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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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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沈時因擡起臉,看見好些人都圍了過來,全都探出個腦袋,憂心忡忡地看著下面情景。耳邊是許多呼救和尖叫的聲音,還有人在打消防電話。

神智漸漸回籠,沈時因忽然發現劉周平也躺在地上,他蜷縮著身子,看上去比她還痛苦。鐘琂在確認沈時因安全之後才有空去看劉周平,他問道:“劉工,你沒事吧?”

劉周平輕輕地抽氣,頭上全是細密的汗,“壞了,腳好像扭了。我情急之下想去拉沈工,結果沒註意也跟著摔了下來……半道上就感覺腳腕扭了一下,然後就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了……後半段完全是砸下來的,嘶……”

基坑上方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一場火急火燎的救援行動正在展開。現場總工讓人拿來了吊籠,幾個壯漢分別拉住四個角往下落。

鐘琂一只手托住沈時因的腰,他說了聲“抱著我”,另一只手扶起倒地的劉周平。沈時因抱著鐘琂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窩裏,疼得幾度想落淚。她沒太看清具體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大夥和鐘琂一起,好說歹說將兩個人趕在消防員到來之前運了上來。

鐘琂在下來之前急火攻心推了汪宇一把。汪宇被搡得跌坐在地上,深知自己做了錯事,這時知道害怕了,木然地發著怔,人都救上來了他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鐘琂徑直越過人群,他把劉周平交給別人,自己抱著沈時因上了車。沈時因靠坐在後排,從後視鏡裏看見劉周平被幾個人擡著上了後面那輛車。

鐘琂將車開得飛快,沈時因小心翼翼地卷起褲腿,看見右邊小腿被石子劃傷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往外冒著血珠。

沈時因別過視線,忽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我電腦呢?”

鐘琂氣得攥緊了方向盤,冷聲說:“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你那破電腦?”

沈時因看著鐘琂青筋疊起的手腕和額角,他的身上臉上也都是土,衣袖臟汙不堪,還沾上了幾滴沈時因腿上的血。從認識以來,一向幹凈整齊的鐘琂還沒有過這麽狼狽的時候。

沈時因不說話了,鐘琂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忍住氣性:“你的東西他們會收起來的。”

除了一直在流血和被嚇到了之外,沈時因逐漸意識到自己其實沒什麽大礙。鐘琂將車停在醫院門口,拉開車門又要抱她,沈時因連連擺手:“我可以自己走的。”

鐘琂已經不想聽她說話,抱起人就往急診裏走。沈時因遠遠聽見劉周平的呼痛,她擡起眼越過鐘琂的肩頭,看見劉周平緊隨其後,被一張擔架擡著走進來。

直到進了診室,沈時因的雙腳還沒落過地。鐘琂和趙雲萱,還有幾個負責人都神情凝重地跟在後面走了進來,醫生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看見這陣仗還以為多大毛病,仔細一看才發現問題並不大。

沈時因的手腕擦破了皮,護士手法專業地消了毒。腿上的傷相比之下要嚴重一些,但也只是劃傷,戴著老花鏡的醫生端詳半晌,做出診斷:“要縫針也行,不縫也行,傷口不算深。只要血止住就好。”

隨即又是例行的消毒,沈時因疼得皺起了臉。鐘琂不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草率的決定,他厲聲說:“這麽嚴重的外傷,怎麽能簡單處理?至少也該拍張片子,照個ct。”

“真的不用。”醫生誠懇地回答,或許是見鐘琂不好打發,他繼續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縫幾針,這樣好得快。”

“不行,怎麽也該做個全身檢查。她可是從那麽高的地方……”

“縫吧。”沈時因打斷鐘琂的話,她的神智很清醒,她確定自己的其它部位沒有任何問題。

沈時因索性自己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旁邊走,她對趙雲萱說:“你們先出去吧,我自己去縫合室,你們在外面等我就行。”

沈時因被護士扶著躺到護理床,她很快被打了一針麻藥,隨後感受到針線在自己的皮肉裏穿行。沈時因望向掛著白熾燈管的天花板,盡量分散自己的註意力,她想起來這好像是鄭牧就職的醫院。

縫好針之後醫生遞過來一張單子,口中交待了幾句。門被打開再關上,室內只剩沈時因一個人,聽著門外嘈雜的紛亂聲響,她坐起身,一條條地閱讀單子上的註意事項。

沒過多久,趙雲萱打開門走進來,她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關切地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好多了,已經不怎麽痛。”

