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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有頭,債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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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有頭,債有主

“主子,皇上召見。”

沈約睜眼,晨光透過窗欞的縫隙,斑駁陸離地灑在他的臉上,在他那冷峻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他緩緩起身,動作遲滯。

朝窗外瞥了一眼,隨即披上外袍。

韓茹坐在馬車裏,看著那片逐漸熄滅的燈火,此時天色已經大亮。

都護府大門前戒備森嚴,她守了一夜,始終沒有瞧見沈約的身影。

等她正準備放下車簾時,沈約步履沈穩,衣擺輕揚,跨出了大門。

韓茹松上一口氣,對著馬車外吩咐:“我們回去。”

等她回到府中,華歆一夜沒闔眼,神色呆滯地坐在臥房裏,正等著她。見她進來,匆忙道:“如何?”

“我親眼瞧見大人安好,夫人這下可以放心了。”

華歆長眉上仍未舒展,目光在韓茹臉上停留片刻,“韓茹,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

“夫人請說。”

她按照華夫人的要求,在後院裏給她搭了射箭場。一應準備妥當後,華歆便開始每日勤練箭術。

韓茹偶爾會站在遠處,默默看著。

起初,她只以為華夫人是想通過射箭來排解心底的愁悶。

後來看著又不像,那每一支飛出去的箭矢恨不得把靶子射穿。

她都不敢想,那靶子若是人,不得射成篩子。

這天,她從外面回來,手上捧著一個盒子,將沿途聽到的消息說出來:“我聽說明日夢靈王就回來了,城門那裏到處都是人,這夢靈王架勢真大。”

華歆手心頓住,擡眸對著韓茹道:“我讓你幫我做的弓箭如何了?”

“已經準備好了。”韓茹打開盒子,將她偷偷定做的弓箭取出,這還是她特意找了一個工藝高超的弓匠做的。

華歆接過後,仔細查看。從弓身到箭矢,都是最上等的材質,以精鐵鍛造,鋒利無比。

韓茹疑惑:“夫人要這弓箭做什麽用?”

她手指拂過弓弦,眼角閃過一縷寒芒:“我有個大仇人 。”

韓茹心頭一緊,沈默了片刻。華夫人平日裏溫婉和善,怎麽看都不像與人結怨的樣子。

她不知道華夫人的仇人是誰,但華夫人的仇人肯定不是個好人,又擔心她勢孤力薄會出什麽事。

“茲事體大,夫人可要從長計議?”

“我自有打算。”

.

黑夜裏,聶浚容閉上雙眼,輾轉反側間,又是那個夢,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朱雀大街上,士兵們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穿梭在混亂的人群中,周圍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

“她乃叛臣之後,不能活著,殺了她。”

人群中呼聲如潮,一陣高過一陣。

華歆顫抖,目光游移,想要尋找一絲理解和同情,可是只看到一張張充斥著冷漠與怒火中燒的面孔。

“她是亂臣賊子的餘孽,不能讓她繼續活在這個世上。殺了她,以絕後患!”

“我不是,我不是……”

她微弱著嗓音辯解,引來的是更多的附和和咒罵:“亂臣的血脈,生下來就是罪惡的!”

“大戰在即,餘孽留不得。”

“王爺三思,她雖生於罪孽之家,也是無辜之軀。若因先輩之過而累及無辜,豈非有失公正?”

奉親王眉峰緊鎖,眸色深沈,思索著什麽。“公正?在這亂世之中,何為公正?她的存在,便是對我軍士氣的一大威脅。”

隨即,一柄利刃掠過,劃破她的脖子。

……他驀然驚醒,猩紅的眸子裏氤氳著水霧,渾身顫抖。

夢靈王回朝這日,眼見城外熙熙攘攘的士兵列隊,華歆暗自嘀咕:“他們怎麽來了?”

隊伍中,墨雪和檀淵的兵馬也在。

前世,關外四部,以夫餘部為首,闖入幽州城,燒殺搶掠。

可是這次春水盛會上,明明四部聯盟已經土崩瓦解了。

不過眼下,她也管不得許多。

只在那條官員必經的角落裏,緊握著手中的弓箭,指節因用力微微有些發白。

城門處奉親王騎著高頭大馬,緩緩駛出城外,身後跟著一隊黑甲精銳護衛。

他目光在人群來回梭巡,眼底是不易察覺的戒備。

華歆屏住呼吸,心跳如鼓,手卻異常穩定,緊緊盯著那一個目標。

前世,她被奉親王一刀抹了脖子。

此仇,非報不可。

就在奉親王即將經過她藏身之處時,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拉弓搭箭瞄準。

動作熟練至極,她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就在即將松手的瞬間,一支冷箭“嗖”地一聲從人群中飛出,不偏不倚射中奉親王的護衛。

奉親王的馬受驚,他被甩下馬背,混亂中,華歆的箭也失去方向。

侍衛立刻反應過來,大喊:“有刺客!”

