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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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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八月下旬,歷時一年的基礎結構總算完成,兩百多個橋墩矗立在大海之中,放眼望去仿佛能想象出大橋未來建成的恢弘樣貌。

與此同時,這也昭示著沈時因的“兼職”正式畫上句號。國內初中九月開學,小萬和他媽媽即將回到祖國的懷抱,曹光再一個人留在非洲多幹幾年。

對於這家人,沈時因是打心眼裏敬佩的。夫妻倆都把自己最好的年華揮灑在了這裏,為非洲建設和中非友誼都做出了巨大貢獻。

“你是不是語文課上多了,說話也像在寫作文了。”鐘琂笑著說。

沈時因說:“什麽呀,人都要走了,還說要在家設宴款待我。”

“你答應了?”

沈時因說:“他們太熱情了,實在拒絕不了。而且我也有點舍不得小萬,回國以後他就要面對新的老師和同學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

“每個人剛上初中都要面對新的同學和老師。”

沈時因本來躺在鐘琂懷裏,這時候翻過身,用手支著下巴,“你見過夫妻房嗎,曹光他們住的就是。”

“我見過,只需要申請就行,一般都能分到。”

“沒結婚也可以?”

“可以的。”

沈時因把一側臉靠在鐘琂的胸口,聽到他的心跳聲。她在想,如果說剛開始討論這些還為時尚早,那現在就不一樣了。他們的感情已經穩定下來,而且也在一起一年多了,是不是可以聊一聊關於以後的話題了……

更重要的是,曹光的妻兒一走,他就要搬回單人宿舍,那套房子也就空出來了。

沈時因擡起臉,意有所指地說:“他們住的那套房子很有家的感覺,小萬媽媽精心布置過,家具都是自己買的。”

鐘琂說:“走之前可以把家具賣二手,很多人都願意買的。”

沈時因自認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鐘琂就是再遲鈍也該反應過來了。就算他的意見相左,那至少也應當說出自己的顧慮、拿出個態度來。

沈時因故意順著他的話說:“那你去買啊,反正你鐵了心要一輩子紮根在這裏,早點安家不好麽。”

鐘琂像是當真想了想才說:“不用了,我不缺家具。”

“你怎麽不缺家具了,你應該弄個旅游景點,再把自己放在裏面供人參觀。反正你永遠都會鎮守在這裏,不見鐘琂就等於白來一趟非洲。”

就像看長城只能去北京一樣,長城又不會主動跑到你面前來。沈時因只有留在非洲,才能獲得與鐘琂在一起的資格,可他不僅沒想過要陪她一起回國,也從不為他們的未來考慮,像是對現狀十分滿意。

真要往長遠了想,沈時因早晚都要回去的,可“回國”和“與忠言繼續在一起”這兩件事可能本身就是悖論。她對異國戀一點信心都沒有,鐘琂不是一個有耐心養“電子寵物”的人,他喜歡面對面的交流,喜歡看得見摸得著的務實感。

沈時因一直努力不去想以後,可她現在都還沒想那麽遠呢,只盯著眼前難道也不行嗎。

鐘琂這時候總算察覺到沈時因的情緒不太對了,他捏捏她的臉說:“你果然不適合當老師。一個學生要走你都不開心成這樣了,學生一多那還得了。”

沈時因氣得掀開蚊帳下床,“你自己睡吧,我睡不著了。”

*

周六上午,沈時因如約來到小萬的家裏,來上這最後一堂課。結束以後,餐桌上也擺了滿滿一桌的好酒好菜。夫妻倆忙活了一上午,就為了招待沈時因,連張士明都沒有這等待遇。

沈時因被請到主位坐下,她連連擺手說:“不用這麽客氣,我也不喝酒,不用給我倒酒。”

曹光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他拉著小萬站起來,舉杯說:“來,我們一起敬沈老師一杯,她這段時間為你操了不少心。”

沈時因也站起來說:“這都是舉手之勞。小萬回國之後也要繼續努力,健康成長。”

推杯換盞之間,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飯局結束,曹光送沈時因下樓,他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搖頭晃腦。

沈時因說:“別送了,快回去吧。”

臨走之前,曹光又說起了那些感謝的話,大概是酒精作祟,曹光頗有些掏心窩子的意味,“不瞞你說,你剛來那會兒,大家都以為你是個花瓶,沒過多久就會哭著鼻子跑回國。結果這兩年下來,你不僅工作能力強,人也一點不嬌氣,大家都有目共睹。”

沈時因對這種喝了酒就變成話癆的中年男人很是無奈,她開著玩笑說:“怎麽就大家了,我看就你們幾個人不看好我吧?”

“是真的,我們還拿你打賭了。我本來都快贏了,沒想到還是鐘琂有眼光,一開始就看出來你不簡單。”

沈時因從聽到他口中“鐘琂”兩個字起就楞住了,笑容也僵在了臉上:“鐘……琂,他也在背後議論我了?”

