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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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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沈時因的大腦有一瞬空白,她安頓好付奶奶,急急地跑上樓,來到已經淹水的家裏。在工頭的帶領下,她走到還在不斷往外噴水的管道前。

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工頭和幾個工人都一籌莫展,工頭說:“之前做過壓力測試,明明沒問題的。這下整棟樓的排水管都要修了,要麽換新的,我們不會幹這個,得另外找人。”

沈時因往前走了幾步,頂住往外噴洩的水柱,從地上拿起卷尺量了量,隨即有條不紊地說:“先買些環氧樹脂,把破裂處纏繞起來。再這麽下去汙水管也該爆了,用熱源做固化,做完緊急修覆再說。”

其他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敢貿然行動。工頭說:“是不是應該先請專業人士過來做評估……”

“我就是專業人士。”沈時因從現有材料裏找出些橡膠,堵住破裂處,臨時充作內襯,再一看那些工人竟然還楞在原地,“快去啊!沒有環氧樹脂就買玻璃纖維,只要是纖維增強聚合物材料都行。”

工頭趕緊把沈時因說的都記下來,帶著人往外沖,不過十來分鐘就買回了沈時因需要的材料。

很快,市政的維修部門也收到消息,穿著工服的技術員提著工具箱上門。沈時因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眼睜睜看著許多家具都泡了水。

整棟樓被迫停水,不少鄰居街坊怨聲載道,圍在門口朝裏張望,嘴裏也議論紛紛。

幾個小時的檢測和處理之後,事態總算暫且穩住,房子裏的水也排了出去。但還是不能恢覆供水,市政人員評估道,起碼得做全樓的管道修覆。

沈時因多少松了口氣,至少修覆比換新要便宜,也更簡單快捷。

裝修公司也派了一個經理過來,對方誠懇地表示,“出了裝修事故當然是我們這邊一力承擔,後期的維修費用您不需要擔心。”

除此之外,市政的維修人員還大力稱讚了沈時因的當機立斷。

多虧她做了臨時修覆,沒有將事態擴大化,而弧形管徑恰好處在1000毫米左右,正好適用纏繞法,後續修覆也會以這個方式為主。因為不需要開挖或拆除管道,所以工期很短,也不會對樓體傷筋動骨。

事情看似得到了較為圓滿的解決,可唯一的毛病就是苦了這棟樓的居民。即便是再加班加點地修覆,至少也會停水兩天。

這種老樓的居民大多以老年人為主,基本退休在家,平時要做飯洗碗、洗洗涮涮,對用水的需求很大。沈時因剛把這邊的修覆人員安排好,那邊就趕緊聯系送水的門店,讓他們送幾十桶水過來。

樓房沒有電梯,沈時因給施工隊的工人一人發了五百塊錢紅包,她自己也參與進來,一桶一桶地往上搬水。

沈時因給每家住戶都送了三桶純凈水,基本能滿足這兩天的生活用水。她還買了些熟食瓜果,往每一戶都送了一些,這樣或多或少能減輕一點做飯的壓力。

沈時因一路賠著笑臉,從一樓送到六樓。如果說每次敲開門站在後面的人剛開始都怒氣沖沖,那麽在聽完沈時因誠意十足的道歉之後基本都能笑著表示理解。

整個周末,沈時因都在忙著善後,每天回到酒店房間都是沾床即睡。

周一上午,沈時因在去茶水間的路上遇到了步伐匆匆的鐘琂。鐘琂依舊朝她點了一下頭,以往他會一刻不停地走開,但這次停了下來,目光落在沈時因的臉上,帶著些探究意味。

“你的臉色不太好,”鐘琂走近了些,站得離她很近,“是不是病了?”

沈時因擺了擺手,“沒有,就是太累了。”

鐘琂自認這段時間的工作強度不算大,也沒有要求任何人加班。他遲疑著問:“你周末做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家裏的一點事。”沈時因隨口應付了一句,拿著水杯往外走。她還想快點做完手頭上的工作,早點下班去房子那邊看看。

沈時因著急忙慌地走進茶水間,她把水杯放在飲水機下面,摁下出水按鈕,等待的時候才發現鐘琂也跟著她走了進來,還關上了門。

鐘琂從來不會出現在這類場所,他手裏空空如也,狹小的空間裏還只有他們兩個人。沈時因咬著牙說:“你瘋了?”

