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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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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第39章

木樁血液飛濺, 以頭搶柱那女孩兒身體一軟,肩膀卡著木樁,身子跪到地上, 再往身側一翻,躺倒在地。

沒攔住她的幾個女子嗚咽著上前, 跪在那女孩兒身邊抹著淚哭, 相互之間應當是認得的。

姜娩被對方尋思的畫面怔住, 久久沒能回神, 腦海裏都是女孩兒哭著撞柱的場景。

血液濺到地上,和黃土混成一塊。

門前哭聲不斷,屋內,月娘在旁邊啐道:“大清早的真晦氣,要哭喪去一邊兒哭去,在老娘門前惡心誰呢?”

友人自戕, 幾個女生本已經夠傷心, 月娘這番發言更是涼薄無情,氣得人直發抖, 指著月娘“你你你”了半天。

月娘:“我什麽我?在老娘門前你們還有理了?以後都是在男人身下求歡的玩意兒, 裝什麽清高!”她一手叉腰, 姿態兇悍, 委實罵得難聽了些。一姑娘氣得滿臉通紅, 就要朝月娘沖過來, 卻被旁邊人給攔住搖了搖頭。

她們把撞柱那女孩兒的屍體給帶了下去。

不過這還是沒堵上月娘的嘴,一直在絮絮叨叨:“死?死了不啥都沒了,都是被扔到這兒的人了, 還以為自己是幹凈的黃花大閨女呢。”

說完,她又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盡顯低俗姿態。

姜娩張了張嘴,卻不知曉該說出什麽。月娘說完那堆刻薄話語,註意到姜娩的愕然,不知是在為自己解釋,還是給姜娩說明,“這群都是剛被抓來的姑娘,剛來的都這樣,尋死覓活,再多一段時間,尋死的尋完了,想不開的想通了,就好了。省得老娘門口天天看她們撞柱子。”

“這是最近常見的事嗎?”姜娩問。

“可不,這死的都是這段時間的第三個了。”

姜娩不知道被擄來的女子們除了李家村的還有沒有其他地方的人,若是最近來的,剛才那些女子多半是李家村的。

李家村和虎馬村進,要想回去,或許可以從她們入手。

姜娩心中打著算盤,臨到午時,困倦逐漸上來。

昨夜在山洞裏講究了一晚,她哪敢睡著,天不亮就找出路,身體越歇越累。最後實在扛不住,上榻歇息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夢裏光怪陸離,一會兒是女人撞柱,一會兒是村裏遭韃人來犯的慘狀。然而醒也醒不過來,意識到自己再睡覺後,睜不開眼睛,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到她睜眼,已是申正。

從榻上坐起身,她看到月娘在前方翹著二郎腿,抓了把瓜子在嗑,“喲,睡醒啦。”

姜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講話。

月娘“呸”了一下,把嘴裏的瓜子皮吐掉,“我先說好啊,我這裏可不是什麽讓人偷閑的好地方,不過容你兩日,到時間了就趕緊走,給錢我也不要。”

她說話不好聽,沒留什麽商量的餘地。

姜娩同樣沒打算在這裏長留,且不說月娘給不給這個機會,韃子的地盤,萬一韃子來了看到她豈不是更麻煩?

姜娩道:“我知道,不會叨擾太久的。”她頓了一下,問,“月娘,你這兒有吃的嗎?”

早間讓月娘給了她一碗水,姜娩歇歇就睡了,肚子一直沒進食,一覺醒來,感覺有些虛脫。

月娘顯然是個摳的,才剛嘮叨完,就要填她這張口,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可話又放出去,說了收留人兩日,總不能到時候拿了錢,卻不給人吃的。

她撇了撇嘴,往另一個屋子睨了一眼,“自己做去,還指望我伺候你呢?”

姜娩不理會她話中的刺,自己做正好,別人上手的她還不放心。

竈臺搭在另一間屋的門口,上頭瓶瓶罐罐放了一堆,鍋了剩些殘羹冷炙,也沒洗幹凈,一看月娘就是個不講究的人。

姜娩看了一下都有什麽食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米,再是她也做不出一碗飯。

出人意料的是,別看月娘過得邋遢,吃的東西種類還不少。聯系到她說韃子偶爾會來“玩一玩”,這些東西恐怕都是韃子扔過來的。她又這般看重這條命,把韃子哄高興了,多給她一些東西也能理解。

姜娩拿了些米出來,又聞了聞看到的幾塊肉。肉快變質了,有些發臭,同時她也感覺到了月娘不友善的目光。

默默把肉放了回去,她各抓了一點粗糧、谷子、燕麥、大豆……

這些雜糧都不新鮮,看來了放了挺久了。瞧她識相,月娘什麽話也沒說,就在旁邊盯著。

把雜糧洗凈,放在罐中攪在一起,倒上了水便開始上火煮。

火上煮了東西,她瞧著燕麥還夠,便拿出來揉面,可以做成蓧面吃。

寧夏一帶蓧面做法也頗多,可涼拌可做湯也可做成面。在駐地廚房的時候,她也從夥頭軍那裏學了不少蓧面做法。

揉好面醒著,雜糧也煮熟了。糧食全部拌在一塊,冷卻後拿出來揉成嬰兒拳頭大小的餅,姜娩起鍋刷油煎餅。

月娘一開始還盯姜娩,後來看她沒拿肉拿蛋,就出門去了。

這會兒回來恰好聞到姜娩在煎餅,又湊過來瞧。

雜糧揉出來的餅顏色深,暗紫色的雜糧餅被煎透,翻過來時餅面上微微焦黃,熟了的糧食味微苦但香,月娘嗅了嗅鼻子,饒有興致地瞧著姜娩:“你還挺會的。”

