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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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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

臨華宮。

孟雲禾穿著一身湖藍米珠竹葉衣裙, 手中端著白瓷藥碗走進偏殿,此時已是夜晚,月上枝頭, 四周都靜悄悄的。只見一個容貌昳麗,輪廓分明的男子只著中衣,正臥在床榻上, 仰頭看窗外的明月。

孟雲禾幾不可察地輕輕嘆了口氣。

轉眼距離刺殺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所幸司鶴霄反應機敏, 並未叫那喬裝的侍衛傷及要害, 但這還是將皇上和皇貴妃嚇得不輕,皇上震怒, 要求徹查此事。皇上派出了所有太醫給司鶴霄診治, 珍貴藥材更是不斷往臨華宮裏送, 沒幾日司鶴霄就說自己好得差不多, 可以回國公府了,但皇上堅決不讓,依舊是讓司鶴霄留在宮裏, 就住在臨華宮的偏殿,並且派了重兵把守。

司鶴霄到底是男子之身,就算是受了傷, 皇貴妃又是他的親姑母,照理說也不該在宮內住那麽久,但這回皇帝態度卻出乎意料的堅決,即使有臣子彈劾, 也堅持說一定要查出兇手再叫司鶴霄出宮。

孟雲禾想起那日皇帝看見司鶴霄渾身是血的模樣, 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為煞白,他幾欲站不穩, 在太監的攙扶下才能保持冷靜。瞧起來竟比她、司語舟和皇貴妃還要著急,等太醫確保司鶴霄無事了皇帝才肯離開。

這幾日白天,皇帝也是一下了朝就來看司鶴霄,司鶴霄畢竟是為了救她和司語舟才受傷的,孟雲禾唯恐皇帝遷怒,因此白日裏幾乎不去看望司鶴霄,依舊帶著司語舟如往常一般讀書習字,但她現在哪兒也不能去很是無趣,她也期盼著司鶴霄早日好起來,他們好回國公府。

白日裏不敢來,便只能晚上來看司鶴霄了。

司鶴霄聽見孟雲禾的嘆氣聲,緩緩轉過頭裏,男子神清骨秀,身著白色清逸中衣,烏發散亂,身姿相貌襯著窗外的圓月,竟沒由來的叫孟雲禾瞧了臉紅。

“雲禾。”司鶴霄臉上立馬綻開笑意,隨即有些委屈,“你白日裏也不來看我,整日只圍著舟哥兒轉,可當真是狠心。”

“你還真如殿上所說,連舟哥兒的醋都吃啊?”孟雲禾用小勺舀起一勺藥汁,坐到床邊,“白日陛下都在,我唯恐陛下遷怒於我們,這不晚上來瞧你了麽?你雖然傷口已然愈合的差不多,但太醫說了,這晚上的補藥還是不能停的。”

司鶴霄神色晦深,他突然伸手猛地摟過孟雲禾的腰,輕輕松松地叫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盡管他動作溫柔,孟雲禾還是被嚇了一跳,輕輕瞪了司鶴霄一眼:“你做什麽?你如今還受著傷,不可做這些動作。”

“這藥太苦了。”司鶴霄用手摩挲著孟雲禾的細腰,“我喝不下去,雲禾,你瘦了。”

“這宮中的膳食不合我口味。”孟雲禾避重就輕,“平日裏也沒見你是這般一個不能吃苦之人,今日怎麽就做作上了呢?”

“我知是因為擔心我才瘦了。”司鶴霄摟著她,兩人幾乎是臉貼著臉,“我沒事,我從小到大在戰場上受過的傷比這重的數不勝數,因為當時他離你太近了,我不能拿你犯險,便只能如此...這傷口,真的不疼的。而且,昭哥他通情達理,他知曉當時的情形,是不會遷怒於你的。”

“你以前是個光棍漢,受傷便受傷了,現在你有我們母子了,怎可還如之前一樣。”孟雲禾嗔道,“再說這種話,可莫要怪我不理你。”

“好好好,是我的錯。”司鶴霄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怕疼,但是怕苦,這藥我喝不下。”

孟雲禾看著他鬧小孩脾氣,但一想他畢竟是受了傷,還是為她而受的傷,她將藥碗放下:“我去拿蜜餞兒。”

可男子卻緊緊摟住她的腰,叫她沒能起來。

“你又做什麽?”

孟雲禾無奈地問,她感覺自己像哄小孩一樣,這人,怎麽比司語舟都幼稚?

“不用蜜餞,我從不吃那種東西。”司鶴霄薄唇輕輕擦著孟雲禾的耳朵,“你以口餵我,就不苦了。”

孟雲禾登時耳根通紅,這狗男人,居然在這兒等著她呢!

