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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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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常蘊於小暑的時候往揚州去了,走前他沒見我,我也沒去送他。但我不知為何,大病了一場,發著虛汗。

母親來照看我時說,常蘊是個經商天分極高的,他有滿腹的才華,卻生生的被身子拖累了。若他與哥哥一樣,怕是遠在哥哥之上。

說話的時候母親滿眼都是惋惜,她坐在床邊轉頭看我與我說:“那夜你出了去,他便質問我,問的句句都是於你歡喜為前的,我自感嘆不如他待你好。我問他,他都一一的答了我。”

我沒有說話,靠在枕頭上看著垂落的紗幔。

“他是有膽色的人。”母親嘆著氣,雙手搭在膝蓋上。

我有些脫力,張了張嘴問:“那晚他說了什麽?”

見我如此難得應了一句,母親也耐心的回答我:“那晚他問我的你也聽著了,那話是在諷我。後來,當著紹哥兒他毫不留情的說我迷戀權勢,出賣了你。”

聽及此處我從頭到腳的熱氣散了個幹凈,指尖冰涼而顫抖的抓住了薄被。

母親像是松了口氣一般的靠在了床欄上:“你一定也是這麽想我的。”

我沒說話,意思便是母親說的正是。

“其實不是。瞧瞧我,郡主出身,老太後養大的金枝玉葉。你外公外婆也因此與我並不親近,後來國公府的金銀用度散的要見底。那時候我哪知道?老太後死時我正過了笄禮,我被送回了國公府,母親要給我議親,佩秋和我一個要嫁的富貴,一個要嫁的權勢。佩秋多好的人啊,與父母多麽親近的。他們舍不得她嫁不好。我呢,我從小就養在宮裏,冷情冷血的。他們給我定親後,我問我說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是郡主出身,我與太後親若子孫,與官家若兄妹。你知道你外婆怎麽說的嗎?”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母親一臉的悲痛,她一只手撐著被褥才得以坐正身子。

我試探的說了一句:“外婆說對不起您?”

母親轉頭看我一眼,垂下了眼簾來,她搖了搖頭後道:“她說,你不像我的孩子,你叫我母親的時候我只覺得漠然。”

看著母親像是回到了十幾歲的孩子,抱住膝蓋埋下了頭,每每回憶此處的時候周身都是若十一月的寒霜一般叫人冷寂。

“我與他也不甚親。”母親擡起頭,儼然是一副無謂的樣子,“她說的話我委實也能理解,這也並不是最令人難過的。我不想嫁,那時候我本是可以與九王爺在一處的。大婚那日,我想逃了。但,沒多久九王爺就與別家女子定親了。我賭氣,嫁給了俊言。我嫁去,你祖母很喜歡我,她待我極好,像是太後在的時候,我與她親。”母親閉了下眼,許久才睜開說,“我本不欲與你父親圓房,你祖母下了藥,我生下了紹哥兒。我認了,過了段時間回家省親,佩秋與趙謙一同回的。家裏都誇趙謙年輕有為,像是忘記了有我這個人一般,我覺著沈悶出去透氣,見到了九王爺與她的妻去挑簪子。我見到九王爺很歡喜,我上前去,他卻避我如蛇蠍一般攜妻而去。他哪知,我只要遠見他一眼就足了。俊言那時候追了出來,就遠遠地看我,見我傷心極了才上前來帶我回去。我晚膳都未進便回揚州去了。京裏頭的小姐公子,只要是嫁娶了的,便當我是茶後談資,見到我也諷上兩句,而佩秋讓人艷羨。”

她側著頭枕在膝蓋上,她的眼睛看著我,又不是看著我。母親沒有落下淚水,她在說一個故事,但又不僅僅是故事。更像是一個死結,打在那裏解不開:“我想你跟佩秋一樣,成為人們最想成為的存在。”

我從被子裏抽出手來去牽她的手,她卻放下了膝蓋來,起身穿上鞋子走了。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單薄,這兩日積累的欣喜似乎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了。

母親獨自推門出去了,絡嬤嬤在一旁跟了上去。門被緩緩地關上了,我握了握拳頭似乎有些氣力了,我掀開被子下床去。

大約是大暑的時候,父親到莊子裏來了,林姨娘也過來了,母親帶著我和茵姐兒出去迎他們。

父親來時整個人是帶著疲憊的,但是似乎又有種結束了事務的輕松感。而林姨娘消瘦了許多,整個人少了些神采。錚哥兒看到林姨娘的時候眼中放著些光的,但是兩人對視過後他卻乖乖的站在母親身側沒有說話了。

父親一來便奔著母親去了,想來母親也是有事兒要與父親細說的。倒是這回,母親松開了錚哥兒的手交到我的手裏,我帶著錚哥兒,茵姐兒去將林姨娘領了過來。林姨娘見到我恭敬的稱了聲“三小姐。”