姜娩笑了笑,待第一個餅煎好,夾出來先給了月娘。

畢竟用的是自己的糧食,月娘一點也沒客氣,拿過來就咬了一口。不過餅太燙,燙得她齜牙咧嘴,牙齒不停地嚼嚼嚼,囫圇著把吃的咽了下去,什麽味道也沒嘗到。

吹了一下餅,她又重新咬了一口,這才品出一些滋味。

雜糧被蒸過,煎炸不須太久,外皮只有中間那處酥脆,餅香軟糯,粗糧味道普通,沒想到湊在一起,竟這般又滋味。

一個餅不大,月娘又是個粗魯的,姜娩煎好一個她吃一個,蒸好的那些糧食,幾乎都進了她的口,最後還剩下兩個,她手一揮,說:“你吃吧。”

姜娩說:“我還揉了一下蓧面,打算做點蓧面揉揉,這些蓧面應該吃不完,我們一起吧。”

月娘被擄到此地多年,糧食都是從韃靼手指頭縫裏漏的,想吃什麽不由得自己。

加之多年沒好好做,聽姜娩說起家鄉吃食,心動了幾分。她面上不顯,舔了舔唇,滿不在乎地說:“那就趕緊做。”

把餅煎好,姜娩把找草藥事摘來的一些野菜洗凈,下水煮了,開始做蓧面。

月娘家裏沒有趁手的工具,沒法把蓧面做成細條,只能靠姜娩手揉的。揉好煮面,把野菜扔進去,加了調料,把蓧面揉揉分成兩碗,姜娩給月娘端了過去。

餓了這麽久,飯菜上桌,她便低著頭開始吃東西。

用去小半碗蓧面揉揉,擡起頭時,姜娩看到月娘對著碗發呆,面也沒用幾筷子。

她問:“可是不合口味?”

月娘眼珠一動,夾了一筷子到嘴裏,嚼了兩口,罵道:“還蓧面揉揉呢,點也不正宗!”手上動作卻不停,幾筷子就把碗裏的夾完了。

姜娩無奈地笑了笑,同樣低頭吃東西。

填飽肚子,她該思考回去的事,遂向月娘打聽:“月娘,你在這邊待了沒有就,沒想過回去嗎?”

“回去?”月娘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捂著肚子哈哈大笑,直到眼角笑出來了淚水,“我回去做什麽?讓別人指著我脊梁骨罵是伺候過韃子的蕩.婦嗎?再說了,這又是說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從韃子的地盤過是不可能的了,翻這一座山,山還沒翻過去,恐怕就被山裏的財狼給叼去了。”

“想要避開韃子,只有翻山這條路嗎?”

“那不然呢,你是怎麽過來的,可不比我清楚。”

姜娩就是清楚,才想找其他路。

她來到這裏,都是意外使然。在山裏為了逃離韃子追殺,也不知道是怎麽鉆怎麽跑的,再沿原路她是找不到的,還有月娘說的,山裏野獸出沒,不說蚊蟲蛇蟻,要是遇到熊或狼,一條小命可就沒了。

看來,回去的路並不是那麽好找。

早知道如此,她還給謝翊報什麽信。

一把火放的,反而是燒到了自己身上。

姜娩嘆了口氣,愁上眉梢。月娘這裏不是可以久待之地,她得想好,怎麽才能安全回去。

思忖了片刻,一時找不出頭緒,姜娩忽地聽見月娘說:“你既想逃走,不如去新來的那幾個,趕緊把人給我帶走了,省得整天覓死覓活擾我清凈。山裏兇險,但翻過了面前這座山頭,就回了大楚,真遇到什麽危險,用你一起的還能給你當墊背。”

把人當墊背的……

也真虧她想得出來啊。

姜娩卻問:“那你呢?我聽你的意思,對翻過了山就能回去,還是有幾分把握。”

“有沒有把握那又如何,我回去了,倒讓大郎和苗兒難堪。在他們心頭,我還是死了好。”提到家人,月娘眸中浮現一抹痛色與不舍,又轉瞬即逝,快到姜娩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姜娩嘴唇翕合,湧到唇邊的話,終究是沒有再說出來。

