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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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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第34章

姜娩知道, 謝翊這個人慣會在旁人面前裝可憐。

偏偏她還吃軟不吃硬,看到謝翊那副委屈模樣,也不那麽生氣了。本來她對謝翊的反應就沒報什麽希望, 這還是日頭大了些,聽他那麽說才有了氣。

在其他人面前, 姜娩也不至於不給謝翊面子, “當著大夥這樣說, 你也不嫌丟人。你的那份我分出來了, 還有一份是給大家的。”

楊文杉笑著拍了拍謝翊的肩膀,“策安,你娘子都來了,大不了回去給你重新做些,包袱裏的你就讓兄弟們飽飽口福好了。”

聽到楊文杉的玩笑話,大夥也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爭著附和楊文杉。謝翊可不是那等會吃虧的人, 直接對著楊文杉一個禍水東引,“文杉兄這就不厚道了, 嫂子跟著我夫人學了這些時日, 不也一樣能做出一手好菜, 就算是讓, 也是文杉兄同我一起讓給大夥。”

“……”楊文杉頓時語塞, 看了看自家媳婦兒, 又指著謝翊說,“好啊你謝策安,就得拽著兄弟和你一起謙讓是吧?”

眾人瞧謝翊和楊文杉在這互懟, 看熱鬧不嫌事大,立馬做了墻頭草支持謝翊。

吵吵嚷嚷下, 大夥還不忘把姜娩帶來的酥肉和胡餅給分了。他們說是一回事,真分的時候,也沒動專門留給謝翊的那份。

酥肉能久放,雖然外皮沒有剛出鍋時酥脆,但涼了也不影響酥肉的味道。金黃色的酥肉皮包裹著切成條的五花肉,肥而不膩,咬下去軟綿綿的,還有炸熟的油香味。胡餅香脆可口,啃下去還往下掉著渣,眾人坐在田地上,一口酥肉一口胡餅,末了還不忘誇姜娩兩句,場景十分和諧。

姜娩打量了一下大家和謝翊說笑的模樣,現在謝翊在衛所裏的人際可不同往日。

她記得,剛穿過來的時候,軍戶們聽到謝翊的名字,都要退避三舍,哪像現在能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呢?

把帶來的酥肉和胡餅吃完,大夥得了個半飽。楊文杉意猶未盡地拍了拍肚子,看向身旁的妻子,問:“淑娘,你今日怎的想著和姜娘子一塊過來了?”

人都來了,那是避免不了這個話題的,方淑娘道:“前些日子,韃子進了李家村,李家村被搶的搶,人死的死,晚上還搶去了虎馬村。現在衛所裏派軍爺們在各個村子守著,嫂子擔心你,所以讓我過來看看,姜娘子正好也過來,我們便一起了。”

楊文杉驚道:“你說什麽?韃子進來了?”

生活在邊關地區的百姓,誰對韃靼沒點陰影,軍戶們聽到楊文杉的聲音,個個都豎著耳朵望了過來。

方淑娘沒想到,宋家莊這頭居然一點都沒聽到風聲,把李家村被韃子搶掠的事轉達給了眾人,剛才還因為吃酥肉而喜氣洋洋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愁雲慘淡。

謝翊聽方淑娘在那頭說起那日的景象,扭頭看向姜娩,低聲問她:“為何你來了不告訴我這個事?”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宋家莊偏遠,村裏的匠戶不出去,很難收到其他地方的消息,”謝翊擰著眉,“韃子還去了虎馬村,你和童兒可有受傷?”

傷是沒有受,但那晚確實被嚇得夠嗆,要不然姜娩也不會這麽快就決定來宋家莊找謝翊。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給你報個平安的。”

謝翊還是劍眉緊蹙,那頭方淑娘給大夥講完李家村的慘狀,個個都一臉不忍地搖了搖頭,他卻冷不丁道了句:“嫂子,你剛才說衛所派了人守在各村,那我們在宋家莊的這些人是如何安排的?”

這一問,倒提起了正事。

大家夥緩過神來,“是啊是啊,那我們是不是也要調去其他村子守著?”

“宋家莊這破這方,俺可真是待夠了,終於能離開了。”

方淑娘聽見他們說的話,忽然不忍心告訴大家事實。

她內心雖然希望先在宋家莊待一段時日,但高百戶的做法,顯然就是故意刁難。

張了幾次嘴,方淑娘還是沒能把話說出來。姜娩看出她的猶豫,走上前一步,對著大家開口:“我們來時,衛所的人手已經安排下去了。高百戶的意思,是大家之前受罰來了宋家莊,那就負責把守宋家莊,等過了這段日子再做其他安排。”

果不其然,有人對高百戶的安排有異議:“這什麽意思?誰不知道宋家莊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韃子都不願意來,把守個鳥呢!”

“姜娘子,你是不是聽錯了?讓我們守宋家莊,知道的是上頭安排的,不知道的以為是兄弟們貪死怕生,跑這兒來躲安全了。”

“要我說啊,安排就安排了吧,反正宋家莊安全,犯不著讓大夥去犯險。”

……

人和人看法不同,有覺得把自己安排在宋家莊窩囊的,也有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的。

眾人散後,謝翊帶姜娩去這段時間的住所。怪不得大夥都說宋家莊窮,居住的地方就可見一斑。

原來姜娩都覺得謝家很簡陋了,宋家莊的屋子更是讓她眼前一黑。

屋子是用茅草搭成的,只能簡易地遮風避雨,房間只有一個,一邊放著禾稈床,一邊是一張瘸腿桌,整個屋子一眼就望到了頭。

屋外也沒有院子,搭在一起的竈臺還是和其他軍戶共用的。

為了小命,環境差就差點吧。

姜娩在心頭安慰自己一番,把包袱中自己和謝童的東西拿出來,隨口問謝翊:“在宋家莊的事,你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

“剛才他們在討論的時候,我瞧你一句話也沒說,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男人垂了垂眸,仔細地辨析了一番姜娩的神情,只從她臉上看到了好奇,不像是有其他情報的模樣。

“方才沒說話,只是因為沒有任何看法罷了。”

姜娩不太相信,“真的?”

