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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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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

客廳的窗簾被拉開一半,臥室的門被掩上。

陽臺上立著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愈發清冷。

兩指夾著根煙,沒火,冷冷的月打上微光借火到指尖。

從5到0,只需要一次傷害心上人的嘗試,還要顧醒來配合他出演這劣質的劇本。

談佑前腳進了實驗體基地,顧醒緊隨其後。

他完全沒做任何掩飾,似乎已經知道談佑做了什麽。

“還有其他辦法嗎?”顧醒問。

“沒有。”談佑答得斬荊截鐵。

“剛才不是說有兩種辦法,另一個是什麽?”顧醒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將視線移到顏渺身上,“是不是與我有關。”

“抽走你的殊力,”顏渺沒看談佑,也沒把目光留給顧醒,他轉動輪椅將自己推到實驗艙門口,似乎在迎接一場等候了許久但他確定一定會開始的嘗試,“你變成普通人,破解時間禁錮成功的概率會達到80%。”

“不行。”談佑搶答。

顧醒回身對上談佑的雙眼:“為什麽不行?”

“很疼很危險。”

異者雖然稱不上高高在上,但從一個掌握特殊本領的人淪為沒有任何能力甚至體弱多病不可長久的普通人這點來看,堪稱跌落神壇。

他不是怕顧醒失去殊力後喪失鬥志郁郁寡歡,談佑清楚顧醒在乎的從來不是殊力有多強,但他擔心他的健康。

“那難道你要流盡全身的血?”顧醒提高音量,眼前猛地閃過他在談佑白襯衣胸口看到的血跡,“你死了我去抱誰?”

談佑凝望著那雙漸漸濕潤的眼,心口又泛起絲絲拉拉的疼。

原來劇本早就被看透,他策劃的笨拙獨角戲還要拉上個助演。

腰間環上一雙手,待他作勢推開前箍緊:“談佑,我想這樣抱著你,抱久一點。”

後背傳來刺痛,顧醒感到談佑明顯的掙動,他松開雙臂但片刻不停地攥住談佑的手:“普通情侶能做的很簡單的事情,我也想做。”

他們可以擁抱,可以親吻,我們也可以,談佑,我們也可以。

說幹就幹。

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對身體的損害,顏渺先在顧醒的體內埋下一條殊力波線,一周後殊力將通過這條細線運出,再此之前如果後悔可以隨時來實驗體基地叫停。

細長的藍色光線爬進脊柱,雙手抓起床單的瞬間,顧醒聽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脊柱埋了條線,整個後背宛如紮了一排鋼針直到尾椎。從實驗床上下來的動作顯得十分艱難,但顧醒盡量讓自己的五官看起來平靜如常。

談佑的左頰印著明顯的指印,紅得紮眼。顧醒對於他自我掌摑的行為沒做任何表示,只是如蝸牛緩慢地走到他的跟前輕輕握住談佑的大拇指。

“談博,背痛,牽我走。”

白大褂的衣角作為兩人之間的紐帶,顧醒將它緊緊攥在掌心,他的步子邁得很小,每走一步背上的“鋼針”似乎都會深入一寸,冷冷簌簌而下。

走了十分鐘,回頭還能看見實驗體基地的大門,顧醒感到頭大,他對自己是否能撐上一周持嚴重懷疑態度。

談佑在顧醒身側站定,終於不再側臉相對。

臉頰上的指印稍淡,但紅腫得有些明顯,配上那張不茍言笑的俊臉略顯滑稽。

他站到顧醒面前,低沈的聲音輕顫:“對不起,顧醒,我們回去吧。”

顧醒雙臂環在腰腹間,背不直但又不敢大幅度下彎,他擡眼對上談佑,發出疑惑的輕“嗯”。

回家還是回哪?

“回實驗體基地,取出殊力波線,時間禁錮破不開就不破了,你的身體更重要。”

每個字都能聽清楚,顧醒將每個字細細琢磨再消化成自己理解的意思。眼前霧氣漸重,金星白霧雪花什麽都有,他疼得眼花繚亂,張亂地去抓談佑的手。

手腕被輕輕握住,顧醒額間冷汗撲簌簌地滑下鬢角,眼眶被林區的霧氣濕透:“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

“不是。”

談佑立即出聲否定,顧醒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慌張模樣讓他的一顆心疼得七上八下。

“我們只是不抽殊力了,你不要害怕,”談佑輕撫去掛在顧醒睫毛上的大滴汗珠,“我會很健康,你無需擔憂未來,”他將顧醒的顧慮講出口,再用笨拙的方法進行言語上的破解,“如果哪天我生病了受傷了,你也不用害怕,等你養好傷,你如果願意,我可以給你講解我的身體狀況、各項數據,教你專門針對我的急救知識,就算我們老了傷了病了,也能互相陪伴,你不會拖我後腿的,顧醒。”

談佑的神色稱得上虔誠,雙手搭在顧醒的肩上,把控著時間離開又放回。

“如果你現在有任何閃失,我會死。”

最後三個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又堅決。

搖一下滑出兩行淚,顧醒啞著聲:“可是我的談佑很委屈。”

“不委屈,像這樣已經是我的奢望,”談佑接住墜在顧醒下巴上冷汗與眼淚交織成的水珠,“只是怕你委屈難過,我不能給你全部。”

