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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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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祖母定在六月十二請揚州城的小姐公子都來家賞花,吃螃蟹。蘊哥兒對去林家陸家興致缺缺,祖母那日叫他,他沒應聲。後曹家祖母說曹小郎君對這事兒也是無甚反應,這叫兩位祖母只能多費些心思設宴請酒。

這下子府上都忙了起來,母親也空不出手來了。請宴的螃蟹是家裏出的,其他的菜色曹家祖母出,兩家的廚子一同做。

曹祖母也將養了許久的名種搬來了,一盆盆的專立了架子在小亭上。游龍石橋上一張張的八仙桌擺開來,前頭大堂是長輩吃酒的地方。石橋上是小輩和夫人一塊兒的,來的都是揚州的嫡出孩子。

我這兩日靠著彎月亭的小欖用楊柳蕩著淺水玩樂,母親說仕豪與哥哥都同官家回京都了,北野的事情叫他們得回去輔佐官家。而官家也忙得焦頭爛額了,不過巡視的事情還是要有人來辦的,官家是叫九王爺來的。

“那也巡不到咱們家來。”老祖母剝了顆橘子遞給囡囡,囡囡喜的接了,塞了一瓣到祖母的嘴裏。祖母笑著吃了。

母親端了茶瑉了一口後放下來,從絡嬤嬤手裏接過了一封黃皮信拆了開來遞給祖母:“九王爺的夫人想瞧瞧揚州的風情,知道咱們家,過兩日的請宴她也想來。昨日發了信箋。”

老嬤嬤接了過來,送到祖母面前。祖母用帕子擦了手才接過信,細細的看了許久:“倒是又麻煩了許多,王爺家可有公子姑娘?”

“有位郡主已許了人了,是金紫光祿大夫。倒是有位小公子,還年少約莫再過五年娶親。”父親在一旁開了口。

母親撇眼瞧去,唇角勾了勾,“庶出子倒有三個,這回來的是南巡想必是不會帶著的。那位小公子也必定是在府上鎮著,也就是九王妃一人過來。”

“這樣也好,少些麻煩事兒。”祖母點點頭,“但禮數不能少。”

“這會子是私訪,一般來說私訪是不受拜見,不接賓禮的。只要個她想頂的名頭,設個位置便得了。”母親這會子說著淡然,但我心下卻是有些亂的。

我後問母親,九王妃此舉是何意?母親說從前她就遞過拜帖來,只是她閉了門不出戶,推說便是仆人去說這拜帖遞不進來。此番想來是知道母親在,才遞了書信又傳拜帖。

日子過得很快,母親在前一日午時累的睡到了第二日門開時。她起身迎客的時候又是容光煥發的模樣。最早到的是那位陸家的小姐,與林善睞相比她是更好看的。人與她的名字一樣‘縈空如霧轉,凝階似花積’。面龐白玉,兩縷發絲垂在臉的兩旁,談吐中可以看出她是個有見識的小姐,笑起來極好看,是看久了就會被深吸引的美人。

林善睞也來了,來時便挽著我的手與我聊了許多,但兜兜轉轉的總是會轉到大哥身上。我不忍打破她這一分羞澀,但她或許明日或許下月便是我的表嫂了,於是我與她說的隱晦。她聽了似乎並沒有難過,反倒很欣喜道‘是公主嗎?也應該是公主了。’這倒是讓我未曾想到。

到了午時一刻賓客都到的差不多了,我問母親九王妃是哪個。母親卻說她並不知道哪位是九王妃,她從不去了解九王爺的事兒,只在政事上與他有關系的她會瞧瞧。

游廊石橋下水澄澈如鏡往下看去似乎能見到蓮花的根莖,蓮花從水底的淤泥處向上蔓延蜿蜒直上,能看到莖的卻只有幾株,旁的被圓盤似平穩的荷葉給擋住了,若見不現的花似開似放的也羞澀的躲在它後。

“你家蓮兒開的如此好,我家的都倒栽進泥裏了,真真是出不了淤泥也濯不了清漣。”陸縈凝伸手往橋下探去,再回手袖口已然濕了小塊,她伸手摸了下驚訝道,“這水是透涼的,怪說這橋下是清風涼意。”

我狡黠一笑:“你且稍稍,後頭有道菜色可是與這小池有些關系。”

林善睞走了過來與我們一同靠著石欄,往下看去:“還挺有趣味。”

“是家裏廚子的想法。”正說完這句,那頭站在堂前的老嬤嬤便提了喜色的聲兒朗口道:“請諸位貴客入座。”

我請手叫她們兩人入座,兩人也各請了手後我先坐了下來,她們便在我兩手旁坐下。顯然是有些事情要問我,我轉了兩面直白的輕聲問:“兩位姐姐有什麽想說的?”

