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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butter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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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butterfly

Chapter25

淩晨四點, 林雨嬌帶著祁司北下樓,碰見了一樓住著的王阿姨,賣涼皮剛收攤回來。

知道他們去醫院以後,王艾琴遞給林雨嬌一串電瓶車鑰匙。

“燒這麽燙, 別耽誤了。”

她讓林雨嬌開她的電瓶車, 送人去醫院掛水。

居民樓下的鐵皮車棚上, 還有雨積水, 晚風一吹, 嘩啦啦往下流淌。

帶著鐵銹的氣息。

車棚中間掛著的燈泡, 附著一層灰塵。暗白的光線透過灰塵,落在側著身懶懶坐在後座的人臉上, 燈光叫囂折射在銀色耳骨釘上。

他生病大概很難受,穿著黑色夾克外套,一直弓著身子。

煩躁地想躲避車棚頂上那盞燈的光線。

林雨嬌看到了。

轉過身, 慢慢擡起手, 在他眼前擋住那盞灼目的燈。

“這樣呢,好點了嗎。”

纖細的手指影子, 像一只蝴蝶一樣覆蓋在他的眼睛上。

祁司北察覺到刺目的白光被擋住, 微微掀起眼皮。

藍色昏暗的霧水夜,溫和寧靜,仰頭看到的是林雨嬌認真的眼眸。

她在為他擋光線。

也許是這個舉動,有點眼熟。讓他忽然想起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雷雨把那個盛夏夜晚淋得發燙。那時候祁司北和朋友在外面玩到淩晨三點回家,在上禾路的小巷裏,碰著兼職夜班, 淩晨下班回來的林雨嬌。

她沒看見他, 專心盯著地上。

套著一件款式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蹲著身子, 在給巷口一只被淋得瑟瑟發抖的流浪狗撐傘擋雨。

後來那些放晴的夜晚,祁司北有時候從隔壁小賣部裏買了煙,隨性倚在巷口那個綠滿青苔的角落裏抽煙,就會突然想起那個落魄的雨天。

想起林雨嬌好笑站在雨中,為狗撐傘的這事,就低下頭笑得肩膀發抖。

倚著墻站的人,比這條破敗陰暗的小巷,還墮落。

惹得幾個看起來很乖的晚自習下課結伴回家的高中生,站在巷口徘徊,根本不敢經過他面前。

又忍不住慌亂打量他幾眼。

雨天。

落難的小狗,會有人撐傘。

-

電瓶車開出了居民樓附近。

診所在幾條街外,淩晨的馬路空無一人。林雨嬌開著電瓶車,只聽到耳邊呼嘯的晚風。

上禾路高高低低的上世紀舊樓房,飛快倒退。

晚風裏是巷子裏的潮濕黴味,混著那些居民樓陽臺上掛著的衣服洗衣粉的氣息。

祁司北沒抓著她,雙手隨意撐在身後,仰頭去看前方的路。

晚風自由吹起少年的頭發,露出鋒芒難近的眉眼。

紅綠燈路口,前座的人從後視鏡裏看見他這樣子的姿勢,怕祁司北掉下去,轉頭告訴他坐好。

“怎麽。”後座人側過臉,臉在夜色裏頑劣不羈,“要我伸手抱你啊。”

梧桐落葉紛飛的十字路口,紅燈變成黃燈。

老城區路不好走,林雨嬌是真的怕他掉下去。攥著變速器的手緊了幾分,聲音很輕:“那你伸手吧。”

“伸手幹什麽。”祁司北仰著腦袋,發著燒的人吹了一趟晚風清醒了一點,惡劣咬了每個字的重音。

故意的。

她兩只手緊緊抓著車把手,輕輕開口:“抱我。”

“你說什麽。”後座的人被風吹得瞇起眼,“聽不清啊。”

“真沒聽見。”

電瓶車意外在坑坑窪窪的馬路上一個急剎車。林雨嬌往前一顫,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轉過頭看著祁司北那雙漆黑玩味的眼睛。

“祁司北。”

“我說,抱著我吧。”

“你就不會掉下去了。”

