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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緊迫, 宋星河回眸看了一眼許之窈,從地上爬起來,拿出手槍塞給她, “你在這裏躲著,別亂動, 遇到敵人就喊我們。”

許之窈手忙腳亂把槍抱在懷裏,心裏其實害怕極了。

“我……要不我還是跟著你們吧。”她忍不住拉住他的手。

“跟著我們,死得更快。”此時的宋星河才叫冷酷的毫不近人情,他牽著她走到墻根,按著她的肩膀讓她蜷縮在角落裏。

“呆在這裏, 最多五分鐘,我回來接你。”

此刻, 這棟小房子裏一片漆黑, 四處只有連綿不斷的槍聲和爆炸聲,火光四處閃爍, 明明滅滅間, 宋星河定定看著許之窈。

她的眼睛難得的沒有了俏皮的笑意, 而是充滿著恐懼,像個初生的嬰兒, 依賴地牽著他的手。

宋星河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塌了那麽一下。

他輕聲問:“許之窈,你信我嗎?”

許之窈輕輕點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松開宋星河的手,小聲說:“你……你們註意安全。”

宋星河閉了閉眼睛, 而後重重點頭, 轉身對趙小慶吼道:“趙小慶,走!”

“是!”

他們匆匆跑下樓, 許之窈走到樓梯口看他們,只見宋星河背起狙擊槍,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把沖鋒槍,就這樣和趙小慶沖進槍林彈雨中。

也許是腎上腺激素持續的分泌,那種讓人無法動彈的恐懼感漸漸散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許之窈發現自己能動了,四周火光明滅,但這個制高點還算安全,她站起來,走到宋星河方才的位置,用手機拍下了幾張照片。

爆炸後的殘損墻壁、火光剪影下持槍的士兵……她所能拍下的,不過是她眼前見到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卻也足以觸目驚心。

戰鬥又持續了五分多鐘,槍聲漸漸小了,宋星河沒來接她,只是在耳麥裏喊:“許之窈,快下樓!”

他的聲音嘶啞而歇斯底裏,許之窈嚇了一跳,她跌跌撞撞跑下三樓,此刻,集中營入口處的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有個戰士倒在地上,宋星河用止血帶壓著他的大腿,血如同泉水一般從戰士的傷口裏湧出來,把宋星河的作戰服染得血跡斑斑。

“過來幫我按著!使勁!”宋星河吼道。

許之窈學過急救,一個健步沖上去,幫宋星河一起按住那個戰士的傷口。

因為失血過多,那個戰士的臉色浮現出一絲蒼白,許之窈不敢多想,只有血腥味撲面而來。她死死壓著傷口,身上狼狽不堪。

宋星河倒出手來,開始組織所有人撤離,不遠處還有星星點點的槍聲,是二三小隊還在搜尋剩下的敵人。

“所有人上車!上越野車!四隊五隊開車!”宋星河大吼著,他看了一眼時間,眉頭蹙得緊緊的,黑暗中他看到了張進,把他一把拽到眼前。

“讓他們趕快上車,五分鐘以內所有人必須離開這裏!”

張進被宋星河猙獰得表情嚇了一跳,此時的宋星河,渾身上下都是血和泥濘,眼神也是殺氣騰騰,仿佛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

他哆嗦了一下,而後回過神來,開始朝人群大喊起來:“大家聽指揮,時間緊張,追兵很快就到了,什麽也不要帶!有空位就上車!排好隊,排好隊!都別搶,每個人都有座位!”

十幾秒的混亂過後,一輛接一輛的軍用越野車有序地開走。

受傷的戰士也被醫療兵接手,他腿上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被戰友們架上一輛越野車,離開基地。

許之窈站了起來,看著周圍混亂的一切,有種劫後餘生的恍惚。

人來人往間,許之窈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她嚇了一跳,驚叫起來。

“是我!”大雷抱著許之窈哇哇大哭起來,“許之窈我以為我沒命見到你了!”