“我才不!”她作勢要走,掰開他的胳膊,“你愛喝不喝。”

這時司鶴霄突然發出一聲痛嚀。

孟雲禾立馬慌了,撲上去查看:“可是又傷到哪兒了?”

司鶴霄卻立馬握住了她的手:“你餵我嘛。”

孟雲禾在心裏嘆了口氣,今日看起來是被他纏上了,若不給他甜頭怕是不那麽容易善了的,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端起藥碗,自己慢吞吞地含上了一口。

看著他那滾燙灼熱的眸子,孟雲禾只感到面上臊紅,她閉上眼睛,慢慢地貼上去,大抵是嫌她的動作太慢,男子一把摟住她的腰,主動湊過來,兩人嘴唇相接,苦澀的藥汁立時在唇齒間流轉。

隨後事態的發展便超出了孟雲禾的控制,男子順著她的脖頸吻了下去,等她反應過來,兩人已是衣衫淩亂,她立時阻攔說:“不行,你的傷口...”

“早就好了。”

他呼吸都加重了許多。

“雲禾,將你自己,給我吧。”

只見男子手一擡,屋內的燈盞登時就滅了,隨即被翻紅浪,搓粉摶朱。

朱唇生暖,撥雲撩雨,雖還是春日,孟雲禾卻覺得紅鸞香色,汗光珠點。

二人握雲攜雨一番後將她渾身力氣都抽空了去,孟雲禾臥躺在司鶴霄懷中,於紅藕香殘中沈沈睡去。

不知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因為身子的不適她始終沒睡安穩,這些時日她腦子裏一直有些東西散亂排列著,卻始終串不起來線,這時突然在夢中穿針引線,將這些東西都連了起來。

“司鶴霄!醒醒!”

司鶴霄二十多年初嘗雲雨,此時只覺得嘗到了這人間的極樂,聽見孟雲禾的聲音,他又想起了方才女子那宛若鶯啼的嬌吟,他模模糊糊地睜開眼,微微偏頭看向孟雲禾。

“怎麽,你又想要了?”

“你腦子裏整日在想些什麽東西啊!”

孟雲禾又羞又惱,想到他方才是如何折騰她的,她就來氣,若不是他還有傷在身,她非得將他揍上一頓不可。

“那日刺殺之事,我一直覺得奇怪,直到今日咱們這般...”孟雲禾羞紅了臉,幸好現在天黑看不見,“我才意識到哪兒不對,那夥子人顯然是沖著舟哥兒來的,可舟哥兒一直與我在一起,我們唯獨分開的一瞬,便是他去為我采花。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便是在那裏,我碰上了孟雲苓,現在想來,她就是從舟哥兒摘花的那個方向過來的。”

司鶴霄也意識到事關重大,睜眼清醒了過來,可他瞧見孟雲禾便想起方才那事,又不禁有了感覺,他唯恐嚇到她,只得捂住自己的眼睛。

“這說明什麽?”

“那時我見孟雲苓打扮妖嬈,卻沒意識到什麽不對,但方才我突然想到,她不是打扮的妖嬈,是衣襟有些散亂。她好端端地在花園裏,又怎會亂了衣裳呢,這說明...她在與人...與人做我們方才那種事。”

“在皇家禦花園?”司鶴霄心猿意馬,“她膽子可真夠大的。”

孟雲禾見司鶴霄捂著眼,也不積極配合她推理,心裏有些氣惱,但還是耐著性子說:“所以,是她覺得舟哥兒瞧見了,要殺舟哥兒滅口。但若舟哥兒真瞧見了什麽,絕不會隱瞞咱倆,所以要麽是她以為舟哥兒瞧見了,要麽是...”

孟雲禾眼中閃過冷光。

“她故意說舟哥兒瞧見了,想借他人之手鏟除舟哥兒,叫我們傷心,她一向狠毒,這樣也不是不無可能。”

“這等毒婦!”司鶴霄以手撐著坐起身來,神色也冷了下來,“可是端王在宮宴上如此羞辱她,就如同玩物一般輕賤,這被所有人瞧在了眼裏,她若是和端王...根本沒必要犯這麽大的風險,在宮門口刺殺舟哥兒。所以,她可能是和一個更了不得的人物。”

“正是。”孟雲禾也想坐起來,但想到自己現在不著寸縷,便還是忍住了,“而且端王剛和我在宮宴上發生了口角,連陛下都懷疑端王,這段時日也沒叫他回去封地。但此事怕真還和端王脫不得幹系,這孟雲苓才離了孟家多久,她怕是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勾扯上這麽多大人物,我覺得不論是她與誰,此事端王都是知曉的。”

