“我不急。”鄭笛起哄似的四下一望,“周煜呢?這麽晚了,他不來接你?”

“我又不是沒腳!”萬靜純笑著揮揮手,“走吧。”

“靜純姐!”

送走鄭笛,萬靜純剛要上出租,許冉冉追上來,遞給她一張票:“姐夫哥的,鄭總叫我預留出來拿給你,剛才吃飯太開心,差點忘了!”

似乎是許冉冉的錯覺,萬靜純一瞬間被抽了魂般,呆楞著好久才接了,打趣了一句“我才知道票長這樣”,便進了車裏。

雖然接了票,萬靜純也沒去周煜那給他,而是回了輪胎廠宿舍,進了門,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看鐘一圈圈轉。

她已經這樣和他冷戰好幾天了。

鐘是那天去家具店周煜買的,聲音有些大,滴滴答答走著。萬靜純說現在有手機誰還看鐘啊,周煜非說那也不能沒有鐘。

結果她又打臉了。就是她在看。

沒法站起來去幹點別的,只是在這縮成一團,身體漸漸發冷。

後來手機一響,萬靜純總算有事可做。接起一看,是哥哥打來的視頻。一摁下通話,小小屏幕裏擠著三個人。

鏡頭俯拍下,三人同時帶著雙下巴,手牽手振臂高呼:“加油加油!靜純加油!”

寂寞被驅散了幾分,萬靜純看著看著便笑了,大聲喊了句:“謝謝爸媽!”

“怎麽樣萬靜純!”萬秀俊重新霸占了鏡頭,“我們排練了很久的啊。”

萬靜純朝著屏幕一拳揮過去:“就這麽點東西還排練。”

“哦,你還要我們給你跳個啦啦操啊?”萬秀俊妖嬈地扭了扭,才認真道,“不好意思啊,霖安太遠了,爸媽走不開,我一個人去,他們又不放心,你獨自戰鬥吧。啊對了,網上有直播,我們會看的哦,我們都會看的哦,你好好表現。”

“看就看唄,我又不怕,反正我彈錯了,你也聽不出來。”萬靜純竊笑。

“你有點志氣好不好?你那小男朋友不也是彈鋼琴的嗎,別被人家看扁了。”萬秀俊看爸媽離得稍遠,大放一通厥詞,又捂著嘴小聲問,“他沒聽見吧?”

提到某人,萬靜純一瞬間耷拉下來:“他又不在,聽見什麽。”

“哎喲喲喲,”萬秀俊嚷起來,朝鏡頭一指,“吵架了,鐵定是吵架了。”

萬靜純:“……”

見她不反駁,萬秀俊不好意思撓撓頭:“真的?我還真說中了?”

萬靜純:“……”

萬秀俊咂摸起下巴當柯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萬靜純:“……”

萬秀俊:“看起來也不像啊。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萬靜純咆哮:“我看起來就像嗎?!”

萬秀俊點頭。

萬靜純無語凝噎:“行,行。”

“哎哎哎,開玩笑的嘛!”萬秀俊連連擺手,“別掛別掛,怎麽就吵架了?”

萬靜純仍是不知從何說起。

她想了想,重又癱回靠背,嘆了口氣:“哥,我明年一月不去國外比賽了,我要留在國內錄一個綜藝。綜藝的通告費給得多,而且如果能拿到最後的代言,或者提高一點知名度,以後也能賺更多的錢。賺到錢了,我們家會好很多呢,你創業就有啟動資金了,而且我也可以去國外留學。”

萬秀俊聽了,好久才不清不楚地“謔!”了一聲。

“我……我難道選錯了嗎?”

萬靜純此時此刻是真的有些懷疑自己。

“我妹妹怎麽會有錯。”萬秀俊大笑起來,“老妹,咱們不是什麽厲害人家,一沒錢二沒見識,幫不到你什麽。我們只能相信你,永遠陪著你。你如果真的選錯了,發展得不好,也沒事兒。能有什麽事?總不至於餓死。世界這麽大,混口飯吃,不難的。”

“嗯嗯。”一席話說得萬靜純輕松了些,又仿佛還有什麽壓在心頭。

“你就因為這個跟那小子吵架?”

“算是吧。”

“他……”萬秀俊想說點什麽,撓撓頭,“他怎麽說?”

“他懷疑我不是真的喜歡鋼琴。”

“老妹啊老妹。”萬秀俊一聽就樂了,哈哈哈一通笑,““別人都是懷疑對方不夠愛自己,你們倒好,懷疑這……這這那那的。”

萬靜純沒理他:“算了,不說了,天氣越……”

“我猜你不知道,我們搬到興源那個春節,那小子來過一次。”萬秀俊突然說起。

萬靜純錯愕:“你怎麽知道?”