許之窈回過神來,看著那麽健壯的小夥子哭得稀裏嘩啦,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眼眶也紅了。

“我答應你的啊,一定會救你出來。”

大雷感動地不行,語無倫次道,“我手機就堅持了兩天就沒電了,我絕望了,我以為沒戲了,那天我看到你,簡直不敢相信,我……”

大雷樹袋熊一樣掛在許之窈身上,勒得她眼冒金星,直到宋星河不知什麽時候幽幽地出現在他倆身邊,那麽大塊頭的小夥子被宋星河拎小雞一樣拎著後頸的衣服強行從許之窈身上扯下來。

他看起來似乎有點生氣,但還是強壓著怒火,用自認為緩和的語氣道,“抓緊時間,馬上上車,準備撤離。”

大雷瑟縮了一下脖子,轉身乖乖上了身邊的空車。

車門被趙小慶眼疾手快地關上,很快又有幾輛車出發,在黑夜中疾馳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趙小慶開始向宋星河報告著目前的情況,“集中營的運輸力量不弱,但是我們不敢用太大的車,那樣目標太大,速度也不夠快。現在是四十個人,分了八輛軍用越野,加上傷員和掩護的二小隊五小隊,能用的車還有三輛了。”

宋星河果斷下令道:“三四小隊坐越野車走,一小隊跟我回運輸車,趙小慶你開車。”

“是!”

趙小慶跑去開車,宋星河這才回過神來,發現他把許之窈漏下了。

他四下搜尋,發現越野車已經都被開走了,一時之間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許之窈不敢吭聲,現在她是有些害怕他的。

“你上運輸車吧。”宋星河道。

時間實在緊迫,根本顧不上細節,所有人都上了車,趙小慶和宋星河換到前排,許之窈和另外三名一小隊的士兵則坐在車廂裏。

軍用pad上可以清晰看到追兵的來路,他們裝備精良,速度極快,還配備一些重型武器,一旦交火,特戰連十分不占優勢。

宋星河對此心知肚明,所以下令所有車玩命的跑。

今夜的戰鬥並不在集中營內,而在於他們如何保護這麽多平民全身而退。

此刻坐在副駕駛的宋星河眉頭緊緊蹙著,他有那麽一瞬間的後悔,剛才的混亂中,他就應該安排許之窈坐到前面人質的車子上去,現在他所在的運輸車跟在整個車隊的最後面,一旦和反政府武裝交火,他們這輛車一定是最先進入戰鬥的。

然而事情的進展比他想象的還要麻煩,一個小時後,一輛運輸人質的越野車因為發動機故障無法發動。

宋星河只好命令三小隊全員上運輸車,把人質騰到三小隊的車上,繼續前進。

“報告指揮部,我們已成功營救所有人質,目前我方戰鬥力二十九人,一人重傷一人輕傷,我們計劃十五人護送人質,十四人斷後,但因運力嚴重不足,按照目前速度,我方將於一個小時後,與反政府武裝交火,請求上級部門空中火力支援。”

衛星電話裏,劉指導的聲音亦緊張且沈重,“無人機已經從拉萬港口起飛,飛至你方上空還需一個半小時,根據作戰部門建議,你們現在所處位置五十分鐘車程,有一處反政府軍據點,你們可以在據點設伏,和敵軍周旋,只要堅持半小時,無人機便可以到達,重創敵軍。我已將哨卡的結構圖和行動建議發給連隊,供連隊參考。”

“明白了指揮部。”宋星河掛斷衛星電話,果斷下令道,“五十分鐘後經過敵方據點,一三小隊停車,四小隊徐晉、周洋、韓向前留下,其餘人繼續掩護人質撤離,明白了嗎。”

“徐晉收到。”

“周洋收到。”

“韓向前收到。”

許之窈縮在運輸車裏,聽著耳麥裏持續不斷地指揮聲,有些詞句速度太快,她又太陌生,已然讓人聽不明白了。

第一次,她在這晃來晃去的車廂裏感到一絲無法抑制的恐懼,她終於有些明白了宋星河對她一直以來的擔心。

槍林彈雨,血雨腥風,那過去都是他們在電視上看到的,但當子彈真的擦著頭皮飛過,那種對死亡深刻的恐懼才會真正投映在人的大腦裏,讓靈魂都為之戰栗。

許之窈體會到了那種感覺,也終於明白了宋星河總是神經緊張的緣由。

死亡距離他們這些人實在太近了,能從一次一次的戰鬥中走出來,身體完整,精神也沒有崩潰,已經是極其堅強而偉大的人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升起一絲悔意,或許她確實不該來這裏,她不怕死,但她怕自己拖累了戰士們。