兩人想來也是極熟稔的,四眼互相交匯一番後

陸縈凝先開了口:“我實想問的可能你也不曉得,但既是你家宴請應有是單子的。”

“你便說,你想問誰?”我測了頭來貼她近了一些問,另一頭林善睞也湊了近來。

她羞了臉,又是微微擡眼看我:“我想問問,那位在柳亭下的公子,著白袍繡翠青竹織的公子是誰,站了會兒就坐輪椅上了的那位。好認的很。”

這叫我楞住了,是好認的很,也只有一位公子是她這樣說的:“那是蘊哥兒,是我表家少爺,是家裏二房的嫡出少爺。”

“倒是個尊貴的,我曉得他是個體弱的。”陸縈凝低下了頭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片刻後她又問,“那位哥兒可娶親了?”

“未曾。”我搖了搖頭,見她如此似乎是有什麽念頭,倒叫我又仔細打量她。大家閨秀的樣子,舉止才情都是一等一的,性情也很是溫善,若是嫁給蘊哥兒,便配得上金童玉女。

但見她驚慌的擡起頭來:“我...並非你想的這樣,我歲數也大了,是該嫁人的年紀了。”

林善睞卻在此時開了口:“你一直不嫁,不是在等你的小郎君嗎?如今怎麽又念嫁了?”

我轉頭見她笑得狡黠,在看陸縈凝,羞赫的似要跳下這游龍石橋下的荷花池子裏去,與那蓮花為伴,那可真真是應了前頭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你與她說實話,將來也是要做親家的。”林善睞倒是像個媒人,從中勸她,想必也是有些故事的,我轉頭看看她,又看看她。

我也應和說:“是要做我表嫂的人,怎的第一步就出不去了?”

“我...那我便不藏著掖著了。”她咬了咬牙道,“我早前便見過蘊哥兒了,他那一身的不好...都怪我。我後來找他他不在家裏了,我一直等著,難是做妾我也願的。只求他事事都好,日日歡喜。”

“你是蘊哥兒救的那小姑娘?”我奇了,看她有些將落淚的樣子,忙遞上手帕,“都怪我都怪我,提及傷心事兒了。”

她擺手搖頭:“不是,是我的不好,我叫他這樣一身的不好。”

“你可別哭了,你為著她都多大了也沒嫁人,瞧瞧你家門檻都要被踏爛了。”林善睞忙安慰她,又瞧了瞧四周,“多喜慶的日子,你哭哭啼啼的。他也並未娶親,你何苦自怨自艾?”

“我也與你撿實了說,家裏有意想叫蘊哥兒定親。”想來她與哥兒也是份極好的姻緣,我從中做媒也好了卻傷心遺憾。

那一刻,我見她眼睛亮了,熠熠生輝如同湖中明月。而每桌來了四位小仆兩手各提一根小花繩子,那小花繩本是綁在石橋柱上做門面的,如今小繩拉起繩下的小圓球也盡瞧見了。

圓球滾圓剔透用的琉璃,底部是一平臺,小仆拿的仔細不敢有一絲晃動。取上來後便在每人桌上放定,最後換換將圓球向兩米拉開。

眾人這才瞧見裏頭相貌,是一只小小鴛鴦,小仆又取布菜的筷子夾下一小片來放在客人面前,那小小一片薄如羽翼,是取得鴛鴦最厚實的部位。

我取了吃,是清爽剔透冰涼爽口的味道。

“如此有趣!”林善睞側我耳畔驚嘆。

我含著笑道:“也便就這了,廢了許多心力。”

後頭,便開始上些涼菜卻又是墊螃蟹寒氣的。吃了約莫有一柱香的時間,幾個婢女0便將八大件給上了來。

我與桌上的幾位小姐介紹道:“這螃蟹都是我家特去陽澄湖一個個撈上來的,小的都給放了回去,專挑大的。”

諸各都點了點頭,又讚前頭的哪道菜極好,又是嘆家裏費心了,我含著笑一一的應了。

倒是陸縈凝在一旁側了過來瞧聲道:“這一桌宴席可費了不少錢財吧。我家前兩年哥哥娶嫂嫂便是散了一年的錢收,更何況是家裏還有錢莊鋪面的。”

她這樣的話叫我一下子樂了,想是真應了那句‘將來是要做親家的’。我便安慰她,家裏是做的水路陸路生意的,京裏頭還有鋪面,如此一番也不算的什麽。她便也點了頭,沒在多說。