“我在醫院覆健完,想試試自己坐輪椅回家,恰好碰到他了。”萬秀俊很唏噓,“他好像沒什麽準備,一沖動就來了,在巷子裏亂轉,找不到鐵路小區門口。”

“然後呢?”

“我就想做點好事嘛,滑到小區門口,等你回來就攔著你講講話,這樣,沒準他能見你一面。”

“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哎呀,後來,門口那幫跳繩的小孩,就李阿姨家那個和她朋友,突然罵了我句大瘸子,他聽到後,就悄悄走了,很想當作沒聽見一樣。”

萬靜純沒有再說話了。

“我還挺感謝他走了的呢,不然真有點丟臉。”萬秀俊嘖嘖感慨,“結果你猜怎麽著,他居然給我買了架電動輪椅。”

“啊?”萬靜純再度驚得合不攏嘴,“那不是人家水果攤黃老板送你的嗎?”

萬秀俊一皺眉:“你用腳想想,哪有那麽巧的事啊?”

“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萬靜純聽完,心裏越堵越悶。

“聊到他了,就告訴你一聲。”萬秀俊無所謂般,好一會兒,鄭重了幾分,“老妹,我也只了解他這麽一點點。他懷疑你對鋼琴不是真心的,不代表……他對你不是真心的。你分得清楚吧?”

“……我分得清個鬼。”

萬靜純哼了一聲,掛了。

這通電話攪得萬靜純更加心煩意亂,倒在沙發上,和衣睡到天明。

夢裏某張臉隱隱漂浮,若隱若現,因而一起身,頭疼欲裂。

明晚就是演奏會,鄭笛把她今天日程都推了,要她好好休息,調整到最佳狀態。

但萬靜純沒休息,洗漱一番,關上房門埋頭練習。演奏會的曲目練完,就練打算在綜藝演奏的曲目,到後來摸到什麽譜子就彈什麽,直彈到精疲力盡,倒在琴房的地毯上,饑餓猛烈襲來。

良久她才爬起,下定決心,把東西裝進口袋,出門下樓。

冬季天黑得早,她出了小區大門,天已是靜謐幽深的藍,昏黃的路燈亮著,人影車流各自穿梭,熱鬧中,她卻從沒覺得離這個世界這麽遠,這麽抽離。

等她四十分鐘後出了地鐵,天已經全黑了,周煜公寓樓下的大堂越發金碧輝煌,燈火通明。

“請把這個轉交給3208的住客。”

她撇下那張票就想走,前臺的小姐卻叫住她:“不好意思女士,我們只能代保存客人的包裹,不能幫忙轉交私人物件。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幫您與3208的客人聯絡……”

“那算了。”萬靜純打斷她,拿走了票,“不用了,謝謝。”

她重新撞入夜晚的城市燈火中,在晚高峰的地鐵中被擠得東倒西歪,回了輪胎廠宿舍。

剛要進小區門口,視線一晃,被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刺了一下。

她勸自己好車就那麽些,撞了款式也正常,可還是下意識去看車牌號——

就是周煜的車。

不知道為什麽,他把車停在了她家小區門口。

萬靜純腳步一頓,隔著擋風玻璃,往駕駛位看去。

可惜反光嚴重,玻璃後又漆黑一片,不知道那裏是否真的坐著她不願靠近,又忍不住要靠近的人。

她攥緊拳走過去,目不斜視,把票夾在了雨刷器上,轉身走了。反正冬天風大,吹走就算了,看老天安排吧。

周煜沒想聽天由命。

他很快下了車,沒有叫她,只是狠狠摔上車門。

他知道萬靜純不是聾子,聽得見。

可她還是沒回頭,甚至步子邁得更大了。

他這才帶了幾分惱怒,喊了一句:“你就沒什麽要解釋的?”

終於,萬靜純腳步一頓:“沒有了。”

她沒有回頭看,越走越快。明天就是演奏會了,傻子才回頭看。

周煜沒有追,僵直站在原地,心被一團亂麻的情緒裹著。好半天,他才轉身從雨刷器上取下那張紙條。

是她的演奏會的票。

哦。

這解釋倒有意思。

他在指間摩挲著那張紙,鐵青著臉,摁下個電話:“你有空嗎?我們面談。”

——

科創園3號大樓,星譽娛樂經紀部副總監鄭笛的辦公室來了位稀客。

鄭笛扶了扶眼鏡掩飾震驚,請他在沙發上坐下。

雖然周煜打過電話了,但鄭笛還是被他嚇了一大跳。

他本來就不是陽光開朗的氣質,現在更是前所未有的陰郁。

也說不上來五官身材哪裏變了,就是這人好像剛從鬼門關放出來似的,沒了活人氣息,周身都是寒意。

給他倒茶的間隙,鄭笛才反應過來:

該不會是他們吵架了吧?