從未有一次,五十分鐘的車程讓許之窈覺得如此短暫,很快,他們來到了方才路過的哨卡,這裏正是之前盤查過他們的據點。

宋星河命令運輸車上所有人下車,十五個人重新混編為兩個小隊,一個在哨卡內埋伏,一個在哨卡四周警戒。

而就在此時,前方的車隊傳來另一個麻煩的消息。

“報告連長,又有一輛越野車出現故障。”

聽到耳麥裏的聲音,宋星河的瞳孔一縮,時間太緊張了,他們已經來不及再騰一輛車給平民了,這些人註定只能先留在這個據點。

“讓車上的人集中到哨卡來,要快,跑過來!”兩秒鐘後,宋星河說道。

幾分鐘後,五名平民跑進哨卡。

許之窈負責在下面接應他們。

一見面,許之窈便意外地發現這五個人裏竟還有三個是老熟人。

華海建設集團的副總張進、之前撒謊鉆空子,想跟著婦女兒童撤離的馮大勇,以及大雷。

許之窈一時心情覆雜,大雷也夠倒黴的。

另外兩個皮膚黝黑的漢子則是兩名華海建設集團的工人,他們都嚇傻了,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

許之窈按照宋星河之前叮囑她的話,努力表現出放松的樣子,“大家別擔心,跟我走,一會兒戰鬥開始以後呢,我們就躲在旁邊的一處地下掩體裏面,這是戰士們幫我們找好的地方,非常安全!等戰鬥結束了,敵人被消滅了,我們再出來。”

張進和其他人都點點頭,大雷咬牙道:“我特麽要跟這幫孫子拼了,你們要不給我一把槍吧,我也要參戰!”

許之窈無奈道:“你別亂來了,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幹。”

只有馮大勇,眼睛亂轉,他似乎嚇傻了,嚷嚷著:“你們怎麽能保證我們的安全?你們還有車嗎?再給我一輛車,我自己跑!就那輛運輸車不是好好的嗎?我自己跑不行嗎?”

此時,趙小慶正從運輸車上把他們此次行動攜帶的武器丹藥拖下車,而後李順發動汽車,將運輸車開到整個據點的前門,堵住入口。

馮大勇更不樂意了:“這什麽意思?他一個人開車幹什麽?要跑嗎?”

連日奔襲加上激烈的戰鬥,趙小慶和李順顯然都不想搭理他,兩個人默默地幹活,趙小慶往車廂裏拖進一個包,裏面似乎是什麽儀器,他調試了好一會兒,才關上車門。

此時,一陣隆隆的巨響傳來,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只有密集的車燈和零星的槍響聲由遠及近。

趙小慶變了臉色,大喊道:“敵人來了快進掩體!”

馮大勇嚇得一個哆嗦,明顯已經害了怕,就一張嘴還是不停,“你們不是說一定會保護我們嗎?這就叫保護啊,要不然我開那輛運輸車走吧,你們不走,我可要走了,這打起來子彈哪長眼睛,萬一打到我了,你們能賠我命嗎?”

“馮大勇!這種時候你就不要再添亂了行不行!”張進無奈地跺腳。

“敵人配備□□,你現在開著車出去,那就是夜裏一個靶子,先送你上西天,你想去就去吧。”許之窈冷冷地說道。

馮大勇一時懊惱,氣道:“你什麽態度你!”

“嘿,不好意思我不是軍人,我是臨時征召的翻譯。”許之窈從來沒發現,自己這個不上不下的身份如此好用,她相當痛快地說道,“你要是想投訴我,那也是投訴不到滴。好了,你再廢話一會兒,子彈就得從你頭上過了,想活命跟我走。”

“快別吵了!快走快走!”趙小慶無語地喊,“這誰啊,怎麽嘴比我還碎啊!”

馮大勇還要嘮叨,許之窈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拽著那個大男人就往後跑。

宋星河在哨卡裏發現了一處十分堅固的掩體。鋼筋混凝土澆築,大門是半米厚的鋼結構,看起來這裏曾經或許是個銀行金庫。指揮部選擇這個地方來做無人機支援,也是有原因的。

許之窈跑了沒幾步,便聽到槍聲越來越近,“快跑!再快點!”她大喊著,下一秒他們的身後便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熱浪把所有人掀翻在地。

許之窈回頭看過去,只見那輛運輸車已經炸成了一團煙花,和敵人的先頭部隊一起消失在烈火之中。箱體被巨大的能量掀在半空中,滾滾熱浪就連許之窈的臉上也能感受到熱度。

許之窈爬起來,拉起身邊被嚇得渾身癱軟的馮大勇:“起來!想活命快起來!”

