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01章 認命

關燈
第101章 認命

認命

(——我想當他的盔甲,而不是他的軟肋。)

.

.

納西莎沒待多久就離開了,她要去聖芒戈醫院和醫院負責人商議將我留在馬爾福莊園的事宜。

我一個人半醒半睡在床上躺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腹內的絞痛好多了,膝蓋的刺痛也麻木了不少,不過胸口還是時不時喘不上氣來。摸了摸胸口的傷,依舊是深深一道燒傷似的疤,不過能看得出來已經盡量處理過了。

我想了挺多,關於剛剛馬車上迷蒙間的夢,關於裏德爾再次失手,關於他趕來救我,關於卡卡洛夫,關於凱撒,關於芙蓉,關於赫敏,關於哈利——最後我得出結論,我得先養好傷再說,不然我真的沒命去管別人的閑事了。

不知不覺間我又睡著了,夢裏依舊是暗色的疼痛,一陣一陣像是遲鈍的潮汐聲沖刷著我的大腦。睡了不知多久,我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是敲門聲。

我用靈力感應了一下,是盧修斯。他應該是知道我清醒了,一直等我開口說“進來”才推門而入。

一照面,他的眼眶就紅了。

我也有點想哭,眨著眼努力想把眼淚憋了回去,卻無濟於事。

“我……”

“你……”

我們同時開口。

他走過來,拉過一把椅子在我床邊坐下,伸手幫我擦了擦眼淚。“你沒事就好。”

我慢慢擡起手,握住了盧修斯的指尖,“我沒事。”

盧修斯抿著嘴笑了笑,一時間像是不知道先說什麽似的沈默下來,只垂眸看著我;我也不急著開口,握著他的指尖,心裏又慶幸又歡喜。

生死之後的重逢,本就是上天垂憐,我已別無他求。

盧修斯又怔怔看著我一會兒,突然醒悟過來似的,低聲說,“對了,你的魔杖在桌子上,我幫你帶回來了。你要喝水嗎?有哪裏不舒服嗎?需要什麽……”

“想喝加了果汁的紅茶,”我也順著他的話說,“不要太燙,不要加冰,不要太濃,不要……嗯,其實怎麽都可以,不要也可以,我就想和你說說話。”

盧修斯又笑起來,擡手揉了揉眼眶。“之前真是差點嚇死我,”他啞聲說,“我真不敢想如果……”

“他那邊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有點好奇,“我醒來後他一直沒回來過,納西莎也不是很清楚,終於等到你回來問你了。”

“其實我也是後來才趕過去的,”盧修斯說,“我之前一直在霍格沃茨,你知道的,作為校董我必須出席觀看決賽。比賽大概進行半個小時,布斯巴頓的勇士,芙蓉德拉庫爾的那個小妹妹——加布麗.德拉庫爾,她坐在家屬觀眾席上,突然莫名其妙哭喊起來。”

我瞇著眼睛,等胸口有規律的疼痛褪去後,嗯了一聲示意盧修斯繼續說。

“她不停的哭鬧,說自己心裏難過,想要見姐姐,評委和教授們廢了好大勁兒才把她安撫平靜,沒想到她又突然尖叫著暈了過去。”說到這兒,盧修斯嘆了一口氣,“我們當時都以為她只是小孩子鬧脾氣,直到後來——”他搖了搖頭,“她的情況越來越不好,臉色發白,全身抽搐,馬克西姆夫人也害怕了,不得不同意叫芙蓉終止比賽回來。結果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們用定位咒找到了芙蓉,卻發現……”

“她死了。”我低聲接上一句。

“是的,”盧修斯說,“如果不是巧合,只能說是她和她姐姐之間奇妙的血緣感應了。”

我一時間有點感慨。芙蓉的故事太過於淒艷奇異,即使在我經歷了一場生死一線後依舊歷歷在目。

我想,我是有點敬佩她了。

慢慢挪著腿換了個姿勢,我把自己半張臉埋進枕頭裏,示意盧修斯繼續說。

“芙蓉死了,所有人意識到危險。我以為是那一位的計劃,於是打算阻止評委們終止比賽,這時候,穆迪突然找到了我。”盧修斯邊回憶邊說,“我跟他走到僻靜角落,他掀起袖子,我看到了……”