鐘琂沈著臉,對她的話不為所動,“那是不是你外婆生病了?”

“沒有,她最近身體挺好的。”沈時因接完水,繞開鐘琂走出茶水間,徑自回到了辦公室。

鐘琂沒再繼續追問。

沈時因坐在工位,心無旁騖地投身工作。她效率奇高地完成了當天工作,下班以後開著車回到老房子。

剛一下車,沈時因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前兩天都在緊鑼密鼓地施工,這個時候卻一片寧靜,沒有人在作業。

走上樓,裝修公司的經理和市政維修人員正站在樓道,像是在討論什麽。經理一看見她就說:“你來得正好,我們遇到點情況。”

沈時因一臉凝重地走上前,市政那邊的領頭人說:“我們做到上層修覆的時候才發現水管爆裂不是你們這戶的責任。601擅自改建了頂樓,加蓋了一間房,屬於違章建築。他還自行牽了水電,水管早就已經在承受過載負荷。”

裝修公司的經理說:“既然不是我們的施工責任,那後續產生的費用也就不該由我司承擔。”

沈時因問:“那應該由601的住戶承擔責任?”

“對,我們也當面向業主說明了情況,但他的態度很不配合,把我們都趕了出來。”市政人員說:“對方現在是拒不溝通的狀態,不論我們怎麽敲門都不理會。他不配合,我們就沒法進去施工。”

經理說:“我們這裏的工人也還等著,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了,水管一旦修好,我們當天就能將你家的浴室弄好。”

也就是說,整棟樓的用水都卡在了六樓那一戶人家。他不開門,市政的人沒法修覆水管,裝修公司的人也就不能繼續進行收尾工作,沈時因和外婆也搬不回來。

沈時因閉了閉眼,隱隱感覺到事情的發展變得棘手。這個世上的大多數事好像都是這樣,事情本身並不難辦,最難的是與人相處。

她問:“後續的修覆總共需要多少錢?”

“四五萬吧,”市政的人說:“錢還是次要的,主要是通過這件事讓人發現了那一戶業主修建違規建築,那就得強制拆除。”

沈時因問:“如果他就是不配合呢?”

市政人員攤開手說:“那就只能上報給司法機關。要一步步地走程序,這又是個獨居老人,估計拖得久了。”

沈時因大致了解了情況,覺得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她走上六樓,站在601門前敲了敲門,果不其然沒有人開門。

沈時因走到樓梯轉角,透過防護欄喊道:“您好,能開開門麽,我們當面聊一聊。這件事要是不解決,整棟樓都會受影響。”

沈時因喊了半天,嗓子都快說幹了,總算有個人影出現,那是個瘦骨嶙峋的老人。

沈時因還以為他決定溝通了,正想再說話,沒想到一個噴壺從防護欄的空隙裏伸出來,開始對著外面滋水。沈時因連忙往旁邊躲,等那邊沒水了,她又湊近了些,看見那大爺居然正在彎著腰加水,用的還是她前兩天辛辛苦苦搬上來的桶裝水。

沈時因就是脾氣再好看到這一幕也氣得七竅生煙,她高聲說:“大爺,你可得節約用水。這棟樓還不知道要停水到什麽時候,況且那桶水還是我買的。”

大爺一句話沒說,將蓄滿水的噴壺又伸出來,一個勁地對著沈時因滋。

沈時因沒辦法,只好走下樓站在院子裏。除了她,市政和裝修公司的人也都聚在樓下抽煙,三方人馬全都束手無策。

這時候正值下班高峰,不少人經過都駐足朝著上面看。

沈時因也覺得委屈,她出錢又出力,還挨家挨戶地賠禮道歉,結果事情根本就不是她造成的,她還要被迫承受水管爆裂所帶來的後果。

按照約定好的工期,修覆和後續施工本來都該在今天完成的。

身邊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議論。人群裏,突然有個老奶奶說:“小姑娘,要不你把這錢給出了唄。你開那麽大的車,你們家老人坐那麽豪華的輪椅,看著也不像缺錢的主,你先把錢的事解決了,那老頭多半也是願意配合的。”

這個提議實在荒謬至極,沈時因當即拒絕道:“憑什麽?私建違章建築的不是我,私牽水電的人也不是我,我走正規流程裝修房子,怎麽都輪不到我付這個錢。”

那老奶奶不依不饒地嘟囔著:“那現在這個局面就是你造成的呀。你不裝修,這棟樓用水都用得好好的,你一裝修就出問題了,哪有這麽巧的事。”

這話實在是強詞奪理,就連市政的工作人員也看不下去,“阿姨,您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我們都是帶著專業工具檢測過的,那水管早晚是個隱患,就算今天不出事,那明天也得出事。還多虧了早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您也收了這小姑娘買的水和鹵菜,誰也不願意做冤大頭不是?”

