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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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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沈時因下車的時候才發現不小心把鐘琂的外套帶回來了。她在電梯裏收起來抱在懷裏,沈甸甸的,還殘留著一些專屬於鐘琂身上的氣息。

沈時因輕手輕腳地用房卡打開門,外婆已經入睡,但她還是鬼鬼祟祟地以最快速度將衣服塞進了櫃子最下面,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沈時因沒開燈,她坐在黑漆漆的客廳裏,僅有的一點光亮來自她的手機。

她給鐘琂發了條微信:【我到家了。外套怎麽給你?】

信息剛發出去,沈時因就放下了手機。她不想陷入患得患失的等待之中,於是起身拿起睡衣走到浴室。

沈時因按部就班地做完了所有事情,洗完澡吹完頭發、吃了點東西、瀏覽網頁上的新聞、列好了第二天的待辦事項、讀了幾頁書,等到躺在床上了才想起來要看看手機。

鐘琂很久之前回覆了一條,只有一個“好”字。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說點什麽,鐘琂又發了一條新信息進來。

沈時因突然坐了起來,她看著那行字,變得睡意全無。鐘琂說的是:【你睡了麽?我正好到你住的酒店樓下,如果沒睡的話可以下樓把衣服拿給我。】

沈時因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淩晨了。可鐘琂的衣服早晚都得還,放在她這裏就像個定時炸彈,白天拿去公司也要掩人耳目,還是盡快物歸原主最好,免得夜長夢多。

想到這裏,沈時因掀開被子下床。她穿著長過膝蓋的睡裙,顧不上換,只從櫃子裏拿了件毛衣套在外面,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午夜的街道萬籟俱靜,偶有車輛出現,也只是在柏油瀝青的路面飛馳而過,什麽都不會留下。

鐘琂閑散地站在一顆梧桐樹下,他穿著跟白天不一樣的衣服,目光淺淡地看向酒店大堂,在沈時因出現的一刻露出了笑。

沈時因走過去把外套塞進他手裏,夜晚太靜,她因為奔跑而變重的呼吸聲被放大無數倍,變得清晰可聞。沈時因緩了緩才問:“你們這個時候才結束飯局?”

“結束一會兒了。我回了趟家,覺得睡不著所以出來逛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裏。”

鐘琂對附近的地形不太了解,唯獨只對來過一次的這裏記憶深刻。他本來沒抱什麽希望,但看見沈時因跑出來的一瞬才發覺原來心裏還是有期待的。

沈時因大概正準備睡覺,針織衫下面露出一截裙角,鐘琂記得這是她以前在非洲常穿的睡裙。隨著她的靠近,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也籠了過來,沈時因素著一張臉,跟平時化妝的樣子有些不一樣。

不是不好看,而是另一種不經修飾的、自然清麗的好看。鐘琂不由多看了幾眼,以至於沈時因說了句什麽話他沒聽清。

鐘琂好像變得有點遲鈍,他語帶歉意地問:“你剛剛說什麽?”

沈時因皺起眉,“你喝了很多酒?”

“沒有很多,酒也已經醒了。”鐘琂還在想她的上一句話,“你本來說的不是這個吧?”

“我本來在說謝謝你,明明你也不喜歡參加這種酒局的。”

鐘琂說起話來帶著些懶音,尾調也跟著上揚:“項目已經全權交給我們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有這種場合。”

看來今晚的酒局大獲成功,甲方的徹底放手當然跟鐘琂有很大關系。他一向如此,哪怕是做不喜歡的事也要做到極致,有種既然遭了罪就要遭得有價值的決心,絕不做虧本買賣。

初秋的風拂過,吹起沈時因的發絲和裙擺。鐘琂站到了上風口,替她擋住這陣涼意,“不然我們去假山後面坐坐?外面風大。”

沈時因沒說話,只是轉身朝裏走。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寂靜無聲的走廊,經過正在打盹的酒店前臺,來到中庭的小花園。

沈時因剛坐下,鐘琂就把手裏的外套打開蓋在了她的腿上。他很鄭重其事地說:“沈時因,我看完了《2001太空漫游》。”

