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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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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38章

天蒙蒙亮, 一夜霜重之後,清晨的山間還彌漫著絲絲涼意,葉片上的露珠將落未落。

姜娩看到山前似乎有出口, 疲憊且憔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喜。

然而腿腳已經無力,雙腳在鞋履中早已磨得沒了疼痛感, 扶著樹幹歇息了片刻, 巨大的饑餓感又再一次襲來。

等恢覆了一些力氣, 她又朝著前方走。

走了又大約一個時辰, 才出了山。

旭日東升,金色光線透過雲層絲絲縷縷灑落在大地,眼前只是一條荒蕪小道,既沒行人路過,也看不到周圍有住戶人家。

經過一夜的竄逃躲藏,身心早已俱疲, 唯有生存的念頭支持著她前行。

昨日在宋家莊山上縱火後, 韃子察覺她的身影,就追了上來。

姜娩慌忙跑路, 知道自己一雙腿肯定無法在路上跑過駿馬, 慌亂間, 直朝山間拐去。

她盡往樹林茂密的地方走, 追上來的幾個韃子只能棄馬來追。姜娩在山中和他們躲躲藏藏, 幸而沒能被抓住, 卻也在山裏迷了路。

好不容易尋了個山洞,挺過去了一晚,姜娩天亮後尋找出路, 這才走出了山。

只可惜前路陌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

總歸是走出了山裏, 既有路,走下去應當能遇到人。她沿著小路一直走,終於在小路盡頭看到了幾座房屋。

姜娩近乎喜極而泣。

這兒房屋太少,不足以形成村落,她先觀察了一番,差不多有十來戶人家的樣子。只是人煙稀少,半晌過去只有一個婦女出門打水。

一宿過去,姜娩肚子中僅填了山間尋的一些野果,身心俱疲,再不休息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姜娩顧不得太多,打算上前去討點水和吃食,最好是能打聽打聽這是哪,怎麽才能回虎馬村。

她先去了剛才出來打水的那家,敲門叫了兩聲“打擾”。

沒一會兒,門開了一個縫,露出一張刻薄的婦人臉,正是剛才去打水那位。

“你好……”姜娩話剛開口,只聽“嘭”一聲,門被對方重重關上了。

姜娩沒法,只好再去敲下一家。

這家直接沒有人來開門。

她便只能再尋下一家。

先是“篤篤”兩聲敲了門,她溫聲道:“打擾了,請問有人在家嗎?”

“請問——”

還沒來得及重覆完一句,門便從裏面粗魯的推開,差點沒撞上姜娩。

一個隨便穿著夏衫的微胖女人不耐煩地罵:“作死啊!一大早的就在這兒吵吵吵,還讓不讓人清凈了!”

她罵完,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身上的夏衫松松垮垮,頭發淩亂,像是剛從榻上起來的模樣。

女人站在門口,幾乎把門都給擋住了。看姜娩形容憔悴,青絲散亂,一雙鞋都磨破了,露出帶血的腳趾,她忽然頓了頓。

仔細瞧了瞧姜娩的臉。

縱使她現在狀態不佳,眼神中透露著疲累,但依舊可見膚白勝雪,五官精致秀美。

女人雙手環胸,饒有趣味地看著姜娩,說:“喲,你新來的?”

姜娩不知道她說的“新來”什麽意思,端看這女人穿著隨意,眉眼盡帶風騷,心裏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只可惜人在他鄉,姜娩不敢輕舉妄動,微微笑了笑,說:“初次來此處,不知可向夫人討口水喝嗎?”

“喲,還是個有文化的。”

說話間,旁邊屋子裏已經有人開門朝這邊看。

女人大概是不喜別人關註到她,手一甩,沖外面罵道:“看什麽看,有這時間不如研究點功夫去!”然後對姜娩道,“你進來吧。”

姜娩跟著女人進屋,屋裏很暗,進來便能聞到一股濃濃的劣質脂粉味。裏頭有兩間屋子,一間放著床鋪、桌椅、木箱等家用物什。

拉了一張凳子讓姜娩坐,她去旁邊的屋裏打了一碗水過來,放在桌上說:“喝吧。”

那碗黑乎乎的,碗底還沈著黑渣。

姜娩知道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端起水喝了一口,幹澀的喉頭有水灌下,總算是不再像刀割一般難受,

她放下碗,謝道:“感謝夫人今日援手,冒昧地問一下,這是何處?”

女人瞪大了眼,“你不知道這是哪兒?”

“嗯,我是無意間走到這兒的。”

對方又確認一遍:“你當真不知道這是哪兒?”

“當真。”

姜娩語氣篤定,不似在撒謊的模樣。

女人聳肩笑了笑,說:“這個地方,山那頭的女人來了,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

“這裏是韃靼的地盤,在這兒住的人,都是韃子從那邊擄過來的。”

姜娩腦袋一炸,除了震驚她昨晚慌不擇路,居然翻過了一座山之餘,居然還誤打誤撞來到了韃子的地盤?