電瓶車繼續孤孤零零行駛在老城區的馬路上。路邊梧桐的枝椏向著天生長,掛起這陳舊不堪的夜色。

祁司北在後座擡頭,看到開車的人的手,肉眼可見的顫抖。

她在等他抱她。

林雨嬌沒有什麽朋友,更別說有什麽親密接觸的異性。在學校裏見到她永遠都是一個人。

食堂,教室,回家,三點一線。就連去mist酒吧打工,也只是因為一開始倪霧這個高中數學從沒及過格,算不清賬的老板,招聘的時候手一揮寫的兼職工資特別高。

她有一張漂亮清冷的臉。

卻有著幹凈得要命的人生。

因為他無心一句要伸手抱她。電瓶車搖搖晃晃,開得很不穩。

是她自己害怕,也更怕他不安全。

視線裏路燈落在上禾路坎坷不平的水坑裏,照耀著坑裏的雨水,仿佛前路波光粼粼。

風變大了一點。

林雨嬌出門著急,只穿了一條裙子。風吹起她的裙擺。

後座的人伸手。

低垂著手,輕輕抓住了她的裙擺,往下壓了壓。

手心裏那一點白色蕾絲裙擺的布料,癢酥酥摩擦著手掌心的皮膚。

祁司北往手心深處摁了摁。

平日裏對什麽看不屑的人一臉專心模樣,守護少女的裙擺。

晚風如何再吹,都不會掀起她的裙擺,不至於走光。

雨夜的月亮,像藍色的太陽懸掛在天邊。

仿佛要拼命在暴雨裏,生長出一整個艷陽天。

-

輸完液的當夜,祁司北就退燒了。

他平時身體素質挺好的,睡了一整個白天,就跟沒事人一樣了。該上課上課,該演出接演出。

黑色連衣帽耷拉下來,半遮住臉,一只腳踝搭在另一條腿上,漫不經心坐在live house主控臺邊打游戲。

各種設備五顏六色的光落在他的臉上。

vj是他一朋友,吳丞戈,只覺得他今晚登臺唱慢歌挺奇怪。

一身落拓黑衣的人拿著話筒,深藍/燈光把臺子翻湧成海水,半坐在臺子邊唱情歌,迷得臺下小妹妹尖叫聲一片。

祁司北喜歡藍色。吳丞戈知道他的喜好,所以給他每場舞臺設計幾乎都是藍色調。有一次沒忍住,好奇問過他為什麽。

每個人對顏色理解不一樣。他對祁司北這個人的一切,都還蠻好奇的。

回答的人語氣平淡,三言兩語,說因為感覺很空,很自由。

吳丞戈從那時候就知道了,祁司北不喜歡有人在他身邊,任何人都不能是。

他的世界只要他自己。

“你背著我們談女朋友了?”吳丞戈見怪不怪,還是問了一嘴,“搞地下戀,唱情歌秀是吧?”

“瞎他媽猜什麽,我跟你過行不。”贏了一局游戲的人“哢嚓”一聲摁滅手機屏幕,沒個正經伸了個懶腰,“感冒了,唱不上去。”

可惜現場太吵,吳丞戈還以為祁司北沒說話默認了。

能讓他愛到給人唱情歌的程度,那確實不得了。

吳丞戈腦子瞎轉著的,這麽多年沒翻過課本,脫口而出一句成語:“百年好合北子。”

黑暗裏五顏六色一片閃爍的燈光中,他看了一眼祁司北。

他半躺在椅子裏,掀起眼,也在看吳丞戈。

一改臺上恣意耀眼的樣子,眼眸淡漠,冷得像一片從不會為任何人泛起漣漪的湖泊。

這才最像他。最難讓人說出百年好合的人。

連日陰天,三天以後,路上的積水才褪盡。

出租屋客廳裏,依然還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雨汽,滲入了發白的墻壁似的。

只有一天的時候,林雨嬌回到家,急著看導師給發的幾個商業糾紛案例分析,隨便往沙發上一坐,縫隙裏滾出一支體溫計。

她楞楞握起溫度計。那一晚的記憶才跟潮汽一樣,淡淡圍攏過來。

下著暴雨的夜,高燒不退的人神智不清,把頭靠在她的頸窩裏掉眼淚,讓她帶他走。

後知後覺臉慢慢燙起來的林雨嬌,把體溫計偷偷摸摸攥在手心裏,想走回房間收起來。

一擡頭,看見剛洗完頭,站在衛生間門口擦頭發的祁司北默不作聲看著她。

林雨嬌條件反射,一下子站起來。

對方只是不明所以擦著頭發,水珠落在無袖手臂上,一滴滴滾落在瓷磚上。

“沙發上長刺了?”祁司北啞著聲音問。

“沒有。”她把那支體溫計往後一背,玻璃的小盒子在光線裏亮了一下。

不知道他看沒看到,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他低聲笑了一聲。

林雨嬌快步往自己房間裏走去。

祁司北吹幹頭發走出衛生間,不知道是不是剛洗完頭的原因,難得收斂了一點大多時候鋒利鋒芒,有乖順的樣子。

擡頭,看見客廳掛著的那盞燈泡下,一只圍繞著燈泡轉的飛蛾。黑色翅膀上斑斑點點。

大雨過後,經常有不知道哪裏來的飛蛾躲在出租屋各個角落裏,一開燈就到處亂飛。

祁司北兩只手撐在茶幾上,看了一會兒那繞著燈飛的飛蛾。

下一秒,耳朵裏傳來剛走出房間,差點一頭撞上這只飛蛾的人的驚叫。

林雨嬌怕蟲,又沒有心理準備。一擡頭就是一只巨大的撲棱蛾子亂飛。

她僵在茶幾邊,被嚇得不輕,快哭出來了。

看到茶幾另一邊的雙手撐著的人,好笑喊了幾聲。

像在路邊招小貓一樣的聲音。

她以為他是在趕飛蛾過去。

一邊害怕抱著手臂,一邊特專心致志擡起臉說話:“這樣招它能聽懂嗎。”

“怕就站我身後來。”

茶幾邊的人直起身,神色戲謔。

“我是在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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