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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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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乖

之後宋懷塵與蕭重離一起入了懷憂門, 拜在徐向鶴門下。那時徐向鶴只有一個弟子,就是蒼嵐。

蒼嵐比蕭重離還要小四五歲,正是豆丁大的年紀, 什麽都不不懂, 只有一點很清楚, 就是不能成為太子的師兄, 他受不起。

於是入門早的蒼嵐成了師弟。

宋懷塵跟這位師弟沒話說, 一來年齡相差較大, 二來蒼嵐根本不敢找他說話。宋懷塵還是跟蕭重離住在一處,每天與眾弟子上學放學,修習法術。

似乎與在皇宮時沒什麽不同。

唯一值得他註意的,就是蕭重離端起了太子的架子,無論在師父還是弟子們面前, 總是顯得沈穩持重,一點也不像十五六歲的少年。

就連徐向鶴都不敢對蕭重離太慈愛,也就偶爾叫他們一起吃飯。

宋懷塵終於忍不住問蕭重離:“太子殿下,你為什麽在旁人面前,和在我面前不一樣?”

蕭重離問:“哪裏不一樣?”

宋懷塵明明白白看見蕭重離一雙深邃的眼中含著戲謔笑意,他說:“你會捉弄我。”

比如摸他的頭發,給發梢打個結;在他喝水時戳臉,致使噴出來;要麽就是在他變回蛟身時, 玩他的尾巴……

每次被蕭重離碰到尾巴, 宋懷塵都會一激靈, 然後酥酥麻麻。

“那不是捉弄。”蕭重離說。

宋懷塵心想,那就是捉弄, 嘴上說:“你是太子,你想怎樣就怎樣。”

蕭重離笑了笑, 不置可否。

進入懷憂門一年後,宋懷塵迎來第一次歷練。

東淵地大物博,上有皇權統治,下有道宗照拂,內有機械利民,外有妖魔覬覦。且比鄰大陸最為廣闊青荒,是妖族的大本營。

東淵的百姓,可以說是習慣了妖族時不時制造的動亂,反正有道宗與除妖部門。

有些除妖部解決不了的妖物,會上報到最高級的部門,然後再通知附近的道宗十二門。

每年弟子的必備課程就是實踐除妖降魔,往往弟子結伴進行試煉。宋懷塵有些孤僻,沒什麽朋友,只有蕭重離是他最熟識的,兩人自然而然一起行動。

他們去的是一個小城,離懷憂門不算太遠,坐飛行器不到一小時便可抵達。宋懷塵卻有自己的“坐騎”,一架銀色的機械大鳶。

這大鳶既可以作為交通工具,亦能禦敵,是宋懷塵在前人的基礎上改良出來的。

只要裝載一定的靈石與符咒,就能遠程操控,對敵人發出攻擊。

唯一的缺點就是,坐在機械大鳶上時很冷。

宋懷塵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到了半路,蕭重離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

“太子殿下,你冷嗎?”宋懷塵驚異地問,他從未見過蕭重離打噴嚏。

蕭重離說:“有點。”

宋懷塵也沒多帶衣服,於是取出一道火符來,燃了放在蕭重離腳邊。

火焰在風中搖曳,幾次差點燎到蕭重離的衣服,宋懷塵只好將火滅了,施出一道小小的屏障用以擋風,卻也沒多大用,高空就是冰點的溫度。

宋懷塵後悔,早知道就坐飛行器了。

蕭重離忽然說:“你站我前面,我就不冷了。”

宋懷塵就站到蕭重離前面給他擋風,效果只能算得上聊勝於無。不料手腕倏地被捉住,整個人往後傾倒,跌進比自己寬厚許多的懷抱。

蕭重離抱著他說:“這樣好多了。”

宋懷塵:“……”

他聞到蕭重離身上特有的松竹香氣,那是東淵貴族保留下來的傳統,衣服浣溪晾幹後,會用熏香熏一熏,香氣可以保留幾日不散,比香水還好用。

東淵太子的熏香用料極為名貴,除卻松竹香氣,隱約還有龍涎、桂枝、冰片的後調,雅淡而雍容,又透著一絲謙謙君子的味道。

是蕭重離喜歡的香氣,宋懷塵聞著這香,亦是心曠神怡。他從來不知怎麽拒絕蕭重離,被抱住了,除了心跳快了些,耳根發燙,也沒什麽不適,他就接受了。

蕭重離在他耳畔輕笑。

宋懷塵不知他笑什麽,不敢動,舌頭也不靈活。

“宋懷塵,你好乖啊。”

“……”

機械大鳶在傍晚時到達小城。當地除妖部只是個小小的一座二層樓,幾百年不曾發生過妖亂,毫不誇張地說,這裏的除妖部公務員就是拿著國家發的薪資混吃混喝。

因此一旦妖亂發生,這裏的除妖部就只能幹瞪著眼匯報上去,請求支援。

宋懷塵跟蕭重離簡單走了一個過場,將這小小的除妖部嚇得更是戰戰兢兢,他們萬萬沒想到,前來解決這裏妖亂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宋懷塵從來不喜應酬,到了就直接開始著手調查,連晚飯都推辭了。

天黑還是天亮,完全影響不到他,早點完成任務才能好好休息,不然心裏總記掛著事。

妖亂的起因是當地一戶人家接二連三死人,算是當地富戶,家中人丁興旺,足有五十來口。事發至今,只剩十來口人,算是十分嚴重了。

蕭重離聽完當即冷臉:“為何瞞報至今?”

