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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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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靜

春日的光影透過軒窗,落在安靜的宮學裏。

安樂漫不經心的拂過手下的九霄環佩,暗紫色的琴面模糊不清的倒映著自己的面容,宮裏的人一直都說自己和皇祖母很像,可是自己倒是覺得哪裏都不像,再想到平日裏,自己偶爾悄悄偷看到正高坐明堂的皇祖母,心下就不由一陣發寒。

陳青悠瞧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無聊的安樂,眼珠子一轉打趣道:“二公主,怎麽今日柔婉郡主還沒到,往日裏,可從沒有見過她遲到”。

安樂看了一眼右側柔婉的桌案,心裏默默腹誹可能是她終於受不住了,都快二十有二,皇祖母和遠在常州的平王居然都沒有提及她的婚事,還得每日過來學這些她早就熟知的宮內禮儀和女學。

陳青悠見安樂不開口,只盯著柔婉的桌案,不由換了個話題,好奇道:“殿下,聽說了今日若靜公主也要來宮學讀書”。

安樂溫柔的點點頭,看向一旁同父異母的姐姐雲和公主。

雲和看向這個只因容貌和皇祖母相似就得到聖寵的妹妹,再看看她的琴,身上的衣飾珠玉,無一不是寧國最好的器物,而自己了,手下的琴不過是宮人們按著常例隨意尋來。

眼見姐姐盯著自己,安樂不免煩躁,每次見面,姐姐總是盯著自己身上的物件,可是自己若是開口說是送給姐姐,雲和的臉色就更差,怎麽也不會要,幾年下來,安樂就是個聖人也不耐煩了,只是若是沒有讓雲和端起長姐的氣勢,雲和恐怕又要無端責打宮人。

雲和的伴讀鄭斯容一看她又有些魔怔了,心下一嗤。

大公主和二公主七歲以前都被關在碎玉軒無人問津,好不容易她們的母族上書要為兩位公主開宮學,而寧國的真正的掌權者延平大長公主居然同意了,甚至還親自見了兩位公主。

而彌散著血腥的皇宮,也是因為這次覲見,多了一絲平和。

而且這位安樂公主,由於和那位年輕樣貌相似,便得了延平的喜歡,而同時,這位安樂公主時分的知機,不僅打扮風格上像延平,就連行事風格,聽著宮裏老人的說法,那真是和大長公主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因此,賞賜便源源不斷的流進了安樂殿下的流雲殿。

而這位雲和公主相較之下,簡直就是微若塵埃,就連性子也越發的鉆牛角尖了,不過還好,這臉色只會落在宮人頭上,自己這些貴女就是公主也得讓上幾分。

“大公主,你見過若靜公主嗎”周紅素忽然插嘴道。

雲和眉頭一蹙,緩緩點了點頭。

“那她如何”周紅素頓了一下道。

雲和回想起六年前,那會若靜還不姓林,還是個叫杜霏霏的小女郎,記得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個學堂,忽然之間她就從外面慢吞吞的走進來。

那會她蜜一樣的膚色和長京自己所有見過的女郎都不一樣,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總是好奇的看著她所能見到的一切,雲和慢慢想著,突然她聽到門外傳來似重若輕的腳步聲,這是張女史的腳步聲,平日裏悄無聲息,唯有在快踏入學堂的時候才會猛地加重腳步聲,來提醒著其他人,要上課了,請安靜些。

雲和的思緒便回到手上的九霄環佩,老實說她一點都不喜歡這琴,偏皇祖母的琴藝很不錯,可自己為了跟上進度,已經抓緊所有的時間,但若是和鄭斯容相比,自己的琴藝簡直是不堪入耳,真是令人煩躁啊,她心裏悶悶道。

但面上卻是看不出一絲情緒,仿若尋常一樣開心,擡起頭,就見到曦微的日光裏,一個身影緩緩走了進來,女史恭敬的站在一旁,跟著進來。

眾人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孩,瘦弱的身材,個頭倒是挺高,只是皮膚蒼白,一雙烏黑的眼瞳黑的就像桌角上的硯臺。

雲和心下一驚,下意識和安樂對視了一眼,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女史指著柔婉郡主的座位,恭謹的開口道:“三公主,這是您的座位”。

