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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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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擊

在陸路進攻的同時, 北秦在巴蜀新建的水軍,也乘著大型戰船順流而下,試圖重現中朝滅吳之戰時水陸並進、直指江南的輝煌。

對於長期在江北進行運動戰和游擊戰的北府軍而言, 守城始終是一項挑戰。

郗途帶著兩萬人堅守壽春, 壓力不可謂不大,劉堅在硤石的一萬人, 更是日夜警惕, 絲毫不敢放松。

形勢已經如此危急,可卻仍有意想不到的意外發生。

何沖所率的七萬人, 四萬人沿江西進,下船之後,走陸路急行軍向壽春進發,其餘人馬則一路經中瀆水、射陽湖北上,按計劃先到山陽,然後再趕往彭城。

然而, 那四萬將士, 卻在揚州境內遭遇了不只一股流匪的襲擊。

與此同時,豫州往壽春送糧草輜重的人馬,也因北秦軍隊自汝水強渡淮河的緣故,而未及時趕到。

劉堅與郗途面臨的, 將是一個困守孤城的險境。

何沖雖不知道豫州的情況, 卻也明白自己必須早日帶著人手與糧草趕到,以免先鋒軍隊與大部隊隔絕開來,如同當日的諸葛誕一般, 於絕望之中落到城破人亡的境地。

可他們帶著糧草輜重, 又沒有直達壽春的水路,勢必無法做到急行。

但若要棄了這些東西, 如先鋒軍一般疾行支援,那即便是到了壽春,也將與先頭部隊一樣面臨缺糧的窘境。

再者說,一旦這四萬人被層層隔開,一部分人輕裝急行,一部分人帶著糧草輜重拖在後面,時間一長,二者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大。

後者既要趕時間,又要提防可能的敵人,只怕會左支右絀,被越拖越慢,甚至損失慘重。

何沖於夜色中率領軍隊趕路,一邊走一邊在心中琢磨著,在十月的天氣裏,渾身都被汗水打透。

事實上,此時此刻,壽春的情況還沒有後方想象的那麽嚴峻。

硤石畢竟是處易守難攻的要隘,劉堅久經沙場,面對遠道而來一身疲色的北秦軍隊,倒是有幾分把握。

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戰之後,北府軍首戰告捷,大大鼓舞了將士們的軍心士氣,也挫了挫北秦軍隊的銳氣。

收拾戰場的時候,許方頗為感慨地說道:“女郎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務必不要輕敵,可今日這些北秦軍隊,看起來也並無什麽特別之處,甚至還不如咱們在江北遇到的那些騎兵。真要說起來,也就是這次人多。可硤山口這樣的地形,一時半會地,他們人多也沒有用啊。”

劉堅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北秦舉全國之力南侵,絕不可能只是如今展現出來的這般水平。要麽是他們遠道而來兵疲馬弱,要麽是苻華只是帶著那些強征而來的士兵虛晃一槍,只怕主力並不在此處。”

“啊?”許方變了臉色,“可是壽春如此要緊,他們不來這裏,還會去哪裏呢?”

“荊州。”劉堅沈吟著說道,“或是洛澗。我等固守壽陽,為的便是扼制淮肥這個要隘。可桓氏退守江南,秦虜若是進攻荊州,便可從水陸兩道出發,與巴蜀水師匯合,或是自t西向東,進入豫州地界,牽制能夠支援壽春的豫州守軍。”

“那若是洛澗呢?”許方心裏有些發毛,畢竟,誰都清楚,洛澗位於壽春東部,自京口出發的大軍若要趕來支援,必定要自洛澗渡河。一旦秦虜占領洛澗,援軍無法趕到,那壽春便真要陷入絕境了。”

劉堅看著許方的神情,知曉他已明白接下來的艱難:“桓氏在荊州被牽制,北府軍最多西進到壽春,如此一來,單憑豫州守軍的能力,勢必無法保住項城。一旦北秦軍隊占領項城,便可沿著水陸直達淮河。淮水貫通東西,與不少河流相連,秦虜無論從哪裏渡河,都可以在我們的東西兩方,阻攔來自豫州與徐州的援軍和糧草。而我們,加上壽春原本的守軍,只有區區三萬六千人。”

許方緊緊攥住了拳頭,聽到劉堅沈聲問道:“如此,你還覺得這一仗勝得輕易嗎?”

“據說上午秦軍入城之時,火勢連綿而起,燒了城中的一個倉庫。”許方聽了劉堅這番分析,愈發覺得情勢危急,“將軍,我們若真被圍在此處,只怕連糧草都支持不了幾日。”

“是嗎?”劉堅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我們沒有糧草,那些秦虜不是有嗎?既到了我的地界上,那就便是我的東西了。相比起守城,咱們北府軍還是更擅長游擊。去,揀選人馬,趁著秦軍主力還沒有壽春,先搶他一波再說!如此,也算是不辜負女郎主動出擊的計劃,稱了我這前鋒都督的名頭!”

