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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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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裴凝鶯走在街上,看到的不是繁華街市,而是一片蕭條。

衛國的都城被外邦侵入,黑馬鐵蹄踏破央央山河,黑壓壓的人群高舉旌旗,直沖皇城。

烽火四起,房屋都被燒焦,黑煙將天都染成黯色。順著黑煙飄去的方向看去,皇宮高墻之上,柳花寒披發光足,一躍而下。

裴凝鶯聽到一陣馬蹄聲,轉頭一看,一行鐵騎沖她而來,就快撞上,她閉上眼,卻沒有被踩在馬下。他們直直穿過了自己。

屍橫遍野的街上,她看見了哥哥的面容,哥哥身前還站著一個女子,女子銀甲著身,揮劍抵禦,直到她也沒了力氣,一同倒下。

最後,她看見已經長大的衛軾,分明英姿勃發,頗有年輕帝王的矜貴風範,卻倒在一片血泊中,頭首分離。

皇城淪陷,衛國覆滅。

他們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包括鎮湖的親人們。

裴凝鶯嚇醒了,心還在跳。

她下意識摸了摸身邊,沒有溫度。她擡頭,發現自己不在直房了,而是在菱荇殿。

裴凝鶯掀被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壓下難以平靜的心。待冷靜後,她回想了這個夢,很顯然,她又變成餓死鬼了。

她大抵料到夢中的情況了,夢中,她早就死了,仇凜英也死了,柳花寒應當是太後,而衛軾依舊是新帝。

以往常兩次經歷來說,夢應當是真的。

裴凝鶯很敏銳地捕捉到夢中,將哥哥的屍首護在身後的女子,以裝扮與身手來看,或許是位女將。

可她從未聽說衛國有女將軍。行伍中倒是有女軍士,可出頭的並無幾個,要找出來應當容易。

裴凝鶯搖了搖頭,看衛軾的年齡,這事估計發生於七八年以後,現下她不必如此焦急。

“咚咚”兩聲,殿門被叩響,隨之不久,外面內監的傳報聲劃破黑夜。

“主子,您快醒醒,太上皇賓天了!”沈葉的聲音穩穩傳進殿內。

裴凝鶯的魂兒終於落回來了,她眼皮跳了跳,才想起來昨夜仇凜英所說。

她回道:“知道了,待我更完衣前去乾清宮。”

.

乾清宮外,跪了一大片人,慟哭哀啼環繞耳邊,長久不絕。殿門外,已經響起哀樂,宮墻之外,各寺觀鳴鐘驚醒了沈睡的京城。

裴凝鶯來時,衛軾已經到了。

她牽著衛軾步步入殿,於龍床前,仇凜英背對他們,沈默地盯著太上皇。

聽到腳步聲,仇凜英轉過頭,看著裴凝鶯,道:“娘娘,太上皇沒有遺囑,明日便辦喪儀,您意下如何?”

裴凝鶯拉拉衛軾的手,“小陛下如何認為?”

衛軾點頭,“就這樣辦。”