“是啊,他當時說你至少能跟完一個項目,還說得特別肯定。”

沈時因追問道:“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曹光回想片刻,“好像就是在拍紀錄片的那段時間吧。”

見沈時因臉色不對,曹光連忙找補道:“你別介意啊,我既然能說出來就證明這事早就過去了,我們也都對你改觀了。”

說完,他從褲兜裏掏出來一個信封,硬要塞給沈時因,“這是我和愛人的一點心意,你務必要收下。”

這就是他出來相送的目的,沈時因本來想推拒,可她忽然變得心亂如麻,厚厚的信封沒兩下就被塞到了她手裏。

曹光一走,沈時因把裝著錢的信封放進包裏,很久都站在樓下沒有動。

周末下午的園區裏靜謐安寧,耳邊傳來一陣陣的蟬鳴聲,這就跟沈時因曾經經歷過的每一個夏日午後都一樣。

但沈時因心裏感受到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寒意。算算時間,鐘琂和她進行山坡談話之前他就在跟同事打賭了,賭約就是猜她能堅持多久。

鐘琂當然不可能是為了錢,但他畢竟好勝心強,事事都想贏,所以在沈時因遇到一些事產生想要離開的念頭時,他才會突然那麽好心地陪她坐在山坡上,把自己的過往與堅持全都毫無保留地告訴她,為的是能說服她留下,也為了在別人面前證明自己是對的。

鐘琂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早就有了解,但當他就這麽清晰透徹地展現在面前時,沈時因依舊感受到了一陣眩暈,這讓她幾乎站不穩。

她原本以為那是兩人感情的開端,鐘琂就算還沒喜歡上她那至少也願意剖白自己的內心給她看。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這麽多的話,這說明他可能有那麽一點欣賞沈時因,也把她當成一個特別的存在。

然而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如果不是她主動親了鐘琂,那他們根本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故事。怪不得鐘琂從不考慮以後,他的未來裏有沒有沈時因這個人都還要打個問號。

沈時因走到園區街道的長椅坐下,她攥著褲腿,手心都快掐疼了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是她自己非要自作主張地將那天的談話賦予特殊意義,鐘琂不是抱著求愛的目的在挽留她,這也不是什麽關於愛的宣言。他沒有企圖用那些話來贏得沈時因的心,更沒有搖旗吶喊,求她施舍一份愛給他。

是沈時因要主動喜歡他,也是她先跨出了那一步,鐘琂願意接受她已經算是一種恩典。

沈時因一直在長椅坐到了太陽快下山,她絕望地想,她能自己把自己哄好,就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她也應該成熟一點,別拿前朝的劍來斬今朝的人,鐘琂那時候都沒和她在一起,她沒有立場去要求當時的他付出真心。

沈時因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鐘琂發過來的信息:【我想預約今天晚上來過夜。】

他的語氣很正常,類似的話往上一翻就有上百條,可能只是隨手覆制下來,連標點符號也懶得改。

沈時因忍不住想,自己對於鐘琂來說究竟算什麽呢。一個忙碌生活之餘的慰藉,一個必要時能解決生理需求的芙蓉帳暖,還是一個送上門了所以不要白不要的便宜貨?

沈時因突然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因為即使到了這一步,她發現她還是喜歡鐘琂,也還想繼續和他在一起。

過了幾分鐘,沒收到回信的鐘琂又發了一條:【你需要我給你提交一份更正式的郵件嗎?】

沈時因還是沒回,只望著那行字出神,直到手機屏幕自動進入黑屏。

夜幕低垂,沈時因也一直低著頭,盯著腳下的那一塊地方出神。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視線裏忽然出現了另一雙腳。

沈時因擡起臉,看見站在她面前的鐘琂。“你怎麽不回信息,也不接電話?我去你宿舍發現沒人,還去食堂找了,你沒帶手機?”

沈時因定定地看著他,像是忽然不認識這個人了。

鐘琂揉了揉她的頭發,半蹲了下來,看著她說:“以後別把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了,你看你,小萬要走你一連幾天都不高興。他是哪天的機票?”

沈時因張了張嘴,“……明天。”

“走了以後又不是再也見不著了,你們可以在手機上聯系,他放假了也總要過來看他爸爸。”

沈時因搖著頭說:“走了就是走了,再也回不到以前。”

“好了,你別想那麽多。”鐘琂坐在沈時因的旁邊,“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回去?”

沈時因還是搖頭,“你今天別來我這裏了,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鐘琂坐在旁邊,沈默良久。他一直看著沈時因的側臉,像是想找出那些隱隱約約的不對勁來。

“那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去。”鐘琂站起身說。

沈時因“嗯”了一聲,鐘琂往前走出幾步,突然折返回來問她:“你想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嗎?”

沈時因蹙起眉,“有什麽好看的?”

“我也不知道,”鐘琂說:“但你之前有一次說想去。”

沈時因怔楞半晌,也不知道想起來了沒有。但她最終還是站起來了,跟在鐘琂後面說:“那走吧。”

鐘琂的住所雖然也是單人宿舍,但整體要比沈時因的大一些。書桌比沈時因的大一號,床也要大一圈,還有一個專門的畫圖桌,可以傾斜和升降,旁邊放著形狀簡潔但很具設計感的臺燈,筆筒裏也像美術生那樣放著削得粗細一致的鉛筆。

房間被鐘琂收拾得很整潔,他有很多的書和行業期刊,但都整齊地碼在墻角,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裝飾品。

鐘琂見沈時因的目光落在那摞書本上,他主動說:“有一本季刊的封面還是我呢,我找出來給你看看。”

鐘琂走過去,正按照時間順序翻找著,他身後忽然一軟,沈時因貼了過來,雙手也環抱住他的腰。

她的聲音悶悶地傳過來:“鐘琂……”

“怎麽了?”鐘琂一動不動地站著,握住她環繞到前面的手。

沈時因眼角有些濕潤,她不想讓鐘琂看見,偷偷擦去以後才開口:“你能不能對我說你很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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