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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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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梧

季嵐瞥了一眼這個淩空出現的蒼曉,心緒難平。他看著那團光把青芥抱在懷裏,被心字割開皮肉的手,後知後覺疼了起來。他把地上的青芥草拾起,風一吹,青芥草飛回青尋身體裏。那一刻,季嵐手裏抓了個空,他握緊拳頭,臉色難看。

藏在平安結裏的蒼曉虛影,碎成無數細小的光斑,沖破了墮仙印貞的域。

東方既白從域裏走出,看著早已出域的在白玉都城門前等候的黃槐,荷茹,紫珠一行人。域中的記憶回籠,原來他就是雲宮的蒼曉,或者說他是蒼曉的原身。

一陣山風刮來,吹開了這腐朽的都城大門。

與青尋的虛影融合後的青芥草完好無損地立在地上,然後被季嵐失而覆得地抱在懷裏。

此刻,青芥草借著那一絲殘存的靈力跟季嵐對話。“小四,你會縫布偶娃娃嗎?”

現在的青芥的種子在平安結裏,由蒼曉的仙力保護滋養。而他原本的軀殼早在通天苑炸沒了,所以他需要一個布偶娃娃,鬼魂附身,借助一個軀殼承裝靈魂。

季嵐明白過來,進了白玉都,直奔裁縫鋪。

期間還不斷被青芥挑刺審美和手藝還有待提高。真想把布偶娃娃的嘴給縫上,讓青芥說不了話。

三下五除二,一個青芥覺得粗制濫造,季嵐覺得十分精美的青芥娃娃覆活了。

青芥扭了扭手腕,轉動了一下脖子,好像還行。

“你這技術怎麽練得?越來越醜了。”

季嵐掐了一下手心,那被心字割開的右手瞬間傷口撕裂,殷紅的血被他蹭在裏衣袖口。

“嫌醜你讓蒼曉去縫啊。”季嵐小聲埋怨,蒼曉那麽會編繩結,他縫娃娃應該也差不到哪,反正我怎麽都不如他。

青芥蹦了蹦,更快適應這個娃娃:“你說什麽?跳的聲音太大,剛沒聽清。”話音剛落,青芥眼前一黑,他的唇被堵住了。

舌尖突然一點刺痛,季嵐居然敢咬他。而後,季嵐慢慢把頭移到青芥肩膀,委屈道:“你還記得域裏說要對我負責嗎?”

青芥回神,把人擁在懷裏。他知道季嵐在說什麽。他在介意蒼曉的存在。

“你和他不一樣。”但是這話青芥沒法說出口,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某種推脫。他也無法解釋,因為這是蒼曉的秘密。

得不到回應的季嵐,苦笑著掙脫了懷抱:“先去白府門前找黃槐匯合吧。”

***

黃槐在距離白府不遠處的茶館裏抓到了一雙手。

具體來說是一雙鬼手,沒有皮肉,骨骼修長,斷口齊整,就是不知為何有些膽小。從他進入茶館開始就躲藏在角落裏偷偷窺視。黃槐察覺怪異,還沒剛甩出銅錢串將其綁走,那鬼手就自動從背後推了他一把,堪堪撞上白墻。

突然,剛剛黃槐站的位置掉落了一根梁柱。

好險,黃槐拍著心口後怕,看到鬼手沒有惡意後,黃槐野沒多想就把他揣到身上,趕去白府門口匯合。

那鬼手不安分地在黃槐的錢袋子裏顫抖。

***

盡管已經脫離了域,但是站在此處,還是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現實中的白玉都護府已經破敗蕭條的不覆往日的繁華,猶記得生辰那日,香車寶馬從四面八方往白府聚集,奇珍異寶成箱往白府大門去送。

附身布偶娃娃的青芥提溜著兩壇醉生夢死,再次敲響白府的大門。黃槐搖著銅錢串,劈裏啪啦地響著,順便安撫口袋裏的鬼手,還以為是天氣炎熱,不適合鬼手生存。紫珠給荷茹撐著傘,兩位都是比青芥這個鬼還怕光的防曬大戶。季嵐背著書箱,裏面是好幾個縫了一半的布偶娃娃,多多益善,有備無患嘛。

