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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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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碰

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顧醒輕觸上談佑的側臉,再縮回頭蹭到他的臂彎,閉上眼。

唇角的弧度被肩胛骨逐漸加重的疼痛拉平,指尖摳入掌心,顧醒咬緊下唇忍耐。

大概又過了兩三分鐘,顧醒慢慢地向後撤離,盡量輕緩地翻過身背對著熟睡的談佑,張嘴將手指送進去,狠狠咬住。

鼻腔傳出壓抑著痛苦的呼吸聲,顧醒緊閉上眼。

肩胛骨的疼痛在逐漸減弱,他們接觸還不過五分鐘,顧醒就疼出一身冷汗。

這是他如此偷偷擁抱談佑的第二晚。

談佑守了他幾個通宵,累得實在狠了。這幾天他的狀態有所好轉,談佑才敢踏踏實實地睡上兩晚好覺。

顧醒趁此不要命地嘗試沖破禁錮。

也就疼那麽一會兒,或許撐一撐也沒什麽,其他伴侶能做的事那麽多,他們不過就是抱一下,要求很簡單。

但他太疼了。

完全無法忍受的疼。

顧醒大概估算了下,他大概還能再硬撐上兩三分鐘,但他確信如果真的那樣做,他的後背一定會流血,他沒法跟談佑解釋,也不想因此破壞兩人好不容易確定的關系。

或許還有其他辦法,再等等。

一周後,顧醒就回了特能部報道。

能活動,但走路傷口還是會疼,更何況他腸胃功能紊亂,這一傷更是破壞了根基,人虛弱得像條飄來飄去的白布條,看起來似乎十分勉強。

他飄進局長辦公室又飄回來,隨即被批準暫時不需要出外勤。

顧醒其實沒逞強的打算,但比起躺在診療區或者悶在家,他果斷選擇為特能部肝腦塗地,倒不是覺悟多高,就是一個人無聊,他需要每天和心上人上下班。

和談佑談戀愛能解悶兒。

太陽懶懶地休了近大半月,天始終陰沈個臉,掉不掉眼淚全憑心情。

雨下得不大,但達到需要撐傘的程度。

止戈中心只放置了兩把長椅,大概因為都把這裏當作路過的大廳,所以平日裏兩把長椅基本處於閑置狀態。

但今天一把長椅坐了兩個人,另一把同樣,看起來都是局裏的情侶,似乎在等雨停結伴回家或是出去約會。

顧醒單手捂著側腹挪了兩步倚到墻邊,這次重傷後他極容易疲乏,站這麽一小會兒雙腿便開始打顫。

為了避免研測中心傳出去的八卦越來越離譜,他和談佑約好每天在瀑布屏障前見面。

傷前,每次等談佑下班的這幾分鐘時間都會讓顧醒覺得無比漫長,內心腦補出無數種心上人款款而來的場景,又算著小九九稍後該做點什麽事兒增進感情。

換成現在,他依舊覺得漫長,破敗的身體給他帶來愈發嚴重的壓力,未完全轉好的傷情也在悄然增加他的心理負擔。顧醒忽然就陷入糾結之中,他開始像談佑起初那樣,在思考兩人究竟是否適合在一起?

他想談佑一定不是單純跟他玩過家家,他們是要成為伴侶是想廝守一生。

當初談佑怕傷害他的身體,如今他們在一起了,談佑連碰他手指一下都要克制。他們無法做到像其他小情侶一樣,更何況如果成為真正的伴侶,他們是要攜手走完一生,要相互扶持、陪伴。

而不是談佑單方面地照顧他。

他想如果有一天談佑病倒了或者受傷了,他該怎麽做?顧醒可以確定他有耐心有毅力可以照顧談佑,像談佑對他一樣。但……他們無法觸碰,如果談佑倒下了,他抱一下談佑都會讓對方擔心他會不會後背又痛?

被束縛在一分鐘的時間繭中,他無法抽出身,甚至連強壯的身體都沒有。

顧醒開始厭棄自己。

腦袋裏忽然長出了蠅窩,困頓的思緒就像一根細長的棍往上頭一捅,蠅子嗡嗡飛了滿腦。

顧醒抓不住頭緒,只能抓緊上腹。無力感充斥全身,一塊爛泥巴糊在胃壁,在情緒的刺激下逐漸變幹變硬變成土塊墜得胃袋到處都是。

掌根壓緊上腹,肌肉被瞬間繃緊,牽扯著傷口劇痛難擋,後背緊貼上墻壁緩緩下滑。顧醒朦朧的視線中,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奔跑過來,雙手輕觸他的肩膀。

他落入一個風塵仆仆但絲毫不失溫度的懷抱。

“談佑……”

“嗯。”

談佑先應了聲,單手攬住人的肩,另一手蓋上他的額頭,摸了一手濕涼。

雙手離開顧醒的身體,但不足兩秒又火急火燎地攬住人,談佑急問:“傷口痛?”

“不是,”顧醒垂眸盯著談佑的手,把對方的一舉一動印在眼裏。心口發澀,澀得他忍不住按緊胸口,話湧上喉間又下去,翻了好幾翻,“胃有一點不舒服。”

談佑輕輕松了口氣,手再度離開顧醒的身體,但緊接著扣住他的手腕,找準穴位按摩。

“可能是餓的,”顧醒一直低著頭,眼眶泛潮,“你今天晚了一小會兒。”

“嗯,我錯了。”談佑盡量放柔聲音,讓自己的歉意表現得更加誠懇,“還能撐住嗎?”