折返的路沒花上一分鐘,顧醒雙腳離地側身貼在談佑胸前,談佑大步如風飛速趕回實驗體基地。

取殊力波線的過程中,顏渺半根手指都沒搭,他表現得似乎毫不介意自己成為兩人篡改的劇本中“小醜”的扮演者,但指揮談佑操作的語氣生硬得能按死幾只螞蟻。

藍色光線退出一半,顧醒疼得叫出聲,談佑穩住雙手繼續操作儀器,雙頰卻白得跟痛到幾乎失去意識的顧醒一個樣。

輪椅向後退,顏渺抱臂欣賞。

不是能疼人嗎?取比埋更痛,他倒是要看看這兩人日後還折不折騰。

顧醒昏睡了大半天,夜裏兩人才離開實驗體基地。

“今日盟邦中心接到舉報,稱研究中心主任方章涉嫌蓄意謀殺、拐賣人口、故意傷害等多重惡性事件,盟邦對此高度重視,已采取相關行動對其進行監管。盟邦方面表示將全面為多禧星的常人考量,為正常居民盡所能地提供安全和更優越的生活環境。”

止戈中心正廳懸浮的虛擬大屏正播放著多禧星晚間新聞,顧醒拉著談佑的衣角,兩人在此駐足,將新聞從頭到尾看完。

“推出‘重啟’計劃後,常人將不會再受到任何殊力光波和異動事件的困擾,盟邦會讓本就不該存在的異端消失在本星球,實現正常人的全面解放。”

新聞多次提及“正常”、“常人”、“異端”等字眼,字字未提審異局,但指向性明顯。

談佑眉間的褶皺加深,顧醒松開手。

“沒事,你攥著,我不跑,沒影響。”

顧醒擡手重新抓住他的衣角,談佑帶著人往出走,兩人坐上智浮車,工牌閃出一道藍光化作小小的虛擬通訊界面,正在接通越昱。

“看到新聞了?”越昱開門見山。

顧醒聞言徹底撒開手捂住耳朵。

談佑拉下他的手輕輕捏了捏,取了保溫杯放到顧醒的掌心:“你可以聽。”

被晾了幾十秒的審異局局長擡指點了點桌面,他不用看也能猜到談佑在同誰講話。

“我看了新聞,”談佑說回正題,“方章雖然罪大惡極但也同時充當替罪羊的角色,璽域研究中心不會有太大的變動,權力中心的三大家族需要‘武器’對抗異者。”

“舉報只影響方章這個人,”越昱接過話,“璽域原定於明日淩晨全面啟動的‘重啟計劃’不會有任何改動。”

智浮車駛出外林區,談佑陷入短暫的沈默,他知道越昱能說出口的消息一定足夠可靠。

他忽然有些無力。

這些年,以收集證據為生活的目標,把報仇作為前行的動力,談佑筋疲力盡,他知道費瑾處在璽域的漩渦裏更是臥薪嘗膽步履維艱。

到了如今這一步,突然到來的裁決如同兒戲,而他們並沒有阻止真正惡行的繼續。

“審異局會與璽域正式交鋒嗎?”談佑沈聲連問,“你會帶領大家爭取生存的空間嗎?”

臨星異族退出多禧星,滋城異者之家覆滅,外患消失,內部由三足鼎立變成了兩方對立的局勢,矛盾的焦點也從抵抗異族保護共同生存的環境變成了常人與異者之間存在的巨大差異。

談佑所問即是近期很多異者最關心的事情,但沒人把問題直接扔到越昱的臉上。

越昱沈吟片刻,沒有正面回答:“過分耗費心神不會起到實質性的作用。”

私人手機震動兩聲,“越晉”顯示在屏幕上方。指紋解鎖後,越昱迅速敲下三個字:來見我。

將視線轉回虛擬通訊界面,越昱淡淡轉移話題:“他身體怎麽樣?”

“我還行,”顧醒靠在椅背上沒動,提高音量主動回答,“多謝局長關照。”

語調活潑,聽得出有意在調節氣氛。

“我申請休三天假。”談佑緊接著說,語調依舊很沈,一點沒有對上司說話要註重禮貌的自覺。

“你跟梁逸說,他安排。”越昱回。

“他身體……”

越昱截斷他的話,作起甩手掌櫃:“他沒死,就還是你的部長,跟他說。”

虛擬通訊界面上的藍色光波剛剛變淡又迅速亮起,只是上面的證件照以及名字從越昱變成了梁逸。

幾聲咳嗽,配著低弱的三個字:“怎麽了?”

到嘴邊的話卡回喉間,談佑捏了捏顧醒的手背。

沒等來回話,梁逸清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稍微有力些:“顧醒出事了?”

“沒有。”談佑答,心底升起一絲愧疚。

這幾次顧醒重傷都是梁逸拖著病體救急。

輕微的翻身聲傳過來,接著是慌亂的男聲緊張地連喚“梁梁”,隔著工牌都能感受到的兵荒馬亂。

“你想休假,”聲音相比最開始更加模糊不清,像是隔著氧氣罩說話,“可以。”

“梁逸,你的身體……”

“死不了,”氣息愈發微弱,梁逸的語調卻強硬得違和,“有事就休,醫研部沒你不會倒。”

頭像灰得很果決,顧醒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談佑的手臂:“談佑……”

“休三天我歇歇,不是因為你。”

顧醒癟了下嘴,又勾起唇:“你就是因為我,直說唄,我不會胡思亂想。”

談佑盯著那雙淡紫色的瞳孔足足有十秒之久,隨即釋然一笑:“是為了你,但不希望你有會影響我工作的愧疚想法。”

彎了彎眉眼,顧醒毫不客氣地抒發情感:“我巴不得你為了我當一輩子昏君佞臣。”

智浮車落地,私人手機振動,未知號碼,談佑接起。

“方章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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