當天夜裏,郗途在壽春城中,接到了一壞一好兩個消息。

壞消息是:北秦慕容追率五萬大軍,沿涢水而下,在鄖城展開大戰。

桓元被慕容追拖住腳步,無法像原計劃那樣向東出兵,主動進攻北秦軍隊,防止其強渡淮水,自決水南下東進。

而一旦決水落入北秦手中,意味著壽春再也無法得到決水以西、來自豫州的任何支援和補給。

與之相對的是個難得的好消息:劉堅率四千北府軍主動出擊,攻擊峽山口外的秦虜,全殲一個一千五百餘人的小隊,繳獲營中所有糧食輜重。

盡管與壽春的三萬六千人相比,這糧食顯得並不很多,但卻鼓舞了因援軍受阻而稍顯低落的士氣。

壽春的將士甚至也有些蠢蠢欲動,想像從前在徐州以北作戰時一樣,好生打幾場伏擊戰。

郗途與劉堅合計一番,又派出了三千人,專門瞅著沒有聚集到一處的北秦軍隊打游擊,好多為壽春繳獲些糧食武器。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此次郗途西征,薛藍帶著女軍中的火器營,一路喬裝,隱在大部隊中一道過來。

此時此刻,郗途也顧不上隱蔽,而是讓薛藍分了一半的人出去,與其餘將士一道偷襲敵營,就算不能繳獲糧草,也要燒了他們的糧倉,免得北秦大軍一路順利地安營紮寨,很快便來合圍壽春。

對於火器營的將士而言,這是她們第一次帶著火器走上真正的戰場。

她們比壽春城中的任何人都清楚火器的威力,因此也更明白自己肩上擔負的責任。

出發之前,薛藍拿著布條,一道道地用力紮好衣袖與褲腳,內心竟因這緊縛的壓力而感到了些許安定。

集合之後,她與潘可對視一眼,堅定地說道:“姐妹們,大戰已然開始,這是咱們火器營第一次在戰場上亮相,女郎將如此重要的武器交給我們,我們絕不能辜負她的重托。今日之戰,必然要打出我們火器營、我們女軍的赫赫風采,給女郎打出一份了不起的戰績,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

潘可掃視諸位將士堅毅的臉龐,沈聲說道:“火槍一物,事關重大。我潘可在此立誓,人在槍在,人亡槍毀。大夥兒都有一把好氣力,也學過怎麽損毀槍支,若是因咱們的疏忽,而害得北府軍軍機洩露,害得北秦長驅直入,害得同袍們傷亡慘重,那我等可就萬死難辭其咎,縱是百年之後,也仍要遭人唾棄,遠在徐州的家人,也將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大家明白嗎?”

“明白!”將士們齊聲保證,“人在槍在,人亡槍毀,絕不讓北秦人拿到一桿火槍!”

一切都準備好後,火器營的將士帶著火藥、火槍與平日裏慣用的冷兵器,和其餘受命伏擊的將士一道,策馬揚鞭,一路出了壽春北城門,直奔峽山口而去。

東邊,在打退了又一支流匪後,何沖揉了揉臉,一想到這見鬼的層出不窮的匪徒,便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

“怎麽樣?不是讓留活口了嗎?審出來了嗎?”

副將馮強面色凝重:“將軍,弟兄們抓到了一個鮮卑人,這事怕是比咱們估計得還要嚴重。”

“什麽?鮮卑人?怎麽可能?”何沖大驚失色。

“確鑿無疑。”馮強也不願相信這個消息,可事實就是,揚州境內,伏擊他們的流匪中,竟然有鮮卑人的存在。

他只要一想這消息背後蘊含的意味,便忍不住心中發毛。

何沖著急地左右踱步:“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群混賬,大敵當前,竟然勾結鮮卑人作亂!速速派人帶著這鮮卑雜種回去,將此事報與女郎!”

“是!”馮強當即領命,轉身而去,不想卻被何沖叫住。

“等等!”馮強轉過身來,只見何沖面色沈沈地說道,“不能回去!咱們這一路走得這麽艱難,就這麽回去,難免不會遭受伏擊,落個信送不到、人證也丟了的結果。將這鮮卑人關好,跟著咱們一道西去,等戰事結束,再去跟建康那群混蛋算賬!”

馮強應了一聲,何沖接著問道:“可審清楚了,的確是慕容部的人?”

“除了慕容部那群陰險小人之外,還能有誰?”馮強憤憤不平地說道,“這群胡人,哪裏受得住咱們老祖宗那套刑罰?才過了兩道,就忍不住全都說了。這人自稱是受了慕容部的指使,去拓跋部埋伏,後來借著市馬一事,與瑯琊王搭上了線。這次就是因著瑯琊王與太原王氏的緣故,才能在揚州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地,召集這麽多的流匪,故意來阻攔咱們。”

“這些人是瘋了不成?”何沖氣得咬牙切齒,“江左若是失陷,他們這些皇親國戚難道能有好日子過?咱們在這替他司馬氏守江山,反倒要被他們暗地裏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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