“那就好。”趙雲萱長舒一口氣,驚魂未定地說:“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還好不是幾十米的基坑。”

沈時因點了點頭,隨即問起劉周平的情況。

“他還在檢查。”趙雲萱說,“剛剛汪宇過來,鐘琂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把人都說哭了。我們都怕鐘琂動手,幾個護士也上來攔著他,後來大概考慮到是在醫院,鐘琂才姑且放過他。”

沈時因沒說話,麻藥的勁大概快過了,縫過針的地方又有些隱隱作痛。

“鐘琂兇起來可真不是虛的。他現在又走到外面去給董事會打電話,罵他們是怎麽招的人。”

趙雲萱站起身,走到飲水機前用一次性紙杯接了杯水遞給沈時因,她感慨道:“你和鐘琂在非洲還真是……”

沈時因接過來的水差點灑出去,她急忙說:“我們在非洲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

趙雲萱的手懸在半空中,一時忘了收回去。她不太自在地別了下頭發,“我本來想說你們在非洲還真是培養起了革命情誼。”

趙雲萱的手機響起,她說了句“我去接個電話”便離開。

趙雲萱出去之後沈時因的腦子一直很亂,她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以至於不小心暴露了事實真相。還沒等這件事情想明白,鐘琂的推門而入讓事態變得更覆雜。

鐘琂大概洗了把臉,垂下來的發絲上還掛著水珠。他的手指很涼,輕觸到沈時因腿上的皮膚,讓她打了個寒戰。

鐘琂觸電一般收回手,他手足無措地坐在凳子上。比坐在床沿的沈時因矮了一頭。

鐘琂看上去還是不太放心,把沈時因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像是還想找出什麽受傷的地方。

在沒有發現明顯外傷之後,鐘琂忽地問道:“模版撓度的計算公式是什麽?”

“是構件跨度的四百分之一,穩定系數不得小於1.3。”

沈時因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有些傻眼,鐘琂這是……在測試她的智力?

看見鐘琂明顯松了一口氣,沈時因很久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道謝還是應該做的,在一陣無言的沈默過後,沈時因很誠懇地說:“今天謝謝你救我。”

沈時因道謝的態度很公式化,像在走程序。挑不出錯但也看不出什麽感情。如果請客吃飯、登門送禮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道謝流程,那麽鐘琂完全相信沈時因會勤勤懇懇地走完每一步。

自從看了醫生,處理完傷口,沈時因好像迅速從那段變故中調整了過來,驚恐褪去,隨之而來的心悸慌亂也消失殆盡。

沈時因這個人的適應能力很強,鐘琂很早就知道。他不過是伴隨著退潮的附帶品罷了。

“我們好歹同事一場。”鐘琂語氣平穩地說:“你要真出了事故,我和劉周平脫不了幹系,公司一連串的人恐怕都要去坐牢。”

沈時因隨即露出了“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好心”的了然之色。她兩只手交疊放在腿上,有意無意地捏了捏手指,“不管怎麽樣都還是謝謝你。”

鐘琂沒什麽沈迷於當救命恩人的愛好,他也不希望兩人的關系止步於人情債。他問了一個與趙雲萱以樣的問題:“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本來也只是劃傷而已,不是什麽大事。”

鐘琂晦暗的目光落在沈時因臉上。她渾身的刺仿佛都立起來了,不冷不熱地問他:“你是不是又要開始訓我了?”

鐘琂似是有很多話呼之欲出,但最後也只是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你總是這樣。”

沈時因像是早就猜到他會說什麽,她垂著臉說:“我已經跟以前很不一樣了,今天的事純屬意外。”

“非洲的事我希望你能吸取教訓,一個趙廣生就能……”

鐘琂忽然噤了聲,因為面前的沈時因猛然舉起兩只手捂住了耳朵。這是重逢以來他第一次見沈時因有這麽大的反應和情緒波動。

沈時因還捂著耳朵,她悶聲說:“我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

見鐘琂不再說話,沈時因這才放下手,“你才總是這樣。”

鐘琂與沈時因之間似乎總是有很多禁忌,不能談論的話題、不能提到的名字、不能輕易曝光的關系,這些都需要他拿出鉆研學術的態度來好好思忖。關於如何對待沈時因,鐘琂始終不得其法。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鐘琂意想不到地看見一個比汪宇更討厭的人,更窩火的是他還不能對著這個人發作。

穿著白大褂的鄭牧出現在沈時因面前,他驚訝道:“居然真的是你,我看見名字的時候還以為是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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