女人繼續說:“這裏原先是個荒村,沒有人住,離著大楚只隔了一座山,韃子從那邊擄來的女人,還活著的,就隨便扔到這裏。偶爾興致來了,還會過來玩一玩。”

姜娩的臉色白了兩分。

韃子來犯,搶吃的搶女人。被搶來的女子們是什麽下場顯而易見,不但不能回到家鄉,還只能留在此處,受人侮辱。

那話中的“玩一玩”指向什麽姜娩很清楚,那群韃子,把擄來的女子們當做娼.妓一般對待。

剛被水浸過的喉頭又變得幹燥嘶啞,她看著眼前的女人,久久說不出話,

女人哼道:“甭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月娘雖然賤命一條,但是好死不如賴活著。一頭撞死倒是什麽都不用想,但老娘就是沒活夠。”

“不……你誤會了,我並非這個意思……”

被韃子擄走的女人,縱是回來了,也清譽已毀。哪怕真沒發生過什麽事,也無地自處,光是周圍的流言蜚語,就能淹死她們。

姜娩是來自後世的靈魂,她一個人動搖不了這世間的看法,但不會給本是受害者的女子們再給予一重傷害。

“我誤打誤撞來到此處,不知當地狀況,故有些驚嚇,冒犯了您,實在是對不住。”

月娘經歷過這些年的事,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平日她接觸的人除了來此處的韃子,便是住在這裏的其他女人們。

大家相同遭遇,說不上誰瞧不起誰,只是突然來了一個“異類”,她的反應敏感了些罷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隨口牢騷,姜娩竟然還向她道歉了。

墮落到此境地,誰見了她這種人都想啐一口,尊嚴都沒有了,何談聽到對方的道歉?

月娘神色不自然地哼了一聲:“你既不是被擄來的,喝了水就趕緊走吧,這兒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謝夫人提醒,只是現在我沒法立即動身,可否請您多收留我幾日?”

月娘不耐地咂了咂嘴。

姜娩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立即又道:“您放心,我不會白吃白喝,這幾日吃的用的,都會折成錢給您。”

“行了行了,收留你就是。誰叫我月娘整天就遇到這種爛遭瘟的事呢。”

月娘雖是罵著,但姜娩總算能解決落腳之處。

當務之急,她是要休憩一番,恢覆體力是一方面,還要把腳上磨的傷清理一下。沒有腳,知道回家的路也走不回去。

在山裏繞了一宿,姜娩的鞋已經走破了,後跟腳趾上磨得都是血泡。

清洗幹凈後,月娘給了她一雙鞋,姜娩便去找了點能塗抹的草藥給自己塗了一下腳上的傷口。

家中來了一個人,月娘不知是覺得稀奇還是在盯著姜娩,目光時時刻刻都在她的身上。看她先是清洗,再是跑去外面摘草藥。回來塗藥汁的時候,月娘還是主動問起了姜娩為何會來到這裏。

姜娩不敢說實話,就說在去山裏草藥,一不小心迷路就到這兒了。

再問她姓甚名誰,夫家是哪的,姜娩又隨便編了一個。

聊到這兒,她順勢問了月娘的情況。

月娘倒是沒有遮掩。

她來到此處已經有七八年了,家在寧夏後衛那頭,同姜娩一樣,也是嫁予了一家軍戶。

被擄來之前,她剛產了一子,結果沒能親自看到兒子成人,就遭韃子來犯。

那個時候邊關戰事激烈,被抓來的民女不少,悉數被韃子扔到此處。大夥都明白,一朝被擄,回去也沒臉見人,一些同鄉當場自盡,也有後來不堪其辱,想殺了韃子拉做墊背的,被韃子一刀貫穿。

幾年下來,同鄉中也只剩她一人了。

後來這裏偶爾也會來些“新人”。月娘一看便知,又是韃子去關內作惡,不過次數並不頻繁,是以這裏的女人越來越少。

說到這個,姜娩問:“最近是不是又被韃子抓來了一些女人?”

月娘剔了剔牙齒,說:“是呢,就前段時間,天天都聽著人哭,吵都吵死了。”

也不知道那批抓來的女人,是不是李家村裏受難的姑娘們。

姜娩塗好了腳上的藥汁,藥汁啃咬著傷口,疼痛過去了,她穿著鞋想要站起身。

就聽到外面一陣喧鬧,姜娩恰好起身去看。就見旁邊的屋子出來幾個女子,一人被旁邊幾個攔住,失聲哭喊。

許是哭喊不用,她對著攔住自己的幾個女孩兒踢打撕咬,趁對方手松開,推開幾人,一頭撞在了外面的柱子上,頓時血濺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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