其他圍觀的人也紛紛指責起來,這件事根本就不是沈時因的錯,她還平白送了那麽多東西給鄰裏。真正的惡鄰還美滋滋在樓上隱身呢。

挑事的老奶奶提著菜,灰溜溜地走開了。他們這一波動靜鬧得不小,忽然有人驚呼道:“你們看,六樓那老頭正伸著脖子往下看呢。”

沈時因擡頭一看,果然如此。她當即往前幾步,扯著嗓子喊道:“大爺,現在的情況您也看到了,街坊鄰裏都深受其害。您讓施工人員進來,一個小時就能解決。”

那老頭也不知聽沒聽見,沈時因還仰著臉,等待他的回應。也就是在這個當口,老頭舉起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水桶,對著沈時因潑下來,嘴裏惡狠狠地道:“還你的水!”

沈時因沒有防備,被澆了個正著。她從頭到腳全都濕透,周身還滴著水。

好些人都圍上來,又是遞紙巾又是送毛毯的。付奶奶也沖了出來,擡起臉對著樓上破口大罵。好些個阿姨叔叔都看不下去,義憤填膺地表示要回家拿雞蛋,對著六樓住戶砸。

沈時因擡起袖子擦幹臉,頭發和衣服都濕了,一時半會兒幹不了,但不幸中的萬幸是——還好潑下來的是清水。

她這邊剛緩過來,冷不丁聽見幾個正義鄰居揚言要去601門口潑糞。沈時因被嚇得不輕,連忙上前攔住,“叔叔阿姨,你們都先冷靜。六樓有四戶人家,這樣做了其他無辜的三戶肯定受不了,這樣下去只會演變成互相報覆。這件事我們本來占理的,千萬不能變成不講理的一方。”

眾人一聽,認為沈時因說得也有道理。有人問:“那現在怎麽辦?”

沈時因說:“還是報警吧。”

沈時因撥打電話報了警,幾個民警很快到達,但六樓的老頭依舊不開門。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沒有造成什麽過於惡劣的影響,民警也不能破門而入,只好在門口好言相勸。

那老頭不僅不配合,反倒在房子裏嚎了起來。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心臟病,沈時因一再逼他,他現在都快犯病了,他還要讓沈時因賠償醫藥費和精神損失。

沈時因只覺焦頭爛額,天漸漸地黑了,外婆還一個人在酒店。本來說好了今晚要收拾行李,第二天搬回來的。沈時因思來想去,決定先回去一趟,安頓好外婆,換身衣服,再過來慢慢耗。

她正要往外面走,道路盡頭徐徐駛進一輛還沒上牌照的新車。那車開不進來,索性停在了半道上,從駕駛室走下來一人,遠遠朝著這邊張望。

“沈時因!”

沈時因赫然回頭,這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她踮起腳,越過人群往外看去,鐘琂身量高,她一眼就能看見他那張焦急的臉。

“鐘琂!”沈時因舉起了手,蹦跳道:“我在這裏。”

鐘琂撥開擠得水洩不通的人,走到沈時因的面前,上下打量片刻,一時間又驚又怒,“這是發生什麽了,怎麽還有警車?”

“說來話長。”沈時因嘆了一聲,“你怎麽過來了?”

“我不太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鐘琂看著渾身濕透的沈時因,心疼得要命,把她身上的毛毯往裏攏了攏,“到底出了什麽事?”

旁邊一個看熱鬧的阿姨聽聞這話,熱心地轉過身,向鐘琂說明了來龍去脈。中間還間或夾雜著對樓上的辱罵。

鐘琂斷斷續續地聽完,低頭沈默了一陣。忽然,他清了清嗓子,高聲對著樓上道:“誰說他那建築違章了?按照最新的建築法,只要修建超過兩年,那就是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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