“黑魔標記。”我再次忍不住開口。

盧修斯責備的看了我一眼,“嗓子剛剛恢覆,還嘰嘰喳喳個不停。”

我勾著一側嘴角笑,“見到盧克我心裏高興,就忍不住。”

聽到我這句話,盧修斯轉開臉笑了起來,眼神裏仿佛是一汪柔軟清澈的湖泊。再回過頭,他的眼角有點發紅,繼續說了下去,“‘穆迪’告訴我,不要有任何舉動,靜待那一位的指令。”

我思考了幾秒鐘,問,“按時間推算,此刻我已經遇到了卡卡洛夫,哈利也已經遇到了他吧?”

“是的,”盧修斯說,“我和‘穆迪’回去後,發現教授們亂成一團,因為定位咒無法找到其他三位勇士了。然後,我們還發現,卡卡洛夫也不見了——”

“真是亂成一團,”我讚同,“鄧布利多怎麽說?”

“他立刻派人去找德姆斯特朗的學生,”盧修斯說,“然而德姆斯特朗的船不見了,那個赫敏.格蘭傑也不見了。本來我們還沒有把這兩件事聯系起來,不過格蘭傑的那只寵物貓一直叼著一個克魯姆的玩具模型咆哮狂叫,於是我們又去問了城堡裏的畫像和幽靈——最後得出結論,格蘭傑似乎是被奪魂咒之類的東西控制著,自己走上了德姆斯特朗的船。”

“說起奪魂咒,”我有點疲倦,身體裏的疼痛似乎又卷土重來了,“克魯姆控制赫敏給我下了毒,不然我也不至於這麽……”我皺著眉頭,屏住呼吸等著胸口的疼痛暫緩後繼續說,“你覺得赫敏現在還……嗎?”

盧修斯嘆了口氣幫我掖好被角,“先顧著你自己吧。”

“有道理,”一陣一陣的疼痛眩暈裏,我抓住了盧修斯的胳膊,低聲請求,“叫他回來,我似乎需要一點魔藥或者咒語……”

“——所以我終於能出場了嗎?”

門口傳來裏德爾譏諷的聲音。

盧修斯唰地站了起來,有點緊張的看著倚著門框的裏德爾;而我努力擡起眼睛,在一片模糊的扭曲色彩中分辨出不遠處裏德爾風衣鬥篷的黑色.色塊。

他似乎是剛剛結束了一場長途旅行,看起來有點透支的疲倦感,不過他依舊保持著那種淩人的氣勢,一舉一動都帶著冷靜至極的傲然淩厲。

盧修斯開口前,裏德爾就走了過來,俯身看了一眼蜷縮成一團的我,語氣尖銳譏諷,“我看你恢覆的很快嘛,又說又笑活蹦亂跳,需不需要我幫你報名繼續比賽?”

“大人……”盧修斯有點手足無措。

我有點莫名其妙,不過疼痛讓我顧不上仔細研究他又在發什麽瘋。“不需要,”我說,“除非你想讓鄧布利多替我收屍……”

聽到鄧布利多的名字,裏德爾的胸口瞬間劇烈起伏了一下,像是發怒的前兆,不過他只是冷笑了一聲,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你再這麽討人嫌,我現在就替你收屍算了。”

話雖如此,他手上力道並不大,一只手捏著我下顎,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只小瓶子,湊到我唇邊,動作平穩的餵我喝下去。

依舊是他的血制作的魔藥……不過似乎在藥效上缺了很多……

“這次做的有點趕時間,”見我眼神疑惑,他主動解釋,“而且這種魔藥也只是暫時拖延時間,想要徹底恢覆得靠其他東西。”頓了頓,他還不忘再次諷刺我,“你可真是禍害遺千年。”

