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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城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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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城36

澳城暴雨, 整個半島上沒有一輛空的的士。

蘇哲堯在診所門口等了許久,打了電話給凱文,凱文手頭有急事走不開, 說讓他們等半個小時左右。

金翼喪眉搭眼地看著他, “就剛才護士站那個瘦瘦高高的女護士, 本來挺聊得來的我倆,結果今天見了你, 立馬就不搭理我了, 上來問我咱倆的關系,難道還指望我把你介紹給她?”

“你們怎麽認識的?”蘇哲堯閑看雨水成簾, 一邊還在剛才的催眠治療裏沒緩過神來, 一邊試圖安慰金翼。

“那天我在路邊想抽煙, 沒帶火,上去問她借火機, 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姑娘很漂亮,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她不抽煙也沒有火機, 是她旁邊的男人在抽煙, 她在等她。”

話說到這裏已經十分明了,那女護士有男朋友。

蘇哲堯輕瞥他一眼, 莫名就想起“景圓兒”。

有男朋友的女人,碰不得。

可他偏偏一改往常的膽怯,像進了賭/場, 異常膽大。

想起那晚在景圓兒臥室裏的試探,她一會兒像阿願一會兒又不像, 實在讓他內心動蕩。

“不過那男人長得太差強人意,我改口找他借火機, 煙點著了,他女朋友看我的眼神也快著了。”金翼頗有些自豪地說:“我看他們兩個人在路邊吵架、分手,還以為我是多有魅力的一個人呢,結果這才幾天,人家的爪子就伸到你這兒來了,野心也是不小。”

蘇哲堯對那小護士並未留心,對她長相發型都沒有印象,組織措辭間,一輛純白色庫裏南徑直停在門口。

車門打開,徐岑安從後座下車,大步往診所來,雖然也挨了點雨,但Allen已經是將車停在了最接近診所屋檐的位置。

“Simon?”徐岑安詫異:“下午在澳新開會你還記得吧,這個時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最近失眠嚴重,來看看醫生。”蘇哲堯說的輕描淡寫,反問他:“你也失眠?”

徐岑安毫不遮掩,“這裏的何醫生是我在美國讀書時的朋友,昨天來找他問些事情,落了個極重要的東西,今天想起來,就過來取了。”

說著轉身看了眼雨中霧氣繚繞的城市大道,又看了看自己就停在門口的車,問他:“是不是被雨攔在這兒了?要不一會兒坐我的車順路去澳新?”

蘇哲堯看金翼一眼,後者搖頭:“我等艾琳午休一起吃飯,你去談你的項目去吧,別操心我。”

蘇哲堯若有所思地點頭,上車裏等徐岑安。

一開門,見到車裏的“景圓兒”。

她今日穿一條休閑牛仔褲,上衣是一件奶白色毛衣,外面套一件藍色格子拼紅色線條的短外套,版型硬挺像西裝,卻不顯死板和嚴肅。

顏色似乎也更適合現在早春的時節。

只是不巧,逢陰雨天,未見識明媚春光。

手邊放了只頂奢品牌鱷魚皮的包,蘇哲堯從前在蘇穎樺手中也曾見過同款。

不僅僅是價值不菲,甚至有錢都未必能訂到貨。

是限定款。

蘇哲堯淋了點雨才上的車,Allen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後座是徐岑安要坐的,還以為他只是上車同“景圓兒”有話說,自顧自滑弄著手機。

蘇哲堯拍了拍粘在風衣上的雨水,再擡頭,才註意到她換了發型。

卷發變直發,氣質一下變得高貴優雅,與金願一貫的嫵媚妖嬈風格形成鮮明對比。

“蘇先生。”金願先他一步開口,問他:“怎麽在這兒遇見了,你也來看心理醫生?”

蘇哲堯點頭:“睡眠不太好,剛好有個朋友介紹過來,也是巧了,你這是要一起去公司?”

如果他記的不錯,今天下午的會,袁紫衣也是會代表袁氏集團出席的,她如果這時候去公司,和那位迎面碰上,怕是不可能避免一場血雨腥風。

澳城人誰不記得,徐岑安大婚之日,她這位幹妹妹大鬧一場,婚禮現場直接帶走新郎。

索性是先領了證,否則徐岑安和袁紫衣這婚能不能結成,還真是未可知。

“景圓兒”卻沒立即回答他,笑問:“怎麽睡眠不好,我聽Joseph說你現在在集團得勢,不應該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麽?”

“未婚妻都丟了,還談什麽喜事?”蘇哲堯自嘲地牽了牽唇,神色黯淡下去。

“丟了就換一個嘛,蘇先生如今風頭正盛,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金願笑笑,不知是真心勸他還是故意測試。

找不到了,那樣願意冒死救他的傻姑娘,世上怎麽會有第二個?

