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27 章

關燈
第 27 章

仕豪給我回信了,他說已經請了禦醫下揚州來,他一切安好,只是忙碌了些許,又說叫我少擔心註意身體,手不要沾水。

看到這些我是感慨的,但他的話像水面的浮萍,他為我請禦醫下揚州是舉手的事情,但於我來說是重恩。可這也只不過是他覺得應盡的本分罷了。

我讀及傷手時候,心中難免有些顫動,這讓我想起那個少年,攀著月色,支著窗沿,他給我帶來的簪子,指尖依稀還帶著點溫熱,他給我點的安神香,隨著我看他離去的夜色裏,順著那陣風,把我想要他做個好夢的期盼,送去了。

我想,這少年於我來說是壓在舌下的蜜餞。吞的快了,可惜。是慢慢回味,久日留念。可偏偏,我不能多吃,會爛了牙,酥了心。

還是不足十日就是常蘊的大婚了,大夫是隔夜乘著船,騎著快馬來的。我見他年邁又奔波,叫人好生供著,他的屋舍定是要都好的東西。

大夫姓姜,是宮裏專給皇子看病的,轉世華佗來說他並不為過。他匆匆來,進了常蘊房裏,施針吊藥,推行血氣。便是一下就將人身子給轉了回暖,且說這湘常蘊呼出熱氣來了,大夫也是滿頭大汗。

轉身去桌案前拿了杯盞,不論冷暖便倒頭入口。再是吃了許多案桌上的點心,想來一路是沒怎樣吃好的。

祖母見了忙叫下人去準備膳食,那神醫吃了些糕點時候,一擦嘴就坐定下來寫下單子遞給母親,神色認真:“一日一服,算好時辰,不可有早有晚。”

母親神色認真,叫來十四去。十四接過手,人稍稍快走兩步便不見了身影。

“老夫人。”姜大夫再是轉頭與祖母說話,祖母點頭應是,他再說話:“令孫的病,若自顧方過四十。若心有郁結,三十不過。”

這話開口祖母像是一下老了二十歲,整個人後退跌在身後人手上。

“冤孽!冤孽啊!”祖母拿著帕子一下下的錘在胸口,身子骨落在地上,要兩旁的人撐著才沒能跌到地上。

母親上前去請姜大夫去前廳用膳,姜大夫也不多說起身跟在母親身後就去了。

祖母由幾個身邊人扶起身來緩步去到床前,紗簾掀開我真切的瞧見了常蘊。

他閉著眼躺在那兒,似乎是睡去了,兩睫微微的顫動。我想上前去,最後還是轉身離開了。我怕我這布錯了,壞了從前的步步,且叫他也往後無良辰美景。

采兒給我起了擋風的棉簾,我出去時瞧見有只大紅的公雞飛了出來,叫小廝好一頓狼狽的給抓回去,可又怕傷了其潤亮的紅翎。

這是給常蘊若是去不得拜堂備上的,且盼著等著,叫他早些病好。也不要陸縈凝與那大公雞拜天地。

“樂丫頭,你來。”裏頭祖母的聲兒傳了過來,我轉過身去有些頓住了。

一旁的小廝已然是掀開了棉簾,我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裏頭祖母又說“快些進來,莫要讓寒氣又往裏透。”

這湘,我才挪了步伐往裏去。

濃重的藥味悶的我心慌,或許不是藥味的原因,只是我遇事難斷。

我穿堂進去,祖母在常蘊的床前低著頭抹眼淚。往前慢慢去,常蘊已然醒了,半闔著眼喘氣。

“阿卿。”見到我來,他伸手想觸及我。

我微微垂了垂眼瞼定在那裏,常蘊放下手,還是帶著淺淺的笑與我說話:“我是想那時候和由生常在那處玩耍。”

似乎是欲蓋彌彰,他說的話讓我張了張口,可是說什麽不知如何是好。

“叫樂丫頭與你說說話。”祖母拍拍常蘊的手扶著床欄起身。

幾個婢子上前扶著她離開,比我年長的幾位親眷也跟著祖母離開了,整個屋子空了許多。

我往常蘊的床前去坐下,他眼含笑意看著我,伸出一只手搭在我撐著身子的那支手上。我沒收回手,由他輕放在上頭。

“多謝你請三殿下讓老禦醫來。”常蘊看著床帳的穹頂,話語清若微風,氣若游絲,似乎還未恢覆過來的樣子。

“纏潺是個極好的姑娘。”我與他牛頭不對馬嘴的說話,“你去找她說的那些話我都知曉了,你這樣是叫姑娘難堪。”

“既你知曉了,我想你也知我心。”常蘊收回手來,搭在被褥的裘皮上。

是孽債,是桃花亂,我深吸一口氣與他說:“你這是被我牽絆,這只叫我為難,難堪。”我轉頭正視他,這回是真真正正的面對他。

他也轉過頭來看我,身子往上頭坐了坐:“你喜愛仕豪?”