我現在心情愉悅,一點兒也不想和他鬥嘴——他都救了我一命了,讓他占點口頭上風也罷——才不是我說不過他呢。

舔凈嘴角的血跡,我感受著體內翻滾的劇痛如同潛伏的惡獸般慢慢蟄伏了下去;裏德爾又抽出魔杖,對著我比劃了幾下,我便徹底感覺不到疼痛了。

旁邊的盧修斯卻看出了不對,“大人……”他有點猶豫的開口,“剛剛的咒語是麻痹咒和奪魂咒麽?現在棘霓也許受不了這種黑魔法……我想……”

裏德爾像是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盧修斯似的,挑起眉毛看著盧修斯。“當然,”他語氣輕柔,“我應該讓你來的,是不是?你這麽聰明,一定有辦法治好她的傷——”裏德爾的目光落在我膝蓋上,最後一路打量到我頭頂,“和她的腦子。”

我,“……”

盧修斯完全無話可說了,不過他也看出來Voldemort並不是真的生氣,再加上我已經沒有性命之憂,所以他打算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大人,魔法部那邊可能需要我去——”

裏德爾冷笑了一聲,“魔法部?讓那群家夥和德國魔法部吵去吧,不會有結果的。德姆斯特朗早就和德國魔法部暗中鬧翻了。”

“那麽……您的意思是?”盧修斯詢問。

“讓他們鬧去吧,”裏德爾厭煩的揮了揮手,“反正福吉那個蠢貨除了向鄧布利多哭訴什麽都不會。你別插手就好,我有其他事派給你。”

等表情僵硬的盧修斯同手同腳走出房間,裏德爾轉向我,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嘲諷我之前,我趕緊低聲提醒他,“我是個病人,你不能兇我。”

為了表達自己病入膏肓,我還捂著胸口咳了幾聲,一臉下一秒就要斷氣的虛弱表情。

他一點面子都不給我,伸手弓起指頭狠狠彈在我額頭上,“我看你的確是有病。”

我順著他的力道癱在枕頭上,低低笑了起來。

“你還笑得出來。”裏德爾神色緩和下來,和剛剛盧修斯在時的冷漠嚴肅不一樣了,多了點無奈和疲倦。他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想必你也能感覺到的……”

“嗯,”我不以為意的接上,“你的魔藥和咒語,的確只能拖延時間和麻痹疼痛,我也許——不對,我的確,是會死的。”

聽到這個字,他怔怔看著我,“……你不怕麽?”

“怕啊,”我努力克服著身體的困倦和他說下去,“……怕的要命啊。”

他楞住了,似是沒想到我會承認得毫不羞愧。

“誰會不怕死呢,”我越說聲音越低,“遇到你之前,我也曾因為漫長生命而看淡生死,視死如歸……但是現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你前面……”

最後,我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我不放心你啊。】

他的嘴角微微抿住,顯出他平靜表面下內心翻滾著劇烈的情緒。

【如果我死了,】我擡起手抓住他的手臂,心裏一陣陣難過,【你到處搗亂的時候,誰來看著點你呢……你這麽恃才傲物,自大自戀,肯定遲早又會把自己弄得一團糟。一想到這個……】我苦笑了一下,【我就覺得,怕死怕得不得了。】

他慢慢俯下身,將臉貼在了我的手上。我手背上傷痕累累的肌膚襯著他蒼白如玉的臉頰和墨色如鴉的鬢發,顯得格外支離破碎。

他在我手心裏沈悶低笑出聲,“誰都懼我,怕我,敬畏我,你怎麽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呢。”

【因為我是Voldemort的Nagini啊。】我微微彎曲手指,貼合著他的側臉,【你在外人——你的下屬,你的對手,和其他人類——眼裏最冷酷,最狠辣,最鐵血手腕,最無所不能,最所向披靡……】

糟糕,我的眼淚似乎又不聽話的往下掉,沿著眼角鬢發一片冰涼。不過好在他此刻看不到。

頓了頓,我繼續說下去,【而你的Nagini啊……它見過你最脆弱的樣子,見過你最疲憊的樣子,見過你難過和害怕的樣子……不論你多厲害,都怕你受傷,怕你難過。】

“我不會受傷。”他低聲說。

【那上次暗殺……】我想提醒他曾經在他手背上留下傷痕的那次暗殺,說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那是你自己弄的?!為了讓我心軟?】

他把臉埋在我手心,肩膀顫抖起來,然而還是有忍不住的笑聲漏了出來。

一時間我哭笑不得,簡直想把這個狡猾無恥的人類按在地上狠狠毆打一頓,最後卻也只是慢慢閉上了眼,低聲說了一句,【……沒有受傷就好。】

他慢慢止住笑聲,擡起頭看著我;他的眼神如此專註,就好像世間別無他物。

【棘霓,】他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

.

