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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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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另一邊,沈時因接到一個電話。她設置過專屬鈴聲,因此在電話響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外婆打來的。

沈時因擔心外婆出了什麽事,著急忙慌地拿著手機走出會堂。

她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站定,接起電話:“外婆?”

“因因,你現在不忙吧?外婆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講。”

沈時因心裏一緊:“出什麽事了?”

“上次那個付奶奶你還記得吧?她孫子今天總算出差回來,說是晚上可以一起吃飯。你記得早點下班。”

沈時因被氣得不輕,她厲聲說:“外婆,我說過我白天上班很忙,如果不是緊急的事別給我打電話。”

“這就是很緊急的事呀,我還專門趁午休打給你的。要是等你晚上下了班再說,你有別的安排怎麽辦?”

“我現在就有別的安排,”沈時因很抗拒:“我不想相親,坐在那兒跟挑豬肉似的,您別給我安排這些。上了一天班累死了,我不想晚上還要應酬。”

“什麽應酬呀,就是見見。我本來覺得那個小鐘挺好的,但後來沒下文了,後來又覺得醫院的小鄭不錯,可你們好像也差一口氣。總之先見見也不虧,又不是讓你立刻做決定,總是多個選擇嘛。你這麽一直單著也不是辦法,就當交朋友。”

”我就喜歡單著。“沈時因隨便找了個借口推脫:“並且晚上公司還有事,今天多大的日子您不知道?”

外婆一楞:“多大的日子?”

“中非建交六十周年了!就您一個人還在那兒小情小愛呢,我還有事,先掛了啊。”

沈時因掛斷電話,沿著圓形的建築體往會場裏走。而圓弧形的另一邊,恰好被獨特建築結構遮擋住的死角,有兩個人還站在原地。

喬非目瞪口呆地看著鐘琂,覺得他畢業之後多少有些性情大變,“你怎麽突然笑起來了?剛才還鬼鬼祟祟地讓我別說話……”

鐘琂收起笑意,反問道:“我現在這樣很反常?”

喬非點點頭:“很反常。你以前就是那種……沒什麽七情六欲,也沒有情緒的人。剛開學那陣,雖然班裏就你一個同胞,但我一直沒敢跟你搭話。”

鐘琂只不過是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原來沈時因沒有接受鄭牧,原來她還是單身。

下半場的流程即將開始,鐘琂作別喬非,各自回到固定的位置。鐘琂原本以為已經掩飾得很好,但淩志才看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什麽事這麽高興?”

室內燈光被調暗,鐘琂指了指降下的幕布說:“要放紀錄片了。”

淩志才回過頭,還是沒明白放紀錄片跟他高興有什麽關系。不等他想明白,屏幕上已經出現了恢弘的片頭,耳邊也響起激昂的音樂。

據主持人介紹,潛心制作的紀錄片耗時五年,這是第一次公開放映。今天一過,央視頻道會滾動播放,流媒體平臺也會上線。

沈時因很認真地記下了播出時間,等電視上播了,她一定要讓外婆看看。

紀錄片很長,一共分為八集,分別對應了幾個不同的主題——交通、基建、運輸、實業、貿易、農業和人文。還有一集是介紹歷史和自然風光的,平均每集都有五十分鐘左右,這一個下午肯定看不完。

主辦方將紀錄片濃縮成了四十分鐘,算是一個精彩集錦,從每個版塊裏挑出了最具代表性的一段。其中基建部分一共不到十分鐘,鐘琂出現了,張士明也出現了,但直到播放完,沈時因也沒看見自己。

沈時因難免失望,但轉念一想,正片裏基建那一集有五十分鐘呢,總能有自己的一點鏡頭。要是實在沒有,那也沒關系,她本來就是個充數的,大不了就不告訴外婆還有紀錄片這檔事了。

放映完畢,傳媒大學的學生上臺進行詩朗誦,還有合唱團的小朋友演唱空靈歌曲,主題都是世界和平、家國大義之類的。

之後又是各種各樣的人上臺講話,一直到下午六點,慶典活動才正式結束。主持人慷慨激昂的結束語和飄灑在空中的彩帶憑空為這個日子增添了一些特殊含義。

沈時因擡起頭看向那些五彩繽紛的彩帶,聽見淩志才在安排聚餐地點。由於是公司出錢,其他人都很積極響應。

這批人裏除了沈時因,其他都是男的,聚餐場合大概也免不了喝酒,她不太想去,一臉為難地對淩志才說:“家裏只有外婆在,還等著我回去做飯呢。我就不一起了。”

沈時因家裏情況特殊,淩志才表示理解,並不強求。她很快跟大部隊分開,但其實外婆在家裏有飯吃,還誤以為自己要參加公司活動,因此現在是有家不能回的狀態,沈時因需要自行在外面解決晚飯。

沈時因生怕再與公司的人撞見,她專挑小道走,來到了一家早就想來的小籠包店,取了個號,坐在門口等著叫號。

遠處懸在天上的落日徐徐下降,沈時因一時看出了神,連身邊坐下了一個人也沒發覺。

鐘琂知道她暫時還回不去,猶疑半晌,還是告別了淩志才一行人。他了解沈時因平時愛吃什麽,因此很容易就在這間店門外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鐘琂順著沈時因的目光,和她一起望向將黑不黑的天空。

沈時因忽然說:“其實我一直想問你,非洲的日落和洛杉磯相比,哪個更美?”

