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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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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失魂

水影與炎曜一同來到了滬上銀行的門口。

銀行外部是白麻石雕花門墻, 有八步臺階,這些臺階由漢白玉砌築,門廊內壁有三個拱券大門, 門框內外有兩層生動的雕花,門扇上鑲著鐵花玻璃, 樓房由六根羅馬立柱支撐,進入一層營業大廳, 入目是山花裝飾的圍欄,麥穗雕花的橫梁, 地上貼著雪白的大理石,整個氛圍華麗典雅。

炎曜一進門,銀行經理就認出了他, 笑盈盈地過來了, 問他有沒有預約,就算是貴賓也要預約才能進入。

炎曜還是按流程將證件出示給他看,說自己是來查案的。

銀行經理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連忙說他們銀行遵紀守法,連納稅都是依法的, 怎麽會有什麽案子呢?

“我們懷疑,滬上銀行和最近發生的碎屍案有關。”

此言一出, 路過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剛要進門的客人都說今天有事,要下次再來。經理趕忙要炎曜借一步說話,免得嚇壞了客人。

經理姓田, 在滬上銀行工作已經好多年了, 平常穿著西服,打領帶, 出入的都是高級會所,哪裏會和案子扯上關系,更何況是如此恐怖的兇殺案?

田經理將水影與炎曜引到了貴賓廳,關上門,才敢繼續這個話題。

聽完炎曜的敘述,田經理顯得左右為難,他打電話請示了上級,才敢帶炎曜和水影去到了保險庫。果然如傳說中一般,這保險庫有如銅墻鐵壁,經過了許多關卡才來到了保險庫的大門。田經理說,整個銀行擁有保險庫大門鑰匙的人屈指可數,更別提保險櫃了,他們說著便來到了八十六號保險櫃前。

“請等一下,有高級經理會將保險櫃的鑰匙送過來。”田經理對炎曜說。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個穿西裝的人將鑰匙送了過來,二人經過交接,又簽字蓋章了,田經理才拿到鑰匙打開了保險櫃。

出乎意料的是,裏面並沒有什麽金銀財寶,而是一本賬冊。

這賬冊很厚,已經時間很久了,看出來還有些斑駁。

水影接過賬冊,裏面居然記錄的是暗夜組織的流水記錄和交易明細!

那麽,這保險櫃的主人必定與暗夜組織交往過密,很有可能就是吉平口中代號“利刃”的暗夜組織成員,甚至還有可能是隱藏在背後的“血魔”……

所以,得到保險櫃主人的資料就十分重要了。

……

炎曜對經理說:“我們需要你提供滬上銀行八十六號保險櫃的主人信息,這與我們調查的一個神秘組織有關。”

經理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支支吾吾的。

“這不太好吧,我們銀行要保護客戶隱私,這種信息不能隨便告知別人的。”

“警務處辦案,不由得你推辭。另外,我們警方一定會保護客人的隱私,不會告訴與案子無關的任何人,你大可放心。”

經理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他要旁邊的一個職員將客戶登記簿拿過來,終於找到了那個名字。

待看到那個名字,經理瞪大了雙眼,又訕訕地望了炎曜一眼。

“是誰?”水影看到他糾結地樣子,不由得問道。

經理咬咬牙,終於開口了。

他望向了炎曜,強裝鎮定道:“八十六號保險櫃的主人正是您的父親,炎白鈺。”

炎白鈺……

這三個字一出,炎曜大驚,不可置信地退後了幾步。

***

在那之後,炎曜將自己關在了房裏,好幾天都沒有出門。

他沒有回到父親的宅子,而是去到了自己在外面的公寓,這個公寓離巡捕房很近,距離現在上班的警務處也不遠,而炎曜是個工作狂,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這房子對他來說就是睡覺的住所而已。

水影一大早就被傑克的敲門聲吵醒,傑克焦急地拿著一封信,說:“不好了水小姐,老大已經好幾天沒去上班了,今早我們在他桌子上發現了一封辭職信!老大到底是怎麽了?!”

水影暗道不好,自從那天從滬上銀行回來,炎曜就失魂落魄的,也許是那件事對他打擊太大,水影了解他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卻沒想到他會就此辭職。

那天,水影陪炎曜一起去到了警務處,炎曜的目光似乎越來越堅定,甚至帶著孤註一擲的意味。回到辦公室,他沈吟了許久,最後,像用盡畢生決心一般,拿起電話,將發現匯報給了工部局總辦處。

看著炎白鈺被帶走調查,炎曜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成為了一具行屍走肉。

炎白鈺戴上手銬,突然停住腳步,仿佛心靈感應一般,擡頭,深深地望了一眼站在遠處的炎曜,他嘴巴動了動,卻最終一句話都沒說,就跟著警方離開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離炎曜不過一尺距離時,連頭都沒擡,就與他擦身而過,好像不認識他這個兒子一樣。