大門被破敗的封條封著,未鎖,青芥還沒推就被風刮開了,好像是提前就知道他們會來。

靜謐的院落,沒有一個家丁或仆人。但是異常整潔,幹凈到纖塵不染。分明就是有人清掃的樣子。

荷茹和紫珠找了一圈,沒發現白末的身影,便坐在客廳裏休息。黃槐捂著鬼手防止暴動,大聲喊著白末的名字。

畢竟是從小在白府生活過的,青芥拉著季嵐介紹。

“從左邊的垂花門進去就是白府的宴客花園,白末經常和我在那裏對練。花園挨著的東廂房就是白少爺的休息處。基本上就是天未明,就直接順路去花園練劍。那裏的假山旁有個水池,流水潺潺,水底可能還有幾個殘留的銅板。每次練習完,白末和我都會往裏面投幾個銅板,保佑錦鯉賜給我們好運。最最後,右邊的抄手游廊別過去,那邊的西廂房是白末最討厭的人住的地方,去了會沾染晦氣。

哪裏還會有比在鬼身邊更晦氣的啊!

鬼手在這靜謐的氛圍下,突然暴動,撕裂錢袋,飛向西廂房。

青芥指著就說:“看,我就說吧,西廂房晦氣死了。”

你一個鬼在說人家房子晦氣,真的不會臉紅嗎?

黃槐急忙跟青芥解釋說這鬼手在茶館救了他一次,沒有惡意,所以帶在身上。

鬼手在前面的游廊飛,青芥、季嵐和黃槐在後面追。

空無一人的白府,繞了半天,居然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是不是意味著白末可能……

黃槐和青芥心裏都閃過一絲疑問。

鬼手停在一間廂房門口,裏面好像有什麽鬼手恐懼的東西存在,遲遲不敢推門。

夜幕來的極快,碩大的月亮就好像近在眼前,鑲嵌在白府的外墻上。游廊的燈籠變成煞白色的熒光,陰冷的鬼氣從整個白府的各個縫隙冒出來,匯聚成不同的鬼影。他們依舊如生前那般做著重覆的灑掃,甚至有的還在墻角躲著賭錢偷笑。發出咯咯咯的磨牙笑聲。

所以白末呢?該不會也在這些鬼魂裏面吧。

鬼手終於下定決心沖了進去,裏面居然是私設的祭堂。

祭堂上只留下一副透明的冰棺,裏面模模糊糊地封著個人。鬼手推不動,拉著黃槐的袖子想讓他幫忙。青芥這軟綿綿的身體更不用說了。季嵐從旁邊拿著根棍子借力打算撬開棺材。

只可惜,這冰砌成的棺材冰封多年,嚴絲合縫,單靠蠻力依舊無法打開。

青芥覺得這冰棺出現在此處十分怪異,兩手鬼火如燒柴做飯似的在冰棺下燃燒,竟然真的一點一點在滴落融化的水滴。

綠色的鬼火包裹著冰棺,冰火兩重天的溫度爆出濕氣沈沈的水霧。

黃槐看著冰棺中露出的半個身體和一部分面容,這人他似乎好像在哪見過,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應該也只是匆匆見過一兩次的程度,否則他不可能認不出來。

融化開裂的一瞬間,裏面一道掏心鬼手直接沖著站在最前的季嵐襲來。

青芥見狀,反手立刻就把季嵐拉到自己懷裏。然後掉轉,一把鬼火直接燒過去。

“這麽多年,我終於見到你來了,沈庭梧。”

白骨鬼手隔著棺材都能認出那是...他自己的...軀體,被人砍斷雙手的軀體。

青芥加大鬼火火勢,與那棺材裏突然飛出的黑手對抗。莫名他想起域中梧桐樹下的沒了雙臂的沈庭梧。

黑色的鬼手緩緩顯出整個厲鬼相,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不巧,青芥認識他。“白初,你居然還沒灰飛煙滅!”