“什麽?”沈時因看他一臉嚴肅,還以為要說什麽重要的事。

“那部電影,你在非洲園區的放映廳看過的。”鐘琂說:“開頭是大猩猩,然後是好長一段交響樂,庫布裏克導演的。”

沈時因終於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她撓撓頭,“你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我很想了解你。我在想,是多孤獨的人才會在空無一人的影院看完這樣一部電影,當我也做完一樣的事情之後,我覺得好像離你更近一點了。”

早些時候,鐘琂在淩志才面前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感情。如果連身邊人都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變化和反常,那麽最被蒙在鼓裏的往往是當事人,是他這個當局者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沈時因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愛上的人。如果說愛情是一門課程,在此之前他不想學,更沒有人教他,以至於做得那麽不及格,讓人悔不當初。

下車之前,鐘琂對淩志才說:“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繼續保密,不要給沈時因造成不好的影響。”

淩志才問:“就這麽喜歡?”

車已經停在了別墅區門口,鐘琂扶著車門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

這個時候,坐在沈時因旁邊的鐘琂喉結微動。他的嗓音在這個夜晚顯得尤其低沈:“我們剛認識那段時間,我對你沒什麽印象。後來想想,你應該度過了一段很艱難的時光,我當時很不近人情地指出你的錯誤,幾次三番地忘記你的名字,即便是後來在一起了,我也算不上一個稱職的男朋友。”

沈時因沒有感受到鐘琂的緊張,她反而在思考另一個問題,“你怎麽知道我在園區裏看了這部電影?”

鐘琂好不容易醞釀起的情緒被打斷,他解釋道:“影院老板告訴我的,你後來也常去看電影,他對你印象很深。其實自從你走了之後,大家都很想你。”

沈時因垂下臉,她不知道鐘琂為什麽突然要說這些。

鐘琂深吸了一口氣,重振旗鼓。

“這些人裏,也包括我。”

沈時因忽然擡起臉,難以置信地看向鐘琂。鐘琂的神情嚴肅得不像在開玩笑,他那緊繃的下頜甚至暴露出幾分忐忑不安。

沈時因的嗓子有一陣發緊,她有些艱難地道:“你不應該在喝了酒之後對我說這些,我會當真的。”

“我現在很清醒。”不僅是清醒,鐘琂反倒像是豁出去了。

“實際上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懷念我們的曾經。我忘不了你,也想參與你的未來。你身邊大概不缺各方面都很合適的優質男性,走了一個鄭牧又來一個林周閑,我很擔心再這樣下去你會接受別人。所以……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我。”

鐘琂站了起來,對還在一臉錯愕的沈時因說:“你放心,平時在公司我只會拿你當普通同事。在你答覆我之前,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說完這些,鐘琂當真頭也不回地離開,像是害怕聽到什麽拒絕的話。他走了許久,沈時因還坐在石墩上發楞。

鐘琂說的那些話……是想覆合?

沈時因很頭疼。她下了那麽大的決心,做了這麽多的努力,如果再和鐘琂成為一對怨侶,那這麽久以來的酸楚與堅持又算什麽呢。

沈時因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為什麽一想到覆合,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註定會是一對怨侶,這是不是說明她依舊對這段關系不抱任何信心?

沈時因煩悶地低下頭,絕望地發現另一件事——鐘琂的外套還好端端地搭在她腿上,居然又忘了拿。

接下來的幾天,沈時因沒再主動提要還衣服的事。她有時會碰見鐘琂,他每次都神色冷淡,最多略點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在會議室裏也一樣,他劈裏啪啦地將問題往外甩,沈時因需要時刻繃緊神經才能跟上他的節奏。

沈時因不禁懷疑,那一天晚上的鐘琂真的存在嗎。這個不茍言笑,凡事註重效率的鐘琂才應該是她認識的鐘琂。

經歷完渾渾噩噩的幾天,總算迎來周末。沈時因開著車回到老房子,合同上的期限快到了,她專程過來驗收進度。

沈時因進門檢查了一遍,不論是外觀、質量還是進度都很達標。剩下的一點收尾工作主要集中在洗手間,地板要換成防滑的,整個淋浴設備也要拆掉重做,換成更加柔和的按摩式洗浴。

