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節

許敏金貪婪地盯著近在咫尺的裙擺和腰肢。

沒錯，是她。他記得她的鞋，她的小腿，面前的她

從回憶裏鮮活地蹦出來了。

晦暗的生活裏再次射進光芒。

家裏案頭數不清的素描紙在他腦海中紛至沓來，而那上面全是她的身影。

去年，他興起過考個證的念頭，雖然這不是他的強項，但父母總是嘮叨“技多不壓身”他也就不情不願地服從了。

那時候鎮上新開了一家自習室，在其新商業城一樓。他學著別人的樣子帶上厚厚的參考書，來到了窗明幾凈的自習室。

當時，他正站在商業城的臺階上，鬼鬼祟祟地往玻璃門裏面看，腳上的人字拖不安地互相擠靠著。

視線中伸過來細長的手指，伴著一股清香。他轉頭一看，一名女生指著貼在門上的一張A4紙示意他看。

女生大概矮他半個頭，此刻笑眼彎彎，一副俏皮的模樣。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了，卻又不敢多看幾眼，眼神不由得飄忽起來。

“原、原來這裏是，要預、預約的啊。”他轉頭結結巴巴地看著紙上“自習室使用須知”的公告，為自己的孤陋寡聞感到窘迫。

女生沒說什麽，掏出自己的手機掃了一下墻上的二維碼就進門了。

那之後，平淡如水的日子突然有了期盼，有了甜蜜。

每天，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在商業城附近游蕩。父母聽說他經常上自習，也感到非常滿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是幌子。每次在外面送餐送快遞時他都在期盼，下一個街角出現她的身影。看到她進自習室，他就趕緊預約跟上，如果臨時預約不上，就在外面的奶茶店等著。

他默默地記住了女生上自習的時間和頻率，制造偶遇甚至尾隨。他默默地享受著這種自我感動的陪伴。

可惜，漸漸地女生出現得越來越少，隨著自習室歇業，女生如同蒸發了一般。他逛遍了其它地方也沒看到她的身影。

失望了一陣後，他也習慣了，重返沒有期待的日子。只是，素描紙上的身影經過他一次次的回憶美化，日臻完美。

所以，眼前的這一切，不正說明我跟她還是緣分未盡嗎？他興奮地攥緊了拳頭，還不由得動了動盒子裏僵硬的身體。

這一動不要緊，盒子發出了“嘎吱”的聲響。雖然聲音不大，但顯然被人發現了。

“哎呀，這裏好像有機關哦。”是她！

她走過來了！

細細的手指開始擺弄盒子旁邊的一個小方框，但似乎還沒發現上面的鎖孔。

一陣微香從盒子縫隙裏飄進來，許敏金閉上眼睛，滿足地吸了一大口。

各種景象在逐漸模糊的回憶裏又鮮明了起來。

她喜歡去山腳下的西門二街二手書店，她還喜歡逛鎮城裏的小作坊。

她喜歡兩個腳踝扣在一起坐著，她還喜歡時不時撓撓小腿。

她喜歡……

許敏金下定決心，這次不能再讓她跑了。

從前，膽小的他只是停留在偶遇和沒頭沒尾的尾隨，總是寄希望於下次。

但這次就是老天給我的機會，不能再放手。

我要知道她住哪，我要知道她在幹什麽。

我不能再讓她離開我的生活。

如同此刻，她離我這麽近，不是在邀請我嗎？

瞧，她還把眼睛湊過來，看著我，那氣息，已經一縷一縷地飄進我這個躁動不安的盒子裏了不是嗎？

他甚至已經感覺到，整個盒子裏都充滿了她歡快的氣息，仿佛她也躺進來了。

“可以了，小霜，也給我看看。”一個粗曠的男生嗓音把剛剛的女生輕輕推開，也湊近縫隙。

二人世界被打斷了。

哦。是個討厭的男生。

許敏金全身發抖起來。剛剛燃起的對生活的熱情突然被無情地澆滅。

她不是一個人！他無言地瞪著眼前那雙不知情的眼睛。渾身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

氣憤過後，他發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霜？小雙？小爽？男生一離開盒子附近，他趕忙回憶起來。

他還不知道這女生的名字呢！

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是他想抓住的。名字。有了名字，那萬千的綺思才能找到一個出口編織成美夢，否則也只是一堆雜亂的碎片。

他夢中的女神還沒有名字，卻被一個男生這麽親昵地叫著！

他恨起眼前這名看不見的男生。

這是她男朋友嗎？才多久功夫就交上男朋友了？

他想起這幾個月女生莫名的消失，想起自己那失望的搜尋，原來都來自於這個粗魯的男生。

背叛，赤裸裸的背叛。他想撕了家裏的畫像。

對面響起悉悉簌簌小聲說話的聲音。他仔細從縫隙裏搜尋其他幾個人的身影，結合聲音推斷出四個人裏面應該是三個女生一個男生。

說不定是別的女生的男朋友。他重燃了希望，以僅存的理智安慰自己道。

不管怎麽說，總會搞清楚的。她總歸是我的。

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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