奉親王怒目圓睜,下令道:“不管是誰,趁機作亂者,格殺勿論。”

華歆混在人群裏,暗自懊惱。方才那一下稍縱即逝,現在想要再次瞄準奉親王是難上加難。

聶浚容佇立在城樓上,風拂過他的衣袂,是低沈的嗚鳴聲。傷口遍布其身,鮮血不斷湧出。

華歆察覺到異常,目光從奉親王身上離開,望向城樓的方向。

等她氣喘籲籲登上城樓,聶浚容全身上下都是緊繃的,神色冷漠地看著她。

夢靈王回朝,百姓們夾道恭迎,鑼鼓聲響徹雲霄,鮮少有人註意到這裏。

華歆看向他的眸子沒有絲毫的憐憫,甚至燃著濃濃的火焰。

聶浚容站在不遠處,仿佛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直到目光移向她細嫩的脖頸時,眸色才有些波動。

他冷笑一聲:“你孤身一人,也敢來此?”

“聶浚容!你利用我,欺騙我,我被你害得好慘啊……”她嗓音顫抖,上下打量他,又有一絲暢快,“看看你今日的下場。”

他移開視線,嗓音淡漠道:“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華歆憤恨道:“你才是亂臣的遺孤!上一世,我替你背著這個罵名,游街過市,被千人所指。染紅朱雀大街的,是我的血!”

聶浚容覆又看向她,眸色有些覆雜,低低道:“亂世之中,誰又能保證自己是清白的。你我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華歆笑了笑,有些淒然道:“各取所需?你奪走了我的一切,利用我去陷害沈約,汙蔑他勾結亂臣餘孽,有意造反。實際是你勾結奉親王,意圖謀反,吳王……”

聽到這裏,聶浚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拉長嗓音道:“這世道,誰不是在被別人利用?”

她手心緊握,指甲幾乎刺入掌心:“你難道沒有一絲絲的愧疚?對外公?對秦氏?”

他轉頭,嗓音透著一絲疲憊:“愧疚什麽?我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達成目的,保護我珍視的東西。”

華歆呼吸變得急促,“你珍視的東西?就是權力和地位,就是這幽州城?”

聶浚容沒有回答,他腳步沈重拖沓,每向前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凜冽的風撲面而來,俯瞰下方的人群,心底一片死寂。

前世,他被封為吳王,沒多久就被屠戮。重來一世,奉親王還是沒有放過他,先下手為強,欲將他除之而後快。

宿命感就像沈重的枷鎖,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回眸,望著華歆,眼中滿是愧疚和不舍。

“華歆……我……好悔……”

嗓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身軀重重砸在城樓下,揚起一片塵埃。

皇帝坐在鑾駕裏,目光凝重地落在血泊中的人影上,幽沈道:“奉親王,你可知罪?”

禁軍從四面八方湧出,將奉親王和他的親信們圍得水洩不通。

奉親王強作鎮定:“皇上何出此言?微臣忠心耿耿,何罪之有?”

皇帝神色不動,嗓音透著冷意:“其一,你假傳聖旨陷害河間王,他圈禁期間你又投毒;其二,汙蔑姬鶻大將受賄,聯合一幹人等將他殺害;其三,勾結關外勢力,意圖謀反.....一樁樁一件件,還要朕繼續細數給你聽嗎?”

奉親王早就感覺到皇帝對他的猜忌,此次來幽州城,危機四伏。

不過野心又不允許他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思量再三,決定鋌而走險。

早在他踏足這片城樓時,就已經意識到自己中了皇帝的圈套。

只不過,退路已斷。

他慌亂道:“皇上,這是汙蔑,臣絕無謀反之心。”

皇帝只淡漠道:“奉親王蓄意謀反,就地正法。”

在他看來,奉親王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今日若不趁機鏟除,後患無窮。

隱匿在各處的弓箭手紛紛現身。

“皇上……”奉親王驚恐萬分,萬萬沒想到皇帝會如此決絕。

箭矢持續不斷,親信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百姓們驚慌失措,四散逃命,生怕被卷入其中。

華歆站在混亂的人群裏,手中緊緊握著箭矢。那些過往,讓她的手微微哆嗦,幾次瞄不準方向。

沈約悄然出現,貼上她的後背,握住她的手。輕輕用力,將華歆手中的箭搭在弓弦上,瞄準奉親王,微微調整角度。

一聲顫響,箭矢如閃電般朝奉親王射去。

一劍穿喉。

他身子猛地一震,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失敗了。

鮮血從嘴角湧出,緩緩墜倒在地。

看著奉秦王的屍首,華歆手上的弓箭垂下。

她回眸,驚愕地望著身後的人。

奉親王謀反被揭穿,城門外也陷入一片混亂。

夢靈王站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勃勃雄心的謀劃在轉瞬間土崩瓦解,眸中滿是絕望與酸楚。

曾經,他或許也被權力的欲望所迷惑,跟隨兄長踏上了這條危機四伏的道路。

如今,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周圍的喊殺聲與雜沓的腳步聲,仿佛都在催促著他做出抉擇。

在絕望中,他緩緩抽出佩劍。沒有片刻猶豫,將劍鋒置於頸畔,用力一抹。

最後飽含眷戀地看了穆都一眼。

正當西奉內部因奉親王謀反之事陷入混亂之際,城外檀淵部朝白岳發起猛攻。

“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猶如雷霆炸裂,揚起滾滾煙塵。

關外的戰士們揮舞著兵器,餓虎撲食一般沖向白岳所在之處。

白岳驚覺危險來臨,匆忙後退,召集部下抵抗。只是事發突然,他很快陷入被動。

戰場上,刀劍相交之聲不斷,鮮血飛濺。

西奉這邊,大夥還未從王爺們謀反的餘波中回過神來,又陷入關外的戰亂中。

“怎麽他們也打起來了?”

“人家關外的事,非我等所能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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