沈時因進去的時候地面正在做防水,據工頭說,再過兩三天就能交房了。因為使用的都是環保材料,完工之後可以馬上搬回來。

沈時因點點頭,這跟提前計劃好的一樣,酒店房間也剛好還剩三天到期。

她給工人買了幾瓶水送過去,交待了幾句之後走下樓,打算回酒店。沈時因剛走下一段樓梯,從樓洞的空隙上看見付奶奶正拄著拐杖經過。

如果按正常速度下樓一定會撞見,想起上一次的不愉快,再見面恐怕會尷尬。沈時因站在原地,有意等了一會兒,等那道佝僂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中,她這才繼續下樓。

沈時因剛走出單元樓就後悔了,她本來以為付奶奶要出去,可她只是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了樹蔭下,剛好處在沈時因的視線盲區,似乎正在歇腳。

付奶奶已經看見了她,沈時因避無可避,只好走過去,硬著頭皮笑道:“付奶奶,出門散步?”

付奶奶笑瞇瞇地說:“散步回來了。”

沈時因正想走,只聽得付奶奶慢悠悠地說:“因因,談男朋友了也沒關系,付奶奶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下次見了我不用躲。”

沈時因渾身僵住,她回過身,只見付奶奶依舊是笑著的,“那個男孩看著挺不錯的,下次大大方方地帶回家,不用瞞著你外婆。”

付奶奶坐在藤椅上,沈時因走回去蹲在她身邊,小聲地說:“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已經分手了。”

付奶奶恍然,“所以你真的是單身。”

沈時因重重點頭,“我確實是單身,外婆沒有騙您。那您以後能不能繼續跟我外婆做朋友?”

付奶奶楞了一瞬,隨即笑個不停,“原來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這種人,當不成親家就要跟你外婆絕交?”

沈時因被她笑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付奶奶好不容易止住笑,湊到沈時因跟前問:“那你前男友是不是在挽回你?”

沈時因有些羞赧地別開臉,“我不知道。”

“這有什麽可害羞的,你要是不敢跟你外婆講,就跟我說說。我早年走南闖北,見過的人可多了,還能幫你出出主意。”

沈時因的確為這事苦惱不已。這麽多天以來,她連梁冉都沒說過,此時面對這個幾乎可以算得上陌生人的付奶奶,她反倒有了些想傾訴的沖動。

“最開始我以為他對我只是抱著那方面的想法,您知道吧,就是他沒有別的認識的人,我是最方便快捷的選擇。但後來他說了些很誠懇的話,像是在認真對待這段感情,可我還是沒法完全相信他。他那個人從小過慣了順風順水的人生,或許是我的離去讓他產生了一絲挫敗感,原來世界也不全由自己掌控的偏離感,但也僅此而已。”

付奶奶突然出聲,“你先等等,你不要去懷疑他對你的用意,先想想你對他是什麽感情。”

“我對他?”沈時因凝神想了想,“我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更別說還有一層上下級的關系,就算再走到一起也只能繼續做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侶。”

“你是在答非所問。”付奶奶說。

付奶奶直視過來,沈時因竟然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就在兩人陷入沈默之際,二樓的水管突然爆發出一聲巨響,一道水柱憑空噴出來,將樹叢澆得濕透。

爆裂的動靜引得好多低樓層的住戶都走了出來,紛紛朝樓上看去。沈時因急忙攙住付奶奶,走到離噴水處遠些的地方,她左看右看,發現出事的那家住戶怎麽看都像自己家。

二樓窗戶猛地探出來一個腦袋,在水霧繚繞之間,沈時因看清那人正是負責自家裝修改造的工頭。

工頭看見沈時因也像找著了救星,他呼喊道:“壞了,大樓水管太老,年久失修,我們剛一接上新的管子就爆了。”

沈時因大聲問:“能修嗎?”

“能是能,”工頭說:“就是得整棟樓都重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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