雖然他這麽說,可是生死又何嘗是一句話就能逆轉的玩笑。

我在馬爾福莊園待了五天,除了長時間的昏睡,每天都需要多次服下他的血液制成的魔藥,才能緩和體內鳳凰血造成的灼傷。

我在疼痛和昏迷的間隙試圖拉住他,把墓地發生的事告訴他,但是那些回憶一旦湧起,總是伴隨著劇烈的疼痛貫穿胸口。

裏德爾像是洞悉了一切,用冰冷的手掩住我的眼睛,語氣半是命令半是安撫,“沒事了,別多想,我自有安排。”

“但是……”我還是不甘心,想把卡卡洛夫的事都告訴他,生怕他也陷入陰謀。

“聽話,納吉尼。你不相信我麽?”他沒有拿開他的手。

熟悉的觸感和氣息中,疼痛遠去了,困倦再次湧上來,我帶著對他能力的信任,迅速沈入睡眠。

他第二十四次帶來新的魔藥的時候,我下定了決心,緊緊抿住嘴把自己的臉埋進了被子裏。

“快點喝藥,”被子外傳來他不耐煩的聲音,隔著布料顯得模模糊糊,“我現在沒時間哄你。”

“不,”我拉下毯子露出一只眼睛說,“你沒發現嗎,短時間內失去大量血液,你的魔力水平會下降的,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候這會很危險。”

“我自己的水平我知道,”他皺著眉頭把瓶子遞過來,“快點。”

我重新把毯子拉過頭頂,“你這樣讓我很愧疚。你不明白嗎……一直以來,我想成為你的利劍,你的盔甲,可是現在我卻像個吸血鬼——還不如說是寄生蟲一樣,靠著吸取你的血液和魔力茍延殘喘。我不想成為你的軟肋和累贅,如果這樣,我還不如……”

“你發什麽瘋,”他的聲音已經十分接近怒意的邊緣,“我說過不準你死,你就死不了!”

“這事兒你說了不算……”我嘟嘟囔囔說,“我也不想死啊……但是現在這樣……”

他手上一點兒都不留情,二話不說掀毯子掐下巴拔瓶塞的動作一氣呵成流暢無比,不到五秒鐘就把那瓶魔藥灌進了我嗓子裏。

我,“——!”

被灌了一嘴魔藥的我一邊嗆咳一邊怒氣沖沖瞪著他,“你這個——咳咳咳——這個——”

“獨.裁者,暴君,無恥之徒,愚蠢的人類,”他毫不在意的說,“隨便你怎麽說,反正你不能死。”他把瓶子放回空間袋,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頂,“你不是也說了嗎,你得活著,看著我別讓我搗亂,比如毀滅世界或者往霍格沃茨的蜂蜜糖裏下毒之類的。”

“咳咳咳——”我終於喘勻了氣,一臉生無可戀,“行行好,去給蜂蜜糖下毒吧,去忙著毀滅世界吧,別在這兒折騰我了。”

他側過臉低笑了一聲,說,“最近我可清閑的很,那群家夥都在急著搜救那個格蘭芬多學生呢。”

“赫敏.格蘭傑,是嗎?”我說,“我和她還挺熟悉呢……”

“怎麽,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他挑起一邊眉毛。

“我現在擔心沒有用……”我低聲說,“我已經自顧不暇了,我的擔憂,我的憤怒,對她一點用都沒有;如果我沒有受傷,或許還能有能力幫她,但是現在……”

“嗯,”裏德爾說,“所以你快好起來,好起來才有力氣去管閑事。”

我被他氣笑了,“你簡直,怎麽說都有理。”

他也勾著嘴角淡淡的笑,“所以一定要陪我在這個無聊的世界上繼續活下去啊,納吉尼。”

.

