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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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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學

元燦一路奪命狂奔,跑到嘴角發苦鞋底冒煙,到家時天還沒亮,李夕顏正睡得香,屋門都沒關嚴。

“姐姐,”他朝裏面委屈喊一聲,沒人理,只好自言自語,“原來你是王星野的粉絲。”

真巧,他出事,你入職。

打斷上個周五的腿,你自己頂進來,到底是想做什麽?為什麽前兩次出手瞞得嚴嚴實實,今天卻選擇帶著我?

滿心疑問,沒人能替他解答。

元燦在主臥外發了會兒呆,洗漱睡覺。次臥的燈熄滅後,整間房陷入無盡的黑,看不到絲毫光亮。

黑暗中,李夕顏睜開眼,在極致的安靜中慢慢思考,一個剛畢業的普通體校男大學生,有膽子從警察手底下溜走的可能性,有多少?

難怪自己的遺言說,身邊誰也別信,一圈接觸下來,祁莫寒、元燦和宋溪一個比一個不靠譜,相比之下祁莫寒居然算好的,至少他給錢。

好累啊,這種心裏有話不知道該和誰說的仿徨,幸好她還有每周一次的覆查,這一刻,她無比想見到顧醫生。

他是她現在最信任、也是唯一能信任的人。

想到顧醫生這一年對她的耐心疏導,把她那三個各有各缺陷的人格治得服服帖帖,她發自內心地感激。

距離覆查還有幾天,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他了。

昏昏欲睡時,李夕顏聽到黑暗中有極輕微的呼吸聲朝主臥緩慢靠近,在門外停下,片刻後聲音遠去,大門無聲開合。

元燦出去了。

這麽晚他要去哪兒?

好想見顧醫生。

李夕顏翻個身,沒一會兒沈沈睡去。

**

醫院裏,元燦在醫生值班室順了件白大褂,一路進病房樓通暢無阻,以查房為由順利找到上個周五。

他不知道對方真名,但這人特征很明顯,兩條腿打著石膏高高吊起,嘴裏罵罵咧咧,全是和王星野有關。

這是一間三人病房,另外兩個病床沒人住,這大大方便了元燦。他敲敲門,走上前:“你好,方便聊一下嗎?”

床上的病人斜著眼掃他,一臉兇相:“新來的實習生?你是聾子嗎?老子按了半天鈴,怎麽才過來,快給老子開止痛藥,老子腿疼,疼死了!”

元燦笑笑:“哪裏疼,我幫你看看。”說著伸手在他斷腿上敲了一下。

病人一聲慘叫:“你他媽有病吧,老子疼,老子讓你開藥,誰讓你碰老子腿——啊!”

元燦用力捏著他的傷處,他罵一句他捏一下。

接連慘叫十幾聲後,病人意識到不會有人過來救他,背後開始冒冷汗,眼珠滴溜一轉,識相地閉上嘴。

元燦松開手:“能聊了嗎?”

病人點頭:“誰雇你來的,是那個喜歡王星野的瘋子對不對?她到底想怎麽樣,人又不是我害的,冤有頭債有主,她為什麽纏著我不放?”

元燦在他腿上重重一敲:“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病人疼得慘叫一聲,病房外依舊沒人理會。

他終於後悔了,早知道回來後就不一直大喊大叫,罵醫生罵護士還罵其他病人。他們肯定聽到動靜了,就是沒人願意管他。

元燦敢混進來就不怕被發現,只是他沒想到這人這麽不受待見,居然喊了半天都沒人理,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煩。

他想了想,先問:“王星野私下喜歡穿女裝那件事,是你捅出去的?”

病人點頭,這沒什麽好不認,甚至說得上是他狗仔生涯裏的高光點:“沒錯,是我,連他跳樓視頻也是我拍的。”

元燦看過那個視頻,有一處始終不理解:“你怎麽能拍到那麽完整的視頻,像是一開始就知道他要出事。”

病人眼神有一瞬飄忽:“這就是工作機密了,我簽過保密協議——哎呦!別捏了,我說我說。”

元燦松開手,聲音溫和:“說吧,不過我耐心有限,不保證下次會不會不小心把你這兩條剛接好的腿捏斷。”

想到一次次斷腿的劇痛,病人臉色發白,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微笑的惡魔。

“跟我沒關系,是前老板通知我去的,說有大新聞。我在王星野公寓對面蹲了一天,本來以為黃了,沒想到拍到他從陽臺跳下來。”

“你們老板怎麽知道的,你見過他本人?”

“前老板,”他糾正,“怎麽可能見過,我只知道對方是個男的,剩下的,應該是懂點玄學,能掐會算。這年頭不叫傳播封建迷信,所以我們入職就簽了協議,但凡他給的消息,一定要絕對保密。”

元燦挑眉:“那你現在還告訴我?”