此時此刻,宮學中央按照三行依次擺好了,從門口依次排開,分別依次是雲和,安樂以及靠著裏側的空位第二三排,分別是各位公主的伴讀座位。

林霏霏困倦的點點頭,入座。

女史這才面對眾人正色道:“遵大長公主禦令,此後,若靜公主也將同諸位一起進學,這兩位是三公主的伴讀”,說完,示意緊隨其後的辛紅柏,徐靜雅趕緊入座。

辛紅柏此刻頭暈目眩,只覺得自己如同墜入了一場荒誕的噩夢裏,自己跟著阿娘回長京,本想好好享受一下京都得繁華和熱鬧,楞是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成為三公主的伴讀,伴讀伴讀,顧名思義,自己還要讀書,說起書,自己已經多久沒有碰過書本了,一想到這個,她頭不暈了,更痛了。

徐靜雅眉眼一動見辛紅柏魂不守舍,想著辛紅柏和三公主一路同行進京,好歹也是比自己這個如今才第一次見面的人,應當是有些情分,不過,她試探道:“三公主,我和紅柏妹妹是”。

一時之間,學堂靜若無人。

林霏霏緩緩擡頭,一雙眼看了看辛紅柏,又看了看低眉順眼的徐靜雅道:“你坐我後面”。

徐靜雅面色一喜,趕緊落座,辛紅柏卻是無所謂,畢竟長年逃學的經歷說明,坐在最後實在是一個好去處,也立即落座。

待幾人坐好,女史這才道:“從明日起,宮學要加一門課”。

安樂心下一抽,目前宮學的課程,涉及的有琴棋書畫,騎馬射箭,為了保持每門科目的優秀,自己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來學習,也不知道當年皇祖母是怎麽保持年年榜首,嗯不對,先皇子嗣不豐,當時的宮學除了皇祖母就剩下伴讀了,心裏默默哀嚎了一聲,不過皇祖母那也是第一。

“先生是要加什麽課”坐在最後一排的馮欣恬道。

“女則”

“女則”眾人異口同聲,震驚道。

宮裏人人皆知,長公主最不喜這類閨中女兒的內訓,不然也不會讓二位殿下在宮學學習。

可是,眾人心有一致看向坐在一旁的三公主。

她正閑散的撥弄琴弦,聽著它發出嘈雜的聲音,面色安靜如水。

“好的,上課了,對了,殿下,不知您可學過琴”張女史對著林霏霏謹慎道。

林霏霏平靜道:“你們正常上課就好”。

張女史猶豫了片刻道:“那不如殿下先看著,若有什麽不懂,可以直接提問”。

林霏霏懶散的點點頭。

“那就先彈一首《梅花引》”張女史微笑著點名道:“雲和公主先來”。

幾人輪流彈完,張女史心中暗暗評價:這幾人之中唯有鄭斯容的琴藝最高,等回頭一看若靜正對著窗外發呆,心下一陣不喜,但不由想起四年前,不過十歲的孩童遠嫁北燕,一時之間,猶豫不決,正想上前,已然到了下課的時間。

張女史特意道:“若靜公主請留一下”。

眾人小心翼翼的互相看了看,跟著雲和魚貫而出。

而徐靜雅和辛紅柏卻是面面相覷,猶豫不定的看著張女史。

張女史卻是小心上前對著林霏霏道:“殿下,您”。

“我不會琴”

“殿下,若是您有時間,不如我以後每日為殿下補習如何”。

林霏霏好奇的擡頭,慢慢站起來陳述道:“張女史,不必了”。

說完,林霏霏就起身走出了學堂。

徐靜雅面色尷尬的看著張女史,心下暗暗後悔,早知道,殿下這麽不給女史面子,自己就應該先走,這般想著,也只得彎下身子,點點頭,溜了。

只辛紅柏眼見人走遠了,才走過來,小聲道:“女史,三公主性子有些直了,你”,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女史見她如此,反倒笑了,她自小選入宮中,後來考上女官,像這種事言語沖突之事,於之她而言不過是小事,反過來安慰辛紅柏道:“無事,三公主沒有時間,不知辛姑娘可想學琴,若是”。