.

裏德爾並不一直待在馬爾福莊園,也沒有經常回藍樓,他似乎忙的腳不沾地,不停召開食死徒會議,不停會面其他游歷的黑巫師,不停去其他地方尋找著什麽。

我也有了時間和盧修斯繼續上次的談話。

“上次說到哪兒了?”我窩在軟綿綿的扶手椅裏,膝蓋上搭著純白羊毛毯,身上披著柔軟的皮毛大氅。

“赫敏.格蘭傑被帶走,”盧修斯剛剛從魔法部回來,手裏還拿著一沓文件,“為這事兒最近簡直要鬧翻天,魔法部那群老頭子和德國魔法部一邊虛偽的‘友好交流’,一邊恨不得撕破臉把德姆斯特朗的位置逼問出來……”

“鄧布利多和哈利那邊呢?”我問。

盧修斯皺起眉頭,神色十分不悅,“波特一直嚷嚷著說黑魔王回來了,不過沒人信他,大家把比賽中的所有事都推到了卡卡洛夫身上——畢竟一個能力看起來不那麽高的前食死徒的危險程度,怎麽看都比黑魔王的威脅小得多。”

“可以理解,人類自我欺騙的慣性。”我說,“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盧修斯低頭看了看,把手裏文件朝後一拋,文件消失在空氣中。“魔藥材料采購單,”他神色有點疲倦,“不過其中很多都已經買不到了……我們還是繼續講故事吧。”

.

接下來盧修斯的故事是以一段回憶的形式展示給我的。

場景回到最後一場比賽時混亂不堪的霍格沃茨,到處都是火把和擠擠攘攘的紛亂人群,哭喊吵鬧聲不絕於耳。

盧修斯站在人群之外,臉上一派冷漠警惕神色;在他旁邊,穆迪咧著嘴笑著,臉上是一種扭曲的狂喜。

突然,盧修斯捂住了左臂,臉上露出驚愕的神色。

“怎麽,”穆迪斜著那只魔眼看過來,“大人召喚你了?”

“是的,”盧修斯臉色有點不好,“我要走了,你要小心,鄧布利多遲早會發現……”

穆迪嘿嘿一笑,拄著拐杖走進擁擠的人潮,很快就看不見了。

盧修斯皺著眉頭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眼中除了警惕還有厭惡——我想他沒有忘記,“穆迪”曾經對他父親的侮辱,哪怕那只是演戲。

然後盧修斯也轉身朝著城堡走去。霍格沃茨不能幻影移行,他得用壁爐先離開這裏。走到教師公共休息室,那裏卻早有人等著了。

西弗勒斯.斯內普。

“你收到了召喚?”斯內普臉色慘白,神色焦急,“那個男孩——他會怎麽樣?”

“我不知道。”盧修斯不願多說,彎腰鉆進了壁爐,“你最好待在霍格沃茨。”

綠色的火焰騰了起來,一陣光影扭曲後,盧修斯立刻再次幻影移行。落地時,周圍是一片廢墟,殘破的墓碑靜默矗立著,漆黑的地平線上有燈光朦朦朧朧閃爍著。

這是……戈德裏克山谷的小鎮。

空氣中突然充滿了鬥篷的悉悉簌簌聲。在墳墓之間,在杉樹後面,每一處陰暗的地方都有巫師幻影顯形。他們全都戴著兜帽,用銀色面具遮住了面孔。

盧修斯也擡起手,一襲漆黑長鬥篷從空氣中滑行出來,取代了他本來淺金色的披風;銀色霧氣漩渦般吸納凝固,在他臉上顯形出一幅冷冰冰的銀色面具。

巫師們無聲無息站立著,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張望,就好像每個人都得到了屬於自己的指令,只靜靜等待著出擊的那一刻。

——來了!