他們沖進掩體,而後許之窈和張進一起關上了大門。

大門一關,那些爆炸聲和連綿不絕的槍聲便漸漸遠去了。

掩體內沒有供電設備,許之窈從背包裏拿出一個軍用照明棒掰開,冷冷的熒光將整個掩體照亮。

昏暗之中,突然漸馮大勇尖叫一聲,屁滾尿流地爬在鐵門旁大喊:“快,快讓我出去,有死人!那……那後面有死人!”

許之窈被嚇得一哆嗦,但眼下她已經成了這些人的主心骨,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馮大勇指著的地方看過去。

只見那裏確實躺著一具屍體,看裝扮似乎是反政府軍的士兵之一,屍體的狀態很新鮮,他頭上的鮮血還沒有幹。

“是反政府軍,可能是剛才戰士們來探查地形的時候殺的吧。”許之窈故作鎮定地說道,“別一驚一乍的了。”

“就是說,馮大勇,你還沒人家女的膽子大。”大雷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馮大勇訕訕地不吭聲了,只是人還是不肯離開鐵門前。

“大家堅持一下吧,再有半個小時,我們的援軍就會到了。”許之窈努力做出極有信心的表情,微笑著對所有人說道。

此時,宋星河趴在哨卡制高點,他的頭埋得很低,這個地方是整個哨卡最高的位置,卻也同樣是兵家必爭之地,只要他的槍一響,敵人一定會來搶奪這個位置。

哨卡內已經開始交火了,黑暗中機槍的火舌明明滅滅,夜視儀中一個人又一個倒下了。

宋星河地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耳麥裏傳出趙小慶的聲音。

“連長,有人朝你那去了!西北三十度角。”

宋星河調整狙擊槍,很快鎖定目標。

紅色輪廓的人影似乎要把什麽扔出去,宋星河扣動扳機,對方的動作沒有結束,下一刻手雷在他身邊爆炸。

“漂亮!”趙小慶讚嘆。

宋星河吐出一口氣濁氣,“繼續警戒。”

“是!”

此時,下方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敵人的裝備不行,但擁有不少強大的重武器。久攻不下之後,他們放棄了進攻,改用重武器瘋狂轟炸

戰士們被打得擡不起頭來,只能躲在掩體後面。

宋星河本能地意識到自己這個位置過於危險,他收回狙擊槍,慢慢從瞭望塔上撤下來,他剛剛撤下不到半米,頭頂上便傳來一聲巨響,整個瞭望塔頂被炸得四分五裂。

宋星河的耳邊一片嗡鳴,從高處墜落下來,好在中間他胡亂抓了幾下鋼架,緩沖了力道,而後重重落在地上。

他種種地咳嗽了兩聲,而後馬上爬起來,躲進一一處掩體下。

頻道裏只聽趙小慶大吼一聲“連長!”

宋星河揉著生疼地胸口嘶聲道:“別一驚一乍的,我又沒死。”

許之窈聽著戰術耳麥裏的聲音,下意識地用手攥緊了衣服。

敵人的火力實在太猛了,他們的裝備和人數是在集中營的十倍以上,特戰連一時陷入苦戰,被敵人猛烈的炮火打得擡不起頭來。

黑暗中似乎處處是敵人,宋星河的心沈了下去,照這個局面,他們恐怕很難撐到無人機支持。

看著夜視儀中,逐漸接近的敵人,宋星河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三面是墻,以免是空地。

“都散開,把敵人引到我這個方向來,誰那還有炸彈無人機?”

“報告,徐晉這還有一個。”

宋星河喘息著點點頭:“李順,帶著你的盾牌過來。”

一分鐘後,李順就位。

宋星河刻意選擇了一些手榴彈和重機槍之類的武器,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加上其他人的配合,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人往他這邊攻過來,其中就有不少重武器。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宋星河喊了一聲:“放無人機!”