“可以……”顧醒嘴上逞強,餘光瞥見長椅上的一對情侶緊貼在一塊,難舍難分,出口的話被收回後半句換了詞兒,“撐不住。”

談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心下了然,將顧醒的失落和努力隱藏的委屈一並收進眼裏、心頭。

“想嗎?”他問。

顧醒眼眶微微泛紅,唇角徐徐破開一抹五分甜又摻五分苦的笑,試探地勾住談佑的小指:“就三十秒。”

他給出兩個選項用來還價,先抿了抿唇:“這裏,”又偏頭側臉對上談佑,“如果覺得丟人,換成這兒也可以。”

小指微微用力掙開束縛,談佑挽回逝去的十幾秒鐘,雙臂攬住顧醒的腰,吻上兩片柔軟的唇。

眼皮用力蓋住雙眸,睫毛輕輕顫動,但很快顧醒的神色一片柔和,五官不再緊張地糾結,他慢慢睜開眼,稍退半步。

溫暖有力的雙掌離開弧度優越的腰間,談佑滿目含笑。

“後背疼不疼?”

牙齒放過下唇落下輕微咬痕,顧醒搖頭,眸中霧氣更濃:“談博現在是行走的計時器。”

翌日,談佑獨自去了趟實驗體基地。

樹尖觸碰濃郁的霧,內林區無人,談佑捂著胸口腳步不穩。

他的雙頰發白,是失血過多的征兆,襯衫掩蓋下的傷口正貼著長長的止血貼。

剛剛過去的一個半小時,他做出了個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愚蠢的決定。

整合、分析他與顧醒的各項身體數據,談佑與顏渺研究了整整三日,尋到了兩個可能破解時間禁錮的方法。

成功的概率差距甚大,一個低至5%,一個高達80%。

談佑選擇了成功概率更小的方式。

究其本源,兩人會被時間禁錮,不過就是談佑的血對顧醒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談佑在放血,放心頭血。

作為體內同時含有四種殊力的S+階異者,談佑不同於任何人。他含有與常人差別甚大的一種特殊血型,它刺激到當時具有覺醒殊力預兆的顧醒,談佑想把他體內的兩種血型區分開,把影響顧醒的血抽盡。

聽起來簡直天方夜譚,被顏渺稱為自尋死路。

但他向來不攔著想死的人。

耗費一小時仔細分辨,再抽出那麽一點點血。

疼,但談佑感覺身心輕松了許多。

雖然他很痛快地承認自己很蠢。

顧醒重傷後,情緒似乎一直不高,他抱一下對方能笑一笑,但喜悅中總是雜著幾分憂傷。

他有心事,談佑很清楚。

5%的可能性實際上就等同於完全沒可能成功,但談佑去一點點嘗試,成功與否他已經不在乎。

他想還債。

吃完就睡,顧醒嘴上嚷著“養膘”,談佑知道他是真疲憊。重傷未愈加上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勉強繃緊的神經一撥就能斷,或許還有體內殘留的特殊麻醉帶來的副作用……

彼此表露心意後,談佑的臥室似乎成了儲物間,各種藥劑以及用來急救的設備整齊有序地放置在此。

顧醒的臥室儼然成了主臥,談佑每晚很自覺地躺到顧醒的旁邊。

晚安吻以及睡前擁抱,成為每晚必不可少的項目。

腕表切換成計秒模式,談佑的心砰砰跳,要囫圇個蹦出來。他的手臂輕輕環著顧醒的肩哄孩子似地拍著人入睡,視線卻釘死在腕表上。

數字跳過五十,談佑的心跳加速。數字繼續上跳,在接近五十九時,他感覺自己心跳超速人快要昏死過去。

六十,掌下的身體沒動,顧醒似乎已經睡熟。

數字還在一個一個地往上跳,談佑掌心開始冒汗,顧醒還是沒動。

整整兩分鐘,談佑的手微微發顫,顧醒終於動了。

他輕輕往後挪了挪,但依舊埋在談佑的懷裏,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腦袋在談佑的胸前撒嬌般蹭了蹭,依賴意味十足。

指尖顫得過分明顯,談佑收回手,身體沒動,顧醒潮乎乎的腦瓜還貼在他的胸前。

又過了一分多鐘,胸前的人動了兩下,微弱地“哼”了聲。

談佑忙向後撤,在兩人之間拉開一條縫隙。

見顧醒半瞇著眼瞧他,談佑輕聲問:“後背疼?”

他一開口才發現聲音啞得像嗓子發炎,從極度的緊張到稍微放松再到重新提心吊膽,談佑暗自按住被折騰得如破風鼓的心臟:“我剛剛接觸你超過一分鐘,怎麽樣?有沒有很疼?”

顧醒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左胸口,似乎想穿透睡衣看到被掩蓋在裏頭的肌膚。

想看看他之前所見到的指長傷口是愈合了還是依舊泛著血紅。

顧醒搖頭:“不疼,”他擡頭蓋在談佑的手背,“我不疼,你別擔心,休息吧。”

就要從劃開的傷口蹦出的心臟又安穩地落回原位,談佑想大概那愚蠢的5%還有進化成100%的機會?

顧醒說了兩句便有些意識不清,似乎困極,又挪開些距離翻身蜷起。他的呼吸不太平順,但好歹算是再次睡過去。

談佑剛浮起的笑僵在臉上,借著透進來的輕微月光,他在顧醒純白的睡衣背部看到點點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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