與人來往切忌交淺言深,她們萍水相逢,又何必給月娘說太多呢。

當晚,姜娩在月娘家湊活了一宿。

第二天起來後,她打算去問問新擄來的幾位姑娘。

剛到此處,歸鄉想法最濃烈的應當就是她們了。

此外,那些人裏還有李家村的人,同鄉在異地相遇,往往是最能成為助力的。

那幾個姑娘就在月娘家隔壁。姜娩前去敲門,來開門的正是昨日要沖上來和月娘對峙的那位,雙眸恍惚,臉色蒼白,看起來狀態十分不好。

昨日她看見姜娩在月娘家中,立刻認了出來,原本渙散的目光焦點聚集,面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厭惡,就要關門。

姜娩及時用手擋住,低聲問:“姑娘可是從李家村來的。”

她的猜測沒有錯誤,女孩一聽,關門的動作驟然停住,從門縫裏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姜娩。

“星兒,是誰來了?”屋裏有人問。

“我……我不認得,她問我是不是從李家村來的……”後頭走來了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子,把姜娩從上到下端詳一通,不和善地問,“你是誰?”

姜娩的時間並不多,她的目的明確,直接開門見山,“我是從虎馬村來的,聽聞前些日子李家村慘狀,方才猜測你們是不是李家村那群被擄走的女子。與其在此處茍且偷生,不如趁此機會離開。”

星兒登時睜大了眼,推開門一把拉住姜娩,激動道:“你真的要離開?”

“星兒,別上當了!”旁邊那女子提醒。

星兒卻反問回去:“大姐,難道你不想回去嗎?”

屋裏其他人聽見,紛紛湊上來。怕姜娩站在門口招人註意,星兒的大姐把她叫進了屋裏。

如姜娩猜測那樣,她們的確是從李家村擄來的那些女子。

初初聽聞李家村噩耗時,姜娩知曉至少有十來個姑娘被擄,但如今出現在這裏的,不過六人。

聽李星兒說,其他人不是在路上被殺,就是想不開自盡了。韃子擄了她們後,到此處就把她們丟在這裏,也不管她們逃走還是其他。之前幾人也想過要逃,剛結伴走出去沒多久,韃子就追了過來,在後面嬉鬧似的追趕,像是在玩游戲。

玩夠了,再把她們捉回來。

被捉回來後,會遭遇什麽,可想而知。

這裏是個被山包圍的山窩窩,沒有什麽出路,姜娩來的那條路順著出去,會碰上韃子,翻山風險大,李星兒她們猜測,這裏有人會給韃子通風報信,所以她們離開沒多久,韃子就追上來了。

想要逃走,沒姜娩想的那麽簡單。

姜娩來時沒引起太大註意,她要離開,選個不易被察覺的時間就好。

如果要和李星兒等人一起,那目標就大了。

從李星兒那裏回來,姜娩又陷入一籌莫展的之地。她的到來是個意外,並無多少人知曉,這一遭去找人,非但沒有建立合作關系不說,恐怕會被自己的消息傳出去。

但要只身離開,翻山這個困難是實實在在擺在眼前的。

姜娩還沒想出對策,危險就已先至。

當天傍晚她在竈旁做飯時,只聽外頭響起了幾道馬蹄聲。她頭皮一緊,頓時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韃子來了。

她正打算到窗邊去探探情況,月娘走過來,推了她一把,似是嫌她擋路:“做你的飯去。”開門出去後,立刻又換了一副姿態,聲音甜地可以掐出蜜來,“哎喲官爺,你們怎地今日才來,人家等得好苦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那青樓的老鴇呢。

“滾開,少來和老子搭關系,”外頭有人罵了聲,隨即快刀出鞘聲響起,拍在房屋的木樁上,錚錚聲刺耳,一路傳過去,沒有掩蓋住男人的大喊,“都別待在屋裏,全部給老子出來。”

外面腳步聲響起,其間夾雜著女人們不耐的嘀咕。

還有月娘甜膩的撒嬌:“官爺,有月娘不就行了嘛,還叫這麽多人作甚。”

姜娩心頭不好的預感坐實,她跺步到窗邊,往外面看去。

被擄來的女人們陸續走了出來,前前後後大約二十來個。她們全部聚在一起,三兩個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面前站著的三個韃子不說話,但在打量眾人。

約莫過了一刻鐘,再沒有人出來,有個韃子上前一步道:“是不是全來了?屋裏人全部出來,不然一會兒被我們逮到,要你們好看。”

又有兩人才到。

“都出來了是吧,行,那你們聽著,從昨個到今天,有沒有見到奇怪的或者新來的人,都趕緊報上來。”

姜娩心裏一咯噔,手下意識攥緊了衣擺,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外頭被叫出來的女人們還在議論,但無人站出來。

姜娩咬著嘴唇,通過窗縫盯著外面眾人,尤其是藏了她的月娘。

見無人說話,那韃子又說:“是不是我說的不清楚?要是見到了其他女人,就交出來,誰交了出來,我們就放誰回去。”

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還傳出窸窣說話聲的人群霎時安靜了下來。

幾秒後,李星兒顫巍巍地舉起手說:“你、你們真的會放我們回、回去嗎……”

“只要你們的話屬實,當然放你們回去。”

李星兒雙眼放光,像是抓住了最後的生存稻草,指向韃子身旁的月娘:“我、我看到了,月娘藏了一個人,你們要找的人,肯定在月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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