而後,他丟出三枚手榴彈,和李順一起躲進了特制盾牌後面。

無人機嗡嗡地飛入敵群,轟然爆炸。上萬枚小鋼珠在瞬間噴射而出,和重武器相撞,爆炸的巨響猶如地震一般。

宋星河和李順舉著盾牌,鋼珠、彈片與盾牌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整個盾牌都在顫抖,兩個人的手臂徹底麻痹。

爆炸過後,敵人的第一批重武器徹底被銷毀。

二十分鐘,饒是特戰連再怎麽拼盡全力,他們的防禦圈也在逐漸收縮。

“還有十分鐘,所有人堅持一下,我們開始往掩體的方向撤離,速度不要太快,不要讓敵人看出我們的意圖。”宋星河在耳麥裏說道,“許之窈,五分鐘後,打開鐵門。”

“我知道了。”

地下掩體裏,許之窈聽著耳麥裏不斷傳來的巨響和嘶吼,心裏說不出得堵得慌,這半個小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幾乎是度日如年。

她站到鐵門前,將馮大勇推到一邊,“閃開,別擋路。”

馮大勇瞪大眼睛看她,警惕地問道:“你要幹什麽?你不會要開門吧?”

許之窈冷冷看他一眼,轉身道:“大雷,看住他,別讓他搗亂。”

大雷“得嘞!”而後一躍而起,上前一步將馮大勇一把推到安全位置。

許之窈開始研究打開大門需要多大力氣,她使勁推了一把,發現那大門竟然紋絲不動。

張進站起來,走到許之窈身邊問道:“許翻譯,你這是……”

“一會兒得讓戰士們都進來。十分鐘,無人機會來進行火力支援,等我們的人安全了,他們就會開始無差別轟炸,所以我得把門打開,把人放進來。”許之窈解釋道。

張進恍然大悟,招呼另外兩個工人一起,把大門推開一個縫兒。

只這樣一個縫隙,爆炸聲、槍聲便一股腦地灌入地下掩體中,空蕩蕩地墻壁充滿著回音。

外面仿佛有一只咆哮的野獸,隨時會把裏面的人吞沒。

馮大勇嚇傻了,哇哇叫起來“別開門別開門!那些坎裏亞人進來了怎麽辦?你們又不是沒見過,他們會割喉!把人的頭生生踩碎!我不想再回集中營了!我也不想死!我求求你,把門關上好不好?把門關上好不好?”

也許是這垂死掙紮地力量太大,馮大勇竟一下子擺脫了大雷的束縛,沖到許之窈面前。

許之窈嚇了一跳,而後被他一把狠狠推倒在地上。

“把門關上!把門關上!”馮大勇一邊吼,一邊掐著許之窈的脖子。

大雷和張進嚇了一跳,想把他拉開,可馮大勇身肥體壯,竟一時之間怎麽也拉不開。

許之窈被他掐得眼冒金星,混亂之中,她摸到了宋星河給她的那把槍,她舉起手槍扣動扳機。

“砰——”得一聲巨響,子彈攝入馮大勇身後的水泥墻中,刺耳的嗡鳴聲鎮住了所有人。

馮大勇終於松了手。

許之窈爬起來,用平生最兇狠最殺氣騰騰的眼神瞪著馮大勇,她把槍抵在他的頭上,冷冷說:“再敢搗亂,我就一槍崩了你!”

帶著餘溫的槍筒燙得馮大勇一哆嗦,他的腿徹底軟下來,癱坐在地上,眼淚都嚇了出來。

“別開門,我求求你,別開門……”

許之窈一槍托砸在馮大勇頭頂上。

馮大勇嗚咽一聲倒在地上。

“快開門!”她怒道。

大雷上前一步,幫她一起推開大門。

十秒鐘後,幾個特戰連的士兵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子彈打在鐵門上,許之窈帶著所有人躲在墻體後面,很快幾個最先抵達的士兵沖了進來,他們大多一身狼狽,有一個人整個手掌都已經血肉模糊,他喘息著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繃帶。

許之窈上前一步,默不作聲地開始幫他包紮傷口。

而後又有幾個人沖了進來。

沒有受傷的士兵自覺堵在門前,槍聲越來越近了,子彈打入鐵門裏,發出令人牙酸地顫抖聲響。

敵人離得太近了,許之窈的耳機裏甚至可以聽到阿語的嘶吼聲。

她仔細辨認每一個沖進來的人,戰士們滿臉都是黑灰,幾乎辨認不錯樣貌,可許之窈知道,宋星河還沒進來。

宋星河在斷後。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耳麥裏傳來李順的聲音。

“連長,就剩你和趙小慶了!”

