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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萬聖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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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萬聖節

早晨六點半。

顧朝朝與往常一樣,晨跑後回到朗博路,推開門就看到許言清坐在窗前的餐桌邊。

一捧書,一杯茶。

屋內正播放晨間新聞。

朝朝晃了晃手裏的塑料袋,走到桌邊:“咖啡廳的蘭夫人給了我們三明治,你是在樓下訂了長期套餐嗎?”

他翻了一頁書,沒擡頭,輕輕“嗯”了聲以作回覆。

這是繼昨晚意亂情迷之後,他們的第一次交流。

朝朝喝到微醺就很容易困,吻到最後就稀裏糊塗睡著了。她根本不知道,許言清什麽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他獨自回房,枯坐了一宿。

“我洗個澡就去上班——”

“朝朝,昨晚我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止住。

顧朝朝拿著浴巾和換洗衣物站在門口,依稀看見許言清眼中的克制與糾結,她臉上的茫然和緊張恰到好處:“昨天那酒度數還挺高,我肯定喝高了,發酒瘋了吧?我有沒有打人?踢東西?鬼哭狼嚎?”

許言清的表情一下子茫然了起來。

她不記得了。

這個認知,讓他措手不及。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冷淡地長久地註視著朝朝。

那句,“我會負責”的話堵在了喉嚨口。最終在朝朝全然無所謂的表情下,化成了一句“沒有,你什麽也沒做,昨晚也什麽都沒發生。”

*

顧朝朝在法醫辦公室,喝了口咖啡壓了壓驚。

幸虧早上那會兒,自己反應夠快,裝斷片逃過一劫。不然她占了許言清的便宜,難保不被坑得一臉血。

她思索著,那會兒許言清欲言又止是想說什麽來著?

沒什麽頭緒,但是得虧沒讓他說出口。

不然……

朝朝搖了搖頭。

忽然有人問:“法醫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

顧朝朝條件反射答道:“我怕在家待久了,某人咽不下這口氣,暗殺我。”

“哦?是誰這麽有勇氣,敢暗殺你,不怕被你虐菜啊!”

朝朝擡頭,李澤穿著警服,沒正形地靠在她辦公室門邊。

“你來我這兒幹嘛?”

她可不記得,自己和李澤還有什麽工作交接沒做。

“黃挺的病理學報告出來了嗎?”李澤走了進來,拖了把椅子坐下,“我和餘遠山的案子有交叉,那報告我也要一份。”

朝朝皺了皺眉,打開電腦查了查郵件:“我昨天下班前,已經把電子版發給你了。”她查到後,把電腦屏幕轉向他。

李澤盯著那郵件,嘴角抽搐了下:“哦,我早上沒看到。反正來都來了,你直接打印一份我帶走算了。”

心中卻在暗罵許言清這狗賊,又黑他郵箱。

朝朝連同安娜的檢驗報告一起,都給李澤打印了,省得李澤寫結案報告的時候還要來找她一趟。

李澤等著打印機運作的時候,和顧朝朝閑聊:“我今天寫報告的時候,查了木子阿寶初雲這三個人的銀行賬戶,你猜怎麽著,只有木子的賬戶裏轉進去了錢。”

朝朝驚愕:“導演說話不算話?三個人定罪,只給一個人錢。”

“和案子沒關系。”李澤神秘地笑了笑,“不是導演轉的。”

“那是誰?”

“栗雲薇轉的。轉給木子她媽,看病用的。”

朝朝恍然大悟,果然:“她提起錄像也是故意幫我們。”

李澤煞有其是地點了點頭:“人不可貌相,傳聞也不可信。雖然栗雲薇脾氣不好,但是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卻不含糊,而且人還蠻善良的。”

此時,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句人不可貌相給他們帶來的教訓,遠不止於此。

*

半月後,萬聖節。

局裏的長官靜姐為了慶祝重案組的破案率顯著提高,自掏腰包請大家夥去中心大街的酒吧喝酒。

南市的萬聖節之夜,廣場上人來人往的幾乎都穿著各種cospaly的衣服,吸血鬼伯爵和女巫來往自如,覆仇者聯盟裏的英雄與反派勾肩搭背,構成了荒誕又有趣的世界。

朝朝坐在窗邊吧臺將一切盡收眼底,她笑了笑,抿了口威士忌。

忽然,視線頓住,她瞇著眼睛確認了很久,才發現門口來人是許言清。

他穿著一身熨帖的黑色長風衣走進來,舞池中玩得正嗨的李澤看到來人,立馬穿過群魔亂舞的人群,把人領到了朝朝這稍微安靜的吧臺。

“萬聖節,你cos的是正常人?”李澤喝了口酒,瞅著許言清打趣,又朝顧朝朝擡了擡下巴,“靜姐讓我請來的大功臣。”

朝朝沖李澤揚了揚眉,“那……溫思凝也是靜姐請的?”說話間,順手給許言清倒了杯酒。

許言清沒碰,他從不在工作時間飲酒。

更遑論威士忌這種烈酒。

不僅如此,還將桌面上顧朝朝的酒杯推遠了。

顧朝朝瞟了眼沒在意。

李澤擺了擺手,說:“我當人家是妹妹,八歲年齡差呢,我是情場浪子,不是情場禽獸。”

顧朝朝說:“還說不禽獸,我可沒見過帶妹妹來酒吧玩兒的。”

許言清點頭讚同:“我過來的時候,碰上小枝。她一聽你來酒吧,就說你是來泡妹的。”

被人小鬼大的親妹子吐槽,李澤笑容僵硬,捏了捏鼻頭,攤攤手:“我發誓,我對她真沒那個意思。”

嘴很硬,但是身體很誠實。

沒過一會兒,溫思凝過來,說是想去做中心廣場新落成的摩天輪,李澤仿佛陷入愛情的呆瓜,屁顛屁顛地跟著人去了。

“摩天輪。”許言清問朝朝,“你想一起去坐嗎?”