這湘吃盡興了,便是去好好游賞一番了。每家的花兒開的都不盡相同,林善睞是極愛花的姑娘,這是她自個兒說的。她說曹老祖母也是個惜花的,輕易不將花兒外置。

她這一說我便是偷笑曹老祖母娶孫媳心切。

我與蘊哥兒不甚好了,若是放在從前定是先在他耳旁吹吹風的,但如今是不相同了。

公子與小姐分的也開,不近吃席面的,公子與父親那一輪在堂中吃。但隔著堂也是能看見的,游園隔著月門有時要個幫襯也能看見,如此便也算投了眼。

這一場算是到了申時才散的幹凈,母親已父親都累極了,便先回去睡了,晚食也未盡,而我去訪祖母與她一同晚膳。

祖母正帶著囡囡在夾龜籽兒吃,我過去低下身來問囡囡:“可以賞姐姐口飯吃否?”

楠楠忙夾了顆送我嘴裏,我吃了後便坐了下來,下頭的老嬤嬤給我上了碗筷。

“我的姑娘,來祖母這吃晚膳的?”祖母含著笑問我。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止如此,是來吃晚膳的,又是來說些別的的。”

“你倒是說說。”祖母有了些性質。

我便先問了祖母見了林家姑娘與陸家姑娘的意思,祖母說林家姑娘是個擔的起大場面的人,陸家姑娘小氣了些話也少,懦懦的人。

這讓我又想起陸家姑娘與蘊哥兒的事兒,祖母說她曉得那時候兩家鬧的兇極了,二爺更是氣可又是自家哥兒自己跳下去救的人家,罵了一月陸家什麽也沒說,只道歉,小姑娘也常上門來賠禮道謝。這也便就算了。

順水推舟,我又將陸家姑娘一直未曾婚配就是想嫁給蘊哥兒,想著做妾也是可以的。

這讓祖母也是聽得一楞一楞的了,想了許久。我於是又道,這陸家姑娘與林家姑娘想熟的很,林家姑娘也是知道這會子事兒的,若是去林家求娶想來姑娘是不會應的。而林家姑娘強勢,哥兒是個溫潤的人,這樣激了便也不會十分美滿。

祖母聽了點了點頭,只道是沖著陸家姑娘對哥兒的這份心。

母親後來去訪了陸家,陸家很歡迎母親去。上回陸夫人也與母親相談甚歡,母親也覺著夫人是個溫和的人,好做朋友。

陸姑娘見了我也甚歡喜,我與她說此來便是說親的。她很歡喜,一下子淚就出來了抱的我緊緊的,哭著說:“真真是大夢了一場太虛境。”

“你是好姑娘。”我輕拍她的背低聲安慰她,於哥兒來說於姑娘來說這是好姻緣,若是換成我想必是斷了姑娘的春心,送了哥兒的情誼。

與陸家說好了後,父親第二日便帶了聘禮上門。玉如意,金襄臺,紅瓷碗,十八合四人擡裝箱。那日風光極好,艷陽高照,又是黃道吉日。祖母很歡喜,說這便是哥兒的正姻緣了,打開始就有的緣分。

我瞧這這樣的喜氣心中也很是歡愉,後定了三月後大婚,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季頭。這算是了了一樁事兒,父親母親也便就定了兩日後回京裏頭。

從揚州直去,不回莊子裏了,遇到了淑姨媽想來又是一番說套。

去揚州的路上下了場大雨,中途便在驛館歇了一晚,卻又在這時遇到了淑姨媽。

驛館剛好是在宿縣,此地經濟繁華傍運河而生。母親知曉淑姨媽是喜行水路,特坐了馬車。倒是未曾想到一場大雨將兩人聚到了此處,驛站並非只有一處倒是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難分難解。最後,母親退了出去。

“這會子是我去了她半條命,她從前委身於我,如今我也不是不說理的。且待廷哥兒回了,她便會笑著謝我。”她說的從容,移步上馬車去,卻在此時,淑姨媽追了出來。

“這驛站大的很,一同罷。”隔著雨幕淑姨媽一個人單薄的站在門口,後面的丫鬟這才追出來。

母親隔著將舉傘的絡嬤嬤手擡起了些,深看了淑姨媽片刻,淑姨媽站在那兒等母親說話。

最後,母親一步步又再下了馬車,走到淑姨媽的面前說了一個字:“好。”

正是下午未時的時候了,陰暗的天色透著一絲絲的光,是欲行將難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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