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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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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語

他擡起眼簾,嗓音低沈:“這才是你離開的緣由。”

那雙赤紅眸底隱藏著淺淺的薄冰,仿佛輕輕一觸,就會徹底破碎。

華歆腳下踉蹌,猶如踩在棉花上,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也不知道抵著什麽,整個後背跟著貼上去。

方才的氣勢,已經煙消雲散。

沈約緊閉著唇,面無表情。

方才一路走來,猜測過華歆可能遭遇的各種情形,唯獨未曾料到她是因為和聶浚容的約定而離開。

緊握的手心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步履逼近,眸子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你早就打算離開,對不對?”

向前的每一步都像是踏著華歆的心口上,她越發地不安。

華歆能感覺到他的怒火,像個無形漩渦,將她卷入其中,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兩人本就挨得不遠,他頓住腳步,停在華歆面前,寬大的周身將她籠罩。

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喘息聲,愈發盯緊她輕顫的眸子。

“我知你心中有他,我以為,至少在你的心裏,有那麽一點點是屬於我的。”他嗓音艱澀,神色哀傷,“你怎能……怎能如此狠心?”

華歆下唇咬得發白,喉嚨裏是牙齒打顫的聲音。

在沈約的身影下,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一雙眸子裏霧氣騰騰的,貼著墻壁的手,握著刀鋒哆嗦。

沈約輕輕垂下頭,泛白的指尖悄無聲息攀上她的後脖頸,輕輕一捏,像下定什麽決心一樣。

“我只問你一句,”

“是不是真的要離開我?”

脖子那裏落入冰碴,一股自指尖的寒氣直抵骨髓。

那雙憤恨的眸子,和夢中情景如出一轍,她愈發惶恐不安。

與聶浚容的約定非她自願,都護府巍峨高墻,亦是她翻不過的大山,眼前的她倍感無力。

她眸子泛紅,嗓音像哽住了一樣,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我……”

望著她淚眼朦朧的樣子,沈約氣息變得急促。他能感受到華歆的抗拒,那是想逃離他的抗拒。

心口烈焰燒灼,讓他幾欲失控。

手指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緩緩靠近,觸碰上她的紅唇。

華歆身子緊繃,面容上更落了幾分無助。

她想要掙紮,沈約攬著她腰間的手更用力了些。微涼的薄唇毫不猶豫地壓向她,霸道又熱烈。

她只能被動承受著這個讓她震驚又惶恐的吻,暈頭轉向,幾乎快要不能喘息,本能地想要將他推開。

沈約根本不給她掙紮的機會,反而將她抱得更緊。

華歆長眉彎蹙,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狠狠咬上他的唇,嗓音模糊道:“我最討厭別人強迫我!”

嗤地一聲,那刀鋒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心口。

原本沾上雨水的衣襟,血跡很快暈開一片。

冰涼刺骨的刀鋒襲來,沈約這才清醒了些。眸中火熱,逐漸黯淡,化為一片死寂。

握上她沾滿鮮血的手,如同被抽幹了力氣。

華歆瞪大眼睛,看著沈約胸前湧出的鮮血,那片鮮紅隱約有零零散散的記憶湧出。

“銀鏡臺前人似玉,金鶯枕側語如花。”

她身穿喜服,頭戴花冠。鏡中人影綽綽,肌膚勝雪。金鶯輕啼,低回婉轉,恰似耳鬢廝磨的呢喃。

朱雀大街

“你可聽說了,大都護竟然被下了兵權?”酒樓裏像往常一樣,議論聲四起。

“聽說此事和他的夫人有關。”

“夫人?是那位上陽谷華家的小姐?”

“正是她,據說朝中有人參了她一本。說她本就是亂臣餘孽,暗中勾結外敵,意圖不軌。大都護因此受牽連,一夜之間兵權被奪。”

“真是世事無常,大都護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

院子裏凜風陣陣,大門緊閉,窗戶也關得嚴實。

昏暗的光線下,他眼底的那抹紅,越發刺眼。沈約手上握著劍柄,劍尖直指聶浚容咽喉。

“讓他走……”她身著素衣,秀發輕挽,瓷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眼睜睜將匕首插進沈約的心口,鮮血頓時濺了她一臉。

他手心跟著輕顫,劍尖在聶浚容的咽喉處劃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往日溫存軟語,化為烏有。

眸中閃過一絲掙紮,最終收回長劍,嗓音冷冽:“滾……”

聶浚容看著眼前的兩人,輕輕擦拭著頸部上的血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難道你看不出來嗎?華歆,早就厭棄了你。”言罷,他轉身離去。

周遭氣息凝結,沈約望著她,那張皙白的臉龐是如此陌生,就像他從不曾真的了解她的身份一樣。

明明怒火愈燒愈烈,又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駭人:“為什麽?”

