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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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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竇

這場變故來得太快太突然, 胥清根本來不及反應,一切為時已晚。

宋懷塵與天魔淚同時隕滅於天地間。

胥清僵在原地,忽見隨雪而去的萬千靈魄間有一片極為純凈通透的“雪花”, 隱隱流轉出七彩光澤。

“……那是……神格?”

胥清睜大眼睛, 每個神的神格會根據主人的綜合特質展現出不同的形態, 比如胥清的神格, 是一朵小蓮花。

而眼前的這片雪花, 只可能是宋懷塵的。

宋懷塵怎麽會有神格?

“難道他才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胥清不可思議地喃喃, “那蕭重離呢……”

世上除了神有神格,每個氣運之子在出生時自帶神格,他們集結了那個世界最強大美好的氣運,生來耀眼,如果不出意外, 註定成神。

在神界,不乏有各個小世界的氣運之子飛升,由此脫離三千世界,成為至高無上的主宰。

而當一個小世界的氣運之子死去,那個小世界將會逐漸氣運耗盡,最終消亡。

來不及多想,胥清一躍而起,與風雪中高高伸手, 欲要夠到那片幻化為雪花的神格, 指尖即將觸到之際, 卻是空空如也。

神格流星般墜入無邊無際的蒼穹,再也尋不到。

胥清失神地望著天, 往下回落,被白石劫一把接住。胥清恍然地說:“宋懷塵才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他死了……”

白石劫面如冰霜,低聲問:“你確定?”

“除了神,只有氣運之子生來擁有神格,那是宋懷塵的神格。現在連神格也不見了。”

“你說過,神格在,神就不會死。”

“……但宋懷塵還不是神。”胥清悲涼地說,“他本該成神的。”

白石劫不知該說什麽,當下的局面是他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的。

“師弟……”胥清看著蕭重離的背,嗓音艱澀,“你……”

蕭重離凝成一座冰山,兀自矗立,亙古不化,沈默良久說:“他騙我。”

他垂首望著手中的龍珠,用力握緊,顫著聲音又說了一遍,字字泣血:“他騙我……”

五指緊握,龍珠嘩然破碎,刺破蕭重離的手,血滴滴答答自指縫落下。碎裂的龍珠倏然散作點點光芒,縈繞在他身邊。

胥清瞳孔微張,一條青色的,透明的龍,自蕭重離身體盤旋而出,又重歸他身體。

蕭重離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半跪下來,一股強大的靈力在他體內亂撞,肺腑灼痛,經脈幾乎寸寸斷裂。

“龍魂?”白石劫立即出手,渾厚的妖力從外制住正在劇烈動蕩的龍魂。

“師弟?!”胥清驚愕地扶住蕭重離手臂,卻被那股磅礴的龍魂之力排斥,被震得撒手倒退三步。

蕭重離眼中拉滿血絲,劇烈的痛楚幾乎讓他窒息。

胥清以神力護住他心脈,隨著龍魂漸漸平息,兩人俱是出了一身冷汗。在小世界動用神力的後果是極度虛弱,胥清一晃,被白石劫扶住。

好在,蕭重離體內的龍魂是暫時安穩了。

“……龍魂怎麽會在你體內?”胥清不解地問蕭重離。

蕭重離自是無法回答,如果他知道龍魂就在自己體內,又怎麽會讓宋懷塵……

為什麽龍珠到此時才有反應?太遲了,真的太遲了。

蕭重離踉蹌一步站起來,茫然地看著胥清,“師兄,這是為什麽?”

胥清亦無法回答。

龍珠的點點星芒仍在縈繞蕭重離,他張開手指輕輕接住一點,觸到的瞬間雙瞳一顫——

“師弟。”胥清走近一步,也觸到那星芒,於是他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上古龍族滅絕,世上最後一條龍到了東荒大澤,死後分解為龍魂與龍珠。龍珠沈入湖底幾萬年,後被傷魂拾到。

龍魂則在時間流轉太久,一分為二,在世間和平之時轉化為“雙子”。

這裏的雙子並非雙胞胎,而是同一時期,會有一雙氣運之子降臨人世。

雙子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他們註定相遇,相知,帶領東荒大陸走向繁華盛世。這是大地之神的預言,也是美好的期盼。

如若其中一人死去,龍魂會自動與另一半合為一體。

故事自此開始。

宋懷塵出生在蛟族,是蛟族萬年難得一見白蛟,自破殼而出,就被父母給予極大的期望。

從宋懷塵會說話開始,蛟族有學問的長老輪流來給他上課,教導法術,十分嚴苛。這使得宋懷塵自小就十分拘束,在父母抑或旁人面前,他總是乖順安靜的。

就這麽到了十二三歲,長老能教的都教了,於是提議:“不如將少主送去東淵。”

蛟族族長大驚失色:“他還這麽小,怎麽可以送去和親?”

東淵皇室有時會與蛟族通婚,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長老:“……我說的是留學。”

於是宋懷塵父母這就打點起來,將兒子送去東淵,與皇帝皇後大吹特吹自己兒子冰雪聰明,絕對是太子殿下的好伴讀。

皇後笑吟吟看著五官精致秀美的宋懷塵,“蛟族的少主,怎麽可以給我兒子當伴讀呢,當童養媳吧。”

蛟族族長:“……”

宋懷塵問:“童養媳是什麽?”