炎曜突然覺得父親的身形有些蒼老,在他的印象中,父親一直是雄心勃勃、生龍活虎的,可今天炎曜才發現,原來歲月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他的父親,也會變老。

在那一瞬間,炎曜的心臟好像墜入了冰窟之中,再也得不到溫暖了。

等待他的只有無邊無際的冰冷與刺骨,黑暗與無助。

……

無論這些年來二人有多少嫌隙,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是怎麽也切不斷的。在母親遇害後,炎曜曾經有一段時間無比怨懟自己的父親,如果他不是那麽忙總是出差,如果那天他守在家裏,以前的管家是不是不會傷害母親,那麽,他們還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可惜,這世上最可笑的就是如果。

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永遠也沒有如果……

他埋怨過自己的父親,卻沒有恨過他,因為他畢竟是他在這裏唯一的親人。外祖父雖然憐惜炎曜,可他畢竟遠在異國他鄉,很難會見一次面。

這次,炎曜卻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錯了,也許他是天底下最狠心的兒子,居然會親手將自己的父親送入監獄!在別人眼中,他就是個冷心冷情的怪物罷了。這樣的他,連上海灘的探長都沒有資格當,更何況是警務處的總督查?!

他不配!

可是,炎曜是打心眼裏憎恨那個躲在陰暗處的暗夜組織的,因為這個組織,他失去了最好的師兄和朋友蘇墨聲,也失去了那個桀驁沖動的自己,成為了一個鐵血的警探。他見過太多人因為暗夜組織受到迫害,甚至失去了身家性命,他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

如今自己的親生父親與這個組織關系匪淺,證據就擺在眼前。

他不能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將這件事情輕輕揭過,這樣對那些無辜枉死的生命不公平,他不能因為炎白鈺是自己的父親就徇私舞弊,這樣,他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對不起胸前的警章!

唯一的辦法就是他辭職,離開這個他奉獻過大半青春與熱血的崗位。

雖然做了決定,炎曜的心卻像空了一大塊,他突然失去了目標,覺得人生空虛,沒有一點意義了。

水影從傑克那裏拿到了備用鑰匙,這是她第一次去炎曜的出租屋。這裏環境清幽,雖在鬧市區,卻鬧中取靜,是一整套獨棟公寓,而炎曜住在頂層。

打開門,裏面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很重的酒精味。

入目是東倒西歪的酒瓶,炎曜赤腳躺在地毯上,英俊的臉頰已經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似乎喝得很醉,緊緊地閉上眼,將手搭在額頭上,嘴裏還在說什麽夢話。這是水影第一次看到炎曜這麽頹廢的樣子,好像一個失去了所有玩具的孩子,被人遺棄在角落。

“炎曜,你醒醒!”水影推了推他的肩膀,炎曜卻沒有反應,只有起伏的胸膛與微弱的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不是個死人。

她又叫了幾聲,還是沒反應。

水影突然看到茶幾上有水杯,她站起身,將裏面的水倒在了炎曜的臉上。

炎曜似乎從夢中驚醒,他坐起身,眼睛終於睜開了,瞪了眼前的人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不要再浪費時間管一個廢物了!

見到是水影,炎曜只是轉過頭,抹了一把臉,隨意拿了一個酒瓶,往嘴裏倒了倒,裏面已經沒有酒了。

“酒……給我酒……”炎曜嘟噥了一句,見茶幾上還有一瓶未開封的酒,便伸手準備去拿。

水影搶先拿到酒,賭氣地說:“你不是要喝酒嗎?我陪你喝。”

說著就拿起啟瓶器,將酒打開,似乎立馬就要喝下。

“你在胡鬧些什麽?”炎曜搶過了酒,卻並沒有喝,他將酒瓶丟到了一邊,“我和你什麽關系,你何必白費心思來管我?”

“炎曜,你到底怎麽了?”水影握住他的肩膀,強迫他看自己的眼睛,“這不是我認識的炎曜,我認識的炎曜,面對困難總是迎難而上,擺在心中第一位就是守護上海灘的百姓,在他的字典裏從來沒有放棄這兩個字!可是現在案子明明沒有破,你的隊友都在等你回去,可是,你為什麽要辭職?”

“你問我為什麽?因為我不配回去巡捕房了!我是炎白鈺的兒子,諷刺嗎?一心要鏟除的暗夜組織的大人物,居然就是自己的父親,我還有什麽臉回去!”

窗外一道驚雷劈過,下起了大雨,窗簾被風吹的簌簌作響,梧桐樹的葉子被大雨打落了,一派淒清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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