宋星河和趙小慶對視一眼,兩個人一人一挺沖鋒槍,瘋狂地掃射起來,並丟出了剩下幾乎所有的手榴彈。

而後朝鐵門的方向奔去。

“開門!快開門!”趙小慶大吼著。

他和宋星河一前一後擠進了大門。

幾個士兵早就守在旁邊,合力關上大門最後一點縫隙。

然而就在此時,一點清脆的聲響過後,一枚冒著青煙的手雷跌落在門內。

所有人都楞住了。

電光石火之中,許之窈覺得整個世界都似乎變成了慢動作。她能清晰地看到每個人驟然變大的瞳孔,恐懼地張開嘴,而後是宋星河大吼了一聲臥倒,朝手雷撲過去,而離門最近的趙小慶卻先他一步撿起手雷,把它丟出鐵門外。

手雷在出門的剎那間爆炸,一聲巨響過後,負責關門的戰士們終於“咚”得一聲關上了大門。

硝煙散去,只見趙小慶倒在地上,整個右手都不見了,只有肩膀處碗大的傷口汩汩流著鮮血。

他已然暈了過去,閉著眼躺在地上無知無覺。

宋星河脫下外套,狠狠捂在趙小慶的傷口上,大吼著:“止血!快!”

與此同時,掩體之外,無人機已趕到,連綿不絕地爆炸聲和哀嚎聲從他們的頭頂傳來,簌簌落下的灰塵滴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混合著汗水和血水,臟極了。

許之窈從來沒見過那麽多血,她甚至幫不上什麽忙,訓練有素的戰士們已經把趙小慶團團圍住,在一片“趙小慶,你睜開眼睛!”得嘶吼中,醫療兵們訓練有素地開始幫他止血、註射藥品。

掩體內沒人再說話,或許都被血腥的一幕嚇到了,就連馮大勇也不吭聲了,只躲在角落裏渾身顫抖。

也不知過了多久,宋星河才擦了擦滿是血腥的手,拿起衛星電話。

“報告指揮部,這裏是特戰連,我是宋星河。”宋星河幹澀的聲音已不再顫抖,他似乎又恢覆了平靜和理智,沈著地報告著目前的處境。

聽到趙小慶的傷,劉指導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許久才道:“運輸直升機將於兩個小時後起飛,預計將於四小時後到達你部,戰士們辛苦了。”

再有四個小時,他們就可以安全的回家了。

這個認知終於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宋星河掛斷電話,啞聲道:“原地休息,保存體力。”

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鐘,地下掩體內靜悄悄地,沒人出去,也沒人發問,疲憊之中,有的人靜靜地睡著了。

趙小慶的狀況仍然不是特別好,他在睡夢中偶爾發出呻吟,那一聲聲讓每個人都蹙眉且揪心。

照明棒到了時間,慢慢熄滅。

許之窈又點亮了一根。

照明棒熒黃色的冷光,映著趙小慶的臉格外蒼白。

許之窈就坐在趙小慶身旁,她雙手抱著膝蓋,靜靜地看著他。

此時那個愛說笑的小戰士,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慘白,眼窩深陷,即便在睡夢中,也不時痛苦得睡不安穩。

平日裏他說話的時候喜歡手舞足蹈,喜歡抽煙,喜歡八卦,喜歡看漂亮姑娘,笑得時候像個小孩子,說起宋星河來,眼裏都是崇拜。

許之窈看著他,悄悄紅了眼眶,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淚,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內疚些什麽。

只是在這昏暗且安靜的環境裏,她頹然地看著趙小慶,想到他們聊過的天,她套過的話,那種難以言喻地痛就這樣從心裏無法抑制地蔓延開來。

許之窈就這樣靜靜地哭了一會兒,直到坐在她身邊的宋星河伸手把她攬進自己懷裏。

她靠著宋星河的胸膛,無聲地啜泣起來。

宋星河低聲安慰道,“好歹命保住了……”

這照明棒大約有質量問題,突然間又熄滅了。

黑暗中,宋星河輕輕嘆了口氣,用唇碰了碰許之窈的額頭。

“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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