翌日,於高階之上,身著朱紅蟒袍的司禮監掌印執卷,向天下公布遺詔,並舉辦喪儀。

一旁的,是年僅十二的幼帝衛軾,和衛國近百年來最年輕的小太後。

喪儀耗了三月,三月以來,該有的流程都未落下。

衛軾年小,可很懂事,也有能力處理許多事,幫著分擔了眾多事,服喪的同時也在好好學著如何做皇帝。

仇凜英大多時候都忙著喪儀的事,又著手安排入皇陵的事宜,夜裏便幫衛軾處理折子

至於裴凝鶯,則一邊忙著喪儀,一邊打理妃子們的來去。

妃子們的去向,全憑她們自願選擇。

太上皇沒有遺囑,衛國也沒有不講人道的傳統,太妃們無需陪葬入陵,不過倒是可以自請前去守陵。

皇陵早在太上皇登基那年便開始修建,選址地勢高,環境也算不錯,稱得上是風水寶地,若前去守陵,便是可以離宮,只是日子略有些清貧,且要守一輩子。

裴凝鶯問過,有些資歷久的妃子心動,便自請一同出宮守陵。

除了守陵,一些年幼的妃子,從未承寵,連記錄都少,裴凝鶯便將她們隱姓埋名後放歸家。

還有的妃子選擇出家,走上修行之路,對此,裴凝鶯並沒有什麽意見,只是派人前去打探了妃子所前往的寺廟。

畢竟有普禪聖寺廟在先,不得不防。

太上皇下葬以後,妃嬪去的去,留的留,總算是歸於平靜。

有裴凝鶯的親自安排,妃嬪幾乎走光了,後宮所剩無幾,一只手都能數清楚。

獲驪選擇留下,姜瑟在一天夜裏乘馬車出宮回鎮湖。

當然,柳花寒是沒得選,她必須留在湘盈殿過一輩子,想死也不能死。

.

冬月十六,白雪皚皚,蒼鷺飛過高檐,京城裹進了銀裝之中。

金鑾殿,香爐正旺,臺下百官執象笏,卑躬屈膝,提稟意見時,時不時地瞟向小皇帝身旁的權宦,也有瞟向珠簾後的。

裴凝鶯靜靜聽著他們的話,很少會開口,但也不是不管。

朝散,仇凜英步步走向裴凝鶯,將她攙扶回宮。

“你說,那小太後還有命活麽?”

“呵,要我說,小太後和小皇帝都被掌控於那奸宦手中,此生不得翻身!是受盡折磨的命!”

裴凝鶯從不走正門,而是從簾後另一道小門退出,背後傳來細細的議論聲。

聽到這些,她微挑起眉。

其實她也覺得仇凜英在折磨她和衛軾——不,應當是折磨她一個人。

她發現,自打太上皇入陵後,仇凜英是一點事都不想管了,折子不經司禮監的手,盡數抱到菱荇殿。

菱荇殿自她成為太後之後便擴建了,是單獨一宮,還有側殿,不過側殿也都是她一個人住。

仇凜英的理由是,菱荇殿很大,放得下那麽多折子。

裴凝鶯擡眸,看了眼身側的仇凜英,他目視前方,眼神淡然,是他最常見的神情。

仇凜英很快察覺到她在看他,便轉頭,“怎麽了,娘娘?”

他顯然不想搭理聽身後旁人的議論。

裴凝鶯用搭在他小臂上的那只手的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仇掌印,你都聽不見別人說什麽嗎?你在想什麽?”

“我聽見了,”仇凜英說道。

恰好走到了菱荇殿,他依舊入殿親侍,沈葉和浮桃拉上了門,守在殿外。

裴凝鶯回了案前,取過折子來看,“那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什麽時候削官,”仇凜英漫不經心回答,他頗為熟稔地在軟榻上坐下,一副悠哉樣。

裴凝鶯垂眼閱折子,手裏捏著一支朱筆,勾勾畫畫間說道:“是嗎?哀家可不打算削你的官,好好待著罷。哀家記得仇掌印上位不過一年多,這就打算葬送生涯?”

“娘娘自個兒說的,待你發達後定不會忘了奴才,奴才這便仰仗娘娘了。”

裴凝鶯確實說過,不過那都是在還沒發現他是掌印以前的事兒了。

她瞥了眼打算小憩的仇凜英。

娘的,什麽事都堆給她,自己先當上大爺了!

裴凝鶯起身,去床上拿了個軟枕,啪嗒一下砸在仇凜英的臉上,“不準睡!”

仇凜英沒說話,也沒拿開臉上的軟枕,順勢就抱著了,把臉遮住。

死賴皮!

裴凝鶯踢了踢他的腿,端得太後的威嚴樣,“你這耍混的,哀家怎不知仇掌印如此懶惰!”

他還是不說話,蹭了蹭軟枕,打算就此睡下。

裴凝鶯氣炸了!

他怎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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