病人看看他手,看看自己腿,使勁撇嘴,一臉“你有病吧明知故問”的表情。

元燦笑笑,也不說自己不信,伸手去捏他腿。

病人大驚:“別別別,我還沒說完!我是覺得,我之所以被王星野粉絲盯上,一次次往死裏整,就是因為這件事。反正工作室我也回不去了,倒不如洗清嫌疑,保住這兩條腿。你回去幫我解釋一下,我就一跑腿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有疑問你們找給我消息的人去,別老折騰我。”

元燦沖他笑笑:“別人跳樓你還有心情拍視頻,像你這麽敬業的狗仔不多了。好好養傷,祝你早日出院。”

病人總覺得他在說反話,敢怒不敢言。心想,等你一走老子就報警抓你,你和那瘋子粉絲肯定是一夥的,都給老子進去踩縫紉機!

傷腿冷不丁被狠狠一捏,劇痛傳來。他眼睜睜看元燦大搖大擺離開,翻著白眼珠疼昏過去。

**

內娛近來格外不太平,隔三差五就有人塌房。

宋溪的事到底沒瞞住,先是被敲了一筆巨款,緊跟著被“周二見”,當天社交平臺多次卡頓,無數女友粉崩潰大哭。

李夕顏特別理解這種操蛋的心情,真金白銀養哥哥不算,還替他養嫂子,誰攤上這事都得抓狂。

破財沒消災,宋溪氣急敗壞,一面對外隱晦暗示自己被對家黑得好慘,一面讓經紀人出面周旋。

池晴作為宋溪的地下女友,最忠實的金主,平時見一面都難,有麻煩第一個被找上。

只要祁陌寒沒來電話,李夕顏白天又不用坐班,時間完全自由。她留下元燦看家,獨自出門,搖身一變成了池晴這朵人間富貴花。

一身巴黎秀場當季高定,拎著眼下有價無市的限量款奢牌包包,打扮得張揚明艷,腦門上仿佛寫著:人傻,錢多,速來。

人是真夠傻,以至於哪怕有求於她,宋溪都不屑親自來,派了經紀人劉哥出面。

這位是圈內資深的金牌經紀人,打壓對家的手段臟得很,宋溪能成功從團隊裏脫穎而出,全靠他提前跟這位劉哥投誠。

劉哥一見李夕顏,醫美過度油光鋥亮的臉立馬笑成一朵菊花。

“小晴啊,你男朋友這次真是被對家黑慘了,照片裏的女粉絲明明是安語。你知道的,她仗著家裏有權有勢,追去酒店糾纏小溪,小溪有什麽辦法?結果被無良媒體惡意造謠,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李夕顏的腦子:你當老娘傻?

李夕顏的嘴:“劉哥,你放心,我當然相信宋溪哥,就算全世界都說他出軌了,我也會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

劉哥感動極了:“來之前小溪還跟我說,一定要和你好好解釋,他是怕連累你,不然肯定親自過來,他對你絕無二心。就是他為了不讓你難過,本來想買回照片,不料被詐騙了一筆巨款,你看──”

“錢的事好說,先說一個好消息,”李夕顏直接打斷,絲滑地轉移話題,“我手裏有個大牌代言,為了搶到手把全部身家都砸進去了,宋溪哥只要接了,粉絲肯定感動到流淚,代言費包他滿意。”

劉哥笑得跟什麽似的,也不提詐騙的事了,反正宋溪要用錢,池晴從來沒小氣過,晚點肯定直接打過來,沒準還能多出來不少,為的是哄男朋友開心。

他急匆匆去找躲在家避風頭的宋溪,半小時後收到池晴發來的代言內容,兩人一起裂開。

宋溪一腳踢飛垃圾簍:“去他媽的,有病吧,讓我代言大牌衛生巾?拍攝廣告還要穿一身紅,躺床上扭來扭去?她瘋了還是我瘋了,就這種破東西,她砸了全部身家?”

劉哥也詫異:“不應該啊,這丫頭對你的心意瞎子都看得出來,不可能故意耍你,肯定有什麽事咱們不知道。”

宋溪皺眉:“這麽說的話,她最近確實不對勁,這個月該給我打的時裝補貼還沒到賬,這兩天也沒按時給我發早晚安。我懷疑她──”

“沒錢了?”