“這樣便好查了。”

司鶴霄背對著孟雲禾,隨手扯過衣裳來披在身上。

“此事事關重大,我這便去給姑母和陛下說。”

“哎!你還受著傷!”孟雲禾忙伸手阻攔,“若不然還是我去吧。”

“不不不,”司鶴霄輕輕回了一下頭,又很快地轉回了頭,“你...還是歇著吧,都都都...流血了。”

“嗯...”孟雲禾也漲紅了臉,“倒也不差這兩三個時辰了,若不然天亮了再去吧。”

“也快天亮了。”司鶴霄根本不敢回頭瞧那副叫他血脈賁張的畫面,“姑母向來起得早,她肯定起來了,我還是去找她吧。”

“那...你自己註意。”孟雲禾也不好意思再看他,“我再睡一會。”

“嗯,你累壞了。”

司鶴霄匆匆套上衣裳。

“好好休息。”

司鶴霄走後,孟雲禾才敢擡頭眺望。

她怎麽覺得司鶴霄如此奇怪呢,慌慌張張,像是做賊一樣,難道男人心想事成之後都這副模樣?

*

震驚朝野的宮門刺殺事件,近日終於有了眉目。

大理寺辦案迅疾,很快就查出了端王指使手下刺殺國公府小公子的證據,正巧皇上也一直懷疑端王,始終沒叫他離京,端王被下獄,等待三司會審。

大理寺獄陰冷潮濕,端王一身青灰中衣,臥在牢獄墻角。皇帝大約是有意折辱,怎麽說他都是一介皇親國戚,要謀殺的也只不是是一個卑賤的臣子庶子,竟直接將他下了牢獄,重鐐加身,而且連一床禦寒的被褥都沒給他。

端王身下只有潮濕冷硬的稻草,他自小錦衣玉食,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若當初是他登上皇位...

這時,突然有輕盈的腳步聲傳來,一盞橙黃色的燈籠幽幽出現,牢房的大門被打開,一雙女子的雲紋緞環編繡鞋慢慢地踏進來,端王警惕地坐直身子,卻見燈籠上方映出一張雪白娟秀的面容,女子身穿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衫,銀灰撒花綢子馬面裙,神情悲憫,站在牢獄門口遙遙註視著他。

“你怎麽來了?是來嘲弄我的吧。”端王想起身,奈何手腳都被鐐銬鎖住,“王淑湘,你可盡情嘲笑我了,時至今日,終是證明你當初的選擇沒錯。”

女子往前走了一步,那面容在燈籠的映照下更為清晰了,竟是皇後。

“端王,你恨我,便要毀掉我的兒子嗎?”皇後聲音平靜,“你知不知道,源兒他是我唯一的期望了。”

“呵,是你的期望,又何嘗不是那個老女人的希望。”端王背過身去,“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殺了你那個兒子了,你瞧他那娘娘們們的樣子,日後如何能成為一代帝王?王淑湘,我現在時常在想,是不是當初我們的遇見,也是你們王家設計好的,待我對你情根深種,我才知你竟是王家女!後來更是將我一腳踹開,轉身去投了李昭那個病秧子的懷抱?怎麽,李昭難道沒發現你已經不是處子了嗎,現在的李昭處處壓我一頭,但他始終不知曉,他娶的是我玩過的破鞋!”

聽著端王這般羞辱,皇後已然面容悲憫平靜:“你當真以為,李昭他不知道嗎?李選,這些年他一直對我厭惡至極,有時甚至連表面上的體面都不願維系了,我時常在想,若我嫁他時是清清白白之身,現在我與源兒的處境是不是會好上一些?當初王家叫我去籠絡你,很多人都知曉這件事,當時他們都以為,先帝只有你這麽一個存活的兒子,縱然姑母厭惡於你,憎恨你的母親,可是她自以為能拿捏住你,更何況又多了我這麽一個籌碼。只可惜李昭在這時候出現了,他既無顯赫的出身,身子又病弱不堪,姑母自然棄你選他,姑母雖看不上我,可她嫡親的侄女兒只有我一個,她只能信任我,轉而叫我嫁給李昭。”

“哼,你現在說這些,是想叫我對你愧疚嗎?”端王轉過身,眼神狠厲,“王淑湘,你相貌不過平平,床上的功夫也著實一般,我後來歷經那麽多天姿國色,你以為,我還對你有恩情嗎?現在如此對你的兒子,不過小懲大誡,再說,這也怨不得我,誰叫他是個那樣的東西呢?”

“你是何時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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