從前蘇哲堯最最不能理解那些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人,也不明白蘇穎樺這些年是為了什麽,不相信路易林能為了個女人真的和淩家解除婚約。

談論情愛,他一直恐懼那些癡男怨女,唯恐他們過激的行為殃及到別人,就像蘇穎樺和路東文那一段感情,他就是那個被殃及的對象。

所以他二十幾年一直少接觸女人,自己也不想陷入感情,唯恐惹禍上身。

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哦,若是丟了的人是你,徐少也會這樣想嗎?”蘇哲堯一語雙關,眼睛直直看向她。

“當然,沒有人是不可取代的,我們都一樣。”金願在用自己的方式和過去告別,和他告別,只是當事人毫無察覺。

她說“我們”,說的並不是你我他,不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說的只有她和他。

對於徐岑安而言,景圓兒是可以被金願取代的;對於她自己而言,蘇哲堯也是可以被徐岑安取代的;而金願現在也相信,對於蘇哲堯而言,金願……也是可以被取代的。

任何人都可以被取代,沒有例外。

可她錯了。

她自己就是個例外,蘇哲堯也是。

蘇哲堯沒有細品這一句話,問她下雨天出門是要去哪兒。

她回:“我母親回來待兩天,澳城暴雨飛機沒辦法降落,現在落在了珠海機場,一會兒Allen送Joseph到了公司,就送我去珠海接人。”

母女相見,本是一件極開心的事兒。

偏天公不作美,車外雨落在地面上的水坑裏如群魔亂舞,再看坡度高的地方,雨水傾瀉而下像瀑布一般,露天地方,腳都不敢往車外伸。

蘇哲堯沒再說話,等徐岑安從診所出來,手裏拿一只小小牛皮紙袋。

只有一杯奶茶的容量,為防止被雨淋濕,徐岑安解了西裝扣子,將那紙袋護在西裝前襟內,走到車跟前時,Allen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待他上了車,才察覺這座位坐的不妥。

徐岑安開口:“送我們去澳新。”

急著要走,並未在意這些細節。

車門打開又關上,全程不過十幾秒,透過雨幕,蘇哲堯看到金翼在診所門口同一男人爭執,對方擡了手……

沒看到後續,只收回視線的時候,覺察到“景圓兒”的目光也同時回撤。

似乎也是在看同一幀畫面。

金願沒做賊心虛去看蘇哲堯,難得語氣強硬地沖徐岑安說:“把東西給我。”

徐岑安伸手從牛皮紙袋裏拿出個盒子塞進外套口袋裏,將牛皮紙袋遞過去,順便還遞了張卡,“這雨還要下好一陣呢,室外沒什麽可轉的,一會兒接到阿姨,可以帶著在商場轉轉,最近各家的春季新品都上了,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款。”

然後吩咐Allen:“今天你就不用來公司了,晚上我自己去羅馬人餐廳。”

Allen應了聲,看了眼後座的蘇哲堯,徐岑安道:“雨天打不到車,剛好順路載Simon去澳新,下午的會他也會出席。”

“景圓兒”捏著牛皮紙袋,將開口處折疊再折疊,然後才塞進那只昂貴的鱷魚皮包裏。

下午這個會意義重大,關於“柏林人”整體風格的變動,以及度假村名字的重擬,袁紫衣也會作為袁氏集團新的項目負責人出席會議。

而就在三天前,春山集團第一筆資金打進來,蘇哲堯也以春山新一任副總裁,兼該項目總負責人的身份正式登上了各大財經新聞板塊。

春山集團自創始人蘇有道病逝後一直動蕩,蘇穎山任董事長後立即開始扶持兒子蘇卓接班,對外甥蘇哲堯賞識三分戒備七分,春山集團這幾年市值大縮水,不少專業人士分析到後面都是針對蘇卓和蘇哲堯的對比。

蘇哲堯天生就適合經商,他畢業後出入社會這幾年,經手的項目無一虧損,以他名字命名的酒吧僅僅半年就開始盈利;而反觀蘇卓,任總裁職務以來幾個項目提案都被蘇穎山直接否決,連嘗試的機會也無。

總裁也可以是個擺設。

這也是蘇卓即使在董事會上威望更勝一籌,卻還一直忌憚蘇哲堯的原因。

一旦讓蘇哲堯做出成績,墻頭草很難不倒戈。

蘇卓一直耿耿於懷,明明蘇家幾個孫輩,他才是最年長的,但卻因為父母年輕時分道揚鑣,他十四歲才回蘇家,讓蘇哲堯平白搶了“蘇一”的名號。

蘇一,一本萬利的一,在威尼斯人僅靠一只手贏幾個億回去的年輕人,滬城、澳城誰人不知他的厲害?

否則怎能叫滬城一眾的富家子弟都敬重三分?

就像路易林、莊裕他們戲說的,滬城的天要塌,也有他蘇一的手頂著,慌什麽?

蘇卓早些年一直不開竅,不得爺爺蘇有道的重用,找了人來算命,被告知就是有人搶奪了本該屬於他的氣運。

蘇卓就是那時候恨上的蘇哲堯。

表兄弟,本該去那富得流油的路家討債,卻非要賴在蘇家與他爭權奪利,蘇卓實在難咽下這口氣,多年來始終隱忍。

年前這一番趕盡殺絕,本就是破釜沈舟的事情,誰知這才多長時間,他蘇一又在澳城得勢,和賭王徐令鴻那位同樣不受寵的小兒子合作建賭/場,實在有大本事。

掌握澳城的博/彩/業就像是合法私有了一臺印鈔機,徐家風光無兩的這幾十年,誰不想要分一杯羹?