“不是,我懷疑她被人利用了。她怕安語上位,最近心態有點崩,安語說她在看心理醫生,還讓我離她遠點。”

“就這位大小姐的腦子,確實有可能輕易被忽悠,搞不好就是這個狗屁的心理醫生看上她,想吃絕戶,故意給咱們整的幺蛾子。”

宋溪點頭,他了解池晴,大概率是這麽個情況。安語家裏看不上他,他暫時不會丟掉池晴這邊。

“這樣,你幫我安排一下,我去會會這個醫生,正好還可以發個通稿,就說我被汙蔑,抑郁了。”

虐粉提純玩的不要太溜。

劉哥沖他豎大拇指:“沒問題,馬上安排,你正好順便敲打敲打對方,別誰的人的主意都敢打。”

**

李夕顏高估了祁陌寒的定力,以為怎麽也要等個兩三天,沒想到才一晚上過去,他的電話就來了。

“來見我,給你半小時。”高高在上說完,電話掛斷。

李夕顏咂舌,這位這麽傲慢,叫她去跟招呼小貓小狗一樣,譚彩是怎麽忍住沒一腳給他踹泳池裏的?

她換上溫柔優雅的藕荷色連衣裙,妝容淡而媚,進門前故意在監控攝像頭下方將胸前的扣子解開一顆,以色侍人的氣質妥妥拿捏。

祁陌寒從監控畫面上收回視線,冷笑:“蠢貨,自作聰明。”

一旁給他上茶的趙姨面色不太好看,祁陌寒很敏銳:“怎麽,你不喜歡她來?”

趙姨連忙低頭道歉:“對不起祁先生,我就是,就是覺得裏面那位可憐,我錯了,請您別辭退我。”

“下去吧,”祁陌寒看在她照顧病人盡心的份上,沒計較她的越界,“記住,她再蠢也是我的人,輪不到別人給她臉色看,下不為例。”

趙姨松口氣,後怕不已,彎著腰卑微地離開。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兒子病得很重,需要很多錢,就算下跪哀求她也要留下來。

李夕顏進門後東張西望找了一圈,隨口問:“趙姨呢,我渴了,想麻煩她幫我端杯水。還有,我得去沖個澡。”

“不用了,找你來是問你幾句話,問完你就走。”祁陌寒頭也不擡,好像多看她一眼都會助長她的癡心妄想。

李夕顏趁機光明正大打量他。

三十出頭,性格已經褪去毛躁變得沈穩內斂,不得不說,成熟的男人對小女生格外有吸引力。

氣質冷漠,眉眼淩厲,帶著上位者獨有的傲慢和矜貴,難怪當初那麽多漂亮女孩爭著搶著來當替身,熱鬧得可以搞個“超級替身”的海選。

環肥燕瘦,各有所長,譚彩既不會廚藝又不善解人意,能從上百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中殺出重圍,靠的就是她這張臉。

她的像不是流於表面,而是氣質,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氛圍感。

“看夠了沒有?”祁陌寒在李夕顏眼裏捕捉到審視,從上到下那種,以為自己眼花,心情不悅。

李夕顏垂頭,露出一截優雅白皙的天鵝頸:“ 抱歉祁總,是我失禮了,請您原諒。”

祁莫寒皺眉。又是這種過分熟悉的模樣,不得不承認,她這手段相當奏效,成功攪動了他的情緒。

他甚至有種錯覺,她比屋裏那人更像他記憶中年少時驚鴻一瞥的模樣。但他知道不是,他找人查過譚彩,她從小生活在國外,去年才回國。

不僅如此,她還有心理問題,回國後一直在低調地接受治療。短短一周,突然變化這麽大,背後應該有人指點。

他已經讓人盯著那個心理醫生,順便查他老底,譚彩沒什麽東西值得惦記,這人只可能是沖他來。

“為什麽去看心理醫生,多久了。”他問。

李夕顏下意識否認,有一種秘密被發現的窘迫:“我沒看……沒多久,不到一年。因為心裏難受,我不能進去吃飯,不能進去洗澡。”

天衣無縫的扮演終於露出一絲破綻,盡管她很快收拾好情緒,重新回到那個狀態,剛剛慌亂一幕還是被祁莫寒看在眼裏。

他忽覺無趣。膽子這麽小,一擊即潰,偏要聽人慫恿模仿別人,就為了博取他的關註?進屋吃飯洗澡就那麽重要?可憐又可笑。

竟然被這麽一個漏洞百出的模仿手段唬住,輾轉一夜,明明不需要多此一舉還把人叫來當面質問,此刻的他同樣可笑。

“你走吧,這幾天我不想看見你。”祁莫寒放下戒備,意興闌珊。

“知道了,您別生我氣,我回去等您電話。”李夕顏眼神仍是忐忑慌亂的,但她體態維持住了,優雅地頷首,依依不舍地起身離開。

像嗎?

還是很像的,甚至比之前更像了。那人也是這樣,喜歡故作堅強,其實脆弱都被人看在眼裏。

譚彩不是這塊料。

這個心理醫生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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