幾乎是一瞬間,巨大的爆炸聲在不遠處的房屋後響起,也幾乎是同時,一部分食死徒化成一縷黑煙,朝著爆炸聲發源地短距離幻影移行過去,而另一部分抽出魔杖,開始加固周圍的封印魔陣。

盧修斯似乎是沒有接到指令,依舊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背影挺拔如出鞘之刀。

半空中有濃重黑煙扭曲墜落,在落地前化成人形。黑色風衣衣擺在夜風中仿佛慢動作般緩緩垂落妥帖,修長身形在黑夜中如同一抹漆黑影子,鴉色額發下一幅銀色面具遮住了面孔——卻不是如同食死徒般的似笑非笑表情,而是冷冰冰的毫無表情。

Voldemort。

盧修斯微微低下了頭,在場的食死徒也都恭敬的行禮。

“包圍那座房子。”Voldemort下令了。

在他身後,是一棟廢墟裏的房子,樹籬亂七八糟,瓦礫埋藏在齊腰深的荒草間,房子的大部分覆在沈黑的常春藤和碎石之下,頂層房間的右側被炸毀了。房子外,生銹的鐵欄桿缺了一大塊,斷裂的鐵桿在黑夜中看起來像是靜待獵物的長長獠牙。

食死徒們的身影如輕煙般飄散,朝著目的地包圍聚攏過去。

Voldemort也朝著那裏走過去,盧修斯在原地呆呆站了幾秒鐘,突然快步跟了上去,壓低聲音急切開口,“大人,霍格沃茨出了事……”

“我現在也有事,”Voldemort微微有點不耐煩,“那個男孩沒有用了,我需要你們把他處理掉。”

“大人,”盧修斯頓了頓,還是焦急開口了,“卡卡洛夫帶領德姆斯特朗叛亂了,克魯姆殺掉了芙蓉,抓走了赫敏.格蘭傑,而且——”他的聲音微微提高了,“棘霓不見了。”

Voldemort腳步微微一頓,然而並沒有停下。

“可能是卡卡洛夫也對她下手了,”盧修斯繼續急促勸說,“我怕她可能會遭遇不測……大人,請您找到她……”

“我相信她能處理好,既然她那麽熱衷於參加這場比賽。”Voldemort如此回答。

“但是卡卡洛夫很有威脅!”盧修斯的聲音忍不住的高了起來。

Voldemort側過臉,面無表情的面具看起來冰冷無情。“我說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她總是忤逆我的意思,我可管不住她。”

他舉起了魔杖,冷酷的聲音飄散在夜空中。

“我們可不是在捉迷藏,波特,”Voldemort高聲說,“我將你帶到這裏,是為了確認一個疑問;而現在你失去了價值,我得將你處理掉了——多麽合適的地點啊,你的父母死去的地方。”頓了頓,他冰冷的笑聲從面具下傳出來,“死在你父母的旁邊,對於你這種懦弱的凡人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盧修斯專註的看著那棟房子。哈利波特就藏在那裏嗎?只要殺掉他,黑魔王就能抽出身去尋找棘霓了吧?

……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盧修斯也抽出了魔杖。

突然,Voldemort的腳步停了下來,側著頭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而周圍幾個失去指令的食死徒則垂下了魔杖,疑惑的看了過來。

“我感應到了卡卡洛夫的標記,”Voldemort突然轉過身對盧修斯說,“一直以來,他都用其他魔法屏蔽了我的感應……但是剛剛,他似乎短暫失去了意識。”

盧修斯雖然疑惑不解,不過依舊抓緊機會勸說,“或許是和棘霓有關……請您找到她……”

Voldemort眼神依舊落在那座獵物藏身的房子上,但幾秒後,隨著他的手勢,十幾個食死徒從包圍圈中撤了回來,靜靜等待著新的指令。

Voldemort手掌翻轉,一個直徑幾米的巨大傳送陣出現在地面上,繁覆交錯的咒文旋轉著,流轉閃爍著微光。

“卡卡洛夫所在的地點……”Voldemort聲音依舊保持著冷漠,卻多了一分狠毒,“去找到他!”

雖然Voldemort依舊不會前往,但這個結果已經讓盧修斯喜出望外,他鞠了一躬,帶著其餘食死徒消失在傳送陣中。

.

