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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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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

黑暗之中, 許之窈什麽也看不見了,只有宋星河的唇,在她的額頭上一觸即離。

宋星河的身體強悍而有力量, 可嘴唇卻是柔和溫暖,在許之窈的額頭上留下一絲無法忽略的微妙觸感, 癢癢的,又像是絲綢劃過。

許之窈渾身微微一顫,她感到宋星河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裏,一只有力的大手擁著她的腰, 另一只手則撫摸著她的後背,仿佛安慰一個初生的嬰兒。

“別怕, 都過去了。”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尾音帶著些微的嘶啞。

這個動作實在太親密了些,可是剛剛跨越過生死, 見證了犧牲, 許之窈也並沒有松開的想法, 她閉上眼,伸手攬上宋星河的脖頸, 用力地擁著他,仿佛這樣就可以從中汲取到力量。

眼淚從許之窈的眼角無聲的滑落, 她哽咽著小聲說:“對不起。”

宋星河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笑,“有什麽好對不起的,我們的許翻譯可是幫了大忙的。”

許之窈也微笑了一下, 她把頭靠在宋星河的胸前, 隆隆的心跳聲隔著衣衫,連著脈脈的體溫, 一起傳遞到她的身體裏。

她就這樣慢慢閉上眼睛,就連呼吸都變得舒緩起來,意識模糊間,許之窈感到宋星河似乎又輕輕啄了一下她的額頭。

她覺得有些癢,想摸一摸,可剛擡起手臂,便陷入了一片睡夢之中。

宋星河感到許之窈的手輕輕拂過他的喉結,而後又落了下去,女孩子綿長的呼吸從他懷中傳來,他在黑暗中無聲地松了口氣,就這樣靜靜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許之窈足足睡了三個多小時,才睜開眼,這一覺竟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和溫暖。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仍然蜷縮在宋星河懷裏,他的手仍然扶著她的腰。

她有些尷尬地動了動,宋星河松開了禁錮著她的手,讓她離開了他的懷抱。

一時之間許之窈有些尷尬,而後,宋星河重新拿出一根新的照明棒。

燈光亮起來,睡著的人都睡眼惺忪地醒了過來。

“大家醒一醒,時間快到了,我們準備一下,到地面上去。”宋星河說著,站了起來,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略過許之窈,除了女孩子臉頰邊垂落的一縷碎發,什麽也沒有變。

十五分鐘後,運輸直升機趕到,落在基地百米外的空地上。

此時是清晨六點多,天色大亮,許之窈走出地下掩體。

陽光亮的刺眼,她下意識地遮住眼睛,許久才開始打量周圍。

這個原本滿是鋼筋水泥的哨卡已破碎的看不到任何比人高的建築了。狂風吹起黃沙,掩埋了滿地殘骸,只有偶爾矗立的幾根鋼筋和武器的碎片,勉強能看出昨夜激戰的痕跡。

大自然就是如此強大,不過半個夜晚,那些血腥、暴力、生命的流逝便被掩埋進時間的滾滾塵埃裏,消失無蹤了。

醫療人員率先跑下飛機,用擔架擡走趙小慶和餘下幾個受輕傷的傷員,而後則是人質們。

運輸機運力有限,傷員再加上人質,已經滿載,輪到許之窈上飛機的時候,恰好已無座位可坐。

宋星河的臉色難看起來。

一個受輕傷的戰士捂著傷口站起來,“我下!”

許之窈連連擺手,“我不要緊!我跟其他人一起走出去。”

時間倉促,這已經是政府軍能提供的最大運力的直升機了,其他人只能帶著補給,徒步穿越戈壁,走到政府軍最後把守的要塞,也是和拉萬比鄰的國界線,按照正常速度,他們需要這樣走上整整十天。

宋星河看向許之窈,目光裏都是遲疑。

他確實很懷疑,她到底有沒有這種體力走完全程。

“我有徒步沙漠的經驗,國內我穿越過騰格裏沙漠,在非洲也有兩次徒步經驗。”許之窈解釋道。

“姐,要不我下去吧,你上來!”大雷跟著開口,“我年輕,體力也不錯!”