鐘琂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非洲吧,因為那是和你一起看的。如果你實在好奇,那我邀請你下次來我的家鄉,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

沈時因收回視線,她詫異地看向鐘琂,有一種自己不清醒也就算了,怎麽身邊還有一個人陪著自己不清醒的感覺。

鐘琂適時拿出名片遞給沈時因,態度一本正經:“我新辦了國內的電話卡,這上面是我最新的聯系方式。你記得保存。”

沈時因接過名片。她與鐘琂之間似乎總也逃不掉上下級的關系,這讓許多舉動都變得模糊不清,仿佛進可攻,退可守,鐘琂永遠都有最終解釋權。

沈時因的另一只手裏還捏著打印號碼的紙條,那是一張單人座,哪怕到號了也只能一個人進去,跟別人拼桌。

鐘琂回過頭,看了看人頭攢頭的店鋪,對沈時因說:“我帶你去吃別的好吃的,行嗎?”

沈時因收起名片,搖了搖頭:“我就想吃這個。”

沈時因明知道鐘琂不喜歡毫無意義的等待,但她今天就專想往槍口上撞,“還是說……你又想談公事,以總經理的身份?”

鐘琂沒想拿身份來壓她,他緩聲說:“是私事。”

“哦,那就在這兒說吧。”沈時因很明顯地在劃清界限,“你是我的上司,我們倆單獨吃飯不合適。”

鐘琂開始有點懷念喝醉酒的沈時因了,他沈吟道:“我想問問你,三個月前,也就是梁冉婚禮前夕,你本來打算對我說什麽?”

沈時因臉上的迷惑不像裝的,她思來想去,怎麽都沒想起來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對問題本身產生了質疑。

鐘琂覺得再等下去是對自己的殘忍,他主動退讓道:“算了,也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經回來了。

鐘琂換了個話題:“其實我最近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想起我們當初在非洲的時光。”

沈時因這次點了頭:“我也是。”

鐘琂的話好像把沈時因拉回了那段回憶,她說:“我還想起過園區裏的那對情侶翻譯,你還記得嗎?”

鐘琂已經沒什麽印象,但他還是問:“他們怎麽了?”

“修公路的時候我跟他們接觸得比較多。因為工期短,所以當時的生活區只是隨便修修,條件很差,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

沈時因將當時的事娓娓道來,這些鐘琂都知道,但他還是很專註地聽著。

“那些男人們想了個辦法,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後他們會聚在一片空地,用水管互相給對方沖水。水是涼的,但因為赤道只有夏天,所以不算什麽。他們會像這樣……”沈時因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會這樣低著頭,用香皂胡亂抹幾下,再一股腦地把身上和頭發全都沖幹凈,也沖走這一身的暑氣。”

“當時只有我和那個翻譯是女孩,她有男朋友,所以她男朋友會在稍晚些、沒人的時候幫她洗澡,一方面是替她舉著水管,另一方面也在盯梢。只要有人靠近,不論是本國人還是非洲人,他都會惡狠狠地把人趕跑。”

“我當時本來可以求助於那個女孩,但光是我們倆也很危險,不論是光著身子的我還是長得柔弱斯文的她,我們都震懾不了任何人。我身邊還有一個胡定榮,但我也沒辦法讓他幫我做這麽私密的事。”

“其實現在想起來,這就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我當時特別為此苦惱。如果要洗澡,我就得每天開四個小時的車往返園區,但如果不洗澡,我會一整晚都睡不好。或許在別人看來很矯情,我卻結結實實地在遭受折磨。”

鐘琂很能理解她的心情,“這確實是考慮不周了。因為工期短,所以就一切從簡,這樣不對。”

“我也是最近才意識到,我當時會不會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偷偷地羨慕起了那個女翻譯?只要有一個男朋友,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就像我本來以為我是在山坡談話和一起看過日落之後才喜歡上你,但實際上我很有可能早就打算要找一個男朋友,不論對方是誰。”

沈時因說出的話很傷人,但她自己像是渾然不覺。

她捂住了臉,語氣悲愴:“我遠沒有想象的那麽堅強,我很軟弱。更煩人的是,我現在分不清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鐘琂從來沒見過沈時因這樣。哪怕是以前在非洲,她遭受過更過分的事,受過更多的委屈,甚至就連向他提出分手的時候,她也沒掉過一滴眼淚。

鐘琂很想安慰她,但沈時因的情緒來得太突然,他無從下手。鐘琂只能抽了幾張紙巾,想給沈時因擦眼淚,“你怎麽會突然想到這些?”

“因為我才知道,當初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並不少見,也不光彩。你知道嗎,他們把這樣的關系稱之為露水夫妻,這還是稍微體面一點的說法。”

“我知道,但我們不一樣。”

鐘琂心裏並不比沈時因好受。這次回來,他原本打算徐徐圖之。他可以接受沈時因對他失望,或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他,但他不能接受沈時因從根本上、從頭到尾地否定這段感情。

鐘琂難免因為這些話生氣:“你為什麽要去聽別人怎麽說?你覺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沈時因像是鉆進了一個死胡同,她抹了把眼淚說:“那你為什麽又要來找我,陪我坐在這裏,說些引人遐想的話?你在這裏人生地不熟,是不是覺得找個熟人做床伴是最簡單省事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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