這幾天,萬靜純的違和細節總算串聯起來,有了合理解釋。

她心懸起幾分,把茶杯往他面前輕輕一放,在他對面落座:“有什麽事嗎?”

“你們逼她參加的?”

周煜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這她自己的決定。”鄭笛微微一笑,“她參加魯本斯或綜藝,我們都能有所收獲,不至於逼她一定選哪一個。”

周煜聽完,冷冷盯著鄭笛:“她犯傻,你們也不聰明。這種節目不過是打著古典樂的旗號,玩娛樂圈那套。”

鄭笛一聳肩:“確實是。”

周煜:“她進去了怎麽全身而退?你們沒有替她想過?”

鄭笛:“她不需要全身而退,她大可以越爬越高,名利雙收。有問題嗎?”

周煜也笑了。

“好,好。”他點點頭,覺得白來一趟,起身想走,“那我就祝她越爬越高,名利雙收。”

鄭笛語氣軟了些,也無奈站起來:“周煜,靜純她和你不一樣,不能跟你走同樣的發展路線。但我們都知道,她和你一樣熱愛鋼琴。”

“熱愛?”周煜笑著搖了搖頭,“那也離被磨滅不遠了。”

“你不應該懷疑她。”

鄭笛的語氣一瞬間冷了。

“你不因為別的,因為這個和她吵架……”鄭笛想了想,重新坐下,笑了笑,“你找死嗎?”

辦公室裏暖氣很足,鄭笛的話卻像盆冰水,霎時澆得周煜刺骨地痛。

他偃旗息鼓,鄭笛講話便更不客氣:“她說想通過綜藝解決留學費用和她的家庭問題,也希望我們同意她跟你去留學,期間會努力兼顧跟我們的合約。”

周煜臉色難看幾分:“我知道。”

“你看,我們商量的都是這些。綜藝怎麽宣傳,彈什麽曲目合適,要去留學,文書語言成績怎麽準備,工作怎麽安排,都是很務實的細枝末節。”鄭笛頓了頓,給周煜當頭一擊,“我們從來沒有上升到懷疑過她的熱愛。”

“如果不是公司不允許,我挺想給你看看她的背調資料。”鄭笛徹底掌握局面,“不過你應該更清楚吧?她家裏、她哥哥,那麽慘,她連個音樂類的本科學位都沒有,還是選擇回來賭一把。她壓力有多大,你不清楚?”

周煜面色更加慘白了幾分。

“不過,你的擔心也有道理。”鄭笛以退為進,點點頭,“能在低落痛苦時清醒,未必不會迷失在榮華富貴裏。誰知道呢?對吧。”

“其實放棄魯本斯,她也很糾結遺憾,承受了很多非議。”鄭笛起身要送客,“如果連你也質疑她,對她的具體處境視若無睹,不相信她的選擇,就趁早滾蛋吧,你們不合適。”

鄭笛聲調細軟,卻字字誅心,仿佛淩空抽了周煜一巴掌。

這場興師問罪最終以鄭笛大獲全勝為結局。

鄭笛客氣送他進了電梯,看了眼他面如死灰的狀態,想了想,還是啟聲: “她個人演奏會就是明天了,希望你不要拿這些事影響她。”

電梯門關上前,周煜已經徹底沒了來時的氣焰。

“好。”

他回到車裏,呆坐了一陣才開走。在快環路繞了幾圈,卻沒回自己公寓,又開進了輪胎廠宿舍,下車擡頭看去。

寒夜裏星光依稀,萬靜純的窗口已經黑了。

他把軀體倚在車門上,讓靈魂漂上去敲開她的門,告訴她是他腦子抽了是他瘋了。

可有鄭笛那番警告,他連虛幻的靈魂也只敢駐足在她門外,不敢打擾。

一窗之隔的萬靜純很早就睡下了。

她有意給自己預留一些失眠的餘裕,幸好,可能是終於把票給了出去,夢裏很安穩。

可醒來後,現實變得驚天動地。

工作群瘋狂刷屏,媒體的新聞頭條和鄭笛的電話交錯湧來。

“逸仙禮堂突發大火三名裝修工人輕傷”。

萬靜純捏著手機,瞪圓了眼,殘存的困意被嚇得無影無蹤。

命運又一次開了個惡俗玩笑。她堪比出道公演的第一場個人演奏會,在臨開演不到十二個小時,場地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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