按照東淵的法規,死亡超過十人的妖亂就是特級了,需要立即遣人來處理。那除妖部負責人冷汗涔涔,說不出話來。

其實這不是特例,很多地方的除妖部,都是等到事情無法控制了,才會向上級或道宗求助。

宋懷塵來到那戶人家,沒有問話,也沒有看這家究竟還有多少人活著,閑庭漫步般走在偌大的宅院中,探查妖氣。

很快,他就鎖定一處方位,徑直走去。

那戶人家的主人急切跟在後面喊:“那是我兒子的房間!”

那戶人家的兒子沒有死於妖物手中,而是他就是妖變的,能夠制造幻覺,迷惑所有人的視線,讓人覺得他就是這戶人家的兒子,伺機而動。

至於為什麽殺這麽多人,原來是有一年,這戶人家行商途中被黃鼠狼嚇到,就想辦法捕殺了一窩黃鼠狼。

那一窩黃鼠狼正是這妖物的家人,被捉住的時候,他恨恨地問:“難道只許人族殺我族類,不許我報仇嗎?”

那黃鼠狼精看著宋懷塵,“你也是妖族,為什麽和他們狼狽為奸?”

宋懷塵初涉這樣覆雜的情況,說不出話來。

蕭重離淡聲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一開始你是情有可原。但你殺了多少人?有數過嗎?早就已經超過你所能殺的極限,為天道所不容。再者,你完全可以殺了罪魁禍首以平息憤怒,但你沒有。你就是喜歡看他們戰森*晚*整*理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享受殺人的快感,不是嗎?”

黃鼠狼精瞬間面色僵硬,轉而面色猙獰咆哮:“愚蠢的人類!我就應該把你們都殺了!”

將星劍出,黃鼠狼腦袋落地,再說不出一個字。

蕭重離看也不看眾人,牽著宋懷塵的手走出這座令人窒息的富貴宅院,在月光下對宋懷塵說:“你不是妖族,你是蛟族。”

宋懷塵囁嚅:“可是在很久之前,蛟族就是妖族。”

“你也說了,那是很久之前。在很久之前,人族還是原始人類,有的部落還會同類相殘,吃人肉喝人血,與妖族沒什麽區別。”

“……”

蕭重離得出結論:“所以無論是人族還是蛟族,都在進化。蛟族已經不屬於妖族。”

宋懷塵噗嗤一笑,清冷絕麗的眉眼在溶溶月色下動人心弦,“太子殿下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蕭重離看了宋懷塵良久,說:“你就應該多笑笑,笑起來多好看。”

這不是蕭重離第一次對宋懷塵說這樣的話,在東宮時,蕭重離就經常對著宋懷塵的笑顏晃神,宋懷塵知道太子殿下喜歡看他笑。

只是在皇宮的時候多有拘束,到了懷憂門後,宋懷塵就像卸下一層枷鎖,就經常笑了。

少年情懷總是詩,入了道門,宋懷塵覺得自己應該潛心修煉,不辜負這麽好的機會,但事實是,他就像春天犯懶的貓,總是忍不住偷懶,忍不住跟蕭重離做些閑事。

比如一起去偷逛夜市,吃路邊攤燒烤,喝果酒,甚至學了制作古法煙花爆竹,配合法術,讓煙花綻出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形狀。

功課自然沒有落下的,宋懷塵的成績名列前茅,好像學什麽都是一點即通,徐向鶴總是快樂地給愛徒加餐。

宋懷塵也很給面子,每次都是吃光光。若問他最喜歡吃什麽,自然還是蓮藕,生吃能一頓幹五根。蕭重離就在師門住處挖了一面小水池,專門用來種藕。

在懷憂門的前兩年,宋懷塵就這麽無憂無慮度過了,沒有蛟族監督,沒有東淵皇宮約束,只有師父掌門的關愛,師兄弟們的欽羨,他好像不用努力都是天之驕子。

他本就是天之驕子。

宋懷塵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直這樣,他喜歡這樣的生活,一點也不想家,也不想皇宮……他問蕭重離:“我是不是很自私涼薄?”

蕭重離握著他手坐下月光下的屋檐上,笑著說:“不,你是被壓抑太久。”

“壓抑?”宋懷塵自己不這麽覺得,但此時說出來,好像真的是那麽一回事。在蛟族,他是被寄予厚望的少主;在皇宮,他仍擺脫不了蛟族少主的身份,真正的他是什麽樣的,又有誰在乎?

蕭重離在乎。

只有蕭重離看到了真正的宋懷塵,被裹在一個堅硬的殼子裏,就像被蛹縛住的蝴蝶,努力想要振翅飛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天空。

蕭重離明白那種感覺,因為他也是這樣,所以他要帶著宋懷塵一起飛出來。

“跟我在一起,不需要拘著,你怎樣都行。”蕭重離對宋懷塵說。

宋懷塵摸摸心口,又出現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臉也發燙,不敢看蕭重離。

蕭重離卻握緊他的手。

宋懷塵是蛟族,體溫向來較低,皮膚微涼,因而他十分能感到握緊他的手有多熾熱,像個小火爐子,很快將溫度傳遞他指尖、脈搏,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宋懷塵微微發顫。

“怎麽了?”蕭重離少年的嗓音已經變得開始變得略微低沈,就像這夏夜的風,撩人得很。

宋懷塵慌亂,臉更紅:“我不知道,我心跳好快,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有救心丸嗎?”

“……”蕭重離捧過宋懷塵的臉,“我看看。”

宋懷塵:“我臉也很燙,是不是發燒了?我是蛟族,也會發燒的嗎?要不要喝碗板藍根?”

蕭重離笑一聲:“你是生病了,跟我一樣的病。”

“什麽病?”

“相思病。”蕭重離說著,吻上宋懷塵的唇。

滿天星辰為證,宋懷塵這一晚不光沒了初吻,還知道了什麽叫人之歡愛。

宋懷塵羞得想變成蛟偷偷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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