華歆這才猛地回神,看著他身前的血,驚惶失措,仰頭看著他:“是你…是你要娶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錯……”她哭得氣噎,最後又帶著一絲哀求,“殺了我,再不動手你會後悔的……”

門外有黑甲士兵步聲漸漸逼近,鐵靴踏著曲廊下的青石板上,逐一排開,府上的侍從們嚇得縮在角落裏,斂氣屏息。

為首的官員隔著門:“奉親王旨意,蒯池之女華歆,勾結逆黨,圖謀不軌,即刻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沈約站在窗邊,透過縫隙向外張望。轉過身,看下她那雙絕望又破碎的眸子,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別怕,我去看看。”

他忍著劇痛,將那把匕首拔出,穿上披風遮住前襟的血跡。推門出去,目光冷冽道:“這不過是莫須有的傳言,怎能作為定罪的依據?華歆是我沈約的妻子,有我在,誰敢動她?”

官員面露難色:“大都護,這是朝廷的命令,我等只是奉命行事,還請您不要為難我等。”

他嗓音不容置疑:“我偏偏為難了。”

官員面面相覷,大都護權傾朝野,有他相護,他們確實難以輕易帶走華歆。

“大都護,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您執意要保罪臣之女,是與朝廷作對。若是觸怒聖上,大都護恐怕兇多吉少。”為首的官員提醒道。

華歆縮瑟在角落裏,她不知道後面沈約同他們說了什麽,再也沒有進來過。

接著就被關進柴房,黑漆漆的柴房裏,一點光也沒有。

那些記憶將她嚇得一跳,手中的匕首仿佛燙手的山芋。她慌忙丟開,戰戰兢兢地看著那抹血紅,雙手捂著唇,頭也不回地出了都護府。

“華歆……”沈約試圖抓住她,卻只抓了個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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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韓茹焦聲地問:“夫人,發生什麽事了?”從仆人發現華歆站在門外將她請進來開始,一刻鐘過去,她始終緘默不語。

華歆衣衫上不斷有水滴下,落在地面上。雙眸空洞,身子輕顫。

韓茹取來一套幹凈的衣裳為她換上,又用帕子擦拭她濕漉漉的秀發。

沾上水的發絲淩亂地垂墜在臉頰兩側,唇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韓茹又忙不疊吩咐仆人煮熱茶,待茶水端來以後,遞給華歆:“夫人,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華歆呆滯地望著前方,神色茫然,一段段散碎的記憶像把鋒利的匕首割裂她的思緒。

見她依舊怔怔出神,韓茹放下茶盞,握上她的手:“夫人,究竟發生了什麽?”

指尖上的暖意讓她緩過來一些,她緊緊抓住韓茹的手,驚恐地說:“韓茹.....我……我好像闖大禍了。”

韓茹握緊她的手,安慰:“夫人,別害怕,慢慢說。”

“我…我用刀傷了都護大人,他流了很多血。”說到這裏,她眼眶泛紅。

韓茹驚駭,不過很快鎮定下來。“夫人別急,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都護大人現在情況如何?”

她搖頭,眼淚也跟著流下來:“就是剛才,他……他站在我面前,我拿著匕首……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那麽做……我不是故意的……”

韓茹楞怔,這事非同小可。大都護是朝廷重臣,如果真的有什麽意外,華夫人恐怕難逃罪責。

待她反應過來後:“也許大都護沒事,夫人別擔心,我這就去打聽一下。夫人先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等著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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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沈約身軀僵冷。

傷口已經包紮過,鮮血不時地從細小的縫隙中溢出。

他服下了幻靈散,神色渙散,意識游離在混沌的邊緣,漆黑的眸子中血絲縱橫交錯。

朦朧深處,華歆的身影如夢似幻。

他手指微動,想要觸摸華歆的臉龐,又垂落,這不過是他無力的幻想。

回想起前世,與華歆相知相識的一朝一夕,他從未想過,自己深愛的妻子,會為了另一個男人背叛自己。也未想過,與他風雨同舟的女子,會拿刀刺向他。

思緒在暗夜中翻騰

他靜默坐著,閉上眼睛,那雙破碎的眸子壓得他幾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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