辛紅柏一聽這話,連連尬笑道:“不了,不了,我平日裏都是習武”,說完也溜了。

張女史見這些孩子如此跳脫,只得搖搖頭,緩緩走出學堂,繞過回廊,一擡頭,就見到遠處的長亭裏鄭斯容正眺望遠處,見自己出現,方才走近。

張女史心知這路是自己回住所的必經之路,那麽這人必然是在等自己,靜靜等著,直到人走上前,幹脆道:“鄭姑娘,找我有何事”。

“不知”鄭斯容猶豫道:“我前幾日借了柔婉郡主的書”。

張女史見她說的吞吞吐吐,微笑的點點頭道:“柔婉郡主如今已升入紫霄宮中,做了司賓女官”。

鄭斯容詫異的看著張女史,心裏雖然明白紫霄宮是寧國政權的中心,如今柔婉郡主做了一個才正六品的女官,這,她正準備多問幾句。

張女史已經緩緩搖搖頭。

鄭斯容已然一驚,自己忘了,當初進宮之前,祖父就說過,關於紫霄宮中的一切,不管什麽事都當不知道,想到這裏,她瞬間整理好面容,微笑道:“多謝張女史”,轉身快步離開。

中午,林霏霏跟著宮女往自己的居所遂初堂。

一行人悄無聲息,等到了主殿,徐靜雅好奇的看著殿中的擺列陳設,一應俱全,每一件都價值千金。

“擺飯吧”林霏霏道。

宮人立即下去傳膳,不一會的功夫,桌上就已經擺滿了十份小菜六份點心三份湯。

“坐吧”林霏霏說完,辛紅柏立即坐下,一雙筷子直接上手,開吃。

而徐靜雅見辛紅柏如此毫不顧忌,也坐下,瞧著一個宮女從桌上用銀色筷子從每盤菜裏挑出一點,小心翼翼的試吃,這是試毒?

可是,看著一邊是狼吞虎咽的辛紅柏,一邊是慢吞吞的宮人,這好像也沒有試毒的必要啊。

這樣想著,徐靜雅看了一眼半闔上眼,像是睡著的林霏霏,挑了一筷清蒸桂魚,嘗了一口,清甜無比。

下午,騎射課,三人為了上課,特意換了騎裝,以至於到了馬場,其他人早就騎上馬,來來回回跑起來。

辛紅柏一改早上的困倦,親自去了馬廄挑了一匹棕紅色母馬,腳下一動,輕輕松松越上馬背,右手挽弓,左手搭箭,對著遠處的靶子,瀟灑的射進靶心,朗聲大笑。

徐靜雅眼見辛紅柏的英姿颯爽,比平日裏的散漫多了些許人氣,一顆心也熱切起來,她是徐家女子,雖說長京中一直有流行女子騎射,但是徐家雖然是武將出生,自己卻是遠房族親,尤其是自己這一支是以文起家,所以這是她第一次騎馬。

“你也去挑一匹”林霏霏看著躍躍欲試的徐靜雅隨口道。

“殿下不去嗎”

林霏霏搖搖頭。

徐靜雅面色泛紅,鼓足勇氣,讓守在一旁的太監挑出一匹白色的小馬,小心的按照侍馬太監的說法,餵糖,然後輕輕踩在腳踏上,跨上馬鞍,穩穩坐好。

太監瞧出徐靜雅是個新手,也只牽著韁繩,小心的繞著場地走著。

春日的午後,散漫的陽光下,林霏霏讓小太監搬了一張藤椅,她躺在上面,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守在一旁的馬將軍面色難看的黑了臉,往日裏這些公主過來學騎射,自己心裏自然明白女子天生體弱,也不指望拉開硬弓,只是現在這個倒是好,一點樣子都沒有,過來直接睡覺,不過,一想到今早學堂發生的事,看樣子,自己還是先靜觀其變才好。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馬將軍擡頭一看就見到以徐潘為首的一群人,呼啦啦沖進來。

馬將軍一想到徐潘是徐江徐大人的親侄子,心下不喜,面上卻是帶著一絲諂媚的笑意迎上去道:“小徐將軍怎麽來了”。

徐潘隨意點點頭,他早些年的時候,他舅受不了親娘天天在自己耳朵邊念叨,幹脆在宮中幫他掛了一個正五品的殿前侍衛官。

然而他自己進了宮不過混了幾日班,就覺得頭疼腿疼,渾身不舒服,幹脆掛了病假,自己一天到晚出去瞎玩,這才好了許多,於是這病假就掛了一年多。

但他手上還是有著入宮令牌,再說如今他舅舅是守衛皇城的大將軍,下面的人也是會見風使舵,見他帶著人進宮,又不是去延平長公主的紫霄宮,也就睜一只眼閉一眼,隨他去了。

而今日,他本是待在凝香閣醉生夢死,忽然聽到有人提起宮中的太學,又提到最近剛剛回國的若靜公主,一時之間,心下難耐,便急匆匆的入了宮,半路上還遇到了平王世子,幹脆一起過來。

“我這聽說禦馬監來了許多好馬”徐潘熱切的說著,眼珠子卻是四處瞎轉道。

馬將軍猶豫的看那看不遠處,想著現在還守在林霏霏身邊的秦嬤嬤,那可是紫霄宮的老人,心下一定,隨手招來一個侍衛道:“來,你領著小徐將軍去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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