父母尷尬地笑笑,宋懷塵沒再問,擡頭看到對面眉眼精致、神態穩重的小少年,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宋懷塵忙垂下眼睫,不再說話,也不吃飯。

蛟族耳力驚人,宋懷塵更是其中佼佼者,他聽見東淵的小太子悄聲問皇後:“他真的是我童養媳嗎?”

皇後哈哈一笑:“你還當真了,真是個傻孩子。”

太子:“……”

宋懷塵悄悄一瞥,小太子似乎有些失望。

宋懷塵就這麽留在了皇宮,住在東淵,與小太子一處。他在蛟族拘束慣了,到了這陌生的皇宮,更是小心翼翼,話都不敢多說一句,默默苦讀罷了。

幾次過後,小太子見他話實在不多,終於忍不住跟他搭話,問這問那,還信誓旦旦地說:“你有不會的可以問我。”

宋懷塵沒有去問。

過了一段時間,小太子敲響他的書房門,非要給他講課。

宋懷塵以前有什麽不會的,總是自己默默刻苦鉆研,到了東淵也是一樣,長老說過,不會的多下點功夫就會了。

揠苗助長,楞是在十年間將一身學問傾囊相授。

東淵的課程宋懷塵勉強能跟上,只是對東淵的歷史了解的實在不多,課上總是引用某某典故,簡直讓他兩眼一抹黑。

蕭重離給他講的,居然都是他不會的。

宋懷塵漸漸聽得入了迷,也就不拘著了,臨了說:“謝謝太子殿下。”

“叫我名字就好。”蕭重離與宋懷塵同齡,而在宮中,他並沒有同齡的朋友。

宋懷塵只是靦腆地笑笑,見了面仍是叫太子殿下。

後來蕭重離經常給宋懷塵開小竈補課,宋懷塵學得認真,漸漸放下心防,有時也會給蕭重離講述蛟族的風土人情。

蕭重離笑道:“那你以後要帶我回家。”

宋懷塵不解:“為什麽我帶你去?你想去,告訴你父母就是。”

蕭重離:“……我隨口一說。”

宋懷塵到東淵的前三年,因為不通人情世故鬧過不少笑話。

比如東淵的公務員有定期休假,包括教太子的老師。宋懷塵就很不理解,在蛟族,長老都是巴不得挑燈夜讀給他上課。

於是宋懷塵認真寫了一封信,遞交皇後手中,建議取消老師假期,每天上課。

皇後當著大家的面讀了這封信,笑問:“不知各位老師有什麽意見?”

底下的老師們齊刷刷黑臉。

假期沒有取消,只是後來宋懷塵上課時,老師們看到他時總是神情覆雜。學生好學是好的,但太好學讓他們沒有假期就不好了。

再比如身為蛟族,宋懷塵天生喜歡水,東宮正好有個大大的荷花池,蕭重離每到夏天就會到這荷花池邊寫生。

宋懷塵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在夜裏會偷偷變回蛟身,臥在清澈的荷花池裏,偶爾挖根蓮藕吃。

太子殿下的荷花池,都是品種名貴荷花,宋懷塵吃蓮藕的時候沒覺得,等到荷花開始枯萎的時候,他慌了。

畢竟蓮藕是荷花的根,他吃了一個多月,可不就是讓荷花沒處著落。

思來想去,他決定在蕭重離來的時候,藏在水裏,托著荷花,這樣荷花看起來就還是好的。

十四五歲正是愛玩的年紀,蕭重離抱著寫生的畫具如常來到荷花池邊,吩咐侍衛:“找到宋懷塵告訴我。”

宋懷塵在荷葉下一動不敢動。

蕭重離就開始對著滿池的荷花勾勒輪廓,自言自語:“荷花怎麽都飄在水面上?”

宋懷塵悄悄舉高荷花,雪白的尾巴掃出淡淡的清波,在荷葉下一閃而過。

蕭重離:“……”

蕭重離:“奇怪,我的一池鯉魚呢。”

鯉魚怕蛟龍,被嚇到湖底了。宋懷塵卷起一波鯉魚,往水面一丟,啪啪啪,好一個鯉魚躍龍門。

蕭重離哭笑不得:“宋懷塵,出來吧。”

宋懷塵:“?”

宋懷塵灰溜溜變回人身,一顆腦袋冒出水面,無措地承認錯誤:“對不起,是我吃光了蓮藕,糟蹋了荷花。”

蕭重離蹲在水邊,朝他伸手,“沒事,殘荷入畫更好。”

宋懷塵將手搭在他掌心,被拉了上來,因為心神恍惚而腳下不穩,一下子跌進蕭重離懷中。

同是少年,蕭重離已經初具碩美的輪廓,身上有著薄薄的肌肉。而宋懷塵身量纖細,蛟族本就長得慢,他在蕭重離面前更是矮了半個頭。

沁涼布料濕漉漉貼著肌膚,觸到太子暖烘烘的體溫,讓宋懷塵有種奇妙的感覺,他慌亂挪開,卻發現太子殿下耳根微紅,眼神閃躲。

宋懷塵當時並不知道,那叫情竇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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