“我喜愛他。”我與他落下的最後一個聲兒重合,是急迫。

他閉了下眼,苦笑一聲:“於我這你也是難熬,我這段時日迷了頭腦,叫你難做了。”

我未多說,起身就走,也沒回頭。他有叫了我一聲,不是阿卿,不是樂兒,是旦卿。

我回了院子便沒再出去,吃食都是叫采兒去給我取來的,我不欲出門去見誰,多說也是心煩。

再者就是我給仕豪寫了信,他也常回信與我,他也告訴我趙衍廷已辦妥關外的事宜,過兩日便可回京。

這叫我又想起他,我本欲忘了這些的,可這湘像紮在心中的軟刺,叫人拔出來疼,不拔出來癢。

而父親也在常蘊婚前五日到了。

趙衍廷回京覆命,太子被廢封勉王,封地泗水,擇日啟程。太子位置一下子懸空了出來,羌渠王仕乾被皇帝召回京都。

而趙衍廷這湘事宜辦的十分妥帖,且說仕衡從中作梗叫他派兵與敵軍正面沖突,而後放兵力又叫他給撤退回去。

於是趙衍廷被擒,可在北野人卻不拿其來做要挾。

仕衡那湘倒是急了,再是幾日未有敵軍沖突進攻,再幾日趙衍廷毫發無損的回來,同時北野撤兵,派人與朝廷談和。

而北野來談和的是大首領的第五個孩子,是最小的叫崇關北。

皇帝叫趙衍廷帶著崇關北在京都游玩些時日。

但仕豪說趙衍廷過兩日要到揚州來,他便不便去了,要禮待崇關北。

於是,在常蘊大婚前日我見到了趙衍廷。他與大哥策馬而來,那兩匹馬兒到了便是前膝找地累的跪了下來。

大哥與趙衍廷也是風塵仆仆,發絲淩亂有些飛揚。我正與囡囡在門前才是剛好見到他們,這湘便叫采兒去請母親祖母。

母親祖母匆匆將兩人迎入內,外頭游龍石橋邊放了無數的蓮花燈,盞盞還未點上。囡囡脫開我的手去取了一盞來,蓮花燈芯是囍字平鋪的一塊方蠟。

“許久未見我,可曾念及?”趙衍廷在我身側側頭悄聲與我說。

我低著頭,垂下眸子不敢看他,也不應他的話。

他輕笑一聲,沒有再問什麽。是輕浮了,或許是那日後他不似從前那樣拘束,想說便說了。

婢子帶著哥哥與趙衍廷去各自的院子梳洗,母親與祖母則還是在前堂忙碌。有許多當下要辦的事兒,到明日能應上的。

他們到的時候是正午時分了,采兒拿來明日要穿的衣裳時候說兩人跑馬便未停過,到驛站無論遠近都要換馬,途中有兩匹至驛站便倒地了。

難怪兩人入院了便不見出門,怕是已然累的睡去了。

下午的時候茵姐兒來找我,給我帶了她做的花茶,似是賠禮。又與我說了許多的話,我看著她聽她說。

她是個很聰明的人,進退有度,可做事總是叫人摸得到痕跡。

夜裏小廝和婢子都將橋上的蓮花燈點上了,這燭心是特制的,能燃很久。那花燈一盞盞的放的湖心,囡囡也將她白日裏取得花燈放了去。彎月湖,流暖湖,白茶湖,都點了,各湖約是十盞燈,求的是十全十美。

事了回去睡了一夜,第二日起來,每人一籃子紅棗.花生.桂圓.蓮子,裝在籃子,小廝婢子提著,家裏的主人撒到地上。

哥哥與趙衍廷也早早的起來,哥哥的衣裳是祖母要人特去量身做的,沒想趙衍廷也來,母親便連夜送了哥哥的衣裳去改,今早送來修的也甚好看。

哥哥是個儒雅的人,卻也並不是那種與蘊哥兒一樣若二月的柳樹一般柔和,也不是趙衍廷那般若桃花一樣的風流。

而母親為他選的砧青攜白鶴交領,外罩一件雪白的貂絨錦袍,頭戴紅玉冠,與衣裳上頭艷紅的白鶴掾嘴相交,襯的臉色都白潤了許多。

雖說是改了,卻也是精湛了繡娘的手藝。趙衍廷一身玄青色海紋底封腰交領,外披一件烏黑的貂織大袍,領頭一只黑貂橫過脖頸,尾部下垂至胸口,細長的眼禁閉不露,安穩的趴在他肩頭。

再看項上黑翎順著長長的馬尾落到腰上,與這兩日在北野吃苦落的一身麥色皮膚相交。

“可有念及我?”他還是側過頭來問我,我今日穿的喜慶,墨綠色的兩件式馬褂,腰封是略帶些紅的蓮花嬌艷開著。外頭又掛了絨領錦衣卷金花外袍,下擺收針時候又交錯著點了許多綠葉。

我垂下頭來,景泰藍上的絡珠叮叮的在耳畔響。

他又說:“我是想知曉,不是逗弄你。”

外頭撥雲見霧的灑下一片金光來,我是呆滯了眼看著落在我繡著貔貅的冬鞋上。擡起頭來,那綁著小燈籠的枯樹,像是回了春一般生機而立。

好意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