春山集團全票通過“柏林人”的項目,立即停下原本要投的幾個小項目,集中資金全放在這個項目上,由蘇哲堯作為總負責人持續跟進。

如此一來,年前幸災樂禍唱衰蘇一的那群人立即換了一副嘴臉,就連凱文都重新活躍在蘇哲堯面前,主動選擇了與蘇卓割裂。

蘇哲堯原本不打算再用凱文,但會開到一半,凱文發來消息,說有金小姐的線索,要請他到威尼斯人的醉江南坐一坐,當面和他說。

蘇哲堯到醉江南的時候,正是威尼斯人賭客最多的時間,他自進入酒店大堂時便脫了風衣搭在手上,在娛樂場入口處見到等候許久的凱文,蘇哲堯開門見山:“是什麽樣的線索?”

“我昨天帶一個客人過來玩兒,一晚上贏了不少錢,今天下午的飛機離澳,讓我帶他去逛逛那種賭輸了的人常用來典當的小店,想撿撿漏。”

“所以呢?”蘇哲堯以為他在賣關子,急不可耐。

等人在醉江南坐下,也無心點菜,還是凱文記得蘇哲堯喜好,點了幾道他從前常點的菜,才不慌不忙掏出手機,翻出那張照片給蘇哲堯看。

一家老式鐘表店的櫃臺,木質邊框鑲玻璃櫃面,藍色絨布盒子上放了三塊手表,兩塊積家男士腕表分居左右,占據中間c位的不是百達翡麗和江詩丹頓,而是名氣遠不如積家的一塊萬國。

18k紅金色表冠,深棕色鱷魚皮表帶,這只全球限量175塊的75周年特別版腕表,赫然出現在這家不知名的小店。

照片清晰度有限,蘇哲堯不能確定這塊表就是他給金願的那塊。

凱文卻說:“那家夥不識貨,沒看上這幾款表,我拿起那塊萬國試戴了一下,就是去年金小姐找我拿零錢抵押在我這裏的那塊。”

“你怎麽能確定?”明明這表上多了好幾處磕碰痕跡,蘇哲堯記得他那塊嶄新、毫無瑕疵。

“那表帶上有一道淺淺的劃痕,很靠近表扣的位置,非常不起眼。”

“既然如此不起眼,你是怎麽發現的?”蘇哲堯警惕性高,又擔心凱文受蘇卓指示搞些什麽花花腸子,再三追問。

凱文老實承認:“那天金小姐把表拿給我抵押,我戴上手上試了試,上樓的時候在電梯裏被人撞了一下,磕到的。當時我還慶幸位置不算起眼,否則肯定是要拿去店裏做修覆的。”

蘇哲堯謔地站起身來,要捉凱文胳膊拉他起來,像是一分鐘也等不了就要去那家鐘表店。

上菜的服務員被蘇哲堯撞了下胳膊,差點一盤菜倒扣在地上,也是嚇了一跳。

凱文連忙起來,伸手輕拍在蘇哲堯肩膀上,安撫他坐下,“外面雨大,而且這個時間表店也已經關門了,您先吃飯。”

凱文手搭在他肩上,毛衣袖子因為擡手的動作微微向上跑,蘇哲堯偏頭看向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纖細胳膊上那塊熟悉卻又歷經磨難的萬國,不正是剛才照片裏的那塊嗎?

所謂定情信物,當初只當是金願見錢眼開隨口說來玩的,如今真真看著這表上指針走動,像是冥冥之中早就註定好的。

他們之間,絕無可能就那樣戛然而止。

一個“成熟”的定情信物,是可以自己促成他們再次相遇的。

凱文小心翼翼把表從手腕上摘下來,雙手奉上,又說:“我替您已經向那店主問過了,這只表原就不是什麽賭客拿來典當的,是個小姑娘拿來修理的。像這種手動上發條的表現在不多了,只有這家的老師傅會修,廢了好些時間才修好的,說是原本已經用不成了。”

蘇哲堯空洞望著桌上一盤接一盤多出來的菜,困惑:“如果是拿來修的,為什麽要售賣?”

“店主看那小姑娘年紀小,對表一概不懂,就弄了只假的貍貓換太子,想著大撈一筆,反正賣給大陸過來的賭客,離了澳城就神不知鬼不覺……”

“那對表一概不懂的女人,應該不是她吧?”蘇哲堯打斷凱文,直接問他重點。

“不是她,聽店主的描述,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短發,粵語說得很好。當時還有個男人站在店門口等她,但來取表的時候是她一個人來的。”

“能找到這個女人嗎?”

“我給了店主一千葡幣,他給我調取了店裏當時的監控視頻,拍了張照片給我,但我沒見過這個人,蘇老板你可有見過?”

蘇哲堯看向凱文手裏的手機,那照片裏並不算清晰的一張臉,他幾乎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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