“青尋,你這個叛徒。聽說你死的也好慘啊,看你這麽慘,我居然...哈哈哈好開心啊,我還得謝謝你把庭梧帶來給我。”

“你這惡心的人渣,我滅了你。”

鬼火焱焱和腥臭的瘀濕打得難分難舍。

沈庭梧的白骨鬼手撫摸著自己的斷臂口,無論怎麽努力也接不上去。黃槐碰了碰那屍體的頭發,寒涼僵硬,印象中似乎應該不是這樣。

趁著雙方僵持膠著。

季嵐偷偷把沈庭梧的雙手縫了上去,跟青芥一樣,讓沈庭梧剩下的靈魂附身到布偶娃娃裏。

所有粘膩的淤濕都不會靠近沈庭梧,但這也讓白初漏洞百出,難以招架。他朝著沈庭梧的屍體大喊。

“庭梧,這些年,我一直陪在你的軀體旁邊,一刻也沒有離開,你看我為了你連雙手也砍斷了,這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人能為你做到如此。”說著,白初甩出兩條水管長的淤泥,驗證自己所言非虛。

白初還在說著一些惡心的葷話。

“庭梧,我好想你啊,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我錯了,我不該聽信讒言,砍了你的手,我把這雙手都賠給你好不好。”

“庭梧,你說說話,理理我啊。”

白初爛成一灘黑色淤泥漩渦,將青芥困在其中。黃槐的銅錢紅線還沒剛綁住這灘爛泥,白初就從紅線縫隙裏漏出來,湧向沈庭梧的軀體。

冰棺融化,露出沈庭梧的全貌。而此刻,季嵐還在靜心將鬼手縫在屍體的裂口。

看著淤泥逐漸靠近,青芥神情緊張,一團鬼火直接砸在季嵐腳下,沒想到那淤泥撲滅鬼火後,猛地沖向季嵐。

“砰———!”

怎麽回事!

仿佛一道無形的盾立在季嵐身邊,白初繞著周圍爬動了一圈也進不去。

只見季嵐還在慢慢縫合手臂,白骨鬼手在和沈庭梧屍體連在一起的時候,白初的眼中露出激動又緊張的渴望。

他沒有打斷季嵐,不代表他會放過青尋,那晚要不是青尋在偷聽,沈庭梧路過根本不會被抓。他怨恨地收緊淤泥,死死纏著青尋。

還有這些闖進來的陌生人,白初的淤泥把整個白府裹成了一個巨大的球,裏面死去的仆人、管事、護衛的鬼影泥塑成一個個異化的泥鬼,朝著黃槐還有前堂的荷茹和紫珠襲來。

黑色的泥鬼張大嘴巴,嘴角流著臟汙的泥湯。千裕感知到荷茹娘親危險,匆匆顯形,配合紫珠護在荷茹身側。

***

季嵐縫合好最後一針後,鬼手的靈魂與屍體契合。

“成了,成了是嗎?”白初想摸一摸沈庭梧的身體,但又怕玷汙,遲遲不敢靠近。

一刻鐘後,他惡狠狠盯著季嵐:“為什麽還沒醒?”

季嵐不理會瘋狗的狂吠,悄悄拿出一個娃娃。他想起從前看了很多重生之術的禁書,也實驗過不少的招魂,可是沒一次成功過,唯獨………

青芥陷在淤泥漩渦中,不上不下,他時刻關註著季嵐那邊,意外撞上季嵐的目光。

滿月的月光照在屍體上,發出淡淡的銀色光輝,眾人屏住呼吸看著眼前這一幕。尤其是白初,一動不動地盯著。

突然,布偶娃娃震動了一下,季嵐把娃娃扔到黃槐手裏,祭出桃木劍下劈。淤泥直接被劈成了兩半,並試圖匯聚在一起重塑。

困住青芥的漩渦有一刻的靜止,他奮力上跳掙脫,回到季嵐身邊。

“這什麽東西,臟兮兮的。”青芥看著衣服上的泥點,手指一撮,居然還能搓出灰。

黃槐把布偶娃娃舉到眼前,扭頭看了看沈庭梧的屍體。

庭梧娃娃同樣沒了舌頭,手指淩空寫了幾個字。

“有錢哥哥。”

黃槐一楞,瞬間認出冰棺上的屍體。

“你是小沈!當真是小沈嗎?”話語中滿是肯定。

庭梧娃娃點了點頭,沒想到死後才看見那個如溫旭暖陽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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