我點了點頭,叫錚哥兒與林姨娘去側室說話,接著又叫人安排廂房。茵姐兒跟著林姨娘和錚哥兒去了,我瞧了一眼也不想多說什麽,畢竟血濃於水我也不是個不通透的人。

父親來時正是正午,囡囡還在睡,父親說不用吵她。而我一個人突然覺得少了蘊哥兒似乎是真的少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一瞬間我是想去揚州找他的。

我摸著腦子裏的路走,過月門穿游廊再上小橋等仕豪與母親的那座小亭已落滿了一片片小小的槐花,小石桌矮石凳滿是雪白的小花兒。憑欄而靠見池上也是小朵的槐花飄在上面,槐樹上的花兒還在落,我便伸手去接許久才落的一片在我的掌心。

采兒過來尋到我,捧著一碗藥來,前兩日的病還沒穩住根子。我看著她一步步走上來,將碗遞給我。我轉身去接,那一片小小的花瓣卻正好落在了碗裏。

“三小姐。”清朗溫潤的男聲遠遠地響起來,我捧著碗側頭去看,隔著清淺滿花的小池,仕豪站在那裏帶著笑。著一席白衣,那叢翠綠點綴著他顯了眼。

我起身,他卻點了點扇子示意我坐下,我便停了撐起身子的手,見他往這處走。采兒往亭口去等,手上端著蜜餞的托盤放在了石桌上,壓了一片盛好的花兒。

我看著仕豪走了過來還是起身行禮,我們還未定親禮數不能廢,他也抱扇於我行了一禮,擡頭時兩人倒是相視一笑。

我問:“殿下今日怎來了?”

他講扇子擱置在桌面上,端了那碗蜜餞,請了請手示意我將碗中的藥汁兒喝了。我一下飲了,他便將蜜餞遞了過來,我接過一粒粒沾了吃。

他這湘才開口:“這回來,是來見你的。”

我看著他點點頭問:“來見我?”

他將扇子執手上:“是這樣,我與父親求了與你的親事。稱的是你哥哥,還有趙家的近親。”

這一番話倒是將我說的楞了神,我沒想到這麽快,我吞下口中的蜜餞清了清嗓子:“讓殿下費心了。”

“並沒有什麽費心的,這本就是應該的。冬至的時候我們一同進宮請旨。”扇子在他手裏抵著下巴,采兒將托盤取走他便一只手搭在桌上,掃去了片片落花,“再者,你母親應也是想去的。”

我還是不敢去想這些的,我又問:“我...我能進宮?母親也能去?”

他噗呲一笑:“你我定親不就應是請旨賜婚,後拜高閣入皇祠的嗎?不進宮怎麽做得這些?”

我側身靠在木欄上,頭搭在雙臂上思量著。卻見他起身過來與我面對面的坐下,我是起身不是坐下不是。但見他輕笑摘下我發上的片片花瓣,放在掌心。我伸手去沾上,吹響湖面。

“聽聞你前時病了。”他也搭著雙臂來瞧我,扇子倒還握在手上。

我點點頭:“是病了,如今也好了。”

“那為何還要吃藥?”沒有帶著那常有的笑了,眼睛也睜了開來。

“殿下少了那分笑倒是顯得更親切了。”我不想起,懶懶的靠著,他像是於我敞開了心,我也沒有拘束什麽。

仕豪嘆氣,輕笑了一下:“這兩日累極了,倒是和你這丫頭說話顯得心靜。何況,你也將為我妻,日後也是常照面的。”

“我原是沒人於我說話的,他們都是各去各的了。”我伸手想去抓那飄下的,卻是空了,“若不是殿下今日來了,我應是要在這憩的。”

“是我擾了你清夢?”他聽懂了我的話卻又打趣兒同我說些反話。

我不說他有意,卻是也謝他:“是殿下叫我不是一個人睡在這空蕩蕩的地方。”

“今後,這空蕩蕩的要對著的怕是更多。”仕豪轉了個身背靠在那,仰著頭看亭頂。

我偏著頭看他側顏,生的很細致的人,皇後娘娘想必也是極好看的人。

“這是你想要的嗎?”過了半晌仕豪開口問我,我睜開眼看他,他並沒有轉頭,“你不像是。”

“是我想要的。”我定定的應了他,他沒看我,我也便可以肆意的打量他了。

他沒有再說什麽,一只手搭在眼上似是睡了過去。我也閉了眼,可我卻沒法靜下心來沈下神。官家的孩子就在我邊上,今後是要與我結為連理,拜天地父母的。其實是恍惚的,我總覺得他並沒有在我身邊,我就又睜開眼看,他利落的側骨就在那裏。我又閉了眼,這一下是沈沈的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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