許之窈撇了大雷一眼,冷冷問道:“你哮喘藥帶夠了嗎?暈倒怎麽辦?那麽沈,拖都拖不動你。”

大雷有點慫了,看著站在直升機下面,一身狼狽的戰士們,他確是不好意思再逞強。

“就這樣吧。”宋星河當機立斷,“飛機起飛吧,傷員就拜托給各位了。”

說完,他帶著所有人後退一步,敬了一個軍禮,目送直升機起飛,消失在碧藍的天空之中。

此時,宋星河一行總共七人,運輸機帶來的補給足夠他們堅持十五天,這也是他們目前負重的上限。

宋星河打量著餘下的五名戰士和許之窈,“走吧,現在就出發,晚上再休息。”他順手拎起許之窈的配重,背在自己肩膀上,率先沿著高速公路前進。

許之窈微微一楞,而後並沒有再跟宋星河客氣,沈默地跟上了隊伍。

十日徒步,她知道自己需要保存體力。

此時,他們尚未離開帕尼拉地區,但或許是出於對華國火力的畏懼,反政府軍並沒有再派出追兵攔截他們。

而他們需要做的,就是沿著高速公路前進,中間也需要穿過一些荒漠地帶,最終抵達拉萬國境。如果說這艱苦的條件下,有什麽值得安慰的,那大約就是他們的路線規劃中,大多都是荒無人煙的地方,無需穿越交戰區。

從早上六七點鐘出發,直到晚上七點,太陽落山,氣溫驟降,宋星河終於下令停下來休息。

許之窈幾乎下一秒就坐倒在地上,任由大兵們前後忙活著生火燒水。

她躲在一旁小心翼翼脫掉鞋襪,倒抽著冷氣,露出被磨得血肉模糊的腳。

許之窈是不想驚動任何人的,十日徒步,磨破腳這樣的小事實在不值得一驚一乍的,然而她的裝備都在宋星河那裏,眼下她想上個藥都得經過他。

她還在犯愁,不知何時,宋星河已走了過來。

不遠處,戰士們升起篝火,把午餐肉丟進粥裏一起加熱。五個人小聲聊著什麽,似乎沒人註意宋星河和許之窈。

宋星河拎著醫藥箱,在許之窈身邊坐下。

“腳磨破了?”他似乎並不意外,低頭把許之窈的腿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許之窈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腳。

之前在地下掩體,畢竟是完全黑暗的空間,她倒沒覺得什麽,在這樣開放的環境裏,還有陌生人在,許之窈忍不住有些害羞起來。

“別動。”宋星河難得瞧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眼裏略過一絲戲謔,而後一本正經地說道:“放心,我剛才過來的時候下令叫他們都不許偷看。”

許之窈“啊”了一聲,臉跟著燒紅了,“不許偷看什麽?有什麽不能看的?我又沒做什麽?”

她心虛三連問,把宋星河逗得眉眼彎彎。

“開玩笑的。”他笑,“我們特戰連沒那麽八卦。”

許之窈抱怨地嘟囔著,“也是,他們又不是趙小慶——”

提起趙小慶,兩個人的心裏一時有些黯然,宋星河不說話了,只是拿出消炎噴霧,把許之窈腳上的傷口噴了一遍,又塗上藥膏。

“我……我自己來吧……”許之窈不好意思道。

宋星河的手卻按在她的腳踝上,“別逞強。”

在非洲四年,可許之窈的身體一看還是養尊處優的樣子,她那纖細的腳踝皮膚白得耀眼,細膩的沒有絲毫的瑕疵,宋星河的手放在上面,頓時有了一種刺眼的色差。

宋星河塗過藥膏,而後開始幫許之窈按摩小腿,原本許之窈還有些抗拒,可宋星河手下顯然有點本事,輕重得當,力道恰到好處,舒服得她差點哼出聲來。

“明天起來,腿肯定會疼的,如果實在走不動或者不舒服不要嘴硬,一定告訴我。”宋星河一邊揉一邊說,“如果不是你自己逞強,哪用遭這些罪。”

許之窈倔強地撇撇嘴,“怎麽叫逞強?那種情況,我好意思讓負傷的戰士們走路嗎?還是那幾個人質?大雷有哮喘,之前犯過一次,是被救護車拉走的。馮大勇不用說,張進總一看就知道身體不好,另外兩個明顯也不舍得下飛機。”

宋星河不吭聲了。

許之窈見他沈默,莫名有些不爽。

“你怎麽不說話?”

“說不過你。”宋星河無奈投降。

許之窈悻悻地白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道,“這樣說好像我多無理取鬧似的。”

宋星河無奈擡頭看向許之窈,他頭一次發現,女人果然是一種十分陰晴不定的生物,然而小姑娘絲毫不理解他的心情,反而一臉不滿地看著他,好像他欠了她什麽似的。

“其實我就是不希望冒險的人是你,心疼。”宋星河突然說著,伸手勾起她一縷碎發,幫她別在耳後,“這件事我有私心。”

許之窈被這一計猝不及防的直球擊中,一時楞在了當場,不知道該說什麽。

“連長,飯好了!”不遠處,戰士們招呼宋星河。

宋星河應了一聲,站起來,“我去拿,你坐好了,別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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