說實話,顧朝朝長這麽大從來沒坐過摩天輪。蘇城沒有大型的游樂園,加上老爹工作太忙,她也沒機會去大城市旅游,後來長大了談戀愛的時候,她又沒了時間。

思緒回歸的時候,她已經跟著許言清進了排摩天輪的隊伍。

正好,還排在了李澤和溫思凝的後面。

摩天輪的人流量很大,一圈轉下來是二十分鐘,隊伍前進的雖然慢,但是一下子呼啦啦上去的人多,也不是很難等。

意外也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溫思凝後退了一步,稍微一推,把李澤和朝朝兩人送進了摩天輪的轎廂。

轎廂關閉,升空。

他們是這一趟的最後一班。

下一趟,是二十分鐘後。

朝朝要是沒意識到不對勁,她就白在重案組待了這麽久了。她立刻打電話給許言清,從轎廂的窗戶往下看,隔著柵欄,下面的許言清拿起手機掐斷了電話。

他看了朝朝一眼,而後跟在了溫思凝的後面離開了。兩人的背影,像是佛前供奉的,被吹落的兩縷青煙。

朝朝心頭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他們是故意甩開我們的。”李澤打給溫思凝的電話,同樣沒有回應,他的眉宇凝重,問顧朝朝,“你覺得是為什麽?”

朝朝的腦海裏閃過紅酒夜之前的一幕幕。

許言清提起溫思凝招供的時候,微笑著說。

——“真遺憾。”

——“你不是一直在意黃挺的案子嗎?”

——“溫思凝呢,她後來怎麽樣?”

——“病理學報告出來了嗎?”

一句一句,一幕一幕在腦海中回想,她驚出了一身冷汗,猛地看向李澤:“等會兒我們下去分頭行動,我懷疑黃挺和安娜的死,溫思凝在其中牽扯的,遠比我們查到的更深!”

他們都是無比了解許言清的人。

李澤楞了楞,而後似乎想明白了什麽,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那天淩晨黃挺案之後,許言清讓他去找溫思凝。

他說,溫思凝很危險。

是他自己想錯了,並不是溫思凝會遇到危險,而是——她本人很危險。

……

晚秋的夜裏,風很大,吹的風衣鼓囊,月色被烏雲籠罩,光線昏暗。

兩人站在中心大街一座正在施工的教堂的頂樓天臺,與熱鬧的人群截然不同,這裏夜色靜謐無聲,偶爾能聽到水滴聲。

滴答滴答,像是正在倒數的鐘。

沈默許久,許言清遞給溫思凝一張銀行卡,說:“無功不受祿,你的案子我沒出什麽力,所以不收你的委托費。”

“許先生,您在開玩笑嗎?”溫思凝撲哧笑了出來,“那些人能受到懲罰,可多虧了您。”

“是嗎?”許言清說,“如果你指的是紫金慈善會那些,我同意你的說辭。但是——如果指的是蔣仁武黃挺和安娜,那我便有異議了。”

溫思凝臉上笑容不變,在夜色裏如同僵硬的骷髏娃娃。

“我聽不懂許先生的意思。”她說,“新聞裏藍底白字都說蔣先生是被妻子謀殺的,黃先生是玩性虐游戲中途心臟病突發而亡,而安娜姐的死是劇組的意外。”

“我想如果非要和我扯上關系,大概只有安娜姐的死,我沒來得及阻止,若是我早點去——”

“你當然要為她的死負責。”許言清打斷了她的惺惺作態,“因為有病在看醫生的人從來就不是溫思凝,而是安娜。”

安娜的手指,全是她拔倒刺的傷口。

這是明顯的抑郁癥軀幹化行為。

“如果長期寫恐嚇信恐嚇一個抑郁癥病人,致使她自殺,那這種行為,我會稱之為謀殺。”

那些她自導自演的恐嚇信,並非是寫來引起許言清等人的關註的。

她一直是有其他目的——恐嚇安娜。

溫思凝說:“可惜,安娜姐不是死於恐嚇導致的謀殺噢。”

連老天都在幫她,計劃自殺的安娜在樓梯口,被劇組的人當作替身,意外害死了。就算她寫了恐嚇信又怎麽樣,早已經有人為她承擔了殺人後果,誰會來逮捕她?

烏雲被風吹散,露出半輪月,月光灑在溫思凝的身上。

許言清這才發現,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女巫裝扮,帶著一頂尖銳的三角帽,下完咒語仿佛隨時能乘著掃把逃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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