是慶幸還是不爽,總得有個傾向吧?

謝翊直接迎上她懷疑的目光,笑了笑,“那你覺得,高百戶為何非要把我們安排在宋家莊呢?他難道是那種好心讓我待在一個安全地方的人嗎?”

姜娩攤了攤手,“依我看,他是不想讓你們有功吧?”

謝翊勾了勾唇,“夫人果然聰明。”

依照本朝管理制度,一代成為軍戶,世世代代都只能從軍,若非有功升遷,那一輩子都要做一個窮苦的軍戶。

但想論功行賞,那何其困難?能擊退韃子,自然是算功勞一件。

所以高百戶這才沒讓謝翊等人回到衛所,連分一杯羹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可是這和你的看法有什麽關系?”姜娩沒上他轉變話題的當,還是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既然已經料到了高百戶會怎樣做,我又何必再有多餘的看法。不過,姜娩……”他極少叫她的名字,平時不是冷冷淡淡地喊“姜氏”,就是半開玩笑地調侃一聲“夫人”。

許是這樣的叫法陌生,連姜娩自己都楞了一下,呆呆地應了句,“怎麽了?”

“如果我是你,會選擇留在虎馬村。衛所的人手大多留在虎馬村,起碼能夠保證村裏的安全,宋家莊若是像以往那樣不被韃子惦記還好,一旦被韃子發現,那就是最薄弱的地方。”

“你是擔心……宋家莊會被韃子入侵?”

“居安思危,我只是不習慣抱僥幸心態罷了。”

姜娩被他這麽一說,心裏也有些沒底了。

宋家莊駐守的軍戶少,離其他村落遠,真發生了什麽事,連援兵都不一定能及時趕到。

可想到那晚在家中的情況,即使是在虎馬村,她也經歷了那麽一遭,真要居安思危,就沒有安全的地了。

***

今日在路上花了太多時間,晚飯後沒多久,姜娩就覺得困了。

她燒水和謝童兩人洗了個澡,出來時謝翊弄了新的稭稈重新鋪了床,但屋裏太窄,與原來那張床也就隔了一個人的距離,乍一眼看去,跟一張床似的。

但畢竟不是計較的時候,謝童困得不行,已經乖乖鉆上床去碼了裏頭的位置。

謝翊把稭稈鋪好,又鋪了層老舊的床單,床單被洗得漿白,還破了幾個大洞。月光從窗外傾瀉而下,正好落在他的身上。

青年穿了一件寬松的青色長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修長的脖頸和一片鎖骨,謝翊披著發,發絲從肩頭落下,他放好枕頭,註意到站在門口的姜娩,說:“你和童兒先歇息吧。”

“那你呢?”

“我還不困。”

語音剛落,謝翊感覺到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剛才鉆進被窩的謝童不知何時跑了出來,笑瞇瞇地看著他,雙手合十,放在臉側,閉上了眼。

這是在和謝翊說晚安。

謝翊看得懂小家夥這次的表達,揉了揉謝童的頭,說:“晚安。”便轉身出去了。

待到亥時正,謝翊才回了屋中。

姜娩和謝童早已睡熟,月光落在床頭,照亮了少女一頭烏黑的長發。屋內兩道平穩的呼吸聲響起,偶爾夾雜了幾聲窗外的蟲鳴。

謝翊坐到床頭,靜靜回想著下午她們帶來的那些消息,一些埋藏在深處的記憶逐漸在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上輩子,在他醒來後,沈浸在童兒被賣的悲痛中,持續一段時間都在尋找童兒。

直到某天夜裏,他從夢裏驚醒,發現韃靼人夜裏來犯,親手殺了兩個闖入家中的韃子。

自那以後,虎馬村便再難有了平靜之日。

衛所為了守住周邊的村子,派兵駐守,尤其是在虎馬村周圍。沒過多少時日,韃子果真來犯,恰好撞上了守在虎馬村周圍的軍戶。

韃子出動的人不多,本以為這次能活捉來犯的韃子,誰料對面突然殺出一隊人馬,從兩頭包圍了虎馬村,不但衛所軍遭到重創,虎馬村更是被洗劫一空,連個活物也沒有。

事後,才發現那隊韃子的人馬是從宋家莊過來的。

在虎馬村發現韃子半日前,宋家莊已遭韃子毒手,因路途遙遠,沒有一人將消息送來。

謝翊靠在床頭,仔細回憶上輩子經歷的那些點滴事件。

距離太久,他已經忘了具體發生的時日,況且當時他腿上有疾,無法根據衛所的安排作戰,只知道高百戶武斷地認為宋家莊安全,沒有派任何一個軍戶駐守當地,才造成那樣的惡果。

如果事情像上一世那般發展,韃子已經去過了一次虎馬村,接下來必定還會再來,那宋家莊或許不日就會面臨上輩子的災難。

這樣一來,他絕不能讓姜氏和童兒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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