回憶到此為止。

“我還是……不明白。”我伸手攏住滑下去的皮毛下擺,垂下眼低聲說,“他最後為什麽還是親自來了?我不信他會放棄他的目標,跑來救我。”

“我也不知道。”盧修斯苦笑了一聲,“不過如果不是他親自來,還召喚來暗驪……結局我真不敢想。”

我還想問點什麽,但盧修斯突然轉頭看了一眼門外,低聲提醒,“他來了。”

沒過幾分鐘,休息室的門被敲響推開,裏德爾走了進來。

看久了之前盧修斯回憶裏他冷酷的樣子,現在他一身淺棕色柔軟大衣的樣子讓我十分不習慣。

“你們又在說什麽?”裏德爾揮手示意行禮的盧修斯重新坐下,然後自己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點點手指,茶壺茶杯自動跳了起來,幫他倒上熱茶。

“說你為什麽會來救我。”我直言不諱。盧修斯有點不安的看了我一眼。

裏德爾冷哼了一聲,“知道是我救了你就好,要知恩圖報。”

“多謝救命之恩……”我捧著茶杯喝了一口,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之前我還以為馬車上是盧修斯呢。”

裏德爾臉上是一種使勁兒維持著矜持高冷,又掩蓋不住狐疑的神情——如果不是我太熟悉他的微小神色,我可能真的以為他就是隨口一問了。他(裝作)不以為意的問,“既然如此,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都問了,”我說,“問吧。”

我以為裏德爾會問出類似於“墓地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或者“冠冕現在在哪裏”之類嚴肅冷酷的問題,沒想到他一開口——

“所以,馬車上你叫的‘師兄’是誰?”

我一口茶噗地噴在了他大衣上。

盧修斯立刻轉開了頭看著窗外,似乎對窗外的雲朵突然產生了濃厚興趣。

裏德爾楞了幾秒鐘,接著(如我所料)生起氣來。他把他的茶杯往茶幾上重重一放,一言不發站起來推門離開了。

我眨著眼楞了十幾秒,然後哈哈狂笑起來,差點導致肺部傷口再次裂開。

盧修斯則一直翻著白眼看著窗外,打定主意不再理我。

.

.

幾天後,我的傷勢逐漸穩定,於是回到了藍樓。一進藍樓所在的空間,我就看見樓前廣場上停著那輛暗驪馬車,四匹高大的純黑色暗驪不耐煩的跺著蹄子,濺起一陣陣火星。

“你這是什麽時候弄到的暗驪?”我好奇,“我怎麽不知道。”

“下次我做什麽的時候提前給你提交申請報告,”跟在我後面的裏德爾懶洋洋回答,“等您簽字批準我才敢去做。”

我故作嚴肅點頭,“準奏。”

我先推開藍樓的大門走了進去,他在門口又等了一會兒才跟進來。

“怎麽啦?”我問。

“我讓諾特來帶走暗驪,”他回答,“放在這裏太顯眼,平時也沒什麽用。”

“帶去哪兒?”我繼續問。

“你問題怎麽這麽多?”他煩躁的拎著我的後頸往裏走,“帶去冰島,那裏有我的人脈和魔法生物產業。”

“我都不知道!我能去看看……”一句話還沒說完,我就被藍樓裏暗暗流動的魔法陣嚇了一跳——充滿殺意的,帶著淡淡血腥氣的魔力,在藍樓裏流淌著。

“怎麽?”我低聲說,“除了麗塔斯基特……我們的地牢裏還有其他客人?”

“是啊,彼得佩德魯有幸再次造訪。”裏德爾一邊解開風衣扣子一邊往地牢方向走,拐角處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他正好站在光影交界處,半張臉在客廳水晶燈下英俊完美如神話,半張臉在昏暗走廊裏看不清楚。

“棘霓,”他這麽鄭重其事的叫我,“我突然想到,如果……”

我心裏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但在他開口前我都不願意去想。

“如果,”他說,“我幫你做一個魂器,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我手一抖,將披風上的系帶拉成了死結。

我冷冷看了他幾秒鐘,他先笑了起來,“開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會同意的。”說完,他頭也不回走進了地下走廊,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我心裏亂成一團,握著打成死結的披風系帶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狠狠用力,一把扯斷了帶子。

.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